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看过的模糊画面,和感觉到的腐烂气味
她恍然大悟,原来那幅画面传递的是这个危机信息,并不是王上的后宫!
拓跋圭近来非常忙碌,坐稳王位并获得更多的信任与尊敬后,他立刻著手引领部落联盟向国家制转变。
短短个月内,除了暂时无法改变的四部大人八大宗亲的联盟体制外,他增设外官系统,将他信任的有为人士纳入其中,让他们各尽所能,各展长才。
同时,拓跋圭不忘褒奖支持他复国的贵族和各小部落首领,就连他讨厌的拓跋窟咄也被授予了刑狱官的职务。
这样既平息了自己因重用汉族而引起的不安,也稳定了联盟内部的安定。
然后拓跋圭花很多时间与臣子们商议重修典章,彷效中原封建王朝立法建制,并下令许谦征募军队训练士兵,组织庞大的军事力量。
当个军政结合的统治政权初步形成后,他宣布放弃原来西晋朝廷给予的代王封号,改称魏王。至此,崭新的拓跋魏国正式出现,史称“北魏”。
随后,拓跋圭彷照汉人改元的习惯,把这年称作登国元年,并正式发出迁都令,迁都日期定在七月初。
这系列举措他并没有先向联盟议会提出,而是直接以国君身分下诏。
本以为会惹来非议,但出乎意料的是,联盟致同意更改国号,对迁都也没有太多反对的声音,这让他大大松了口气。
“王上,安超求见。”
就在宣布了这切的次日傍晚,拓跋圭在议事厅内跟张衮许谦管迁等人商议迁都细节时,晏子进来报告。
听是保护若儿的士兵来了,他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传他进来。
“王上恕罪。”安超进来就跪下,双手捧著条牧羊鞭。
拓跋圭看到鞭子,大吃惊,抓他过来询问:“快说,怎么回事?”
“太阳快落山时,属下等发现羊群在草原上游走,独不见王姑娘,大家分头去找,却在山脚下找到王姑娘的鞭子,还有还有”
拓跋圭心往下坠,赶紧握住桌角稳住心神。“还有什么?”
“还有羊尸”
半晌后,拓跋圭等人跟随安超来到现场,看到几名士兵还在寻找若儿,汍婆则坐在充满血腥味的草丛里,晚风吹动了她灰白的头发。
“我的若儿是神灵赐予的礼物,她不会有事。”她无神的眼睛看著死去的羊。
拓跋圭过去扶起她,惊讶地发现汍婆是这么瘦小和衰老,而这个老妇人不久前才不远干里吃苦受难地去替他寻找证据,解救他于危难中。
“汍婆,先回去吧,我定会找到若儿。”他向汍婆保证。
“她定在附近。”老妇人虽然瘦弱,但思维敏捷。她指著草地上被践踏的长草。“只有个人的足迹,是他把若儿抱走的,这人没有骑马,跑不远的。”
汍婆所注意到的线索,也正是拓跋圭已经发现的,为了避免惊动到对手,他让张衮许谦先行离去,只留下管迁。再指示士兵将老妇人送回去,自己则带著其他士兵,快速而有效地搜查附近的每座房舍。
灯烛上的火苗,随著门的开启而猛烈摇晃,屋内的切在明暗间闪烁。
榻上的若儿注视著不稳的灯火,没有理睬粗鲁地开门而入的人。她以为火就要熄灭了,然而,那火苗忽闪了阵后,再次稳住,继续燃烧出明亮的火焰。
咚咚咚!
刚进屋的男人关上门后,竟用脑袋往门板上撞,嘴里还喃喃说著什么。
若儿诧异地看著他趴在门上的背影,好奇他干嘛要那样撞头。难道他的头不会痛?难道他的头是铁打的?
可是转眼,她又生气地想:撞吧,撞死了才好!她何必去管这个绑架她,把臭布团塞在她嘴里让她直想吐,还用牛皮绳子绑住她手脚的人?
咚咚咚!
那个男人还在撞,嘴里自言自语得更凶了。
就在她担心他会不会真在她面前撞死自己时,那个男人突然转身,往前倾,扑通下,跪在她的面前。
灯光下,她看见他的脑门有片瘀红,不用说,明天定会变成紫色肿块。
“姑娘啊,我不是有意要抓你的,若知道你是王上的女人,我就是有天大的胆也不敢做这种事啊!”他紧闭双眼哀求。
这个强壮得仿佛能扛起头牛的大胡子,忽然跪在她面前,没头没脑地哀求若儿,让她深感困惑。
这男人简直是莫名其妙!
她忿忿不平地想,平白无故杀她的羊,用毛毡将她弄来这鸟笼子似的小屋里,还捆绑成这样,现在又对她说些乱七八糟的话,难道他是个疯子不成?
那男子突然停止哀求,鼓起勇气望著她。“见到王上,求姑娘替我美言几句,冒犯姑娘全是听凭指示,我可没伤害姑娘啊!”
他边说著,边出入意表地抓起腰间的刀,看都不看就往若儿脚上砍,吓得若儿花容失色,以为他要杀自己!
结果却是捆绑住若儿双脚的牛皮绳被砍断了,怔愣间,被反捆身后的手也获得了自由。看来这男人刀法挺俐落的!
可她无意赞美他,虽然手脚获得了自由,但仍麻木不堪。她笨拙地抓下嘴里的破布团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何绑架我?”
那男人似乎并不担心她喊叫或逃跑,只是垂头跪在地上。“我叫拓跋凿。”
“拓跋家族?”若儿明白了。“你是王叔的人?”
对方不语,头直垂到膝盖上。
“为何不说话?”
“姑娘,我拓跋凿虽是堂堂男子汉,可是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能否请姑娘不要再问,只当我时糊涂,做了蠢事?”
若儿发现他直都不敢看她,心知他准是惧怕自己,便问他。“为何不抬起头来看著我,你害怕我吗?”
这问,那男人的头低垂得更厉害了。“怕姑娘魅眼”
话还没说完,门板上突然传来巨响,随即门由外向内倒下了。
砰然巨响中,拓跋凿慌张地跃而起,他抓住若儿,手中的刀架在她颈子上,拉著她向后急退。
“是王上来了!姑娘,我不想伤害你,求你救我。”
从他哆嗦的声音里,若儿知道他很害怕,可是此刻她无暇理睬他,因为她看到拓跋圭正踏著倒地的门板,大步走进来。
在他身后,是管迁晏子柯石及士兵。
“王上”
危难中见到他,她内心充满欣喜,可是他冷冽的目光让她胆寒,而拧住她胳膊的力量和颈子上冰凉的感觉,也迫使她的声音中断。
拓跋圭站在三尺外,目光越过她,紧盯著挟持她的男人,用比腊月结冰的河水更冰冷的声音说:“放开她,本王让你死得痛快点。”
若儿感觉到身侧的男人情绪更加紧绷,抵在自己颈上的刀在颤抖。
“王王上我不是不是有意的。”拓跋凿紧扣著若儿,还想往后退,可身后的墙壁堵住了他的退路。
“姑娘,快告诉王上,我并没有伤害你。”当身子碰到墙壁时,他神经质地抓住若儿的头发大叫,迫使她不得不仰起头,露出更多的颈部。
“你现在就在伤害她!”拓跋圭的声音不大,但气势逼人,拓跋凿猛哆嗦,手中的刀刀本能地往若儿颈子上送。
“别别靠近,我不不想伤害她。”拓跋凿几近疯狂地大叫。
看到若儿白皙的颈子沁出血丝,拓跋圭僵住,屋内没人移动没人说话,安静得只听到拓跋凿狂乱的呼吸声。
“拓跋凿,你说你叫拓跋凿,是吗?”
就在这安静得似乎落下根针也能吓到人的时刻,若儿开口了,她的声音甜美平静,仿佛她不是在跟威胁著她生命的歹徒说话,而是跟个受了伤无法摆脱痛苦的病人说话,她独特的嗓音充满安抚和镇定的力量。
屋内气氛更加凝重,可她不理会脖子上冰凉的凶器,不在乎那么多人盯著她,继续用平静低沉的声音说:“你要我救你,要我替你向王上求情,是不是?”
开始,拓跋凿并没有被她吸引,可是当她的声音持续在他耳边缭绕时,他不由自主转过头来看著她,这是他第次将目光投向她的眼睛,并再也无法转开。
“你说你不是真心要伤害我,对不对?”
温柔的声音掀起阵阵涟漪,将他环绕将他淹没,他的意志瓦解了,不想再抵抗,情愿沉溺在涟漪中。“是的,我不想伤害你。”
他仿佛被催眠似的回答,眼睛直视著若儿。
“那你为什么要杀我的羊?”
“王叔说那样才能引姑娘上钩。”粗嗄的声音有些暴戾,但也有些温顺。
屋里的其他人眼见拓跋凿疯狂的眼神渐趋平静,都对若儿的魔法大感惊讶,但听到拓跋凿的话,大家又吃了惊。
王叔竟敢做出这样的事,实在出人意料!
“王叔为何让你抓我来这里?”若儿继续以魅眼控制,目的是让他彻底平静。
“不知道。”潜意识的恐惧增加,他的神志在清醒与迷惑中挣扎,持刀抵在若儿颈子上的手再次颤抖。“我不想伤害姑娘的,我怕王上会杀死我”
“没人会杀死你,你说你不想伤害我,我相信你!可是你为何要用刀子割破我的喉咙,企图取我的性命呢?”
甜美的声音持续不辍,拓跋凿眼前出现片宁静的湖水,清风将湖面上的涟漪不断扩大,抚慰著他紧绷的身心,他不再感到恐惧,直追随那涟漪直到湖心。
没有,我没有要伤害你!拓跋凿默默地想。
“放开你的手,把刀子给我,没有人会伤害你,你不要害怕”
喔,不害怕,我不害怕,拿去吧!温暖的涟漪,让拓跋凿不再感到害怕。
“这就对了。”刀子落到若儿手中,她的眼睛直专注地看著拓跋凿,柔和地说:“你累了,去歇歇吧!看到吗?那里有床榻,去躺下闭上眼睛。”
“是的,我累了,我好累好困,我要睡觉。”在甜美声音的指引下,拓跋凿走到榻边,仰身躺在牛皮绳和破布团上面,很快就闭上眼睛,呼呼大睡了。
场杀戮平安化解,大家松了口气。
“把他绑起来!”在众人以崇拜的眼神看著若儿时,拓跋圭冷然命令。
“不要。”若儿迅速做出回应。“他并不是真正的坏人,饶了他吧!”
“今天如果饶了他,明天或者后天,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敢把刀子架到你脖子上的人出现!”拓跋圭面色阴沉地看了看她的颈子,虽然她将那个逆贼降服了,可他还是很想给那胆大妄为的小子点教训。
若儿知道他是因为她受到伤害而憎恨拓跋凿,可是,她仍不赞同将熟睡中的拓跋凿捆绑起来,于是她走近拓跋圭,低声地说:“王上,请放过他吧,仁慈有时比暴力更能改变个人。”
拓跋圭看著她的眼睛,那双会释放神奇能力的眼里,此刻没有迷惑人心的光,只有袒露的爱和期望。想起带她去山上看风景时,自己曾答应她要做个“仁慈尽责的君王”的话,他眉头轻皱,对手下士兵比了个手势。“放了他。”
随后,他拉著若儿走出没了房门的屋子。
离舍后,若儿才发现这里是距离牧场不远的角楼,是长平王用来监测草原和外敌的防御工事,她过去从未进来过。
难怪里面的空气和光线那么不好,墙也特别厚。
“脖子会痛吗?”若儿正想著,拉著她的手忽然紧,她转头,身边的拓跋圭正担忧地看著她。夜色中,他眼中的关切深深地打动了她。
“不痛,就像被蚊子叮咬了下。”她安慰他。
拓跋圭没说话,但停住了脚步,因为前面有匹马正疾速奔来。
若儿挣脱他的手,安静地站在拓跋圭身边看著来者。
“王上。”马匹驶近,马上的卫兵翻身下马,在拓跋圭面前单膝跪下,大声报告。“联盟议会即将开始,四部大人请陛下速速前往。”
“议会?这么晚?”拓跋圭纳闷地问,还没得到答覆就又听到阵马蹄声。看来今夜的牛川很不平静,难道是自己白天宣布了迁都决定的后遗症?他讥讽地想。
“王上,臣正找您。”领头的是张衮,他勒住马跳下地,匆忙走近。“王上的龙驹在此,请上马吧!”
看到他最信任的谋士亲自来请,拓跋圭知道事态紧急,立刻对若儿说:“今夜你就住在宫里,晏子会保护你。”
“不用”
拓跋圭立即挥手打断她的话。“不要跟我争,没有找出害你的人究竟想干什么之前,你不许离开王宫!晏子,看好她。”
“是。”晏子立刻回应。
第七章
第八章
拓跋圭的句话,让殿里的轻松气氛霎时变得凝滞而沉重。
因为,那等于将已经选出的后宫全部除名,这可不是件小事!
时之间,没有人说话,大家面面相觑,有不少目光偷偷扫向直沉默地站在拓跋圭身边的王若儿,似乎认定王上的改变与她有关。
“王上何出此言?”南部大人最先提问。
拓跋圭立刻回答:“因为我的王后另有人选!”
此言出,立刻将沉寂的大殿惹得云翻浪涌。
“谁?!”七八张嘴异口同声,十来只眼发出谴责的光芒。
“王上!”知道他要说什么,若儿心头紧,本能地抓住他的手,想阻止他。
她早有预感,旦拓跋圭说出对她的感情,那么他们将永远不能在起,而她还没有准备好与他分开。
她的手好冰凉,拓跋圭握紧她的手,感觉到她内心的焦虑和不安,于是他没有回答众人的提问,只是关切地看著她,用眼神告诉她,这是他们迟早要走的步。
“是她!我早知道魅眼妖精会迷惑王上的心。”拓跋窟咄叫了起来,歇斯底里的叫声在大殴回荡。
而他的尖叫声后,是令人窒息的静默。
担忧的目光转到了瞠目结舌的大人们身上,而拓跋圭则看著他所信赖的张衮许谦和管迁,从他们平稳的视线中,他得到了鼓励和理解。
“是的,是她。”他坚定地回答了所有疑问的目光。“我的王后就是她!”
“可王上,她不是我族的蝈亲世家!”
南部大人惊骇地提醒他,按拓跋家族百年来的习惯,从没有那位领主或大王娶过除姻亲世家外的女子。
侯辰更是倚仗他是宗亲身分而放肆地说:“王上如果娶牧羊女为王后,那么要让慕容郡主做什么?妃子吗?”
拓跋圭摆摆手。“没人要她做妃子,送她回邺城去,把所有女人都送走,带著我的歉意。”
“王上的意思是,后宫只要这个女人?”南部大人再次大惊失色。
“没错,这就是我的选择。”
“不妥,我妹妹既然被联盟选中,住进了王宫,就不会再回去。”
慕容世家贺兰世家等姻亲纷纷表示反对。
同时,立刻有臣子奉劝。“王上慎重!得罪了姻亲,只怕引来战争。”
“为了个牧羊女,王上的宝座如果坐不安稳,值得吗?”
“吾王复国成功,靠的就是姻亲力量,如今只怕会再遭逢灾难哪!”
片反对声浪中,拓跋圭的面色越来越沉。
他们的言辞中,公然表现出对若儿的贬辱,让他深感气恼,但为了大局,他克制著没发作。而若儿手上传来的冰凉也让他无心计较,此刻只想将她带走,带到没有人的地方。
许谦替拓跋圭不满地说:“王上娶王姑娘自有神灵庇护,应该得到祝福。”
“你个汉人知道什么?别说牧羊女,就算是郡主,不是出自姻亲世家的女人都做不成拓跋王族的王后?”侯辰轻蔑地教训他。
“没有必要争吵。”拓跋圭皱著眉阴沉地说:“本王既未做过承诺,也未册封任何人,更没与各位郡主私下会面,如今送她们回去,有何不妥?”
“对姻亲世家不能如此轻率。”郎逊开口道:“恳请王上三思!王姑娘虽美貌绝伦,但出身难以匹配王上高贵的血统。何况,如今正值王上复国之初,面对的敌人强大,要做的大事很多,为了个女人,王上真的愿意与众姻亲干戈相向,舍弃唯可以支持王上振兴大业的力量吗?”
听到连最有威望的中部大人都如此说,拓跋圭感觉到了真实的压力,他从未想过要因自己的婚事而与天下人为敌。
在他犹豫时,感到最难堪的正是若儿。
各位大人当著她的面,再用刻薄的语言鞭挞她的灵魂,将她卑贱的出身和无知的妄想呈现在阳光下,让她无处遁形,无从思考。
事实证明,拓跋圭的想法是多么幼稚,他根本就不可能娶她!
是的,他是国君,该去娶那些能资助他雄兵粮草良策的郡主,该去娶出身高贵气质优雅的美丽女人,而不是她这个身无长物整天与羊为伍的牧羊女。
见王上沉默,侯荃劝导他。“王上,郎大人的话是良药”
“你不用多说,本王明白!此事日后再议。”拓跋圭打断他的话,举步欲走。
若儿困窘的神色,和他心头越来越沉重的无力感,让拓跋圭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他得带她离开,与她独处。
可是,有人不想让他如愿。
“这事关系重大,王上还想拖延到何时?”拓跋窟咄横身挡在门口。
拓跋圭见他竟敢堵住门,不由得怒火中烧,牙根咬,低沉地说:“走开!”
拓跋窟咄不仅不让道,反而大笑。
“哈,王上居然为了娶牧羊女想得罪全天下,这究竟是魅眼妖精使的法呢?还是我拓跋世家的大报应?看来先王若泉下有知,应该会后悔当日错误的选择?”
“如果还想让脑袋架在脖子上,你就闭嘴!”拓跋圭的怒气终于被点燃,他很想豁出去给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庶叔个教训,但若儿忽然挣脱了他的手,往前步站在诸位大人面前。
“各位大人放心,若儿知道自己的身分,不会妄想当王后。”若儿面对大家镇定地开口。
拓跋窟咄的狂笑将她的羞辱感和愤怒引到最高点,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因为她的沉默只会增加拓跋圭的压力,让他两面受难。
与他的理想抱负相比,她算得了什么?为了他的前程,她得主动退让。
所有大人都沉默不语,她再转向拓跋窟咄,后者立刻避开她的视线。
她淡然笑,眼神凌厉地说:“王叔错了,如果先王地下有知,定会为当初的英明决策再次叫好。吾王陛下志高意远,是振兴拓跋王室的杰出人选,更是国人英明的君王,有他的带领,魏国定能振声威。”
“好!”她的话音刚落,德高望重的郎逊率先称赞,众大臣也连声点头赞扬她的深明大义。“说得好,王姑娘此言慷慨激昂,就是男人也未必有此胸襟,难怪得王上垂爱。待册封之后,可入宫做吾王妃嫔,也能与陛下比翼双飞。”
“不。”若儿当即跪地拜谢郎大人。“若儿出身贫贱,既为牧羊女,自当以牧场为家。王宫虽富贵,却不是若儿向往的地方,因此,请各位大人容若儿告退。”
说罢,她起身不看任何人就要离开。
“若儿”拓跋圭想拦住她。“你要去哪里?”
若儿淡笑。“自然是回到属于我的地方。”她笑容里的苦涩搅动拓跋圭的心。
“让晏子送你。”拓跋圭不知该说什么。
“不用。”
“我说过的话不会改变。”她淡漠的语气让他的心狠狠被抽了下,于是他提醒她。可若儿却用坚定的眼神看著他,虽然那眼神是平静的,却在拓跋圭的内心深处激荡起无法抚平的波澜。
“请王上不要忘记当初说过的话!王上有王上的职责,若儿同样也有自己该尽的职责,恕我无法奉陪。”
她的语气和眼神样冰冷,幽深的眸光则诉说著更多的无奈和痛苦,拓跋圭再也无法开口,因为那样只会让她更痛苦。
他松开手,看著她从自己的身边走开,走出了他的视线。
知道晏子正跟随在她身后,但她无意跟任何人说话,此刻她的心很乱。
她刚刚做了个关系到她生的决定,她把今生唯的牵挂抛弃了,把心中唯的爱割舍了,虽然那个决定断送了她生的幸福,让她痛苦不堪,可是她知道,等痛苦过后,她将获得安宁。
既然他不能做出正确的决定,那么就该由她来做,她必须让他忘记她。
若儿知道这个决定会让他的心难受,更会让她的心破碎,可是他该知道,那是她不得不做出的决定,他该明白,那也是她唯能做的正确决定
走进牧场,看到汍婆在牧羊,若儿快速走了过去。
“累了吧?先回去休息,锅里有你爱吃的好东西。”老妇人已从安超口中知道发生在小主人身上的事,此刻见她满脸伤痛,便轻拍她的手给予她安慰。
|乳|娘洞悉切的目光,让若儿久忍的眼泪顿时冲出了眼眶。
“汍婆”她趴在|乳|娘肩头哭泣。
“走吧,我陪你回去,羊就让他们照看吧!”
汍婆的话让若儿忍著眼泪,回头看,晏子和安超正站在不远处看著她们。
听说要他们放牧,两名大汉转身想逃跑,却被汍婆喊住。“你们要是敢跑,我就告诉王上,让他惩罚你们。”
两个高大的身影顿住,低垂著脑袋走向她们。
“接著,用这个比你的大嗓门管用。”汍婆将牧羊鞭塞进安超手里,他立刻诚惶诚恐地接过,仿佛捧著尚方宝剑般小心。
而汍婆则像将军似的拉著若儿往房舍走去,全然不管身后两名高大的男人愁眉苦脸的样子
整个早上,若儿没有再见到拓跋圭,但是王宫里的消息总是跟随草原上的风四处飘散,尤其是王室的婚庆喜事,更是传播得比风还快。
下午,她听说王上已与姻亲们达成协定,决定按联盟选出的名册,于吉日举行大婚暨册封之礼。
当时,她正在马场帮助大憨驯服刚送来的几匹野马。
送马来的牧民,喜孜孜地议论著这个能让他们尽情欢庆几日的大喜事,可是却没看到她骤变的脸色。
得知他决定要娶别人,若儿的反应大大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当她决定退出拓跋圭的生活时,她以为她能平静地接受那样的结果,可现在她知道自己不能。
仿佛被最狂野难驯的烈马狠狠摔下了地,直摔得心碎肝裂,她全身都在痛。
就在那刹那,她觉得自己所做的决定正在将她推入绝境,坠入无底的毁灭深渊。
不管身后的大憨如何叫唤,她跳上最野的匹马,往草原深处奔去。
因为没受她催眠术的影响,烈马十分强悍暴怒,可是无论那马怎么蹦跳扭动,她都死死地控制著它,这时她不是在跟烈马较劲,而是在跟自己的内心较劲。
她好恨自己!
明知与他的感情不会有结果,却还抱持著希望;明知他必须为了王朝的利益巩固与姻亲的关系,却还奢望从那些女人身上偷回属于她的幸福;明知他不是自由之身,却异想天开地以为他会为她保留片天空;明知他们之间的地位悬殊,却宁愿闭上眼睛想像自己是他心中唯的宝;明知他最终会因为伟大的理想和抱负舍她而去,却还冀望自己会成为他振翅飞翔时的股助力;明知所有的切都是梦想,却放纵自己的感情为那虚幻的梦境全然付出没有保留。
她好恨自己!
恨自己有情感,如果没有,她就不会付出,也不会痛苦。恨自己明知故犯,早已知道所有的结果,却要飞蛾扑火。恨自己口是心非,是自己告诉他不要做他的王后,不会跟他进宫的,可现在却因为他真的不要她了,又痛苦失望。恨自己不能再坚强点,让心不要那么痛,让身子不要颤抖,让眼泪干涸。
她好恨好恨自己!恨自己所有的切!
泪水汗水和倔强,驯服了狂傲暴躁的烈马。
当太阳西下时,烈马跑累了,绷紧的肌肉放松,发怒的步伐变小,飞扬的马鬃平顺,最后“噗噗”地吐著气,甩动著粗长有力的马尾,踢跶著慵懒的脚步,带著背上比它更狂野倔强的骑手,在草原上漫步。
若儿泪眼蒙眬,精疲力竭地趴在马背上,渴望被驯服的野马带她到天涯海角。
不知过了多久,马儿停下,摇头嘶鸣。那高亢的嘶鸣声中,竟有撼动人心的凄凉,将若儿被风吹干的眼泪再次牵引而出。
她直起身,四处眺望,发现马儿竟将她带到了当初拓跋圭带她来过的东山上。
马儿再次仰头嘶鸣,那凄凉的悲鸣再次扯动她的心。
她跳下马,轻拍马背说:“我知道你定在思念你的同伴,思念能自由奔驰的山林草原,我不该驯服你,你该有你的尊严,去吧,去找你的同伴。”
马儿回头,用吐著热气的嘴轻拱她的肩。
直到此时,她才真正注意到,这是匹十分美丽的白马,它醒目的马鬃光泽而柔软,在阳光下如同雪丘般耀眼,沐浴在金色光晕中的眸投射出锐利而聪敏的光。
当注视著它时,时间好似静止了,那犀利的目光肃穆地望进她的眼里,其中所散发出的灿烂光芒,传达给她坚强与安定的力量。
她解开套在它头上的缰绳,抚它汗湿的鬃毛,流著泪说:“去吧,不要怪我刚才对你太坏,你是匹骏马,不该被驯服,不该受人控制,更不该被人逼迫去打仗面对死亡”
那马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再次垂下头,用马脸往她身上蹭了赠。
若儿含泪笑道:“你在跟我道别吗?不要这么多情,不要让我在你走后伤心,快跑吧,大步跑,不要再被人抓住。”
马儿嘶鸣声后,摇摇头颅,回眸看她眼,终于扬蹄往山下奔去。
目视它远去,若儿似乎听到它欢快的马蹄声,她沉重的心得到了纾解。
回头看看山顶,她大步往那儿走去。
山上的大树依然青翠,坐在树下的石头旁,她没法不去想就在几天前,在同样的地方,面对同样的景色,她身边曾有心爱的人相伴。
可如今,她形单影只,今后也不会再有他的身影。
心里的洞在扩大在加深,可她无力去修补,只好放任痛苦的感觉点点吞噬伤痕累累的心房。
看著望无际的蓝天绵延不断的山峦,耳边回荡著个振奋人心的誓言──我要率领我的部族进入中原,没人可以阻止我们走向文明与繁荣。
喔,是的,他会成功!可是她呢?既然她不再属于他,那么当他迁都盛乐时,她必然会被留在原来的地方,毕竟,她是拓跋窟咄的家奴。
心口尖锐的刺痛让若儿全身痉挛,她靠在石头上,屈腿抱住自己,注视著远处的长城,任眼泪滚滚而下。
“我还能吗?”她心痛地呐喊。“我还能跟随他过长城越黄河,到平城访洛阳逛长安,去所有他要去的地方吗?”
那天他赋予她梦想的切,都还清晰如昔,可是她的梦已经破灭,今后伴随他的脚步过长城越黄河,到平城访洛阳逛长安的女人不会是她!
希望是促使人新生进取的动力;而幻灭则只是心死沮丧的开始。
十八年来,她第次失去了生活的动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著,她无力地将头垂靠在膝盖上,低声啜泣。
个暖而有力的触惊动了她,她抬起头,泪眼中充满惊喜。
“呵,马儿!你真是多情的马儿。”她跳起来抱著去而复返的雪白骏马,仿佛见到久别的亲人般依偎著它。“野马也这么多情吗?”
白马嗤鼻,摇头摆尾,她的眼泪落在马背上,脸上却出现了笑容。
梳理著光滑的鬃毛,她叹息。“我让你走,你为什么又回来了呢?难道你不气我驯服了你?还是你知道我心里苦,要来陪我?”
白马不断地用脸磨赠她的肩她的脸。
她拍拍它的头,感叹道:“你走吧,不要那么多情,我不能留下你,你是王上的马,是要跟随王上的军队打仗的,就算你留下,我也不能拥有你”
“你可以拥有它!”
拓跋圭的声音传来,若儿全身紧,僵住不动,以为耳朵听错了。
可他真的绕过高大的白马,出现在她面前。
“王王上?你怎么来了?”她惊讶地问。
“我听到心灵的呼唤,追著太阳而来。”他用了第次在青石冢与她重逢相认的口吻回答她,并不等她回答,就将她紧紧揽进了怀里。
“我很抱歉没能保护好你,让你受苦。”他低沉的嗓音饱含情感,若儿的身体轻颤,双膝发软。
呼吸著他身上特有的味道,她的脑子里片空白,只是本能地紧靠著他,仿佛溺水的人那样,把他当作救助者般抓得紧紧的。
“不管你听到什么,都要相信我,相信我的心里只有你!”
他的话像把尖刀,刺进她心中难以愈合的伤口里,那剧痛让她清醒,她猛地抬头,退出了他的怀抱。
“若儿?!”他想抓回她,可她迅速退到了白马旁边,躲开了他的手,而她的目光让他的五脏六腑全都绞在了起。
“若儿,我跟你说过了,切都不会改变,我要你,只要你!”他情急地说。
她的视线转向白马,平淡地说:“恭喜王上即将举行大婚之典。”
“那只是权宜之计,你说过你懂我的,不是吗?”
“是,我懂。”可是我不能接受那样的权宜之计。她无声地说,将头抵靠在马身上。
听到她的回答,拓跋圭松了口气,以为她接受了他的安排。
他走到大树下,看著四周的景色微笑道:“我就知道你是我的知己,现在这样的安排只是暂时的,等我的霸业全面展开后,我会补偿你!”
若儿不语,心想:再多的补偿,也无法将她空洞的心补全。
“把册封的事办了也好,我们可以集中全力迁都,等到了盛乐,我会有属于自己的真正王宫,绝对不要再让别人来干涉我们的生活。”
你们的王宫,你们的生活,跟我无关。若儿在心里补充。
“还记得我告诉过你,我的抱负吗?”拓跋圭依旧兴致勃勃地眺望远方,抒发著他的壮志。“我要修法制典,整军治吏,更要立王威肃朝纲,这样才能做前人没做过的事,走前人没走过的路。”
身后的若儿倾听著他的宏伟大志,心里为他高兴,也为她与他之间的距离感到悲伤,可惜拓跋圭的心完全沉浸在他的帝王大业中,忽略了她的心情。
“好多年了,我直渴望融各部之长,集各方之才,建立安定强大的国家。如今,只要稳定联盟,我就可以全力施展抱负,积聚实力。不出十年,我会让你看到我拓跋圭的豪言壮语变成事实,你相信吗?”
拓跋圭慷慨激昂地说著自己即将付诸实施的理想抱负,可好半天才发现并没有得到与他心心相印的佳人如昔的回应,不由得纳闷地回头。却见她低垂著头,丝毫没有活力。他满心的欢喜和高昂的兴致陡然降低,转过身几个大步过来拉起她。
“若儿”她的神情让他不满的声音全数消失在口中,他怔忡地捧起她的脸,注视著那些晶莹的泪珠,心里窜过尖锐的痛楚。“你怎么”
面对他的眼睛,无力掩饰自己的伤痛,若儿情绪激动地打断他的话。“王上的理想抱负定能实现,王上的丰功伟业定能青史传名,王上的天下定是强盛富足,王上的后宫定会香火繁盛,王上的切会有神灵庇佑,可那,与若儿有什么关系呢?”
说著,她哽咽不已,泪难自禁,几次想逃开,无奈都被他有力的双手阻止。
“没有了你,我的理想抱负会失色,我的丰功伟业没意义,我的天下再强盛富足,也满足不了我的心,我的后宫有再多的香火,也是空虚所以,我要你跟著我,永远不要离开我,让神灵庇佑我们俩,让我的事都跟你有关系。”
他的话不能说不动听,他的神情也深深打动了若儿的心,可是还不足以弥补她心头的巨洞。
“不,不能那样!”
因为无法挣脱他,若儿在他的面前哭泣。“王上是无私的海水,若儿是贪婪的沙漠,干涸千万年的沙漠要全部的海水滋润,瓢半匙,不如不要”
“如果我是海水,我会为你倾尽其中的每滴,这是我的承诺,相信我!”
他的嗓音变得出奇地沙哑,他的眼睛湿润起来,而在他黝黑的瞳眸深处,若儿看到了自己婆娑的泪眼。
她再次恨起自己,恨自己造成他的痛苦!她想要安慰他,可是,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没有余力再抚慰他。
她倒进他的怀里,不想看到他的眼睛。
他紧紧抱著她,为她的痛苦而痛,为自己的无助而忧虑。
“你不能这样放弃我们的感情!”拓跋圭抓著她的肩,拉她起来,让她面对自己的眼睛。“我需要你的帮助,需要你!你说过的,我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你不帮我,谁帮我,现在,你怎能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离开我呢?”
那我呢?谁来帮我?看著他,若儿眼前只有无望的未来。
拓跋圭用拇指擦拭她面颊上的泪水,温柔地哄劝她。“我答应完婚,只是为了安抚势力强大的姻亲,没有他们的助力,我同样可以施展自己的理想抱负,可是如果引发与他们的战争,那我们就只有灭亡途。我需要时间聚集力量,不用太久,我定能掌握他们,重新安排后宫,你要相信我。”
若儿心中的洞更大,可是极度的痛苦变得麻木后,心灵反倒平静了。
无法改变的事实再说也没有用,她只想让脑子变得空白。
“若儿?”拓跋圭惊恐地喊她。
虽然拥著她抚著她,他却感觉到她的心正在对他关闭,她的人正渐渐远离他,让他触不到
魅眼王妃上第九章华甄
“回答我!”拓跋圭摇晃著她。
若儿含泪微笑。“我相信你。”
拓跋圭抓著她的手臂,气恼地摇晃她。“可还是不愿意嫁给我。”
若儿摇头,哽咽道:“王上放手,我得走了。”
“你要去哪里?”他恼她的冷漠。
“牧场,我要把马送还给大憨。”
“我说过,这匹马赏赐给你了,你不必送回去。”他几乎是吼叫般地说。
“真的吗?你要把多情给我?”死寂的眼里终于跳跃出耀眼的火花,让拓跋圭觉得这个赏赐十分有意义。
“没错,它今后都属于你。”
“谢王上。”若儿终于笑了。
拓跋圭抚她面颊上让他爱极了的笑靥问:“你要如何答谢我?”
“给王上行大礼。”
“你应该有更好的方式。”黝黑的瞳眸闪动著寓意深远的光芒。
看出那是个的信号,若儿用手抓住他的手腕,想逃离他,可是她的嘴已经被他覆盖。
他以令她害怕的力量亲吻她,好似要提醒她,他们曾经有过的热情和爱,可是她没有反应,也没有反抗,只是微微皱著眉头,闭著眼睛。
她冷漠的反应刺痛了拓跋圭的心,天生的傲气令他不允许她漠视他的存在,他要?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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