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过后我还是咽下了那口气。我原谅了你。”银俊雅用沉重的声音说道,同时注意贾大亮的反应。
贾大亮喘了一口气说:“我太感谢你了。我对不起你。”
银俊雅心里想:“哼!感谢我,让你难过的时候还在后头呢,等着瞧吧。”她嘴里则说:“不必说那些客气的话。我想过去了的事,就让它永远地过去吧,全当是没有那么一回事,谁让我们走到一起来呢?有时我换位地想一想。觉得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男人跟女人不同嘛。”
贾大亮听到这里,不由睁大了眼睛。
银俊雅接着说:“我想我今天说了这些话以后,今后永远也不提这件事了。刚才你说感谢我,我认为,你真要感谢我的话,今后在工作上多支持我,多帮助我,那才是实实在在的感谢呢。”
由于银俊雅这一系列话不仅说得在理,而且合情,再加上她的神情变化适当,语气又很得体,使贾大亮听着听着似乎忘记了她是自己的劲敌。当听完银俊雅上面说的这两句话以后,不由得热情地说:“你放心,我今后一定全力地支持你,帮助你。”
银俊雅看着他那动了感情的面孔想,看来恶人也有通情顺理的一面,只可惜恶人的这一面不能持久。她接上贾大亮的话说:“那我就太感谢贾县长了。实际上,这些天以来,贾县长一直是支持着我的。虽然没有机会跟贾县长交谈,但我从贾县长的神情里看得出来。我想,这也符合常理,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不希望自己所爱的人工作顺利,生活幸福。”
贾大亮听了银俊雅最后这句话,心猛然一跳,那个被他压了许久的淫念几乎就要冲了出来。他下意地观察着银俊雅的脸。毕竟他还是一个有政治脑瓜的人,那个被他忘了多时的警觉,这个时候又回到他的脑袋里。他想,银俊雅莫非是栗宝山派来给他施美人计的?但看着银俊雅那张美丽的脸上,不含一丝一毫的邪气,没有一丝一毫做作的痕迹,再回想一下了她刚才说的那一系列合情合理的话,觉得不像。因此,他又想,或许银使雅要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来求助于他?他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从近几天来的表现充分说明,银俊雅不同于一般的女人。银俊雅是个有政治野心的女人。
他想他应当充分利用银俊雅的政治野心。过去他之所以得不到她,是因为他只把她作为一个美人来看待。今后只要他帮着实现她政治上的野心,还愁她不乖乖地躺到他的怀抱里?
想到这里,贾大亮感到自己过去是犯了一个错误,像银俊雅这样的女人,本来跟自己是最容易合流的。只要弄得好,她不仅可以当自己的情妇,而且可以当自己的帮凶。贾大亮想,银俊雅大概看着他快要当县长了,来跟他靠近,好将来在他手下当个副县长,以后随着他的不断升迁,也不断地得到提拔。他想,提就提吧,只要她听他的,让他快乐,有何不可呢?只是不要超过他,坏了他的事就行。贾大亮正这样想着,听见银俊雅向他说:
“贾县长,你怎么不说话呢?”
“啊啊,说,说。我觉得你说的太好了。”贾大亮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
“我认为,现在我们之间和过去大不相同了。过去我们初到一起,谁也不了解谁,而且你是高高在上,我有一种畏怯背离的心理。现在我们总算比较相熟了,工作又到了一块,互相都比较了解了。不瞒你说,过去我把你看成是一个坏人,现在不但把你看成是一个好人,而且把你看成是一个朋友。”
“对对,我们是朋友,是好朋友。”贾大亮的淫火燃烧起来。他恨不得立时扑上去,把银俊雅抱起来,抱到里屋的床上去。但他忍耐住了。他想,他不能像那次一样无理。他要等她的火也燃起来以后再动手,那才有意思呢。因此,他用淫火燃烧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显出一副垂涎三尺的丑恶相。
银俊雅一看情况不好,赶快采取刹车的措施。她把脸板平下来说:“贾县长,我们该商量商量工作了吧?”
“工作?”贾大亮只觉得滚烫的心里好像突然倒进去了一瓢凉水,片刻里弄不清这凉水来自何处,眨巴眨巴眼审视着银俊雅,似乎记不清她刚才是否说了那句话。
银俊雅假装没有察觉贾大亮的神情变化。她说:“对,我们该研究研究工作了。聊闲的话,就说到这里吧,以后还会有时间。工作上的事,可不容我们耽误呀。”
贾大亮听完银俊雅的这句话,似乎才明白过来。他再审视一了银俊雅的脸,心想银俊雅的意思大概是嫌他太心急太冲动了,特意提醒他,让他的注意力有个转移,转移到工作上去。况且,这是什么时候?这时候就应当研究工作嘛。别忘了,人家是事业型的女人。如果不注意,会适得其反的。
他甚至在内心里谴责自己的这个老毛病。他提醒自己,对付这样的女人,必须有耐心,必须把事业放在第一位。只有这样,才能够得到她,才能够得到她的心。那才是圆满的胜利呢。想到这里,他把淫焰深深地压了回去,换上一副正人君子的仪表说:“你说得很对,感谢你对我的提醒,我们是应该抓紧时间研究研究工作了。”
“贾县长,关于金矿厂的事,你是怎么考虑的?是不是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银俊雅见贾大亮接上了工作议题的茬,及时提出问题,看看他的虚实。
对于这个问题,贾大亮还真没有顾上去想。现在银俊雅问他,他只好说:“对这个问题,我还没有来得及仔细地想。
你是不是想了,有什么意见只管说。“
尽管这时候的贾大亮显出一副真诚样,但银俊雅还是不能有什么说什么。因为她是始终清醒的。她清醒地知道,坐在她对面的这个贾大亮,是和她水火不容的。他的一时糊涂,是被淫火烧的。过后他还会清醒过来的。如果她说的话做的事,不恰当,到那时就会引起他的怀疑。所以,她暂且把想好的压在心底里,只是说:“我也没有顾上想,还没有什么意见。我只是想,县委把矿业开发的这副担子交给我们两个人,我们必须好好谋划,抓紧落实,绝不能辜负了县委和全县人民的希望。”
到了这个时候,贾大亮的头脑又清醒了一些。在栗宝山定他当矿业开发办主任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对他的重用。
要按一般的常规,此职应该是黄福瑞的。有人说,这实际上是让他愎行县长的职责,是准备叫他接替黄福瑞当县长的一个步骤。他虽然听了心里高兴,但不知栗宝山的葫芦里是不是卖的这剂药。听了银俊雅关于矿业开发担子的话,他灵机一动:“何不通过她摸摸栗宝山的实底呢?”心里这样想着,话马上就来了,他说:
“我们是不能辜负了县委和全县人民的希望。不过,话虽是这样说,作为我,其难处你是应该能想到的。”
银俊雅知道他要卖什么药,但假装不解地问:“你有什么难处?我可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像你那样聪明的人,还能想不到?”贾大亮认真地反问道,同时认真地审视着她。
“我真没有想到会有难住贾县长的什么问题。如果是说工作上的困难,当然会有。贾县长会有,别的人也会有。可我听你的口气,好像指的不是这方面,对吧?”银俊雅说得很认真,也认真地看着他。
贾大亮从银俊雅的表情和话语里确信银俊雅说的是真心话,尤其听了最后一句,很受感动。他说:“我佩服银助理的直率。既然银助理这样信任我,我也直话直说吧。我的意思是,矿业开发办的主任本来就应该是县长担任,现在叫我这个副县长当上,名不正,言不顺,下面会不会服我,能不能听我的话,黄县长那里肯定也不高兴,我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工作起来能放开手脚吗?”
银俊雅心里笑了,既笑这个恶棍的痴心妄想,也笑自己的又一次成功。但她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笑。而且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随后说:“是倒也是那个理。不过,我觉得你应当理解栗书记的用意。”
“栗书记的用意?他有什么用意呢?”贾大亮假装不解地问。
银俊雅说:“我认为栗书记的用意很明白,就是要让你把政府的担子担起来。因为黄县长的问题是明摆着的,是迟是早,只是个时间问题。实际上,下面也能看清这步棋,我想大伙不会不服你,不会不听你的话。就凭你在太城多年的威望,也不会有问题。要说黄福瑞不高兴,那他是活该,完全可以不管他。所以,我说你应当打消一切顾虑,放开手脚来干才是对的。”
贾大亮特别注意银俊雅说的“我认为栗书记的用意很明白”这句话。他想,银俊雅说的是我认为,是不是栗宝山的真实用意,没有完全说清楚。如果就字面而言,那只是银俊雅个人的认为。如果从银俊雅与栗宝山的关系来分析,肯定也是栗宝山的意思。作为银俊雅,不直说栗宝山说过这样的话,也符合情理。再加上银俊雅给他分析的那几种情况,也完全符合实际,所以,他只能表示同意银俊雅的看法说:“你说的倒也在理,看来还是我这个人思想迟钝,想问题总是想得那么窄。”
银俊雅心里笑着想:“好家伙,第一次听他说到自己的弱点。这大概是无奈之举吧?”她嘴里说道:“你不是思想迟钝,也不是想得窄,有那些想法是很自然的,换个别人也会那样想。”
贾大亮听了以后很感激。他觉得银俊雅真像是自己的人了。他又一次动情地看着她,被压下去的那一团恶火又在蠢蠢欲动。
银俊雅看在眼里,气在心上。她有意站起来,躲开他的目光。在屋了里踱着步说:“我想提个建议,或者说,提醒一下贾县长。栗书记初来乍到,你是太城县的老领导,目前你又处在这样一个特殊的位置上,尤其是全县经济建设的事,搞好搞不好,可以说全在你的身上,希望你快快打消一切不必要的顾虑,集中思想集中精力,拿出具体的落实措施。”
贾大亮好像又受了一次批评。尽管银俊雅说话的声音很平和,但他从银俊雅躲开他的目光,继而站起来给他提建议,感到了这一点。这使他不得不把那恶火再度压下去,红了脸说:“接受你的建议和批评。我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思想开小差的毛病,真是没有办法。从现在起,我一定集中精力想工作,争取快一点拿出具体的措施来。”
“怎么,难道你还要等三天五天,才能拿出办法来?”银使雅不悦地说。
“是啊,总得三天两天吧,反正现在我的头脑里还是空空的。”贾大亮说。
“正因为现在还是空空的,才应该马上动脑筋嘛。今天我就是来跟你研究动脑筋的。”银俊雅说。
“噢。”贾大亮似乎恍然大悟,“那我们就研究动脑筋吧。
你是怎么想的,你说,我听你的。“
气氛显得很和谐,两个人如同老朋友般的融洽。这使银俊雅很高兴。尽管这样,她还是循序渐进地提出问题。她说:“我认为现在的重中之重,是金矿厂的事。而金矿厂首当其冲的头一个大问题,就是马上建班子,马上选一个非常得力的人去当金矿的头儿。”
“金矿的头儿!”这句话立时在贾大亮的头脑里引起强烈的共鸣。在这之前,他还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昨天下午定了他的矿业开发办主任以后,他只想到有取代黄福瑞的趋势,十分高兴。晚上回到家里,又忙着搞防御。先是嘱咐石有义,后又为路明担心,再后来又等黄福瑞跟辛哲仁、粟宝山谈话的信息,弄得一夜紧张不堪,根本没有去想他这个矿业开发办主任应该干什么,自然也就没有想到金矿厂还有不个安头儿的问题。实际上,这是他最感兴趣。最愿意抓在手上的事情。这些年在太城县里,别的一切工作,他都可以马马虎虎,可有可无,而对安头儿,他从来都是寸步不让,凡能抓在手里的,都要亲自抓在手里,环环相扣,非常认真。对于金矿厂,他一是精力不及,二是时间太短,还没有顾上去想。现在经银俊雅这么一提,他才猛然地想起来。而且意识到此职非同一般,将来太城县很可能要从金矿厂改变面貌,抓住了它,就等于抓住了未来的好运。他想,该让谁去干呢?他立马开动脑机过电视,在自己的那个圈里找人。由于来得过于仓促,没有一点思想准备,一时选不准合适的人,只好应着银俊雅说:“是啊,是必须找一个非常得力的人去当金矿厂的头儿。”
银俊雅见他陷人到搜索枯肠的沉默里,有意打断他的思路说:“贾县长,你认为谁可以当此大任呢?”
“得好好地想一想,想一想。”贾大亮一边回银俊雅的话,一边还在思考。
银俊雅看着他,心里想:“看来他是不会让我提人选的。”为了进一步证实一下,银俊雅又说:“如果贾县长觉得合适的话,我……”她说到这里,见贾大亮忽然十分敏感地抬起头、欲插话的样子,马上把话打住。贾大亮见她把话打住了,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欲言又止。银俊雅这时候说道:
“贾县长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你说吧。”
尽管贾大亮有些不好意思,但在这样重大的事情上,他觉得还是不能客气。对于金矿厂的头儿,他认为自己必须争取主动,第一个提出人选,这样才有争过来的保证。如果叫银俊雅抢了先,他就被动了。所以,当他听到银俊雅的话里有提人选的意向时,立时急不可耐地欲插话。他想,虽然自己还没有想成熟,但说出一个来,总比不说强,总比让银俊雅抢了先要好。在这样关键的时刻,那个恶人的本性又主宰了他,使他不得不把银俊雅划到圈外去,而且是那样不顾礼节。他只些微地红了脸说:“是,我是想到了一个人。不好意思,把你的话打断了。我想到了郭云飞。郭云飞你认识吗?不认识。因为你过去没有机会跟他接触。他现在是计经委的副主任。曾在农机厂、建材厂、化肥厂等好几个厂子当过厂长。党性强,有事业心、有魄力、有水平。对工业十分熟悉,刚四十过头,年富力强,是金矿厂最合适的人选。叫他去干,保险能于好。”
对郭云飞这个人,银俊雅不是不认识。她知道此人与贾大亮说的完全相反。他那里有什么党性,吃喝嫖赌、贪污腐化在太城县是有名的。走一处败一处,那里有什么事业心?不是有魄力,是派头十足,架子极大。根本没有什么水平。对工业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就会吹牛瞎指挥。之所以在许多厂当过厂长,是因为到哪个厂子也弄不好,而又跟贾大亮特铁,便走了一厂又一厂,最后又把他安排到计经委保护起来。银俊雅想,他叫这个人当金矿厂的头,存心是毁了开发矿业的大业。但为了顾全策略,她面不露色,只说不认识这个人。待他说完了,她才说:
“对这个人,我不认识,不了解。我想如果是要贾县长看上的人,一定是没有错的。我还想把我刚才没有说完的话说完。我刚才想说,如果贾县长觉得合适的话,我的意见最好采取竟争上岗的办法,在全县范围内招考金矿厂的领导人选。”
“原来她是要说这个。”贾大亮心里想。不过,银俊雅提的这个办法也是够厉害的。一搞公开招考,他的人就没有保证了。所以,他听了以后说:“时间这样紧,要搞那玩艺可就费事了。再说,搞那形式,选出来的人也不见得就有水平。”
贾大亮反对,是银俊雅预料中的。但她没有想到贾大亮说会道会写。对此,我只能同意一半。不错,一个企业搞好搞不好,主要是看企业的领班人实际干的效果怎么样,而不是看他的宣言有多好。从这个意思上讲,看实践是对的。但绝不能否定知识对于一个企业领班人的极端重要性。如果否定了这一点,就又回到了过去。不重视这一点,选出来的人,肯定不会把金矿搞好。至于实践经验,你说谁丰富谁不丰富?金矿过去没有,现在我们是搞头一个。从这个意义上讲,谁都难说经验丰富,谁都是从零开始。当然,从大的范围讲,是有个经验丰富不丰富的问题。这也正是我们要在公开招考中特别注意的一个问题。所以,只有搞公开招考,才能把二者兼顾起来,保证人选素质的全面可靠。第三,你说太城县小,对干部非常了解,那未免过于自信了。而且,我认为,搞公开招考,可以使我们当领导的超脱,避嫌,省得叫人家说三道四,何苦呢?“银俊雅说完这些以后,觉得有必要进一步缓和缓和气氛,所以微微笑了笑,接着又说:”贾县长,容我心直口快,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我想你是喜欢这样的。你大概听得出来,我说这些,完全是为了工作,也为了我们两个人。因为是我们两个人具体担负着矿业开发的任务,上金矿又是极关键的头一炮。这一炮,我们一定要打好,只能成功,绝对不能失败!我在想,如果我们一开始就走改革的路子,到了成功的那一天,就不但有经济上的辉煌成果,而且有政治上的辉煌成果,那就是了不起的伟大胜利了,我们该有多么荣耀,多么高兴呢?贾县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贾大亮感到银俊雅驳他的那三个问题,使他无法再找到狡辩的词句,不得不懊丧而焦虑地低下了头。可听了银俊雅最后说的这一堆话,不由得高兴地抬起了头。因为银俊雅最后说的一些话,非常符合他的野心。他看着银俊雅,又觉得银俊雅非常非常亲切了。他又一次拿银俊雅当自己的人,很兴奋很冲动地说:“是这个道理!是这个道理!你真是太聪明,太伟大了。我听你的,就这么干!”
银俊雅从心到脸都笑了:“好,我们总算达到了共识,这是胜利的开始。”
贾大亮转念又问:“怎么搞法?都需要出些什么题呢?”
银俊雅猜透了他的心思,说:“因为时间太紧,我看可以简便一些。让每个报名参加的人,临场发挥,说一下他如果当上金矿矿长以后,怎么干。完了,随机提一些问题问他。”
“由谁来问呢?”贾大亮又问。
“就由我们两个人来问,怎么样?”
“好,好,就由我们两个人来问。”贾大亮高兴地同意后,稍想又问:“那我们都问些什么,得事先研究定下来吧?”
“我看不必事先研究定下来。我们两个人可以根据情况,随意提出一些问题来问。主要看他的应变能力。可以问经济知识,也可以问企业上的一些政策法令、管理常规等等,还可以问别的任何问题。我们两个人各自略加准备就行了。我看也用不着沟通了,各自掌握就行了。在公开考核的基础上,可以让大家投一投推荐票。为了稳妥起见,最后还由县委来审定。你说这样好不好?”
贾大亮的心事都通过银俊雅的所说解除了。他高兴地同意了银俊雅的意见。后又问:“那什么时候搞呢?”
“今天下午就搞怎么样?”银俊雅明知贾大亮不同意,还是这样问。
“不行。时间太紧了。”贾大亮立刻作出反应。
“那你看什么时间合适?”
“怎么也得准备两三天呀。”
“两三天没有必要。对于就考者,需要有点准备的,就是自己的一个方案。实际上,时间越短,越能看出一个人的水平。至于随机提问,我们不事先告他提问的范围,他准备也没有办法准备,全看他平时的知识积累和现场应变发挥的情况。作为我们,只要通过广播发个通知,我们两个人在脑子里准备一批问题就行了,是用不了多长时间的。”
贾大亮想,他必须争取一两天的时间。只有这样,他才能把自己的问题拉出来,告诉给他要告诉的人,让他们有个差不多的准备。因此他说:“我的脑子比不上你的脑子好使,时间太短了,我的问题准备不出来。我得为这次招考认真负责呀。”
“好,可以多给你点时间,你说吧,有多长时间就够了?”银俊雅很大度地说。
“怎么也得一两天时间。”贾大亮硬着头皮说。
银俊雅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只好让步说:“好,就按你说的下线办,明天下午进行。如果从现在算起,还有二十七个半小时,时间是够充裕的了,怎么样?”
“好吧。”贾大亮不能不同意了。
二十四、矿长
很俊雅跟贸大亮分手以后,贾大亮立刻开始了紧张的安排。他首先写了一批准备提问的题目。在写这些题目的时候,他把握的原则是,越简单越容易越好。然后,他确定了几个重点人,把要问的这些问题提前告诉给他们。并要他们抓紧时间,开动脑筋,务必准备出一个高水平的方案。安排完了这些,他又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具思苦索第二批准备提问的问题。这个时候,他的原则是,越复杂越难解答越好。为了把这一批难题想出来,这天夜里他又熬了一个通宵。
对于贾大亮的这一手,银使雅早就料到了。她从贸大亮的办公室出来以后,顾不上回味胜利的喜悦,立刻又投入到对明天那个重要战役的思考里,贸大亮的卑鄙作法,等于把竞争置于不公平的起跑线上。她既不能像贾大亮那样,把要问的问题偷偷告诉给什么人,也不能为了给什么人加分,问些很简单的问题。要想把金矿的矿长选好,必须问那些能够检验一个人真知识水平的问题才是对的。可这么一来,如果到时候让他们的人占了上风,那就前功尽弃,十分被动了。
虽然还可以通过栗宝山采取措施,但困难就大得多了。“该怎么办呢?”银俊雅感到压力很大。
“是人才再难的题也难不倒,是蠢才就是趴在他耳边现教,也不一定能够奏效。”栗宝山曾给银俊雅说过的这句话,此时忽然在银俊雅的耳边又响起来。她相信这句话。这话又一次给了她信心和力量。同时,她心目中的那个人,也现显在她的眼前,她想,如果真像人们所说的那样,如果他真是个人才的话,他就一定能经得住这回考验,就一定能夺魁的。后来,银俊雅考虑到他目前可能有顾虑,特意给他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没有说别的,只是鼓励他一定要参加这次竞争。
第二天下午两点钟,公开招考金矿矿长的大会在县礼堂拉开了帷幕。礼堂内座无空席,周围还挤了许多人。县五大班子的领导和地委书记辛哲仁在主席台上就座。担任主考人的贸大亮和银俊雅坐在前台的一张桌子后面。一开始,银俊雅宣布开会,宣布贾大亮讲话。接着,贾大亮讲了目的、意义、要求和注意事项等等。再接着,银俊雅就宣布报名参加者上台亮相。
抢在前边上台的几个人都是贾大亮重点安排过的几个人。这些人的方案普遍都准备得长。但银俊雅限定每人十分钟,一到时间她就按电铃。虽然按了铃后还允许他们讲完,但把他们本来就很乱的思路打得更乱了,谁也没有说得让他们的主子贾大亮满意。尽管是这样,贾大亮还要用劲地鼓掌,并把鼓掌的手举起来,号召着台下。到了提问的时候,他总是抢到银俊雅前头。而他提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简单,几乎连小孩子都能答上来。有的提问,甚至惹得全场大笑。不用说,他们都答上来了。银俊雅到了这个时候,也不管贾大亮高兴不高兴,拦住那些人,接着提问。而她问的那些题,他们几乎都没有答对。这么算下来,他们的人得分也就是中等水平。
后来又有几个人登台亮相。贾大亮没有像先前那样积极,银俊雅也没有像先前那样认真。因为不是贾大亮的人,又没有多少水平。
“他为什么还不动?难道真没有信心?”银俊雅又朝后边那个人看了一眼,心里不安地想。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县地方志办公室的副主任龚泰民。关于此人的情况,我们在前面已作过了介绍。银俊雅到太城以后,听到不少人为龚泰民鸣不平,曾有意接触过他,发现他确实是一个很有才能的人。所以,决定上金矿的时候,银俊雅就想到了龚泰民。但是,昨天当她给他打电话,动员他参加金矿矿长竞争的时候,他却半天没有说话。后来,他说他没有那个能力,不打算参加。她动员了一气,他最后才勉强地答应了。现在见他坐在后边,一点上台的动向也没有,她不由着急地用眼睛盯住他。
这个时候,坐在银俊雅旁边的贾大亮十分得意。因为已经上台参加了角逐的那些人,他的人占据着优势。特别是郭云飞,因为他善于演讲说大话。能够在一段时间里煽乎人心,加上贾大亮在提问中极力成全,而很俊雅又因昨天贾大亮当着她的面极力推荐过郭云飞,使她出于战略考虑,不便插进去给郭云飞设置障碍,结束时台上台下又有不少他们的人使劲鼓掌,造成了较强的拥护气氛。
在这样的情势下,不但银俊雅十分着急,栗宝山也很不安地看着台下。
正在此时,报名上台的人忽然没有了,场内一片肃静。
贾大亮见此情景,非常高兴,恨不得立时宣布结束散会。他高喊一声:“还有没有?”紧接着正要喊“散会”,台下应了一声:“有!”
人们的眼睛寻声看去,正是那个龚泰民应声站了起来。
银俊雅和栗宝山舒了一口气。贾大亮和金九龙则不由得紧张起来。紧接着场内响起雷鸣一般的掌声。
龚泰民显得很沉稳。他一边向周围鼓掌的人点头致谢,一边大步往台上走。
他不像所有上台的人,手里没有讲稿,开头没有半句客套的话。一张口说的就是大家普遍关心的问题。每句话都是那么实在,没有修饰,没有形容,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别的人都是豪言壮语,一大难保证。他却列举了许多困难和问题。随后,他一个困难一个问题地逐个分析,最后得出解决困难和问题的途径、方法和措施。他既让人看到金矿美好的前景,又让人看到稍有不慎,将不堪设想,甚至会成为贫困县的一个大包袱。他的发言给这个大会降了温。刚才,会场上的人都被豪言壮语托起来的美好前景鼓动得浑身发热。现在听了龚泰民的话,慢慢地凉了下来。不过,在他结束发言的时候,会场上响起了长时间的鼓掌声。
栗宝山、银俊雅和张言堂等人欣慰地笑了。
贾大亮和金九龙等人如丧考妣,一脸的不高兴。
在龚泰民发完言,会场上的掌声还没有停息的情况下,恼得无法忍耐,连必要的掩饰都忘了的贾大亮,便黑着脸走到龚泰民眼前,开始向龚泰民发难:
“请你逐年回答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后到去年五十年时间里,美国每一年国民经济的主要数据。”贾大亮问完这句话,盯视着龚泰民,等着看他如何败下阵来。
全礼堂内的人都为贾大亮提出这样不公平的问题,有意刁难卖泰民而感到愤慨,只是龚泰民并没有被问住,他微微一笑,随之如同流水地说出了五十个年头里一百五十个数据。这使大家为之一惊,使贾大亮不由得惊疑地问:
“你说的,对吗?”
“对不对,你应该知道呀。”龚泰民声音不高不低地回敬了他这么一句。
实际上,贾大亮根本就不知道这些数据,他当初只想什么题最难,如何把人难住,却没有顾上想一想正确的答案是什么。所以,在龚泰民回敬他那句话以后,他的脸上出现了一副极难描述的尴尬相。
龚泰民看了着贾大亮难堪的样子,面向大家郑重地说道:“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我刚才回答的那些数据,绝对正确无误。如果有哪一个数据说得不对,我甘愿立刻滚下台去,并且承认自己是一个无能的无赖。”说完,他又转向贾大亮问:“贾县长,你说我回答得到底对不对?”
贾大房没法说不对,他吱唔道:“就算对吧。”
“什么是就算对呢?对就是对,不对就是不对,请贾县长给我个肯定的评判。”龚泰民抓住他不放。
台下突然爆发起掌声。
贾大亮知道这掌声的含意,他有些恼羞成怒,张口说出一句他不该说的话:“对还不行吗?起什么哄?”
台下发出一阵嘲笑声。
“干什么干什么??谁有意见上来说,谁?!”贾大亮高声嚷着,扫视着台下。
大家慑于他的淫威,不敢再出声了。
银俊雅为了给贾大亮台阶下,走上前来,插在龚泰民和贾大亮中间,提些别的问题,龚泰民自然是对答如流。如果贾大亮知趣识相的话,他不再说什么也就是了。可贾大亮偏偏不知趣,不识相。他不甘心自己的失败。他在银俊雅间完之后,又插上来问。自然是问他准备的难题。他没有想到,不管问到哪一个难题,龚泰民都是毫不打停地回答了出来。
每回答完一个难题,台下就响起一阵掌声。他的发难,实际是把龚泰民一步一步推上人们公认的高层次。公开招考金矿矿长的大会,是在人们向龚泰民热烈鼓掌声中结束的。
贾大亮散了会回到家里,心情极不舒畅。他老婆冯玉花做好了饭叫他吃,他愤愤地把老婆从屋里赶出去,拨通了金九龙的电话。两个人经过商量,认为阻止龚泰民只有一个方面还可以做工作,即龚泰民是黄福瑞的同党。“把龚泰民跟黄福瑞的关系直接告诉给他们。因为这是事实,他们从别人那里也能证实的。”金九龙向贾大亮这样建议说,在他们看来,一旦栗宝山知道龚泰民是黄福瑞的同党,就一定不会任用他。因此他们决定,吃完饭就去找栗宝山,把这个情况告诉给他。然而,不等他们把饭吃完,县委办公室就打来电话,要他们吃完饭马上到县委常委会议室开会,研究决定金矿矿长的最后人选。两个人接了这个电话,立刻扔下碗就往县委会跑,想赶在开会之前,把要说的话灌到栗宝山的耳朵里。谁知当他们赶到县委的时候,栗宝山已经不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了。他的办公室锁着门。他这时已经坐在常委会议室里。而且,别的常委也都到了,正等着他俩开会呢。他们一看不知如何是好,不能自禁地愣在门口。
栗宝山、银俊雅和张言堂三个人,早把贾大亮一伙的最后一着书估计到了。他们这样做,就是为了不给他们机会。栗宝山见他们两个人愣在门口处,立刻宣布开会说:“大亮和九龙他们来了,我们开会吧。”紧接着,他就说这一次常委会要讨论研究的问题。
贾大亮和金九龙见此情景,只好匆匆进屋,寻找座位,坐了下来。可他们怎么能够坐得住呢?两个人着急地交换眼光。这是他们两个人的绝活。平时,他们就惯于用眼睛说话,用眼睛交换意见。今天晚上,自然更是这样。用了不几分钟,他们就商定了一条意见。于是,金九龙悄悄地溜出去了。
栗宝主假装没有看见。他讲完会议的开场白之后,向心不在焉的贾大亮说:“大亮县长,你是主持这次公开招考的,你先讲讲看法和意见吧。”
心慌意乱的贾大亮,只听见栗宝山唤他,没有听清栗宝山后面都说了些什么,他半张着嘴,看看栗宝山,又看着银俊雅。
银俊雅心里发笑,脸面上很关切地提醒他说:“栗书记让你先讲讲意见。”
贾大高明白了。可他的意见怎么讲呢?他一时感到为难。顺口推说:“银助理你先讲,你讲吧。”
很俊雅喜出望外,立刻答应说:“好,贾县长叫我先讲,我就先说几句。”于是,她首先向常委们汇报了公开招考金矿矿长前组织工作情况。在这里头,她特别表扬了贾大亮对公开招考领导干部这样一项富有重大改革意义的工作,认识是如何高,如何给予充分的重视,如何精心安排部署,使公开招者获得了圆满的成功。接着,她对参与竞争者逐个进行评价,肯定各人的长处,指出各人的不足。说到郭云飞时,她有意给予较高的评价,使贾大亮听得乐滋滋的,但说到最后,当银俊雅说出自己的结论时,贾大亮却由不得睁大了悲哀的眼睛。
“根据以上情况,进行综合分析,我认为最合适的人选是龚泰民。这也是民意所向。”银俊雅最后的两句话是这样说的。听了这两句话以后,贾大亮才知道让银俊雅先讲是完全错误的。在这种情况下,他要说郭云飞最合适,就得先得罪银俊雅,否定银俊雅的意见,这不是自找来的败兴吗?栗宝山让他先讲,他为什么不争取主动先讲?为什么要推让给银俊雅呢?要是在两天以前,他可以什么也不管,该讲则讲。现在他不能,不能得罪了很俊雅,因为他在银俊雅身上有一个极其幸福的梦。
这个时候,公务员风风火火地推开门,拿着一封标着“特急”的信送来了。贾大亮和金九龙看了,松了一口气。
别的人都惊奇地看着,不知道那是一封怎样的倩。公务员把信交到栗宝山手上,栗宝山却不去认真看,顺手把那信反放到茶几上,若无其事地继续主持自己的会议说:“其他的人接着发表意见吧。参与竞争的同志,大家都熟悉,谁的素质高,能耐大,心里都有底。下午的大会,大家也都参加了,谁提的方案好,谁回答问题回答得好,谁最受群众的拥护称赞,都看到了,有什么意见看法就讲,不必客气。”
于是,有几个人相继发言。大都认为龚泰民合适。
贾大亮和金九龙见栗宝山一直不理睬那封信,急得七窍冒烟。他们又一次交换眼光,用眼睛说话。金九龙又一次溜出了会场。
不多时,公务员推开门喊栗宝山接电话。
“告诉他,我正在主持开会,有事一会再来电话。”栗宝山对公务员说。
金九龙叫住公务员说:“问一下是哪里来的电话。”
栗宝山抱定一个主意,而且催着大家发言表态。
公务员返回来说是:“是地委来的电话,说是有急事找栗书记。”
贾大亮和金九龙以为,栗宝山这一回不能不动了。只要栗宝山接了那个电话,他就会知道龚泰民是黄福瑞的同党,他就会自己找理由把龚泰民搁浅了。可栗宝山依然坐着不动。他向公务员说:“你告诉他,我正在主持开会,很快就完了,完了以后我找他。”
“栗书记,这……这不太合适吧?”金九龙这时站起来说。
“这有什么不合适呢?不行,你去接一下,看看有什么着急的事。”栗宝山对金九龙说。
“人家是要书记接,肯定是保密的事,我怎么能接呢?”金九龙说。他当然是不能接那个电话的。
采宝山继续主持会议,让大家发言表态。
贾大亮着急地看金九龙。金九龙也着急地看贾大亮。经过疾速的目光交流,两个人决定打一下纪检书记王明示的牌。王明示正好坐在金九龙的旁边。金九龙稍微靠过去一点,在王明示的耳边说了几句话,王明示立下明白了金九龙的用意。他想,不说吧,会得罪了贾大亮和金九龙。因此,略微考虑了一下,就发言说:“根据龚泰民在竞争中的表现和群众的意见,我倒也同意龚泰民任金矿的矿长。只是有个问题需要提出来,请大家斟酌考虑。就是龚泰民当计经委主任期间,曾有人反映他有不廉洁的问题和文革当中给厂长写黑材料的问题。”
栗宝山听了以后立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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