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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一家虽说是北京人,他们家是个单枝,亲戚朋友都没什么权势,父母都是工人出身,又早就退休了,现在只有黄小毛是干部还在国家机关工作,小姨子不找他找谁?于是三番五次地来找他,找得他头都疼了。每次他都回话说:我正在打听呢,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结果是,他总是没有消息。于是小姨子等不及了,带着自己日常用的东西,来到他家住下来,看样子,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无形中就多养了一个闲人。
现在小姨子和孩子住在一起。孩子以前送幼儿园的工作都是黄小毛的事,小姨子来了之后,为了表明不是吃闲饭的,就主动把接送孩子去幼儿园的工作接替了。然后在家里打发漫漫时光。
正是夏天,空调正开足马力工作,电视也是要打开的,于是,小姨子就整日里躺在沙发上看电视。黄小毛家的电表,自然是嗖嗖地转得飞快。
黄小毛倒不是心疼那几度电钱,他心想,老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就是小姨子不住在自己家里,该没工作还是没工作。黄小毛接下来就很勤奋地为小姨子联系工作。机关下属有服务公司,经理以前是机关的一位处长,黄小毛和那个处长以前就打过交道。说不上熟悉,认识是认识的。黄小毛就想到了那位处长,管理处和服务公司打交道还算多的,年节的时候,从服务公司进点货,分给大家,一来二去的,黄小毛和服务公司也算熟悉了。黄小毛想到服务公司问一问,看他们那里缺不缺人。
中午下班的时候,黄小毛就去了服务公司,经理是找到了,他刚从外面喝完酒,还在那不停地嘬牙花子。黄小毛他是认得的,不冷不热地打了声招呼,还把自己面前的“大中华”抽出一支来扔给黄小毛。黄小毛就把小姨子的事提出来了,还没等黄小毛说完,经理就笑了。他一边笑一边说:你知道我这服务公司是干什么的吗?是机关子女接待站。
这时,黄小毛才知道,服务公司大部分工作人员都是机关里有头有脸的人安排进来的关系户,编制才几十人,现在都过百了。
经理看出了黄小毛失望的样子,经理就安慰他说:只要你能弄来副部长批的条子,人我就要了。
这话对黄小毛来说等于什么也没说。黄小毛离开服务公司就感叹,这世界没权没势的简直就没法活。这么想过之后,他就觉得肩上责任的重大,一定要混出个样子来,只有那样他才能为自己的亲戚朋友办些实事。
希望破灭了
眼下的形势对黄小毛来说相当的不利,处长老郭调巡视员的希望破灭了,在年底机关里只有两个即将退休的处长调上了巡视员。那两个处长资历都比郭处长老,老郭调不上巡视员也在情理之中。还有几个月老郭就要退了。老郭已经没什么顾忌了,不管跟谁说话,态度都很冲,就跟吃了枪药似的,走起路来也横着膀子。这和以前老郭的形像大相径庭。以前的老郭为人谦和,办事小心,多年的机关工作他早就明白了该说什么,该做什么。现在老郭就要退休了,却一反常态,早就把机关的游戏规则忘到了脑后。他要在最后几个月的机关生活里,活出个真我来。
机关领导历来都有个尺度,就是从不和即将退休的干部纠缠,说到底也纠缠不出什么名堂来。退休干部干了一辈子了,什么都无所谓了,和领导关系闹僵了,大不了退休后少来机关两次,反正退休后就不和机关发生什么关系了,退休工资每月到银行去领,给退休人员长工资,那是国家的规定,少一分一厘都是不可能的。像老郭这样,退休前愿望没能完全实现的干部,现任领导一般都是躲着走。
领导躲老郭,老郭却不躲领导,现在他有满腹牢骚需要发泄,那是积攒了大半辈子的牢骚,说起来冗长得很,情绪自然很义愤。领导每次看见老郭心里就很虚,表面上又不能显现出来,还要热情地打哈哈。老郭似乎抓住了领导的短处,去领导办公室,他会目中无人,长驱直入,然后坐下来就没完没了,痛说自己这大半生,牛呀马呀地为革命做了那么多工作,现在就要退休了,两手空空,连个巡视员这样虚空的一个头衔也没混上,悲凉呀。老郭反复地在直抒胸臆。领导就点头,叹气,关键的时候,还要安慰老郭几句。
这些日子的老郭,就变成了祥林嫂,见谁跟谁都絮叨自己的委屈和不满。正常人,都远远地躲着老郭。唯有小宫不躲老郭,一天中午,小宫还专门把老郭请到机关外一个酒楼里,两人不知整了多少酒,反正回来的时候,老郭有些喝多了。于是老郭办公室的门也不关,大着声音,也大着舌头说:小宫,你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事我要办不好,我就白活了。
小宫的事自然是接班的事,老郭这么一说,小宫忙把老郭的门关上,又是拧毛巾、又是倒茶的,一通忙活。
这些日子,小宫是很开心的,嘴里不停地哼着歌,和老郭的情绪形成了明显的反差。小宫在老郭面前一点也不得意忘形,他和老郭一起同仇敌忾,苦大仇深的模样。一离开老郭,小宫的脸上立马鲜花盛开了。
黄小毛看在眼里,心里就想,小宫这小子在机关没白混,已经入道了。
老郭果然说到做到,他一次又一次长驱直入领导的办公室,阐明自己的观点,力保小宫能接上自己的班。老郭什么影响不影响的,他已经不在乎了。
换个角度想,领导也不一定把这个空出来的处长位子当回事,谁干不是干呢,说不定,老郭这么一折腾,小宫就能顺利地接班。
管理处现在只有黄小毛感到悲哀了。在接老郭班的事情上,平心而论,应该轮到他的。现在老郭这么一折腾,又在如此关键的情况下,杨司长不受待见了,没人替黄小毛说话了。黄小毛就感叹自己生不逢时了。
小宫又明目张胆地邀请打字员小雨去郊游了,小宫老婆一定又到外地采访去了。老婆一不在身边,小宫就浑身激情,看女孩子的眼神就别样起来。于是他和小雨一拍即合,两人嘻嘻哈哈,南长北短地议论郊游的事。
自从小姨子住进黄小毛家之后,黄小毛也想开了,反正她白吃白住,送孩子就让她送去,早晨她愿意做饭就让她做去。小姨子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她也觉得白吃白喝的有些于心不忍,一些家务活,她主动地承接了下来。黄小毛也乐得轻闲。人一轻松起床就早了,家属院不远处有一个小公园,一些晨练的人都集中在小公园里伸胳膊踢腿的。黄小毛也加入到了这些晨练的队伍中。几天前,黄小毛看到了一份报纸,有一则消息说:现在中年人压力大,很容易猝死。黄小毛就想,自己也三十多岁的人了,一晃也快到中年了。黄小毛看了这则消息就有了紧迫感,于是他开始锻炼了。他不想中年就猝死,孩子还没长大成人,生活应该说刚刚开始,他还没有活够,他要好好地活下去。
在晨练的时候,就发生了一件事。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老人在一棵树下倒了下去,那个老人原本是在树下打太极拳的,打着打着就倒下去了。刚开始黄小毛并没有在意,以为他累了,躺在草地上休息,看了一会儿,又看了一会儿,发现有些不对头,就走过去,这时已经有几个老人也围了过来。老人们显得很有经验,一眼就看出不对劲了。因为他们都互不相识,显得有些冷漠。黄小毛上前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老者有些面熟,又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围上来的只有他一个年轻人,那几个老人都用眼睛望他,并说:要是及时送到医院,也许还有救。说是这么说了,并不见谁有所行动。黄小毛只好走过去,把老人抱了起来,公园不大,没几步就走到了门口,一辆出租车又及时停在了眼前。
接下来的一切就都很通俗了,黄小毛又交押金,又打电话的,忙上忙下好几个回合。老人终于抢救过来了。原来老人心脏病犯了,身上又没揣救心丸什么的。医生说,要是再晚来一会儿也许就没救了。救活过来的老人自然很感动,拉着黄小毛的手,千恩万谢。黄小毛直到这时,脑子里才忽啦想起,这个老人不是别人,正是退休不久的老部长。于是黄小毛说出了自己的工作单位,老人也张大嘴巴,两人顿时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黄小毛没能一眼认出老部长,是因为虽说在一个部里工作,他真正地并没有见过老部长几面,层次相差得很遥远。部长在位时又很忙,从中央到地方有许多会议要参加,平时在部里也上不了几天班。就是在部里,也轮不到黄小毛和部长打交道,就是司长一级干部想见部长也得提前约见。
黄小毛救完人没有马上走,还有一个真正原因是抢救老人的钱是他垫上的,他不能这么走,是死是活总得有个说法,那是他准备周末老周叫他去打麻将留出的钱。自从上次同乡聚会之后,他第一次发现,其实老周也挺可怜的。自己就这么远离老周,觉得挺不仗义的。于是他发誓,只要老周叫他去打麻将,他一定前往,还和以前一样。毕竟自己留北京是老周帮的忙,要是没有老周,自己这时说不定连工作都混不上。黄小毛是个善良的人,也是一个有良心的人。他不想让这些钱打水漂,不管结果如何,他要听个响动。
这个响动,他果然听到了。部长的老伴赶来了,不仅还上了他的钱,老部长还拉着他的手,声若洪钟地说:小黄,周末去家里玩,啊。
周末的时候,黄小毛差不多把老部长的话忘了,在他的潜意识里,老部长是退休的人了,退休的人就没什么用处了,况且,老部长和新部长的关系又不睦,这一点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原来老部长重用的那些人,现在都靠边站了,新部长一上任要树立自己的威信,组织自己的骨干。杨司长就属于老部长的人,不受待见了,弄了个并列司长的角色。
黄小毛救了老部长纯属偶然,在他的义举中,一点也没有功利色彩。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周末的时候,老周并没有约他去打麻将,一下子无事可干的黄小毛顿觉空空落落的,以前他对老周每到周末约他去打麻将已经厌倦了,甚至还有些敌意和不情愿。老周突然不约他了,他又显得无着无落了。在无所适从中,他想到了老部长,和老部长说过的话。
黄小毛就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去老部长那里坐坐,没啥好处,也没啥坏处。门牌号老部长已经告诉他了,就在附近的一栋居民楼里,那栋楼黄小毛熟悉,每天上班下班时都经过那栋宿舍,但他一直不知道,那栋普通的楼里就住着老部长。
黄小毛敲开老部长家门时,才发现老部长家外表普通,里面的内容一点也不普通。这是两套房子打通后形成的一大套房子,房间就有五六个,厅大得有些夸张,除了宾馆的大厅外,黄小毛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厅。
老部长家就显得很冷清,老部长正坐在窗前朝外望车水马龙的街道,这么大的房子只有老部长和老伴两人。黄小毛的到来,无疑让老部长又惊又喜,老部长指挥着老伴又是拿烟,又是倒茶的。黄小毛坐下后,手就被老部长抓住了,他发现老部长的手又软又细,像女人的手。接下来,老两口就抢着和黄小毛说话,问了家里又问了工作,没什么可问的了,就说起了自己。两个孩子现在都在国外,身边没什么人了,冷清得很,孤单得很。部长老伴又说起了单位,说是刚退下来的时候,单位的头头脑脑的还经常来家里坐一坐,现在十天半月的也不见人来了。
老部长显得很有涵养的样子,不说这些,一直热情出神地望着黄小毛,还用另只手拍着黄小毛的手说:遗憾,我工作时不认识你。
黄小毛也听出了弦外之音,要是那时就认识老部长,那会是个什么样子呢?那时他还会晕倒吗?就是他晕倒了会轮到他去救么?就是他救了,老部长又会这么对待他么?所以一连串的假设后,黄小毛就冷静下来了。
部长的老伴仍说着许多家长里短的话,那意思是,两个孩子都不在身边,要是身边有一个像黄小毛这样的孩子该多好哇。这话说得很真诚,有那么一刻,黄小毛心里都热乎乎的了,如果老部长还没退,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跪拜下去,叫一声干爹、干妈。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象呀。可现在黄小毛却显得很理智,死死地坐在沙发上,表情是温顺的样子。黄小毛知道那句俗语,男儿膝下有黄金。此刻他要是给老部长跪下了,能换来什么呢?是小姨子的工作,还是自己处长的位子。于是,他就只能那么坐着。
黄小毛向老部长告别时,老部长拉着他的手情真意切地说:有时间带着爱人和孩子就来家里,以后这就是你的家。
黄小毛感动了,他为了一个老人的真情实意,眼前的部长是多么普通呀,普通得和一般老人没有什么差别。他往家走的路上就想,说不定自己到老年时,也会和老部长一样渴望热闹。可老部长的一生已经热闹过了,自己到现在还从来也没有热闹过呢。
回到家之后,他很快心情就平静下来了。二十多岁的小姨子就在眼前,老婆小于还旁敲侧击地说他白在机关混了这么多年。自己就要到手的处长职务就要鸡飞蛋打了,这么多年所付出的努力,就要烟消云散了。一想起这些,他一点也提不起精神。
有一天,他下班回来得早了一些,进门的时候,看见小姨子只穿了件小背心,和一条短裤在沙发上正看电视。大热天的,一个人在家的小姨子这身打扮也不为过。过的是,她明明看见黄小毛回来了,还没有动手穿衣服的意思。黄小毛就有些尴尬。小姨子长得并不漂亮,老婆小于其实也不漂亮,小姨子长得还不如老婆小于。小姨子在上大学时,别人都如火如荼地谈恋爱,唯有小姨子没有谈,原因也是因为小姨子不漂亮。现在又没有工作闲在家里,更不会有年轻男人来追求了。于是小姨子就大胆地在黄小毛面前展示自己的胴体。
黄小毛心灰意冷地躺在床上,他顺手把屋门关上了,以便让小姨子的形象和自己彻底隔离起来。黄小毛心里堵得慌,他想:要是小姨子找不到工作,就会长期在他这里住下去,那么大一个姑娘戳在那,这叫什么事?
上班的时候,黄小毛听办公室的小洪说,处长老郭把自己未来接班人的报告已经递上去了,连同小宫个人的一些材料。黄小毛听到这个消息后,上火又心慌,于是,他和小洪打了个招呼就提前回来了。
周末的时候,老周又给黄小毛打了电话,自然是约他去打麻将。黄小毛这阵子真的提不起精神,但他还是去了。他一面觉得对不住老周,另一面又觉得老周也挺不容易的。
不知为什么,老周的情绪很好,可以说是兴高采烈的样子,黄小毛不知道老周为什么要这么高兴。黄小毛又看见杨司长坐在了书房里,不知是看文件还是看报纸。
这次黄小毛又输了一百多,只有这样他才心甘情愿,心情也就比较放松,如果是赢了钱还要想着请老周吃饭什么的,很是劳神费力。输了,他反倒一身轻松了。
散场之后,黄小毛本想快点回家,躺在床上睡上一觉,他现在只感觉困。老周的情绪却很好,拍着黄小毛的肩头说:今天我请客。
老周的情绪很好,打麻将时的手气就很旺,接二连三地和牌。他不仅赢了黄小毛一百多,还赢了其他两人各一百多,老周的情绪就一直很好。老周要请客,这对黄小毛来说还是第一次。黄小毛本想推托,但又怕影响老周的情绪,况且,以前都是黄小毛请客,这次老周说要请客,黄小毛的心里就平衡了一些。
席间,老周喝了挺多的酒,黄小毛眼见着老周的脸红了起来。后来老周举起杯子和黄小毛碰了一下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老周说完这话,卖了个关子,不直接把话说下去,而是喝了一大口酒,咕噜有声地咽下去,又巴叽了一会嘴才说:知道么,你们的新部长,住院了。
黄小毛就张大了嘴,他不知道新部长住院又有什么好消息,他不明白,老周就为这个高兴?
老周又笑一笑道:知道你们部长是什么病嘛,是癌,都快晚期了,这一住院,就再也不会从医院出来了。
黄小毛一下子清醒了,他的呼吸开始急促,脑子里也急转弯似的乱转,一切后果,他都明白了。不受待见的杨司长,以后可能仍会受到重用,也就是说,新部长立下的规矩,有可能被推翻,要改天换地,世界又是另一番模样了。
这消息对黄小毛来说,无疑是振奋的,一时间,他仿佛被打了一针强心剂,人立马就精神了许多,他站起来,把自己的杯子倒满酒,一口气喝了两大杯。
结账的时候,他小兄弟的感觉又找到了,和老周撕撕扯扯地争着要去“买单”。最后还是老周把账结了。
回家的一路上,心里燃烧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还没有走进家门,他就把衣服扣子解开了,虎生生的样子。老婆小于不在家,可能出去买菜,或者是干别的什么去了。只有小姨子带着孩子在玩,小姨子今天穿得比较多,黄小毛看小姨子时,觉得小姨子长得并不怎么难看,眉眼间还是有些朝气的,年轻女人嘛,怎么说都有些可爱之处,一冲动,他走上前,在小姨子的腰上拍了两下,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小姨子就用一双惊慌的眼睛看他,又忙说:我姐一会儿就回来。
小姨子显然是误解了,小姨子这么说完之后,眼里转瞬就多了层雾气一样的东西,脸也红了,看样子,以前还没有一个男人这么对她。看到小姨子这样,黄小毛的心里多了些怜爱成分,然后就挥挥手说:你工作的事就快有着落了。
小姨子听了这话,脸孔愈发的红润了,史无前例地冲他说:姐夫,你还没吃饭吧?
他摆摆手就躺在了床上,他想睡觉,却睡不着,许多美丽的景像在眼前飘来荡去的。马上又要改朝换代了,处长老郭的报告是不能算数的,如果杨司长重新得到重用,自己处长的位子,那是不会有什么动摇的,到那时……他又想到了长得很像前女友的小雨,他就有些冲动了。
老婆小于回来的时候,情绪是很不好的,把从超市买回来的东西,动静很大地往冰箱里放,然后又有声有色地往里间走,走到他床前,看了他一眼,看他大字似的躺在床上心里就多了些火气,每次他打麻将回来时,都觉得理亏,总是把自己尽力缩小地躺在床上。这次,他很放松,一放松就躺成了大字。老婆自然不高兴,嘴里说:睡睡,就知道睡,这日子你还过不过了?
黄小毛忍不住了,一虎身坐了起来,字正腔圆地说:过,怎么不过,不仅要过,而且还要过好。
没等老婆发火,黄小毛就很沉不住气地把从老周那听来的消息告诉了老婆小于。现在黄小毛急于把好的消息告诉所有的人,让人们一起和他分享快乐。
老婆小于脑筋转弯比黄小毛还要快,她自然知道这条消息意味着什么,立马呼叫一声,把黄小毛扑倒在床上,又是亲又是叫的,弄得黄小毛很不适应。
周一上班的时候,机关里上上下下果然跟地震似的不同凡响起来。部长住院了,这么大个机关不能一日无主,一位姓刘的副部长开始全面主持机关工作。周一上午便召集所有司以上领导开会。
下午的时候,各种消息便接踵而至了,杨司长又回到人事司主持工作,其它被调整过的领导又官复原职了。黄小毛这才知道,姓刘的副部长,原来是老部长的人,老部长退休时就力保他接自己的位子,可新部长斜刺里冲出来。现在好了,一切又按照原来的既定方针办了。机关里上上下下,热水似的沸腾了。有高兴的,就有哭的。
处长老郭和小宫就属于哭的那一拨的。两人的脸都拉得很长,又关起门来,密谈什么去了。
打字员小雨当然看清了风向,快下班的时候,小雨偷偷地塞给黄小毛一张实验话剧院的门票,说今晚的话剧叫《坏话一条街》。黄小毛以前就听说过,小雨的父母好像是和什么话剧院有什么关系。黄小毛是个记吃又记打的人,他毫不留情地又把那张话剧门票推给了小雨。自己不看小雨的脸色,挺胸抬头,很有骨气地出门,下班了。
吃完晚饭的时候,黄小毛迫不及待地走出家门,他急于到老部长家坐一坐。下午得知姓刘的副部长是老部长的人这条消息时,他就想到了老部长,他后悔那次没有立马认老部长和老伴为干爹干娘。如果那样的话,自己又和老部长一家近了一层。这次黄小毛不想空着手去,他先拐进一家超市,买了一堆营养品什么的,重重地提着,走进了老部长家。果然,他受到了老部长一家的热烈欢迎。
老部长已在雷打不动地收看新闻联播,但还是把头扭向了黄小毛这一边。老部长自然早就知道了机关上下的变化,他又向黄小毛通报了一遍,黄小毛显得很冷静,仿佛刚听到似的,也惊讶了一阵子。
老部长就拍着膝盖说:小刘(刘副部长)是很能干的,他主持工作我是放心的。
黄小毛就笑,并马上说:那是,那是。
老部长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以后,你有什么事就去找小刘,小刘这人很好,没有架子。
话还没说完,老部长就去打电话,熟门熟路的样子,电话接通了。刘副部长并不在家,对方显然知道了是老部长的电话,很热情地寒暄了几句,老部长就很领导地说:小刘回来,让他给我回个电话好了。
电话就放下了。
老部长打电话时,黄小毛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老部长放下电话,就冲黄小毛说:明天你到小刘办公室去一趟,认识认识,小黄你这孩子不错,我要向小刘推荐你。
黄小毛就说了许多感谢的话,还为老部长削了个苹果,为部长老伴倒了回茶,他一直期待着老部长或老伴再说孩子什么的话题,那时他会毫不犹豫地跪在二老面前叫一声干爹、干妈。可惜,一直到走,两位老人也没提。黄小毛自然不好叫,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走在夜路上,黄小毛的心情也是空前绝后地好,明天会是个什么样子呢?他自己也说不出来,此时此刻,他觉得有许多话要说,可一时又找不到一个突破口。就在这时,他想起了一句小时候耳熟能详的现代京剧里面的台词,于是他大着声音就唱了出来:幸福生活万年长——
引得路人纷纷向他侧目。
于光汉是某县常务副县长,有人说他受贿嫖娼,有人说他使价值千万的国有资产流失,还有人说他竟然在县府和女人胡搞,真真假假,他被纪委双规审查了。而且,就在这不久之前,他发现他的妻子有了外遇……
县政府仍然在旧筒子楼里办公,六个副县长的办公室一字排开,一间挨着一间。常务副县长于光汉刚进办公室,挂职副县长刘玉成就踱了进来,在于光汉对面坐了,一脸不好意思,好像有话要说。
刘玉成到任还不到一个月。于光汉主动问,怎么样,县里穷,比不上你们省城,这一阵也胡忙,没和你好好聊聊,还习惯吧,有没有什么困难。
刘玉成苦笑一下说还好,然后说,有个事我想向你反映一下。县里让我分管医疗卫生工作,我主动到卫生局找唐局长,了解一下情况,商量一下今后的工作。我去了唐局长就很冷淡,谈工作时我提了一点建议征求他的意见,问第一遍时他闭上了眼,问第二遍时假装打瞌睡,问第三遍时他自言自语说,组织部门也瞎了眼,怎么派了个外行来领导内行。我当时愣了,简直就没法下台。他如此傲慢不讲理,以后还怎么开展工作。
唐利生是卫生局多年的老局长,也许有升副县长的想法,觉得刘玉成来挂职堵了他的路,但如此狂妄无礼于光汉还是感到吃惊。挂职副县长虽然两年后要回去,但后娘也是娘,当一天就是一天的副县长。于光汉正要发作,想想又将火压了下去。马上要换届选举了,唐利生是县人大代表不说,卫生系统还有七八张选票在人家手里操纵着,如果惹翻了,不仅这七八张选票得不到,唐利生在选举时捣个鬼鼓动一下,让任何人落选都有可能。现在的官场也复杂,上下级的关系已和以前不大相同,真是麻秆打狼两头害怕。于光汉给刘玉成倒一杯水,问,你给大老板说了没有。
副县长们把县长毛富成称为大老板。刘玉成说,毛县长忙,这些天一直没见到,这件事我和王县长说了,他可能也有难处,这么多天过去了没有下文。我想你是常务副县长,就和你说说。
刘玉成挂职前是省科技厅农牧处的副处长,没做过基层工作,对县里的情况也不大了解,县里让王峰副县长帮助刘玉成工作一段时间。出了这样的事本应由王峰来管。于光汉出门对着县办主任室喊,李主任,大老板到哪去了?
县办马主任急忙过来说,毛县长到地委去了。于光汉回来坐好,对刘玉成说,这件事我和大老板商量一下看怎么处理,我的意见是他至少得向你道歉作检查,你看怎么样。
刘玉成说,也用不着道歉,关键是他不再顶牛,能配合工作就行。
于光汉又问刘玉成一些生活情况,刘玉成表示对生活很满意。临告辞时,刘玉成几次感谢于光汉。看着刘玉成出门的背影,于光汉不禁一阵感慨:放着轻轻松松的大机关不蹲,偏要跑到烂泥坑里来受罪。都以为县官好当,车马随从酒肉宴席,一呼百应威风八面,真是只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等着吧,说不定还有你哭鼻子的时候。
桌上需要批阅的文件摞了一厚摞,于光汉随手翻一翻,又掂掂重量。这才出去几天,文件就堆了一堆。拿起笔,脑子里仍一堆乱七八糟。唐利生是老局长了,虽然自以为有点专长本事,但也不是没脑子的人,如此公开顶牛,如果没有另外的原因,那就是长期被王峰娇惯纵容的结果。早就听人说过,说王峰才华出众又能平易近人,特别是对手下的人,任何时候都能宽宏大量。卫生局原来归王峰分管,如果平时管严一点,量他唐利生也不敢如此张狂。
换届选举在即,谁都要树立正面形象,糊里糊涂答应要管这事也有点不妥。于光汉细听听,感觉出其他副县长都不在。大家都很忙,也不知都在忙什么。蹲基层下乡镇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联络感情拉拢中层干部获得更多的选票也是某些人的目的。于光汉已在副县长的位上干了八年,这八年团结了一些人也得罪了一些人,看来也得跑一跑,把各方面疏通疏通。
楼下突然人声嘈杂,于光汉往下看,心里不由得一紧。又是集体上访闹事,这次来的人还不少,将整个县府大院都挤满了。
办公室马主任进来说,于县长,是地毯厂的闹事来了。
于光汉分管工业和交通。县是国家级贫困县,县里也没什么工业,以前就数地毯厂最大最强,但说垮台就一年不如一年了,这两年就完全停了产。地毯厂是劳动密集型企业,有三百多工人,厂子一垮,这三百多人怎么办就成了全县头疼的大事。厂里的工人已经来闹过两次了,闹一次只能给解决一点工资,根本问题始终没法解决。在县委县府的会上,于光汉多次提出地毯厂的问题,每次都是议而不决,毫无办法,最后不了了之。
于光汉拨通了毛县长的手机,说了闹事的情况。毛县长说他有事回不来,要于光汉给县委牛书记汇报一下,看牛书记怎么说。
下面的工人喊着要见县长。马主任说,于县长,不见怕是不行,拖下去会把矛盾激化,如果他们动手砸东西,事情就闹大了。
工人们整齐地坐了一院子,把大门都堵死了,门外都围了不少人看热闹。于光汉站到楼门口扫视一遍,看不到一个厂领导。都他妈的滑头,如果没有厂领导支持,绝对不会这么有组织有秩序。于光汉高声说,我是副县长于光汉,地上潮湿,有什么事请到会议室说,我们一起商量个解决的办法。
工人们坐了纹丝不动,于光汉再次请大家到会议室时,一个老者站了起来说,于县长,活人要有良心,如果是你,一年拿不到工资,一家老小没有饭吃,病了没钱看病,孩子没钱上学,你该怎么办?现在我们已经没法活了,你们还能哄就哄,能推就推,应付过去就算了事,你们还有人的良心吗?你们还是共产党的干部吗?
老者有七十几岁,以前没有见过,可能是退休老工人,也说不定是什么时候退休的老厂长。老者显然过于激动,浑身都在哆嗦,如果弄出个脑出血心猝停可不是闹着玩的。于光汉急忙说,老前辈您消消气,地毯厂的事上上下下都在想办法,可这么大的事,你现在把我打死我也拿不出钱来,您还得容我们找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旁边一个汉子说,那你就说个时间,什么时候能找到办法,我们就坐在这里等。你们整天酒足饭饱可以慢慢研究,我们饿着肚子可等不了多久,最多也只能撑个十天半月。
众人跟着一片叫喊,整个院子乱成一片。于光汉明白再说什么也没有用,弄不好只能更加群情激愤。于光汉大声说,我现在就去找领导开会想办法。然后对马主任说,烧几桶开水提来,天还热,别把同志们渴着。
回到办公室拨通牛书记的电话,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于光汉说,牛书记,我现在就过来给你汇报一下吧。
牛书记很不高兴,抱怨批评半天才答应于光汉过来商量。
牛书记从副县长到副书记再到县长再到书记,十几年在县里转圈,年龄只有五十一二,比于光汉大不了几岁,但自认为资格老,说话办事比较专断。牛书记现在正生气,如果不想好几条解决的办法去汇报,肯定要挨点批评。于光汉踱着步想办法,他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地毯厂拍卖掉,用拍卖得来的钱给工人投保和买断工龄,彻底甩掉这个包袱。
果然牛书记要于光汉拿出个处理意见。于光汉说了自己的想法,牛书记说,问题是这个烂摊子有没有人要,怎么才能拍卖得出去。于光汉说,地毯厂的房产机器设备也没几个钱,唯一值钱的就是地皮。地毯厂占地有二百多亩,位置也好,如果一亩地按五万算,也能卖个一千多万,买养老保险买工龄也差不多够了。
牛书记吸了烟深思一阵说,我同意这个意见,你先和毛县长通个气,如果他没意见,你就这么和工人们谈,然后让他们早点回家,到明天或者后天咱们开个专题会,具体时间,谁来参加,由你来定。
出了县委大楼,于光汉就给毛县长打电话。毛县长回答得很痛快,说这个主意行,就按牛书记说的办,他明天就赶回来。
关了手机,于光汉长出一口气。看来还是做一把手轻松,什么事都只作个决定。但这叫什么一把手,都是官场上的滑头,遇到难事缩头不出,遇到好事你争我夺,这个样子能把工作搞好才怪。上了车,想到又得和一院子工人吵闹,于光汉更加沮丧。早知工厂一天不如一天,当初就不该分管这个烂摊子,现在搞得整天救火,没一点政绩不说,还处处让人拿捏。
工人们还算讲理,说清县里的决定,大家吵吵一阵也就散了。回到办公室,于光汉给地毯厂打电话,没人接。找到厂长的手机号再打,不开机。显然厂长是幕后指挥者,把工人们组织起来自己就躲了起来。于光汉撂下电话想,中午加班把文件看看下午早点回家,已经半个多月没回家了,回去看看老婆,看看儿子,心里轻松轻松,再换一换脏衣服。
厨师老张推门进来喊吃饭,于光汉看眼表,才知道已经十二点半了,肚子也确实饿了。于光汉合上文件夹,心里想,像咱这样整天没明没夜工作的干部到哪里找,可就这都落不下个好名,干不出个成绩。
老张毕恭毕敬站在门口,于光汉走出门,老张把门关好,再上前几步接过于光汉手里的包说,饭刚熟,今天正好有卖新鲜羊杂碎的,我给你熬了一碗你爱吃的羊杂汤。
老张原来在一家饭馆掌勺,去年调到县府小灶,专门给几个县领导做饭。老张很敬业,饭前要跑到办公室了解哪位县长在家,然后按各位的喜好去买菜做饭,饭熟常常还得叫领导来吃,如遇天阴下雨,就将饭送到领导办公室。于光汉看眼老张,老张瘦高的身子显得更加单薄,布鞋底也磨穿了,走起路来有光脚着地的声音。都说瘦死的厨子三百斤,老张如此清瘦,可见确实是辛苦。于光汉关切地问你今年多大了,老张说,明年就整五十。于光汉再看一眼老张,确实显老,他还以为老张有五十七八。于光汉说,再干几年就能退休,退了休好好在家享几天清福。
没想到老张一下紧张起来,他快走几步站在于光汉的面前,一脸慌恐说,于县长,我一直想和你说又不敢说,我的三个娃还都没娶上媳妇,我不想早退休,我的身体很结实,我想和你们干部一样,干到六十岁再退休。
其实退休了也少拿不了几个钱,但老张的家在乡下,对一个国家级贫困县的乡民来说,那几个钱就是一年的吃喝。于光汉能够理解老张的心情。于光汉低沉了声音说,只要我在县里,你想干到六十岁就干到六十岁。
于光汉的心情沉重起来。和老张比,待遇确实是天上地下。刚才还觉得自己是功臣,好像谁亏待了他,现在于光汉感到惭愧,也感到刚才的思想危险。他想,拿着人民的厚禄,如果再不好好干,真是对不起良心,也对不起全县三十六万父老乡亲。
王峰也在饭厅,不知他上午跑到了哪里。于光汉在另一张桌子上坐下。王峰端了碗坐过来说,于县长,有个事和你商量一下。我联系来一个科研扶贫项目,下午人家要来考察,我想请你出席作陪,不知你有没有时间。
于光汉细问,王峰说这是省科技厅的项目,搞甘草人工科学种植,计划五年投资五百万,如果考察通过,今年就投入一百万。
这么大的项目当然要陪,不仅要陪,还要全力接待。于光汉问具体安排了没有,要规格高一点。王峰说已经安排好了,到时你只出面陪陪就行了。
王峰分管农业,力主调整产业结构,并在两个乡专业种植土豆,然后贩运到南方,两年时间两个乡的产值就翻了一番,农民基本摆脱了贫困,乡里也盖了楼买了轿车,全乡人逢人就夸王县长。在一次县级干部大会上,地委书记讲话时点名表扬了王峰,要大家向王峰学习。如果这次甘草项目弄成,别说卖甘草,单说花掉这一百万,就能拉动全县经济几个百分点。看着王峰春风得意,于光汉禁不住有点嫉妒。很明显,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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