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她气鼓鼓的样子,他便耐着性子又道:“你考大六和专八时背过词库?多看两次自然就认识了。”没等她反应过来,已将资料拍在她手里,“去,把有圈的几段翻仔细。”
两人soho期间,姜晚照差人送了外卖过来,连带一大箱生鲜食物,足够他们吃上一个礼拜。乔执也不时有电话来,不知说了些什么,段立言的回答一律是漫不经心的一句“再等等”。
某天吃饭时,霍知非突然问:“jh的那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他手里的筷子一顿,倒也没有犹豫,“这样的人还犯不着我去计较。”
霍知非状似了然地笑了笑,“是啊,你不计较,只不过让乔大哥拿着你的圣旨去跟人讲条件罢了。”
她话里有话段立言像是浑然不觉,放下筷子,摸摸她的头,“继续猜。”
他笑得一脸无害,反倒引得霍知非冷下脸,赌气道:“猜不出来。”
段立言毫不在意,反而难得耐心地解释:“他的目标是我,却误伤了你,还泄露了底细。你说,会是谁更咽不下这口气?”
霍知非按着微微发热的额头,想了想,“你明知道祁隽不会那样愚蠢,他背后的那个人是姚雁翎才对。”
段立言似乎并不打算同她讲道理,只冷“哼”一声,“只要是jh的员工,祁隽就脱不了干系——内忧外患,自讨苦吃。”
“等等——”霍知非眼皮一跳,“你是说,jh的供销也出了问题?”
“越发聪明了。”段立言的笑里难掩欣慰,也就不再卖关子,“听小乔说,大客户和分销商天天堵在jh讨说法,把办公室围得水泄不通。”
他言中所指,霍知非的头尽管越来越沉,但还是一想便知。
jh在并购的当口惹下这样的祸事,针对的还是唯一的出资方。倘若da因此事取消并购,业内唯其马首是瞻的其他企业自然无意树敌,亦不会轻易介入;
另一方面,眼看已到了下半年,相当一部分积压的订单又临近交货,生产设备的添置和调试已成燃眉之急。而按乔策和段律齐之前的猜想,jh的资金周转即将进入枯竭期,即便祁隽能够说动那两家风投集团参与竞购,以现在的状况来看,竞标方的报价不但要包括并购价格,还须附带推迟交货可能产生的赔偿费用。
原本奇货可居的香饽饽一转眼成了避之唯恐不及的烫手山芋,美方只怕鸡飞蛋打,作出势在必行的让步也就不见得意外了。
内忧外患,段立言的话真真不错:“送上门来的机会为什么不加以利用,这一回,该换我等等他们了。”
在外人看来,祁隽无疑干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蠢事,da不费一兵一卒,隔岸观火还能通吃全盘。
可是……不对!
da是段立言的da,段立言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做……
霍知非猛地抬头看着他,“jh的那些大客和分销商,你许了什么好处?”
她的猜测像是在他意料之中,“如果jh无法按时供货,da到时会给他们三个点的折扣。”见她握住筷子的手顿了半晌,他又将鸡汁云丝推到她跟前,“这个解释你可还满意?”
难怪他这几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里待得气定神闲,原来早已打了以逸待劳的正经主意,任旁人又探又猜等得抓心挠肺,兀自岿然不动。
“你当是在哄三岁小孩呢?”霍知非的脸色不好看了,将碗筷一扔,“眼下祁隽都快被世人的唾沫给淹死了,就算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你用这件事把他推上风口浪尖,难道只是为了jh这么简单?”
“当然不是。”段立言笑得愈加云淡风轻,“其实,他要jh,办法也不是没有。”
霍知非脑子里一个激灵,下意识就问:“什么?”
“卖掉da的股份,”段立言淡笑着顿了顿,“——项家名下的全部。”
诚如段立言所言,祁隽想要保住jh,又无法借助外力,用da的股份套现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换而言之,若无这笔巨额资金,祁隽必无保住jh的可能;但如果卖掉da所有股份,祁隽的胜算也只取决于对手的实力。
而他的对手,自始至终只有一个……
段项两家的恩怨无疑会在不久的将来尘埃落定。
霍知非顶着昏沉的脑袋想明前因后果,才刚觉有几分轻松,不过片刻,一颗心又慢慢揪了起来……
段立言只间她晶亮的双眸蓦地一黯,嘴角却绽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既而轻声道:“恭喜段总。”
他心底莫名地一凛,不动声色地笑道:“打算送什么贺礼给我?”
她垂下眼睫,“我的心意,恐怕会教你失望。”
他缓缓倾身,捏着她的下巴对着自己,“只要是你送的,我来者不拒。”
“那好,”霍知非定睛看着他,逐字道,“如果我说我要作为受害人进行起诉呢?”
受害人起诉,之后便会是警方介入,整件事就将成为刑事案件,且不论个中的牵扯定不会如料想的那样简单直接,落到当务之急的并购一事,进程的暂缓无异于给予祁隽挣扎喘息之机,段立言之前一气呵成环环相扣的布局生生被打了折扣。
果见他难掩一瞬间的意外,渐渐拧起的眉心拂去了满面笑意,语锋也突地一沉,“霍知非——”
她撑住桌子站起身,仍是浅浅笑着,“抱歉打破了你的如意算盘。不过,你一定想得到更好的办法——”她伸手指指窗外,“比如辟谣,比如……向媒体宣布我们……分手……”
不等段立言作出反应,她忽地两腿一软,意识模糊的下一秒,整个人已倒在他怀里……
段立言甩着体温计走出卧室,顺手带上门,打开厨房的冰箱,乍一看傻了眼。
他在炉灶前的本事仅限于最低级别,也就是煮碗面炒个青菜的水准,何况冰箱里的大半储备都不适合又在发烧的霍知非。巧妇尚且难为无米之炊,遑论他这个头疼不已的门外汉。
他联系姜晚照,算是解决了材料问题,收线后灵机一动,转手拨到耿清泽手机上,劈头便叫:“耿二,你老婆在不在?叫她听电话。”
那头一声不发地挂了线。
段立言惊得一怔,转念又明白过来,再度按下拨号键。
线那头倒也没有拒接。他听出耿清泽的声音,开口时脸上已堆足了笑:“二哥,尊夫人近来可好?尊夫人妙手神厨,可否烦请拨冗赐教一二,小弟这里多谢了。”
挂了电话,新鲜食材也已送到。望着听写下来密密麻麻的攻略,段立言头疼不已,生平第一次不自信到几近心灰。
霍知非烧得难受,吃了退烧药仍是睡得极浅,最后被一连串隐隐约约的碰撞声扰得再无睡意。
不一会儿,段立言端着托盘进来,打开床头灯扶她起身,自己端起碗,将瓷勺递到她手里。
她搅着碗里的粥,香菇和鱼片的刀工只能算差强人意,米粒倒已完全化开,不知费了他多少工夫。她觑见他衣服上那几点斑迹,额头上细细的一层汗,还有左手食指上被烫出的水泡……无一不令她心酸难忍,却终究还是将心一横,把勺子一扔,“我不想吃,你拿走。”
段立言舀了一勺粥,吹凉后送到她嘴边,好脾气地哄着她:“我忙了这大半天,你好歹尝一口,给点意见。”
“有葱有姜,我吃不下去。”她虚弱地推开他的手,不等他说话,又缓缓躺下。背脊朝天,连他的脸色也不用再看。
段立言只怪自己一时心急,忘了她的忌口。亏得方才那位二嫂的提醒,他做了两手准备,转眼间又端了两只碗进来。
“这里有白粥,还有新炸的肉松,起来喝一点。”他把碗搁在床头,放轻手脚去抱她的肩,“来,听话。”
霍知非猛地扭过头,将脸死死贴着枕头,“我不吃,你出去。”
等了半天,没有他的脚步声,接着觉出床垫的一侧微微一陷。
微凉的手轻抚着她的发顶。段立言似乎轻声一笑,既而低低道:“没有用的……你跟我找茬、使性子、发脾气……无非是想要我跟你离婚。那我现在就告诉你,这些统统没有用……再怎么胡闹也没有用……你要哭要闹,我就陪着你,你要不吃不喝,我也奉陪到底。放心,我耗得起。”
他始终在笑,只是笑里透着一点苦涩,“哪怕有一天,你心里已经没有我,哪怕连看都不想看我一眼,还是别想出这个门——你是知道的,我一向说话算话。”
又坐了约摸一杯茶的工夫,他伸手帮她盖严薄毯,熄了灯,俯身在她颊上轻轻一吻,既而起身离去。
门被阖上的下一秒,霍知非再也把持不住,抱紧枕头将脸埋进去……
破晓(1)
又过了大半个礼拜,美方终于以五个点的让步结束了这场无形的价格拉锯。段立言终止了短暂的蛰伏期,赶去da召开项目组会议,修改并购协议。
会一开就是一下午。结束后,段立言又拣出几件要紧事,处理完毕后开车回家。
他外出的这一整天里,守在雅叙茗苑的人不时捎来消息,说今天蹲点的记者只有寥寥数人,霍知非并未出门,门里也不见任何异常。
霍知非最擅长的反抗便是反其道而行之,这一点段立言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就是有那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任性,宁可放弃自己原先的计划,也要让他的设定落空,每每看见他稍有些无法得逞的意外,她脸上一派漠然,心底里却笑得不知有多开心。
段立言就像是个强迫症患者,明知道她退了烧已无大碍,暗笑自己神经过敏,然而一颗悬空的心不等见到她安然无恙似乎根本无法落地。
这个夏夜闷热不堪,不时有隐隐雷声遥遥滚过。
就这么在阴沉里飘忽了一路,车终于驶入雅叙茗苑的大门。驶过正楼前方时,他下意识抬头一瞥,只一眼就神色大变,猛地踩下刹车。
尖锐的摩擦声还未消失,人已从银灰色的车里跳出来。
豆大的雨点纷纷落下,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楼里,又以最快的速度跑上楼开了门,径直冲上阳台,一把抱过站在高处的霍知非,两人重重跌倒在地。
虽有段立言整个人垫在身下,霍知非还是摔得不轻,背心即将痊愈的伤口更疼得像要裂开一般。她强撑着冰冷的大理石地坐起身,手里撕破的睡衣连带一腔怒气劈头朝他砸过去,“好好的发什么疯?!”
她在屋里闷了几天,出来松松筋骨。做完一些不太费力的家务,恰好见厨房里有才送来的新鲜海鲜。想起前些天自己辜负了他的好意,打算做个海鲜泡饭就当补偿。
预备好虾仁、花蛤、海参等原料,她又去收拾那只帝王蟹。才刚掰开蟹壳,外面就开始有雷声作响。这么一来倒提醒了她,不然真忘了还有不少衣服晒在外头。
她洗净了手,眼见一场大雨即要兜头而下,行动愈加争分夺秒,不防欲速不达,一件睡袍勾住了晒架的边角,她几扯不下,便拖了椅子站上去。
段立言在车里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她半个身子伏在栏杆上,夜色里,他凭着衣衫的轮廓都能分辨出她那截纤细的腰,探出的一只手还竭力去够飘荡在半空中的衣角……
片刻的麻痹过后,痛意慢慢袭来,飞散的魂魄开始一一归位。段立言撑着手肘起身,撂开那件豁出一道大口子的男式睡衣,声音里是罕见的厌倦与疲惫,“就当我是疯了吧。”
他慢慢走进厨房,霍知非亦忍痛跟过去,意识到他行动上的明显不适,开始有些紧张了,“你……怎么了?”
他转过身,挽起袖口,拨开水笼头洗手。
左臂上赫然一片红印,显见是之前倒地时的擦伤。她急扑过去,“要不要紧?我看看。”
刚抓住他的手,却被他一反手轻轻抽回,霍知非顿时急了,“段立言你怎么回事?说句话行不行?”
“说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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