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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阅读

作品:豹人|作者:a138676866|分类:玄幻小说|更新:2025-05-20 14:23:06|下载:豹人TXT下载
  8名运动员已经站在起跑线上,奈特竟不由得心跳加速。他自嘲地拍拍额头,使自己镇静下来。一般说来,田径选手在公众中的号召力不如拳击和nba选手,但是,如果鲍菲真的如他所说一举突破9。5秒大关,他就会成为跨越整个世纪的不可企及的高峰,成为美国人的新偶像。那时,鲍菲就会和乔丹一样,为耐克公司带来滚滚财源。他想,上帝一定会护佑我的,既然我是这样虔诚。

  罗伯特·盖纳的汽车驶近家门口时,朱莉娅正倚着月桂篱墙等他。她穿着很薄的浅绿色连衣裙,被风吹得紧紧裹在身上,凸现了饱满的乳峰,一头长发也随风飘舞。罗伯特打开车门,朱莉娅高兴地喊一声:

  “鲍勃!”

  她跑过来,纵入罗伯特的怀中,然后是一个炽热的长吻。罗伯特是加州大学社会学系的学生,刚刚毕业。他与朱莉娅是青梅竹马的朋友,不过在加州上学这几年,两人见面不多。现在,朱莉娅是劳伦斯学院的二年级学生,已经出落成一个漂亮的姑娘了。

  前边两个寒暑假他没有回家,两人未能见面,现在,吻着朱莉娅湿润性感的嘴唇,他的体内萌动着强烈的饥渴感。朱莉娅从他怀中挣出来说,他的父母已经等急了,接风的饭菜也早已备好。两人说说笑笑地往回走,盖纳夫人已经听到动静,迎到门外:“我的小山鹰,你总算到家了。”

  她把儿子紧紧拥到怀里。父亲也迎出来了,这位参议员没有表露太多的温情,他同儿子拥抱一下,捏捏儿子的手臂:“小山鹰的翅膀长硬了。”简单洗漱之后,仆人来唤他入席。午饭桌上妈妈兴奋得不能自制,把波尔多葡萄酒洒在朱莉娅的裙子上。她不停地问着儿子的近况,毕业后的打算,几乎令他人无法置喙。后来参议员只好下命令了:

  “这些以后再谈吧,有的是时间。吃完饭让年轻人在一块儿聊一聊。”

  朱莉娅感激地看看伯伯。

  饭后,朱莉娅陪他回到卧室。两人进屋后便是一阵透不过气的长吻,透过薄薄的衣衫,能感到对方狂乱的心跳。然后,没有任何中间过程,两人就相拥着走向卧床,把衣服扔到地毯上,来了一番急风暴雨般的激情渲泄。

  两人到卫生间冲了澡,又回到床上。朱莉娅用手划着罗伯特赤裸的胸膛:

  “听说你要回来,我就盼着这一天。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罗伯特很感动,在加州上学的这四年,他同几个女子有过临时的性关系,但在他的心中,始终把朱莉娅的友情摆在最重要的位置。他起身吻吻她:“我也一直没有忘记你,等你毕业后我们就结婚吧。”

  朱莉娅笑着:“哟,还要等那么长时间吗?”她关切地问,“你毕业两个月了,准备干什么?听伯父说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他想让你从政。”“不,我还是想当记者,而且要当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基督教科学箴言报的名记者,或者是李普曼那样一言九鼎的专栏作家。”

  “有眉目了吗?”

  罗伯特多少有点丧气:“还没有,这两个月我在一家地方小报《星报》作见习记者。我想,等我写出几篇有分量的报道后,各家报社才会认识我的价值。”朱莉娅笑着安慰他:“不必着急,你会成功的。”

  两人又和风细雨地温存一番,两点钟他们起身,到客厅里同父母聊了一会儿。两点二十分,罗伯特打开电视;“今天是奥运男子百米决赛,这会儿该开始了。”两人偎依着坐到沙发上,妈妈亲手为他们冲了两杯咖啡:

  “鲍勃,朱莉娅,喝咖啡吧。”

  罗伯特应了一声:“谢谢。”就没了动静。屏幕上,百米决赛的8名运动员正在出场,首先是贝利灿烂的笑脸,然后是其他6名黑人运动员,最后是一个身材修长的黄种人。罗伯特对他看得格外专注,朱莉娅奇怪地问:

  “你的爱好变了吗?我知道你喜欢篮球和橄榄球,对田径不大感兴趣的。”

  罗伯特笑道:“现在也没变,不过这一次有特殊原因。看见最后一名选手吗?我们都认识他。”

  “他是谁?”

  “鲍菲·谢,华裔美国人。18年前是咱们的邻居。真没想到他能在短跑上出名,直到杀入奥运决赛。你仔细回想一下,应该能记起他的。”朱莉娅努力思考着,迟疑地摇摇头。“还没想起来?一个坏脾气的家伙,绰号是爱咬人的鲍菲。”

  朱莉娅马上想起来了。大约在她3-4岁时,他们所住的高级住宅区搬来一对华人夫妇,都是很有地位的科学家,父母十分尊敬他们。他们带来一个6-7岁的小男孩,动作敏捷,身材稍显单薄。总的说,他并不是罗伯特所说的坏脾气的孩子,平时与伙伴们相处甚洽。但在街区学校里他是新生,口语又比较糟糕,一些大孩子难免欺生。在一次争执中他突然发起狂来,把一个比他高半头的男孩撞倒,又狠狠咬住他的肩头,几乎撕下一块肉来。

  此后没人敢欺负他了,但他的狂性仍发作过两次,罗伯特就被他咬过,难怪他对此耿耿于怀哩。朱莉娅惊奇地问:

  “他?他成了短跑选手?”

  “对,但他一直默默无闻,直到一年半之前才突然崛起,直到获得进军奥运的资格。不过,在各级选拔赛上他都是勉强过关,谁都没料到他能一直杀进决赛。”他补充道,“是前天通过的半决赛,决赛就在今天,马上开始。”

  镜头定在鲍菲的脸上,但只是吝啬地一晃就过去了。电视台记者们都是些势利小人,他们的镜头从来只对准胜利者,不过朱莉娅从那张平静的笑脸上已认出了18年前的鲍菲。她也来了兴趣,便到餐厅端来苏打饼和甜蛋卷,偎在罗伯特的怀里慢慢吃着,等着决赛时刻的到来。

  8名运动员还没露面,但赛场气氛一直在升温,几乎就要爆燃了。

  田延豹看看手表,距穆明离开这儿只有10分钟,而他似乎已过了一个世纪!在他的人生经历中,大多是作为运动员来体验赛前的焦灼,没想到告别赛坛后,作为一名观众,他仍是难以自制。

  播音员正用英语播送着有关百米竞赛的知识性资料,看来只有她没有感受到赛场的沸腾。她的声调平板舒缓,在赛场上悠悠飘荡,就像是睡梦中赶都赶不走的声音:

  “1884年,美国正式举行首次百米比赛,托马斯·伯克以11秒2获得冠军。1888年,美国人查尔斯·谢里夫发明了跪式起跑。1896年,在雅典举行的现代首届奥运会上,托马斯·伯克以12秒获百米冠军,这是第一个手动记时的奥运百米纪录。1908年,南非雷金纳德·沃克首次突破11秒大关。1968年,美国吉姆·海因斯首次突破10秒大关,成绩为9。95秒。

  “1968年洛彬矶奥运会正式使用电动记时,海因斯的9。95秒即为第一个电动记时的纪录。男子百米最高纪录为加拿大选手多诺瓦·贝利于1996年7月27日在亚特兰大奥运会上创造,时间为9。84秒,因此这也是该项目的奥运会纪录……”

  忽然观众骚动起来,随之各种语言的欢呼声响成一片,就如一阵闷雷从赛场上空掠过。

  8名决赛选手从休息室出来了,打头的是老将贝利,他的笑容明朗而自信,不时向四周挥手致意。以下是特立尼达和多巴哥的博尔顿,纳米比亚的弗雷特里克斯,尼日利亚的埃津瓦,牙买加的新秀奥塞,英国新秀德锐克,古巴的卡斯蒂安,这7名选手全是黑人或黑白混血儿。他们都步履悠闲地走着,不时向看台上招手或送个飞吻。即使从他们悠闲的漫步中,也能看出他们强大的体能,他们就像是用弹性极好的黑色橡胶雕成的。

  最后出场的是鲍菲·谢,选手中唯一的黄种人。他是初次参赛,但丝毫看不出他的紧张,这是基于对自身才能的高度自信吧。这会儿他的眼光盯着走在第5名的奥塞身上,奥塞的长运动衫上印着旋风符,就是被某些人讥为纳粹万字符的耐克公司的标记。看来在鲍菲之前,耐克公司已经把他罗致门下。奥塞近年最好成绩是9秒86,如果走运的话,他的确有超出贝利的能力。

  不过咱们走着瞧吧,谢豹飞想。

  谢豹飞缓步经过记者席时,2排看台上的一个姑娘用英语高喊:“鲍菲·谢,谢豹飞,这束花是你的!”

  姑娘的声音十分脆亮悦耳。谢豹飞看到了那个手持花束用力挥舞的姑娘,纵然是决战前的紧张时刻,那姑娘明月般的美貌还是让他心神摇曳。他点点头,送个飞吻,继续往前走。

  田歌脸上发烧,坐下来,把脸埋在花丛,心房狂乱地跳动。她心目中的偶像听到了她的声音!为这一句话她曾推敲良久,她原想喊“不管胜利或失败,这束花都是你的”!但仔细考虑,这样喊未免不吉利,反复斟酌到最后,她才把自己的激情浓缩在这几个字中。

  八个选手正在脱外衣,她目醉神迷地盯着自己的偶像。其实,她对谢豹飞知之甚少,也不知道他是否有意中人,但她仍不顾一切地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他了。谢豹飞已脱掉长衣,悠闲地作调整运动。他身高1。88米,肩宽,腰细,臀部微凸,双腿修长强劲,园脑袋,背部微有曲度,整个身体像非洲猎豹一样矫健剽悍。

  9点30分,八名选手各就各位,谢豹飞是第八跑道。裁判高高举起发令枪,八台激光测速器分别对准了各人的腰部,全场突然变得一片静寂。

  一声枪响,8个人像箭一般冲出起跑线,鲍菲和奥塞跑在最前面。但随即又是一声枪响,有人抢跑!8名运动员都很快收住脚步,怏怏地返回起跑线。

  田延豹心头猛然一阵紧缩。这两年他一直盯着谢豹飞的崛起,为了某种潜意识的种族情结,他把自己破灭的梦想寄托在这个黑头发黄皮肤的华裔年轻人身上。其实他知道谢是美国人,他得奖时会升起星条旗,奏起美国国歌。但不管怎样,他仍然期盼着这名华裔选手获胜。在邂逅了谢先生之后,这种亲切感更加浓了。但是,今天的情形简直是3年前的重演,莫非谢豹飞也要遭到命运之神的毁灭?

  他原以为是谢豹飞抢跑了,但裁判却向牙买加选手奥塞发出警告。奥塞困惑地摇头,向裁判交涉。裁判立即重放了起跑时的录像,电脑中打出奥塞的反应时间为0。098秒,小于竞赛规则中规定的最小反应时间0。100秒。奥塞点点头,认可了裁判的判决。

  其它选手不耐烦地等着。短跑是高度技巧性项目,比赛成绩与选手的竞技状态有很大关系,而这种突然的中断是最能影响情绪的。不过他们都很有涵养,没有让自己的烦燥形之于色,只有谢豹飞返回起跑线后,怒气冲冲地瞪着5道上的奥塞,向他狠狠啐了一口。田歌没有想到自己的偶像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作出这样粗野的举动,面庞发烧地垂下目光。田延豹却突然攥住老费的胳臂——在这一瞬间,他对谢豹飞获胜的把握又大了几分。不错,这个动作是有失体面的,谦恭的中国选手绝不会这样作,但恰恰这个粗野的举动显露了他身上未泯灭的野性。

  这种可贵的野性在国内选手身上太少见了,而在国外选手尤其是黑人选手身上常常能看到。

  那时,国内运动员中流传着一个近乎刻薄的笑谑,说黑人因为进化得较晚,所以才保留了较多的野性,当然这是吃不到葡萄的自我解嘲。据近代基因科学的判定,非洲人的基因是最古老的,非洲是全世界人类的摇篮。基因学家们还说,正因为古老,所以非洲人的基因中突变最多,因而比较容易出现体育天才。

  发令枪又响了,谢豹飞第一个冲出起跑线。依田延豹多年的经验来看,谢的起跑反应时间应该在0。120秒之下,看来他的体力和心理都没有受到上次抢跑的影响。奥塞则显得缩手缩脚,因为如果他出现第二次抢跑就会失去比赛资格,所以他的起跑明显慢了一拍。

  谢豹飞的动作舒展飘逸,频率较高,步幅也大,腰肢柔软,酷似一头追捕羚羊的猎豹。

  从一开始,他就把其余的选手甩到身后,在后程加速跑中又把这个距离进一步扩大,领先第二名将近5米。转眼之间,他就昂首挺胸冲过终点线。赛场中立即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这阵惊涛骇浪几乎把看台冲垮。

  但今天场上的情形很奇怪,欢呼声仅限于普通观众,而那些教练、老选手、老资格的体育记者们都屏住气息,紧紧盯着电动记分牌。他们凭感觉知道,一项新的世界纪录就要诞生了。

  9。39秒!记分牌上打出这个不可思议的数字,全场足足停顿了10秒钟,才爆发出天崩地裂的欢呼声,数万观众不约而同地站起来,有节奏地欢呼着:

  “鲍菲——谢!鲍菲——谢!”

  谢豹飞接过别人递过的美国国旗,绕场狂奔。新闻记者们低着头,争分夺秒地用专用电话线发回最新报道。两名奥运会主席也忘形地站起身大声喝采,尤其是满头银发的萨翁,他兴奋得不能自已,以致于泪流满面。费新吾和田延豹的眼眶都湿润了。田歌捧着花束跳到场中间,等谢豹飞跑过来时,她狂喜地扑上去:

  “谢豹飞,这束花是属于你的!”

  她递过鲜花,忘情地搂住谢豹飞的脖项。谢豹飞一手执旗,一手执花,环抱着姑娘的臀部把她举起来,在她的乳沟处吻了一下。

  虽然这个动作失之轻薄,但狂喜中的田歌毫无芥蒂,她深深地吻了谢豹飞的额头,挣下地跑回看台。其他几名选手也过来同冠军握手祝贺,他们对这个冠军心悦诚服。从记分牌上看,埃津瓦和贝利的成绩都是9。83秒,也打破了世界纪录。如果没有鲍菲,就该他俩风光了,不过,也许他们的成绩是得益于鲍菲的带跑。奥塞也过来了,谢豹飞笑着特意同他紧紧拥抱,了却了不久前的冲突。

  直到运动员回到休息室,全场的狂欢才慢慢平息。

  新华社穆明第一个发出了传真,比所有同行正好快了一个百米赛程——10秒。他素知费新吾不是鲁莽之辈,他既然说出那样的话,想必有一定根据。所以返回记者席后,他就预先在笔记本电脑中拟好了报道的草稿,只需到时填上具体数字就行了。电动记会牌上打出那个不可思议的数字后,他激动得热泪盈眶。再回头看看自己的报道,写得太平淡了!不过已经来不及修改,他立即用专线发了出去。

  各家电视台、电台和电子报纸都以最快的速度报道了这则爆炸性的消息。美联社套用了首次登月的宇航员阿姆斯特朗的一段著名的话:“对于鲍菲·谢而言,这只是短短的100米;但对于人类来说,却跨越了几个世纪。”

  不久,奥运会兴奋剂检测中心公布了对获奖运动员尤其是鲍菲·谢的检测结果:“我们在赛前及赛后对他们进行了两次兴奋剂检查,检查结果均为阴性。值得提出的是,应鲍菲·谢本人的要求,由耐克公司出面,延请了以奥委会医学委员会委员莱夫·卡内因教授和雷奥·麦克唐纳教授为首的监督小组,从两个月前就对鲍菲·谢实施了全程的强化检查,这些检查所花费的昂贵费用都由耐克公司慷慨支付。该监督小组工作期间,一直与奥委会医学委员会主席德梅罗德亲王保持着协调,他们得出的结果是完全可信的。

  我们可以负责任地宣布,鲍菲·谢没有使用任何形式的兴奋剂或禁用方法。他正是以此向世人证明,他这次令人震惊的胜利是光明磊落的。”

  随之举行的颁奖仪式稍许耽误了一会儿。原定由希腊申奥会主席吉亚纳·安格洛普洛斯颁奖,但已退休的前奥委会主席萨马兰奇委婉地提出,能否改由他颁奖:“我太激动了。我来日无多,这种历史性的突破无缘再见第二次了。”

  吉亚纳理解萨翁的心情,笑着答应了他的请求。10分钟后,满头银发的萨翁被搀上颁奖台,乐曲声中得奖选手依次上台。萨翁满面笑容,把奖章挂在鲍菲的胸前,同他久久握手:“谢谢你,想不到我辞世前还能看到一次伟大的突破。不少专家论证过百米跑的生理极限,有人说是9。6秒,有人说是9。5秒。没有人料到,21世纪刚刚开始,这个纪录就大幅度地提高到9秒39!从此我再也不相信专家和权威的断言了!”

  他爽朗地大笑着,又郑重地说:“你的成功是一个好兆头,是21世纪体育昌盛的报春燕,也为在体能项目上一直比较沉寂的黄种人选手打破了心理障碍。再次祝贺你!”鲍菲·谢咧嘴笑着:“谢谢你的夸奖,我会继续努力,超越自我。”在升旗和奏美国国歌后,记者们对三牌选手进行了采访。年轻的鲍菲在镜头前显得很老练,他微笑着,简捷地说:

  “感谢支持我的观众,也感谢我的父母和教练黄立均先生,他们为培养我付出了很多心血。感谢耐克公司,他们组织了对我的兴奋剂强化检查,付出了大量金钱,又不要我承担任何义务。”银牌选手、尼日利亚的埃津瓦说:“谢的成绩太不可思议了!如果他确实没有使用兴奋剂,那么,整整一代的短跑选手只有对他仰视的份儿了!”

  这是褒中带贬的外交词令,谁都能听出他的话中暗含着怀疑。铜牌选手、加拿大的贝利则给予了无条件的赞扬:“贝利时代已经结束了,不过我丝毫不嫉妒他,他的胜利是光明磊落的。他就像撑杆跳高中的布勃卡,远远超过同时代的人,是一座不可企及的高峰。”这些话通过电波迅速传遍了全世界。

  百米决赛一结束,玛格丽特就冲进总裁办公室,兴奋地嚷道:

  “他赢了!9秒39,真不可思议!”

  奈特含笑点头。他知道自己这把赌注赢了不仅是金钱上的胜利,也是道义上的胜利,耐克公司的信誉一定会随之高涨。此后十几分钟里,祝贺的电话不断,有公司董事会的,也有新闻界和政界的朋友。他边回电话,边看着屏幕上激情洋溢的颁奖场面。仪式结束后,玛格丽特在内线电话上兴奋地说:

  “又一个祝贺电话,能猜到是谁吗?总统!”

  奈特与总统早就相熟,但此刻总统特意打来电话,仍使他十分感动。他让玛格丽特把电话转过来:

  “老菲尔,干得好!”总统开玩笑地说,“我很高兴你没有参加上届总统竞选,不过我劝你参加下一届的竞选。以你的精明、眼光和运筹帷幄的能力来看,你一定会赢得这个座位。”菲尔·奈特笑着说:“谢谢你的提醒。如果你下届谋求连任,我一定也参加竞选,同你来一番费厄泼赖的公平竞争,看谁先撞上终点线。”

  两人又寒暄几句,挂断电话,菲尔的心情十分兴奋,头脑也分外敏锐。他知道耐克公司面临着一个大的机遇,至少10%的美国男青年会去买一双耐克跑鞋挂在墙上,以此渲泄对鲍菲的崇拜。还有女青年呢?鲍菲英俊的面貌,他的明朗自信,还有他偶尔一露的野性,对那些正处于青春燥动期的美国少女们一定有强大的诱惑力。菲尔忽然来了灵感,他要迅速开发出一种新的女式运动鞋,由鲍菲作广告。相信它能打响的。

  还有,不要忘了,还有13亿中国人和5000万华人呢。由于鲍菲的华人身份,他对华人青年肯定有极强的号召力,而且中国人的购买力已经不可小觑了。他要立即研究一个计划,把鲍菲·谢塑造成华人的英雄。

  他在一分钟内作出了两个重大决策,然后按下同秘书的通话键:“玛格丽特,请通知董事会,明天上午开会。谢谢。”

  百米赛事的转播已经结束,镜头已经切换到球类预赛上。朱莉娅发现罗伯特仍在发愣,目光盯在屏幕之外。她轻轻触触他:“喂,你怎么了?咖啡凉了。”罗伯特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她噤声,仍然出神地思考着。两分钟后他才回过神来,兴奋地说:

  “我发现了一条好新闻,一条能上纽约时报头版的新闻。”

  “是吗?什么新闻?”

  “就是这位一鸣惊人的鲍菲·谢!”

  朱莉娅没能理解他的话意,迟疑地说:“太晚了吧,轮不上你去报道的。”

  罗伯特摇摇头:“不,不是报道他的成功,而是披露成功的内幕。要知道,男子百米的技术几乎已经尽善尽美了,要想作出惊人突破是极为困难的。当然,鲍菲是个天才,但天才也不能随心所欲地突破人类的生理极限。一句话,如此神速的、超乎寻常的突破,只有一种解释是可能性最大的:他服用了某种高效的兴奋剂。”

  “不可能吧,奥委会医学委员会,还有耐克公司……”

  “欲盖弥彰!”罗伯特斩钉截铁地说,“知道吗?要做完那个公告上所说的全部检查,至少得数百万美元。如果不是心里有鬼,他们会把大把钞票轻易地撒出去?你不知道,我的毕业论文题目就是‘兴奋剂在体育领域里的使用历史和展望’,我为此作过大量的调查研究,所以我对这件事是有发言权的。”

  在书房里看书的老盖纳听到两人的争论,悄悄地踱出来,饶有兴趣地听着。朱莉娅顽强地反对着:“绝对不会。如果像你所说,他必须买通医学委员会的众多专家,那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有一个半个败类与他通同作弊还有可能,但他不可能瞒过全社会的监视。不要忘了,1999年的盐湖、长野和悉尼的贿选风波使众多奥委会委员被除名,他们不会忘掉这个教训的。是吧,盖纳伯伯?”

  老盖纳微微一笑,没有回答,顺手扯过一把椅子坐下来。罗伯特解释道:“不,这些专家们并不是作弊,而是被蒙骗了。兴奋剂现在已发展到第5代,越来越真假难辨了。像生长激素hgh,红细胞生长素epo,绒毛膜促性腺激素hcg,等等。它们或是从死人身上提取,或是人工制造,但不管什么来源,从化学组成上说,它们确确实实是人体中的天然物质,因此极难检测。比如红细胞生长素,检测它的唯一办法就是它的‘量’,专家们只能作出人为的规定,凡血液中含氧量超过51%时,就判定为服用了这种兴奋剂。由于这种本质上的混淆,没有一种检测方法是绝对准确的,更何况兴奋剂每天都在发展,像90年代末发明的携氧乳剂pfc,至今没有研究出检测办法。所以,鲍菲这次突破的最大可能是:某些人在兴奋剂上为他作出了重大的突破,发明了一种无法检测的、效力奇高的新玩艺儿。”

  朱莉娅看看他,看看老盖纳,困惑地说:“我越听越糊涂了。如果这些兴奋剂本身就是人体中的天然成分,何妨让运动员们使用、使他们的体质不断强壮呢。这对人类来说难道不是好事吗?”她补充道,“这里不存在公平与不公平的问题,可以让每个人都使用嘛。”老盖纳听得入神了。作为参议员,他算得上见多识广,对兴奋剂也并不陌生。但这样深入的讨论,他还没有参加过。他没有插言,但以目光鼓励两人继续讨论。罗伯特在加州大学中历来是以口才便捷而闻名的,这一会儿更是滔滔不绝:

  “你有这种想法并不奇怪,连前奥委会主席萨马兰奇在退休前还说过,要区分‘对人体有害的兴奋剂’和‘能提高运动能力的无害兴奋剂’。不过,即使以他的身份,这个主张还是招来一片反对之声,没有被通过。如果细究起来,兴奋剂的绝对界限的确难以划定。有些办法,像长跑运动员的高原拉练,在本质上也属于一种‘兴奋剂’。由于高原气压低,氧含量少,在高原锻炼可以刺激运动员的脑脊液,产生更多的血红蛋白,增大了人的体能。现在有些国家还建立了仿高原拉练房,人为制造低气压环境,达到和高原拉练同样的效果。这种方法为什么至今仍是合法的?因为尚未发现它对运动员造成明显的损害。但其它兴奋剂就不同,比如红细胞生长素、携氧乳剂,使用过量常常造成猝死;生长激素使用过量会引起肢端肥大症、心血管症、糖尿病、癌症、皮质底节骨髓变性症等。”他总结道,“生命的本质就是一种精巧的平衡。一旦某个方面的发展破坏了平衡态,生命就要受到伤害。从这个意义上说,体育是一种刀刃上的舞蹈。它既要尽量强化人的某个方面的功能,造出奔跑机器、举重机器、游泳机器、跳高机器……又要时刻警惕不要超出某个界限。而使用兴奋剂就势必会打破这种平衡。”

  老盖纳欣慰地笑了:“不错,鲍勃,我很高兴你对生活有自己的见解。你准备怎么办?”

  “我相信自己的直觉,要尽力揭开这件事的内幕。我刚才说的‘某些人’是有所指的,不要忘了,鲍菲的父母都是有名的生物学家和医学科学家,也许正是他们制造了鲍菲的成功。”老盖纳回避了鲍菲父母的话题,问道:“你准备从哪儿入手?”

  “从他父母所在的雷泽夫大学入手吧。这是我的优势,其他记者不了解这些。”

  朱莉娅下意识地摇着头,老盖纳看见了,笑问:“你有什么不同看法吗?”

  朱莉娅迟疑地说:“我没有什么看法。只是,他父母曾是我们的邻居,而且是一家不错的邻居。”罗伯特看看她,没有说话。老盖纳沉思片刻说:

  “记得不久前猝死的健美冠军特里普吗?他确实是男子力量的象征,肌肉暴突,体型剽悍。有人说,和特里普相比,不要说80年代的美国健美冠军施瓦辛格成了发育不全的小男生,就连古希腊的力士雕塑都太缺乏想像力。他的照片曾贴在上千万美国男孩女孩的卧室中,但这个力量之王却在一家旅馆里猝死了,医生作尸检时,在他体内发现了多达20种的兴奋剂和毒品。”他语重心长地说,“兴奋剂是体育界的毒瘤,它又是在金钱之上繁殖的。只要体育的商业化不能根除,这个毒瘤就不会彻底消亡。不过我们总得随时铲除它,使它不致长成大的癌肿。鲍勃,按你的想法干吧,不管牵涉到谁,这也是为我们的邻居负责。”“好的,明天我就开始,我知道妈妈那儿有他家的电话号码和详细住址,听说他们住在克里夫兰市的郊区。”

  朱莉娅突然决定:“那么,我也要去,我也要参加这次调查,就算是我的假期社会实践吧。”罗伯特很高兴:“好的,我们一块儿干会更方便。你回去准备一下,明天早点出发。”他把朱莉娅送出去,在门口吻别。

  三 爱情与阴谋

  在雅典希尔顿饭店宽敞的房间内,谢教授半倚在床上看完了电视台的实况转播。这个结果早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他的表情十分平静。体育界、新闻界和全世界的观众都为这个成绩兴奋欲狂,其实,这还不是鲍菲的最高水平呢。他和黄教练事先商定,让鲍菲留下一定的余地,以后一旦需要,可以轻而易举地再造成一次冲击波。

  他同远在美国的妻子通了电话:“若华,电视报道已经看过了吧,我们成功了。”电话里细声说:“成功了,我很高兴。”便没了下文。谢可征盯着她微露抑郁的面容,笑道:“到了这个时刻你还在担心吗?一切都很顺利,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但愿如此,让鲍菲常给我来电话。”

  “好的,再见。”

  他挂上电话,暗暗摇头。妻子方若华是个敢作敢为的职业女性,但随着年岁增大,她变了,似乎总怀着某种隐隐的恐惧,她的心中始终有一个解不开的死结。他能够理解妻子,6个儿子的夭亡,肯定会在母亲心里刻下永不愈合的伤口。

  他理解妻子,但决不会放慢自己的步伐,不过,如今他只能孤身一人前进,不大能指望妻子的支持了。

  他把这些不快的思绪抖掉,毕竟,成功之神已经降临——是多少人垂涎的成功啊,历史学家们将为他的成功重重写上一笔。他没理由在这个时刻跟自己过不去。

  电话铃响了。屏幕上是田歌的面庞,眼睛发亮,两颊潮红,略带羞涩但口气坚决地说:

  “谢伯伯,向你祝贺!……200米决赛后鲍菲有时间吗?如果他能陪我游览希腊的古迹,我会十分荣幸。”

  谢教授微微一笑,他想这个姑娘已经开始了义无反顾的爱情进攻。他也知道儿子已经成了世界名人,热狂痴迷的美女们会成群结队跟在儿子身后。不过他十分喜爱田歌,喜爱她不事雕琢的美,喜欢她的开朗和落落大方,也喜欢她是一个中国人。他笑着说:“孩子,我给你一个电话号码,你自己同鲍菲联系吧。要抓紧啊。”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田歌羞红了脸,说:“谢谢伯伯。”

  两天后,200米决赛结束了。谢豹飞以18。65秒的成绩再次夺冠——又是一个世纪性的成绩。

  谢旋风再次征服了帕纳西耐孔体育场,征服了全世界。这些天来,各国记者最头疼的问题是,本国语言中的最高级的形容词词汇太贫乏了。

  但这次强劲的震荡终于有了第一轮回波,怀疑的暗流悄悄滋生——虽然比起罗伯特·盖纳来说已经晚了两天。这些怀疑大都未公开,但通过各种渠道顽强地、持续不断地送到奥委会的上层。终于,在男子200米的奖牌颁发15个小时后,奥委会医学委员会召开了一次紧急电话会议。出席雅典会议的有德梅罗德亲王,有眼下正在雅典的两名委员莱夫·卡内因和阿部康成,奥委会主席安妮塔·德弗朗兹也列席了,其他委员是通过电话参加讨论的。

  德梅罗德亲王:这些天,在运动员中和体育医学界里,对鲍菲·谢的异乎寻常的成绩多有议论。我想首先说明一点:鲍菲·谢已进行了超强度的兴奋剂检查,无论是奥委会检测中心的官方报告,还是莱夫·卡内因小组的私人性质的报告,其权威性都无可怀疑。但鲍菲·谢的成绩确实太异乎寻常了。我们召开这次紧急会议,是想探讨一下,我们的监督体系有没有什么不易察觉的漏洞。

  莱夫·卡内因:请允许我介绍一下我们小组的工作。自耐克公司向我们提出请求后,我就派助手理查德·科恩与鲍菲·谢生活在一起。不,用这个词份量太轻了,临行前我对他的命令是,你要象蚂蟥一样时时刻刻叮住他,陪着他吃饭、睡觉和上厕所。可以负责任地说,至少在赛前两个月中,鲍菲·谢没有服用任何兴奋剂,也没有使用任何禁用方法,如抽血回输。

  德梅罗德亲王:有消息说,他的中国教练让他口服和外用某些中药。

  莱夫: 科恩对这些中药进行了全程监督,并取有样品,我都作过仔细的化验,没有什么异常的东西。鲍菲常常在赛后用中药汤洗脚,它确实能有效地帮运动员从疲劳中恢复,但也仅此而已。

  戴尔·玛兹(剑桥大学体育生理学家):我想大家不必回头看了,已有的检查报告和结论完全可以信赖。按我的揣测,如果——请注意我用的是虚拟语气——如果鲍菲的成功真的有什么蹊跷,他一定是使用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全新的兴奋剂或方法。顺便说一句,谢的父母都是很有造诣的生物学家和医学科学家,不过,我说明这一点,并不是想做什么暗示。

  德梅罗德亲王:假如真的如你所说,这种新的药品或方法会是什么?

  戴尔:毫无头绪。可能是食用一种高能食品?或是发明了把腿部慢肌转变为快肌的方法?亲王殿下,与会诸位都是高水平的医学专家,但他们的特长是‘防御’而不是‘进攻’。如果想预测新的兴奋剂或禁用方法,最好咨询一些最前沿的生物学家、遗传学家、分子生物学家,比如……鲍菲的父母。

  陈日曦(北京协和医院生理学家):建议本委员会组织一个专家小组开始工作,这个小组可以吸收委员会之外的人士,就是戴尔先生所说的‘擅长进攻’的专家。但这属于探讨性质的工作,所谓远水不解近渴,对谢豹飞来说,还是执行无罪推定的准则吧。

  安妮塔·德弗朗兹主席:我们正是这样作的。鲍菲的奖牌已经发放。在没有得到确凿的证据前,任何委员不要发表反面的言论,哪怕是暗示。

  德梅罗德亲王:这是我和主席的共同意见。谢谢各位。

  在向那座爱情要塞发起进攻之前,田歌已经抱定破釜沉舟的决心。她可不是自卑,她对自己从来都有十足的信心。但是……想想吧,谢豹飞已成了世纪性的英雄,成了众多美女疯狂追逐的目标。他能接受自己的爱情吗?

  但她没料到这座要塞竟然不攻而破,任由她的美艳之旗在城头猎猎飘扬。从谢伯伯那儿要来谢豹飞的电话号码后,田歌努力提炼自己的信心,对自己的第一句言辞反复考虑,她要在中国姑娘的羞涩心许可范围内大胆地进攻。但事件进程出乎她的意料。

  电话顺利挂通了,谢豹飞的头像出现在屏幕上,圆圆的脑袋(与豹哥真的很相像),英气逼人的面孔,聪睿的眼神中多少带点冷漠和疲倦。大赛甫毕,他还没来得及休整好呢,也许这几天他已经被崇拜者们追得无路可逃了。田歌的心脏忽然狂跳起来,准备好的见面辞全都抛到爪哇国里。她想自己的尊容一定傻透了,禁不住满面通红。屏幕上谢豹飞脱口而出:

  “我的上帝!”这句话是用英语说的,他随即转用汉语,“谢天谢地,我正发愁怎么在人海中找到你呢。我真该当时就让你留下地址。当然,在奥运决赛前的时刻,有这样的疏忽是可以原谅的。”他笑了,笑容象秋天的天空一样明朗,“你怎么知道了我的电话号码?为了摆脱记者们的纠缠,这个号码是严格保密的。不不,你不用回答,我更愿是冥冥中的上帝之力,是上帝把你送到了我的身边。请问你的名字?”

  田歌这才说出第一句话:“田歌,田野的田,歌曲的歌。”

  “多美丽的名字。你是中国人吧。”

  “对。”

  “我一眼就看出了,你的风度、你的微笑,都有很浓的中国味儿。其实,我父母都是身在异国的中国人。我的中国话说得还可以吧。”

  田歌由衷地称赞道:“说得真好,标准的北京话,还多少带点京油子的味道呢。”

  “这两天我一直在盼着你能来电话——虽然我明知道你不会有我的电话号码,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坚信你会来电话的。这也许就是缘份吧。你能允许我去拜访你吗?”田歌的心头又猛跳了几下,她并不想掩饰,快乐地说:“当然,我很高兴你来。”

  “以后几天的日程你怎么安排?”

  “还没有安排。”

  “那好,从现在起就由我安排吧。你知道吗?从看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告诉自己,这正是我寻找了100年的女神。”

  田歌已恢复了爽朗和自信,她调皮地抿嘴一笑:“100年?你老人家高寿,有125岁了吗?”

  谢豹飞哈哈一笑:“我是把前生的100年也算上了。不管怎么说,我是不会放过你了。不管你是否有情人,是否已经订婚,甚至是否结了婚,我都不管,我一定要得到你。”听到这带有三分蛮横的爱情宣告,田歌十分感动。她脉脉含情地盯着他,低声说:“我既没有情人,也没有结婚。不过我想,今天已经找到了我的另一半。”

  从屏幕上看,谢豹飞扭头和刚进屋的一个中年男人商量了几句,那位大概就是他的教练了。然后他性急地说:“田歌,你现在在哪儿?我马上就开车去接你。”

  200米决赛一结束,谢豹飞就和教练一起搬出了奥运村。奥运村的生活太不自由,单单进门时的搜身就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