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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作品:杀禅|作者:千顷寒|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5-14 10:19:21|下载:杀禅TXT下载
  蒙真苦笑摇头。

  “我们之间没有可谈的事情。”

  镰首很明白。

  “还有什么愿望吗?”

  蒙真低头瞧瞧茅公雷。

  “我会厚葬他,在你的旁边。”镰首会意地说。

  蒙真以微笑致谢。

  “到另一个地方吧,不要让我的孩子听见。”

  “好的。”镰首捡起地上的木杖。“跟我走。”

  在“大树堂京都店”的管账房里,齐楚木然坐在椅子上。他的脸容一如以往,像经常带病的透红。

  田阿火双臂交叠在胸前,一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牢盯着他。两人当然一句话也没有说。

  房门这时打开来。

  狄斌手里提着镇堂刑刀“杀草”,独自进入账房里。他把“杀草”放在书桌上,然后瞧着田阿火。

  “你先出去。”

  田阿火担心地看着狄斌。

  狄斌威严地瞪了他一眼。“出去干你要干的事情,陈渡已经问完了。”

  田阿火这才点头走出门口,离开前自外把门紧紧带上。

  狄斌站在齐楚的跟前。

  “他呢?”齐楚懒洋洋地问。“他不来?没有脸来见我?”

  “你说谁?”

  “你的五哥。”

  “没有脸见人的是你。”狄斌皱眉,神情悲痛多于愤怒。

  “是吗?”齐楚的声音像嘲笑。

  “你有好好葬二哥吗?”

  一说到龙拜,齐楚的笑容消失了。他点点头,“在漂城的东郊。他的头,我带来给章帅看过后,就命人送回去入土。”

  狄斌强忍着眼泪。

  “为什么?……就为了一个女人?兄弟都不要了?”

  “什么兄弟?”齐楚倾侧了头脸质问说:“那家伙?那个抢了我女人的家伙?还有你们——我的女人明明给他抢去了,你们一句话也没有说过!这样就是兄弟?”

  狄斌一时为之语塞。

  “那当然了,镰首是我们‘大树堂’的第一战将嘛!”齐楚继续嘲弄地说。“我不过是个管数的,找谁都干得了。”

  “她喜欢的是五哥,你也知道的……”

  “哈哈,黑道的人,什么时候把女人的想法看得这么重了?”齐楚摇摇头说。“我只知道,我是老四,他是老五!我的女人就是他嫂嫂!”

  “那就是你杀二哥的理由?”

  齐楚的脸色变得煞白。他有点哽咽地说:“二哥……我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只有他一个,不是于润生。不是其他人……”

  狄斌愤怒地揪着齐楚的衣襟。“你在漂城吃饱穿暖,是因为谁?你敢说没有欠我们?记不记得还是逃兵的时候?不是老大,老三已经砍死你了!还有那次在‘万年春’!不是老五救你,你现在在哪里?没有大伙儿冒死打拼,你有什么‘齐四爷’可当?”

  狄斌流着泪继续骂:“你说那是你的女人?你的银子从哪儿来?没有银子你进得了‘万年春’?你睡得到那样的女人?没有兄弟,你根本什么都没有!连命都没有!”

  “白豆,你骂完了吗?”齐楚却似对这一切对话都不再在乎。

  “不准你喊我这个名字!”狄斌把齐楚推回椅子上。“只有我的兄弟可以这样喊我!你已经不是!”

  “你说的对。”齐楚闭起眼睛。“都是为了银子。我们其实都把命卖了给于润生,所以别再说什么兄弟了。”

  “不是这样的!”狄斌激动地喊叫。

  “是不是这样,将来有一天你也会知道。”齐楚乏力地说。“再怎么说,我也得死吧,你也就别再说什么了。”

  狄斌看见齐楚这完全放弃的表情,情绪倒是冷却下来。

  “我只想问你:你把她藏到哪儿了?”

  “又是为了你的五哥吗?”齐楚这时睁开眼直视狄斌。“也对……你跟镰首是有点不一样……可是对你来说,小语不在不是更好吗?”

  被齐楚看穿他的秘密,狄斌满脸通红,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尴尬的时候。陈渡已经彻底拷问过齐楚的手下,似乎他们真的不知道,看来齐楚在这件事情上也不信任他们。

  “你是真心喜欢她的吧?你也不想她受苦……”狄斌的语气像哀求。

  齐楚的眼神如冰般冷。

  “我只知道她是属于我的,永远都属于我。”

  狄斌在齐楚的注视下有点心寒,心里有不祥的预感。

  齐楚的动作却毫无先兆,他从椅上扑向书桌,手掌已经抓住“杀草”。

  狄斌绝没想到平生最软弱怕死的齐老四会有这样的反扑。然而走黑道多年,他早已对突然而来的危险养成了过人的神经反应。齐楚才刚把“杀草”拔离鞘,狄斌已经双手擒住齐楚握刀的手腕,往外翻扭。

  齐楚吃痛,手指放松了,狄斌劈手就把“杀草”夺下来。

  这却正是齐楚的希望。

  他以身体迎向刀锋。

  狄斌来不及收回刀子,只能往下略垂,避开齐楚的胸口,但“杀草”那锋锐无比的两尺霜刃,依然爽快地洞入齐楚的腹内。

  狄斌感到热剌剌的鲜血涌到他握刀的手上。

  刀子也像割开了狄斌心里包藏的记忆,无数回忆画面流泻不止。

  齐楚握着他的手指,教他在沙地上写字。

  齐楚回到破石里木屋,笑嘻嘻地掏出一块从市肆偷来的猪肉。

  齐楚在“老巢”仓库里睡觉时,像孩子撒娇的梦呓。

  齐楚每逢冬季生病时的咳嗽声。

  在往首都进发前,最后一次看见齐楚那张冰冷的脸……

  “四哥!”狄斌痛哭着拥抱齐楚,白衣袍早染成滩滩血红。“为什么我们兄弟……要弄成这样子?……为什么?……”

  腹肠被金属贯穿的痛苦程度,齐楚前所未尝,他却还在笑。双手十指紧抓着狄斌的衣袖。

  “白豆……其实我……想跟你说……对不起……只是对你一个说……不是他们……”齐楚每说一段话也要喘好几口气。他那秀气的脸已经白得像纸。他低头看看自己的伤口,又苦笑说:“白豆……看……我喝过你的血……现在都还给你了……”

  “我知道,我知道……”狄斌猛地点头。

  “真正的兄弟……就只有……你……还有二哥……啊,龙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齐楚的意识已经模糊,脑海生出许多幻觉。

  “三哥的刀……好邪门……”他以沾满血的手掌抚摸狄斌的脸颊,似乎他已经看不见了。“白豆……离开吧……别像我……”

  “四哥,告诉我!她在哪儿?她在哪儿?”狄斌用手托着齐楚的后颈,在他耳边问。

  “啊……很美……很美……”齐楚那双没有焦点的眼睛向上看,狄斌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

  抓着狄斌衣袖的手指终于也无力松开了。

  十五天之后,南藩“勤王师”主力的先头部队进入了首都。

  但其实京畿一带的情势早已完全平静。北来救援首都的那些边戍将领,赫然发现难攻不落的首都已经被陆英风闪电攻陷,现在变成了“裂髑军”固守的要塞,无不震骇。要反攻陆英风本就极困难,加上众将没有统一的指挥,谁也不肯也不敢率先出兵。

  然后,彭仕龙已在藤州向南军主力投降的消息传来。众将商议了一会儿已有决定:烧掉原来勤王的讨檄文,换成歌颂陆英风元帅胜利的贺文。

  为表向新政权效忠,他们更自愿解除部队的武装,把军械全部送入首都,然后远远停驻在二十里外,等候南藩诸王的发落。

  南藩大军由宁王世子率领,军容整齐地操进大开的明崇门,在镇德大道耀武扬威地前赴皇宫。数以万计的首都百姓夹道欢迎,挥舞着各种自制的小旗帜。

  有的民众激动地哭泣,当然其中不乏伪哭的人。但也有人是真心期待,新政能一洗伦笑、何泰极所制造的种种腐败颓风。

  宁王世子的坐骑经过大道的同时,一个看来表情痴呆的白衣“飞天”教徒到了吉兴坊,送了一封信给镰首。

  信里就只有歪歪斜斜的字体,写着一个地点,还有一个血红的手印。

  那手印指节异常长大,就像鸟爪。

  镰首当然认得。

  镰首和狄斌奔下那地牢的阶梯,就看见铁爪盘膝坐在地牢狭窄的走廊中央。

  走廊里充满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臭味,来自铁爪的身体。他身上那许多箭伤都没有治疗过,全在结脓发臭,或变成了紫黑色,有的更有蛆虫在爬行。

  铁爪穿的仍是当夜那件已然破烂染血的白袍,长发散乱黏结成一团团。

  他伸出右爪抓往墙壁,轻轻松松就挖去一块石砖。他的手指在那洞里掏了一把湿冷的泥土,里面还有一条蚯蚓在爬。他伸指把泥土送进嘴巴里,连泥土带虫都一口气吞下。

  狄斌想:这个人真的已经彻底疯了。

  镰首把木杖支在地上。

  “她在哪儿?”他直视铁爪那疯狂的眼睛。

  铁爪指一指自己的后头。“在那道铁门后面。”他又抚抚自己的肚腹。“铁门的锁匙,给我吞进肚子里。要拿出来,只有一个方法。”

  镰首踏前了一步,却被狄斌扳住肩头。

  “没必要。”他指向后面随来的部下。“他们有带弩箭。在这么窄的地方,他死定了。五哥不要冒险。”

  镰首却把狄斌的手掌拨开了。

  “让我自己解决。”

  狄斌瞧着镰首一会儿,最后还是点点头。他从腰间拔出“杀草”。

  “你那木杖,在这种地方不好使。用它,三哥会保佑你。”

  镰首把木杖抛落地上,接过“杀草”,一步步朝铁爪逼近。

  铁爪看见“杀草”的寒光,整个人一下子像清醒了。他站起来迎向镰首。

  就在镰首冲到六步内之前,铁爪又再抓出壁上一块石砖,近距离狠狠朝镰首掷去!

  镰首不闪不避。石砖击在他胸膛上,破裂粉碎,却丝毫没有阻慢他的冲势。

  ——镰首不在乎受伤,他只想在最短时间内击杀铁爪。

  ——她还在里面等他。

  “我来了!”镰首朝铁门那边呼喊了一声,同时偏身成一直线,“杀草”全力猛刺铁爪的心胸!

  铁爪的右手化为掌形,在胸前自左至右划了半个圆弧。那极巧妙的几何轨迹,牵带着镰首的手臂,把其强猛的力量消弭于无形。

  镰首的右臂给带到了左侧,于是顺势把刺击化为反手劈刀,“杀草”斜斩铁爪右颈!

  这种程度的变招完全在铁爪的估计之内,那只魔爪早等在镰首劈来那手臂的肘部位置。镰首这刀不单给消挡,肘外侧更被撕去一片皮肉。

  镰首浑如未觉,空出来的左掌拍压着铁爪的独臂,右手刀再次反砍而出!

  铁爪那只手却敏感异常,马上翻转反擒住镰首的左腕,往上猛地一拉,刚好用镰首的左臂交叉挡着握刀的右臂!

  镰首双臂竟就这样被铁爪一只手封住了。他立时反应,腰肢急挺,右膝顶向铁爪的下阴!

  铁爪缩起腹部,镰首的膝尖仅仅未及。

  镰首的右腿伸直,膝击化为前蹬!

  铁爪却始终未放开镰首的左腕,此际猛地再往下拉扯,镰首顿失平衡,那一腿被无形化解了。

  镰首只是单足站立,却仍然发出狂暴的力量,硬生生把左手从铁爪的手指间拉脱。当然左腕不免又血花四溅。

  铁爪没有放过这机会,手爪顺着镰首的拉势伸前,袭向镰首的脸庞。

  镰首回转“杀草”,在自己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