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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家人吗?”
“她只有一个人。”亚男淡淡的说。
克强无计可施了。“奇怪,对我的朋友有效,对时雨为什么没一点用呢?”
曦宇竟败给一台不会言语的电脑?太惨了吧!
“时雨是个死心眼。”亚男沉吟著。“有了,从现在开始,她下班和中午休息时间,我们就紧迫盯人的黏著她,让她没有机会和那个电脑人在一起。”
嗨,小雨。
时雨惊喜的露出笑容,赶快回答。
“曦宇,你在哪?”
就在这啊。
她忘情的咯笑出声。
你不是曾告诉我,你和我谈得太开心,笑出声时会引起旁人注目吗?
“你怎么知道我在笑?”
猜的。我猜对了吗?
“猜对了。现在没开系了,我调到电脑室里面来了,这里面只有我一个人,由外面可以看见我,但听不到我的声音。”
那好,你可以有些隐私。
“啊,你绝对猜不到,曦宇也到ctb来上班了。”
你似乎很高典。
“我为他高兴,他有一份工作了。”
也许他想籍机可以天天看见你,每天和你在一起。
时雨怔了怔。她没想到这一点。
“是这样吗?”
如果是呢?
“我不知道。他刚刚来过,要我教他骑脚踏车,他……问我是不是在躲著他。”
你没有吧?
“嗯,没有故意躲他啦,我要上课,你知道的。”
我知道。
时雨突然想起来——“有件事很奇怪,曦宇知道好些我的事,可是我确定我只对你说过。”
他仍然使你感到偶尔不安吗?
“很难解释,曦宇,因为我自己也还不大明白。”
说来我听听,小雨。
“没见到他时,我告诉自己,不要再和他见面比较好,然而我其实是想念他的。”
我不是告诉过你顺其自然吗?
“他也对我说了同样的话呢。本来我以为再和他见面会增加我心里的烦恼,但今天他出现时,我所有郁闷的心情突然就消失了。”
那太好了,小雨。
“他今天又送花给我,我办公室都快变成紫桔梗花园了。”
你要他停止送你花吗?
“我想一天两束太多了,他又今天才找到工作,不该浪费的。”
小雨,有些话你可以直接对他说。
其实我想你能告诉我的都可以告诉他,他会倾听,也会了解。
“你开始嫌我唠叨了吗?”
不是,小雨。你知道我永速乐意听你说话,不管任何事。
可是我不是经常都在,对不对?
“有时我找不到你。”
所以罗,另一个曦宇不就在你身边吗?
“我已经很困惑了,如果找不到你时,把他当作你,我会更迷糊的。更何况,这样对他也不公平。”
我不是建议你把他当作我,小雨。你常和他相处,把他当另一个可信赖的朋友,慢慢的,你退一步认识他、了解他,你自然不会再把他和我混淆不清了。
“我是信赖他的,他给人的感觉好安心。”
那么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曦宇,谢谢你。”
晚上不要再失眠了。
她释然地笑。“希望不会。我现在感到好多了。”
克强无奈的看著曦宇穿鞋准备出门。
“你干嘛不听劝呢,曦宇?”
“我说过——”
“我知道,我知道。我没说时雨不好,我跟你说了她的情况,你难道自以为是上帝,可以挽救得了她吗?”
“我不是要”挽救“她。我爱她,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克强咕哝著重复他的话。“人家爱的可不是你。”
曦宇笑笑,“你不是和八爪女有约吗?尽在这对我婆婆妈妈的。”
“嫌我罗唆?等你尝到苦头,需要朋友的时候,别找我。”
“你当定我的男傧相了,跑不掉的。”
克强目视曦宇愉快的把新买的脚踏车放进后车箱,摇摇头。他让曦宇用他的车,他只好在家等亚男开车来接他。
他和亚男之间的感情自那日他断然采取主动后,突飞猛进,一发不可收拾。他想到自己到了三十四岁,忽地有如春情蠢动的少男,便不自禁地好笑。不过这是他十八岁那年不小心一时冲动“失身”之后,第一次小心地在和女人交往时克制著欲望。
对他来说,亚男不仅是一个女人,她像头野性难驯的豹,有时又温柔如貂。她狂热如火,但也有女性的细腻,不过她的温柔、细腻只用在时雨身上。
啊,无妨,只要她的爪子抓的是他,不是其他男人,她尽可以向他攻击,他招架得住。
那么曦宇对时雨的痴情又何尝不能理解呢?
亚男一身劲帅的牛仔装出现在他门外,他先给她个火热的吻。
“开红色敞篷跑车,又加上这副穿扮,当你的男朋友得准备个套索把你套住才看得牢你。”他抱怨著坐上她的车。
“你吃醋的样子真逗,巴基斯坦。”她大笑。
“去哪?”
“去接时雨一块去玩。”
“你太迟啦,她大概已经出去了。”
亚男发动车子的手停住。“时雨假日从来不出门的。”
“今天她出门啦!”
“跟你那个朋友?”
“没错。时雨和他在一起,你尽管放心,他爱她爱得我说任何忠言都听不进。”
“听起来这人是满可靠。”她糗他。
“你对我真是充满信心。”他啧地亲她一下。“如何?我这人以德报怨,够善良了吧?”
她启动引擎,对他娇笑。“你善良,我岂不是要年年当选好人好事代表了?说真的,巴基斯坦,你那个对时雨死心塌地的朋友到底是做什么的?干嘛这么神秘兮兮,连名字都
不告诉我。“
克强对曦宇说了时雨对电脑的迷恋,及亚男如何为时雨担心,怕她深陷于和电脑人的怪恋中不可自拔。当曦宇听到关于电脑幻化成人的部分,他哈哈大笑,而后要克强允诺不向亚男透露他在追求时雨。
曦宇是顾虑亚男心直口快,他此刻人在ctb另有他的职责目的,要是这些无谓的小故事在公司传开,对他将造成极大不便,对时雨尤其是个大困扰。
克强虽然认为以亚男对时雨的关心,她不至于向别人胡言乱语,但曦宇有他的立场,克强不得不在亚男面前有所隐瞒。
“他这个人公私分明,”他只能如此说道,“对于他的私生活,他认为是他的私事,时雨的情形我告诉他了——”
“你告诉他?!你答应过我不告诉别人的!”
“他要追求时雨,我当然应该告诉他。他并不以为意,他爱她,其他的他都不在乎,这样爱时雨的人,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克强所不知道的是,亚男口中幻化成人的电脑人就是曦宇。
巷里响著时雨银铃似的笑声、拇指的叫声,和博士不时似嘲笑似不耐的咕咕声。
其实骑了第三圈时,曦宇已经可以不用时雨在后面抓扶著后座,自己骑得很顺了。但他喜欢听她清朗快乐的笑声。当他笨拙兮兮的跨坐在椅塾上,双手紧抓手把,整个人摇摇晃晃,发出紧张的大叫,她起初担心的追著他,后来便开始好笑的笑起来。
而为了使她的笑声不断,他便小丑般继续在脚踏车上歪歪扭扭。
终于,他筋疲力尽了,由脚踏车上跌下来,坐在地上,靠著墙边,笑望著时雨向他跑来,而拇指跟在她后面。
“曦宇!”她奔到他身前蹲下。“曦宇,你没事吧?有没有摔伤?”
“没有。”他摇摇头,抬手拂开她散到脸上的发丝,用指尖抹去她额角的汗珠,凝视她因在阳光下奔跑而红扑扑的脸蛋、她闪闪发亮盈满笑意的眼眸。“你好美,小雨。”他低语。
这声叫唤令时雨脸上的红润褪去了大半。“你叫我……”
“小雨。”硬著头皮,曦宇柔声重复,眼睛紧紧衔住她的,他的心在狂跳。“我不可以叫你小雨吗?”
“不是。”她怔忡、茫然、惶惑的表情,教他看了好心疼又好心焦。
“你不喜欢,我还是叫你时雨好了。”他说。看来他这一步要跨出去,还要再等些时候。
“不是不喜欢。”红润又回到她脸上,比刚才深了些。
试著去认识他、了解他,和他做朋友,不要把他当作我。
她想著“曦宇”一再的提议和鼓励,对曦宇勇敢的微微一笑。
“没有不喜欢。”她又说,“你可以叫我小雨,曦宇。”
曦宇一时情涛万顷,欢喜得几乎要欢呼出声。他渴望拥抱她的手克制著只轻柔的贴在她颊侧。
“小雨,我这一生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他轻语,梭巡著她的眼,“你呢?你快乐吗?”
“嗯,”她笑盈盈的点头。“我的星期假日不曾这么热闹过。”她也伸手抹他额上的汗。“累了吧?进屋去休息一下,喝杯冰茶。”
“好。”
他们握住对方的手,笑著把彼此拉起来,然后曦宇走去牵他倒在地上的脚踏车。
“咦?拇指呢?”小雨转了一圈,没看到小狗。
“也许它跑累了,玩累了,自己先回家了。”
“哦,大概吧。”
曦宇一手牵车,一手牵曦宇的手,博士由墙头飞下来,雄赳赳地站在脚踏车扶手横杆上。曦宇和时雨对望一眼,同时笑著猫头鹰那副阵前领队的模样。
“拇指。”一进院子,时雨就喊。“拇指。”
“拇指。唷,拇指。”曦宇把脚踏车搁在院落,也帮著叫唤。
“咕咕。”猫头鹰先飞进屋。
“拇指。”时雨走进小狗最喜欢去的厨房。它不在那。
“拇指。”曦宇在其他房间找了一圈,也没见到它,或听到它的叫声。
“咕。咕咕。”猫头鹰飞到面向院子的窗台。
“它在外面吗?”时雨又走回前院。
没有拇指的踪影。
时雨急了。“它从来不乱跑的。”
“那它应该不会跑太远。”曦宇安抚她,“你待在家以防它回来,我出去找一找,说不定它要回家时弄错方向,往巷口去了。”
曦宇一路走出巷子,一面叫著小狗的名字,他心里十分担心,那只狗小到可以放进他衣服口袋,要是真走丢了,还很不好找呢。
口袋!曦宇脑中灵光一闪。会不会……时雨说它从不乱跑。他反身折回时雨的家。
她焦急的等在大门口。“找到了吗?”
“我想到一个地方了。”曦宇说,走向他的脚踏车。他骑得热出一身汗时,把夹克脱了下来,两只袖子交叉绑在后座垫上。
他的手伸进夹克口袋,果然摸到一团毛茸茸,捞出来,正是拇指。它还对著他们打了个大呵欠。
“咕,咕,咕!”猫头鹰老大不高兴的对小狗发出斥责。
时雨和曦宇开怀大笑。
“它大概是在我把车子放倒,坐下来休息时跑进我衣服口袋的。”曦宇说著把似乎仍爱困的眯著眼的小狗放进他衬衫口袋。它小脑袋往他胸前一歪,呼噜呼噜的舒舒服服睡著了。
“它今天玩过了头,累坏了。”时雨怜爱的用指尖轻轻抚著小狗的头。
“我看你今晚炸酱面要多煮一些,运动过后又大睡一觉,这小家伙的食量肯定增加一倍。”
时雨转身进屋,去给曦宇倒她一早起来做好的冰茶。“你刚刚那口气好像拇指是我们的小孩,而我们是一对老夫老妻。”
她伸手掩住嘴,回身看著随后走进来的曦宇,睑孔羞得通红。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尴尬的声音掩在掌心里。
他温柔的挪开她的手,用他的双手握住。“那句话说得很适切,小雨,不必难为情。”
“不,不对,不适当。”她抽抽手,他没放,她也就任由他握著。她低垂下头,“我不该那么比喻。”
“好了,你如此不自在,就当作开玩笑吧,不必再放在心上。”他柔声安慰。
“不,不。”她低著的头一迳摇著。“不能拿婚姻、夫妻这样的事开玩笑,你不明白。”
他几乎是强制的托起她的下巴,见她眼眶泪光晶莹,他怜惜的拉她近身,轻轻拥著她。
“我明白,小雨,我明白的。”他低语,手指穿梳过她背部如丝的秀发。“我对你的感情不是玩笑,我那么说是不要你以为你的话冒犯了我。”
“曦宇……”她微仰起睑,再度露出困惑的表情,“我……很迷惑。”
“我了解”他用鼓舞的眼神凝视她,要她说出她只肯对电脑曦宇说的内心话。
她轻轻吞咽一下。“我不知道怎么对待你。”
“你对我很好啊!”他的笑容继续鼓励著她。
“有时候我知道你是曦宇,有时候……我看著你,会以为你是另…个曦宇。”
“反正都是曦宇,不是吗?”他用双手将她的脸庞捧托住。“现在你看著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深深地、专注地、温柔地凝望住他,举起双手覆在他手上。
“你是你,是曦宇。”她轻语。
“对,是我,小雨。”
“我知道,因为另一个曦宇他不可能这样碰触我,虽然我想像过,可是……只是想像。你,是真实的。”
“哦,小雨。”他大胆的拥住她,当她没有退缩,他慢慢收拢双臂,将她密密圈在怀中,但愿永远不必再放开她。
向他说出她的感觉后,当晚曦宇离开之后,开了机,面对电脑,时雨不再感到困顿、迷惑和茫然不安。然而当她的手指抚上字键,自她和电脑谈话以来,第一次她没法告诉“曦宇”她情感世界裹的点点滴滴,她的想法和她的感受。
这新的感受太浓、太甜、太美,并且似乎应该是属于她和曦宇之间,她只能和他分享的一种感情,正如她和“曦宇”也有一份她认为第三者无法明了的情谊。
忽然,她顿悟了。
“我爱”曦宇“ ,是如他说的,像爱一个最亲爱的朋友。”她对猫头鹰说,“而我对曦宇的爱,是男女间的感情。”
“咕。”
“是啊,我恋爱了,博士。”她快乐的低语。
“汪汪。”躺在她腿上的拇指对她摇著尾巴。
“我真高兴你们也喜欢他。”
“咕——咕。”
“我真的好傻,是不是?我一直以为我在和”曦宇“恋爱,把自己吓得半死。”她咯咯笑。
接著,笑容消失。
“我要不要告诉”曦宇“呢?”她又担忧起来,想著“无解的爱”里,莎拉告诉默默她爱上了一个男人,她多么快乐时,默默多么哀伤和痛苦,但仍然为她高兴著,如常温柔的聆听她的细诉,独自承受著单恋的折磨。
“可是现在不说,以后我还是要告诉他,而且朋友之间本来就应该坦诚的,不是吗?”
“咕。”
“汪。”
“嗯,我也这么想。”
时雨开始输入呼叫“曦宇”的密码。
第十章
“我见见他有什么关系?他难道长得像钟楼怪人,见不得人?”
克强拦不住,只好紧张的跟在亚男后面。她不死心的一间间检查他的屋子。
“屋里没亮灯,他还没有回来啦,你为什么不信呢?”亚男来到曦宇住的客房门口时,克强开始暗暗为他的朋友祈祷。
“也许他在睡觉呀!”她轻轻敲门。
“那你干嘛吵醒人家?”
“我不会吵醒他,我只偷看他一眼就好。”
亚男的手握住门把,克强的手阻止住她。
“我这个朋友睡觉不穿衣服的,你这是要教他难为情,还是让你自己难堪?”
“他要光著身子睡觉就该锁门。”亚男很坚持。“你越不要我见他,我偏要看看这个懂得欣赏时雨的有智慧的男人。我还要警告他,假如他敢欺负或玩弄我的朋友,我绝饶不了他。”
门没锁,一旋就开了。越过亚男头顶,克强看见床是空的,室内映著明亮的月光,曦宇不在里面。
他吁了一大口气。“跟你说他还没有回来嘛。自己看,信了吧?”
亚男好不失望的白他一眼。“看你紧张兮兮的,自个儿制造嫌疑。尤其你竟然不要我开车送你回来,坚持要我回家,简直一副心里有鬼的样子。”
“那时候我若不把我们俩分开,不但我们会欲火焚身,你的车子也要著火啦!”
倒是很有可能。提起他们在她车内火热的吻,及他彷佛带电的手抚过她肌肤燃起的激情,那些激昂的亢奋多数仍在她体内沸腾。他若没叫停,她毫不怀疑情况会失去控制。
亚男红著脸,生平第一次说不出反驳的话。
克强的嘴现在还有她的滋味,他的手仍感觉得到她身体的反应。
“我看他一时还不会回来,”他沙哑的半警告半请求,“你快回家吧,我只是个男人,一个男人的自制力是有限度的。”
“干嘛?你要强暴我不成?”饶是嘴硬,亚男是不赞成随随便便的性关系的。没有承诺和婚姻,对她来说,男女交欢只是肉体的苟合。
送走了亚男,克强是松了一口气,又颇不情愿。不过当亚男才离开不久,曦宇便回来时,他决定他忍一时之欲还是正确的。
“我本想给你一拳,不过既然因为你,我因而做了件足以自豪自傲的壮举,我决定还是饶了你吧。”
他劈头就是一连串数落兼牢骚,听得唏宇如坠五里雾中,但他无暇理会他,他得快到房间去打开电脑。
“要不是我今天百般阻止亚男,你就完了。”克强尾随他进房间。
“怎么说?”曦宇拿出行李箱里的手提电脑。
“她非要去看你和时雨在做什么,我告诉她你们一定出去了不在家,她仍硬是连打了几通电话没人接才死心,而刚才又吵著要回来见见你。”
曦宇放下电脑,转过身。“她走了吗?”
“差一点点今晚就是我和她的洞房花烛夜。”克强龇著牙,他的身体还感觉得到禁欲的僵痛。
宇曦笑了。“哦,我这才懂了进门时你说的话。好,你的牺牲我牢记在心,现在你去冲个冷水澡,我要忙我的了,请勿打扰。”
克强望望他放在桌上的电脑。“曦宇,你该不会还在和你的电脑笔友藕断丝连吧?”
“我和她从来也没断过。你请吧,我已经迟了。”他把他推出去。
“喂,曦宇!喂!”克强敲门又旋转门把,但曦宇已将门反锁上。“完了,我还以为他清醒了,弄了半天,他换了汤没换药嘛!”
“送花。”亚男先开门,再敲门。
时雨的目光由电脑前怔怔移过来。她昨晚呼叫了好几次,“唏宇”都没有回答,最后她失望又难过的关机上床。
“曦宇”一定早已经察觉了她对曦宇的感情。她向他说了那么多次关于她对曦宇的感觉,迷糊的是她自己,是她反应和知觉都太迟钝。就像莎拉对默默,她必定早就伤了“曦宇”的心犹不自知。
“哎,我在跟你说话呀!”亚男在她眼睛前方挥挥手。
“嗯?”时雨这时才看到她手上拿著一束花。“有人也送紫桔梗给你啊?”她勉强挤出一丝心不在焉的笑容。
“我经过柜台顺便帮你带进来的。”
“哦,谢了。”时雨早上来时将笔筒里已快谢尽的花丢了,这时这束花才有个安插的地方。
“听说你有男朋友了,怎么我还得别人来告诉我啊?”亚男埋怨,边打量她端详虚实。
时雨赧红的脸教她放了心。
“你见过他啊。”时雨羞涩的说。
“我见过?”亚男迷惑了一下,随即僵住。时雨认识的人她见过的,太容易想了。“我的天!是他?”
“谁?”
“那个电……曦宇?戈曦宇?”
时雨的脸更红了。她点点头。
亚男扫视她的办公室。“这些花……全部是他送的?”
时雨又点点头。“他好浪漫不是吗?昨天……”
“该死的、天杀的,该下十八层地狱的巴基斯坦!”亚男愤怒的诅咒。
“你为什么骂克强?”时雨不解的看著她。
“他……不关你的事。他真走运,要是他还在这,我立刻去把他卸成八大块!这个戈曦宇现在哪裹?”
“他在上班啊!”
亚男恐怖的看著时雨的电脑。“你是说,他可以想做人时变成人,当你上班时,他就变回电脑,好和你守在一起?”
“亚男,你在说什么?变来变去的,谁呀?”
亚男伸出颤抖的手慢慢把时雨拉起来。
“亚男,你怎么了?”
“嘘。”
她把时雨拉到办公室另一边的角落,眼睛片刻不离的紧盯住电脑,仿佛它随时会变成人形。
“告诉我,时雨,是我带你去看那场电影,使得你生出幻想,把电脑幻化成人,但是它没有真的变成人,是……”她用力摇头,“不对,我亲眼看见他了呀!”她无措地哀鸣。
时雨越听越迷糊。“亚男,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你看见谁了?”
一直盯著电脑的亚男突然惊恐的面色变白。“哦,老天,他又来了!”
“什么?谁……?”
“不要看!”
亚男来不及阻止,时雨已回头看见了。
小雨,你在忙吗?
“曦宇!”时雨欣喜的立即赶回座位。
“救命。我得想个办法。”亚男恐惧的喃喃。
这是办公室,电脑人不会大胆的在这现身的。她仓皇的跑出电脑室,却昏乱得不晓得能向谁求援。她只想到一个人——巴克强!
她想把他碎尸万段,但他得先来帮她救时雨才行。
“嘿,亚男,”一个女同事在走道叫住她。“你有没有见过投资开发部那个新来的戈曦宇?”
“我现在没空,要打个重要电……”亚男立定,僵硬的回头。“你说什么?”
“开发部来了个新人,叫戈曦宇。全银行的单身女贵族都在摩拳擦掌,我是死会了,不过好奇嘛,我刚刚藉故到六楼去瞄了他一眼……喂!”
亚男转身就走,一下子便不见了。
太可怕了,他居然混进来了!亚男没耐心等电梯,由三楼一口气没喘的跑上六楼。
投资开发部是个新成立不到半年的部门,除了经理和一名打字员,尚无其他职员。这个部门和其他部门皆不相关,是个独立作业部门,不过显然已有不少不相关的女性职员“藉故”上来过,去年才大学毕业应徵进来的打字小姐看到亚男,一脸“又来了一个”的表情,不等亚男说任何话,直接往里面办公室努努下巴。
“经理不在。”一面明白的表示:要看趁现在快点看吧!
助理办公室襄,坐在电脑前面的,可不是她见过、也一起出去过的戈曦宇吗?亚男“验明正身”无误,眼睛射向电脑,萤幕上一行行清楚写著他和时雨的对话——
曦宇,我有个问题,你一定要说真心话。
“小雨,我骗过你吗?”
没有。
“你的问题是什么?”
你……当你说你爱我……我想知道……你是……你是不是……
亚男不想看戈曦宇……电脑人的回答,她必须阻止这件可怕的事进行下去!
她反身出来,飞奔下楼。到了电脑室,她直接开门冲进去,而时雨果然还在和电脑说话。她一句话不说的,抓住时雨的手,拉起她就往外疾走。
“亚男,你干嘛呀!”时雨跌跌撞撞的跟著她。
“我要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什么呀?”
“我忽然明白了,根本没什么电脑人,你被骗、被愚弄了,我也一样。”亚男气唬唬地一连串说道,“戈曦宇不晓得怎么进入你的电脑密码的,这个混球整得我们人仰马翻,今天我要揭开他的真面目,看他往哪逃!”
“亚男,你说什么啊?你今天怎么回事,老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亚男三步并作两步的上楼,时雨被她拖著,只得紧随著她急迫的脚步。
“我说你我都认识的戈曦宇,天天送你花的戈曦宇,就是你电脑里那个戈曦宇,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戈曦宇。”
她们到了六楼的楼梯间太平门边,时雨喘著气挣脱亚男的手,瞪住她。
“你胡说什么?”
“我说戈曦宇只有一个……”
“我听见了,”时雨不相信的打断她。“你在说曦宇骗我。他不会的。”
亚男望住她。“是吗?你现在说的”曦宇“是哪一个?”
“是……”时雨张口结舌。
“你搞不清楚了,对不对?从头到尾,这都是戈曦宇知道你寂寞,需要朋友,利用电脑对你玩的卑鄙无聊游戏。”
“可是……他怎会……不!”时雨摇头,又摇摇头。“我要去问他。”她转身要下楼。
亚男再次抓住她的手。“他就在这里面的办公室,你不必下去问他。”
“我知道曦宇在这上班,我是要问……”
“问这一个和问那个一样。”
亚男硬拉她走过太平门。
“进去以后,时雨,你不要说话,只要看就好。”
“看?看什么?”
“你突然走开,他一定急著在找你、叫你,你看他面前的电脑就好了。”
这次打字小姐仅抬头瞥她们一眼,便回到打字机上。亚男希望夏经理还没有回来。
幸好里面仍然只有曦宇一个人。亚男对著时雨将食指压在唇上,示意她不要出声。
曦宇背对著她们,正专注于电脑上面。时雨转头看亚男,她指指电脑,要她看画面上的字。
“小雨!怎么回事?你有事走开了吗?”曦宇正打出这行询问。
画面最上面一行,是亚男把她突然拉离办公室时,她自己打给“曦宇”的话。
你……当你说你爱我……我想知道……你是……你是不是……
“曦宇。”时雨无力的吐出声来。
她的声音虽微弱,听进曦宇耳中却若一声霹雳。他飞快的转过旋转椅,当他看到站在他办公室门口,脸孔惨白、摇摇欲坠的时雨,他的身子由座椅中弹跳起来。
“小雨!”
“老天!”时雨低吟一声,身子软倒下来。
在她后面的亚男连忙扶住她。“看你做的好事!”她对曦宇吼。
颓然地,曦宇自时雨的工作室门前转身,亚男站在客厅另一头,交叉双臂,冷冷的看著他。
曦宇没有看她,他此刻只关心和在乎时雨。
她在他办公室晕倒后,他抱她下楼,上了亚男的车,心中悔恨交集。
亚男也一样。她恨曦宇把时雨骗到这步田地,悔的是她急于要时雨认识曦宇的真面目,要她自对电脑的荒谬迷恋中清醒,因而太冲动,没有考虑方法太激烈的后果。
在送医途中,时雨悠悠醒来,喃喃念著要回家,于是他们送她回来,她进了屋,走进工作室,反锁上门,任曦宇如何呼唤、恳求,始终没有丝毫回应。
“你满意了吗?”亚男冷冰冰地叱问。“怎么看你也不像会做出这种莫名其妙无聊事的人,真是人不可貌相。”
曦宇静静的回望她。“你有多了解时雨,亚男?”
“足够知道你的行为会害死她!”
“我和时雨之间的感情进行方式,除了我们俩,旁人无从理解。”
“你称这种装神扮鬼为感情?”
克强急急忙忙的穿过院子走进屋里。
“发生什么事了?”他问亚男,然后看见曦宇,他眼睛一翻。“东窗事发了!我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刻。”
“你自始至终都知道。”亚男伤心又怨恨。“你们俩联合起来耍我和时雨,而这两个笨到家的女人信任你们,你们很得意是吧?”
“我不知道他一面追时雨,一面还放不下他的电脑笔友,直到昨天晚上我才发现。但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什么?”亚男瞠然。“什么电脑笔友?”
克强张开口,却无从说起。“曦宇,你自己解释吧。”
“何不你们俩到一边解决你们的问题?我和时雨是我们的事,需要我的解释的是时雨。”曦宇静静的说。
“我不需要解释。”时雨的声音绝望的由门后传出来。“请你们都离开,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小雨。”曦宇走回到关闭的门前,“听我说,小雨……”
“不要,你什么都不要说,我不怪你。”
“小雨……?”
“我不怪你,是我告诉你我和我的电脑说话的事,你其实不必假冒我电脑里的”曦宇“,我第一次和你见面就喜欢你。”
曦宇愕然。在他后面,亚男发出呻吟。
时雨仍然相信有两个“曦宇”。
“她说什么?什么假冒?”克强纳闷极了,“谁来告诉我这儿是怎么回事好不好?”
亚男看著他,还是气他,但恨意消失了。他不是像她以为的知晓全部情况。
“闭嘴!”她小声道。
“我没有假冒,小雨。”曦宇柔声说,“我是你电脑裹和电脑外的曦宇。”
里面有好一阵沉默,然后他们都听见时雨倒抽了一口气。
“你是说——”她小心翼翼地问。“你是电脑里的唏宇?”
“对,小雨,我就是那个曦宇。”
“这到底是——”克强开口。
“不要说话!”亚男全神贯注于曦宇和时雨门里门外的对话。
“你……你……从……电脑里面……出……出来了?”
“这……嗯,小雨,应该说在我们不见人、不闻声的交谈了一段时间后,我们终于面对面的相见了。”
又是一阵沉默。
“你是真的人,另一个”曦宇“他……不存在?”
“他就是我,小雨。我想,”曦宇试著由起初开始说明,“你的电脑输入密码因为某种因缘巧合,和我在纽约的电脑密码连上了线……”
“上帝,时雨原来就是——”克强惊异地喃喃。
亚男推他一下,要他噤声。
曦宇在继续柔和的说著,“……由于你说的话很有趣,我感到好奇就回答了你。”
“我说了什么?”
“你说:”哪一天我真的感到一个人太孤单,想交男朋友,想找对象,这个人必须具备你有的一切优点……“”
时雨在里面又抽了一口气。
“我们谈得越多,我越了解你,你越深入我的心。虽然我始终不知道你的模样,我却觉得我对你是那么的熟悉,你已经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我不真正的认识你,可是,小雨,我已经深深的爱上你了。”
她没有作声。
“只在电脑上和你说话再也不够了,我需要见到你,我渴望见到你,所以我决定回来,小雨,回来看你。”
再一段静默,她轻声说:“我不相信。那是你猜的,你……反正你不晓得如何知道我和”曦宇“的通话情形,你不可能是那个”曦宇“ 。”
“你一开始不是叫我”曦宇“,小雨,你叫我”亚瑟“,而那正好是我的英文名字,你的输入密码art是我的英文名字缩写。”
她又不说话了。
“”曦宇“这名字是我告诉你的,对不对?”
“对……不对,是”曦宇“告诉我的。”
曦宇微笑,开始重复他告诉她的内容——“我也有个中文姓名,你知道吗?我姓戈,干戈的戈,我的名字是曦宇,说起来我们的名字有个奇妙的联系处呢。”
他听到她呼吸的气息在改变。
他接下去,“听我说明后,你就会明白了。曦——”
幽柔地,她接道:“意指风雨过后的朗朗晴天,宇是宇宙的宇。”
“你的雨是宇宙四行季候之一。”
“把你的名字和我的放在一起——”
“——表示不论有任何不愉快的事,过去、现在或未来,都将雨过天青,充满希望。”
他听到她的脚步移到门后,希望和信心在他体内升上来。
“小雨,电脑也不是长生不老的,它会有被淘汰的时候,但我对你的爱是无可取代的。我不是电脑,小雨,我是真真实实、有血有肉的人。”
“你那时不是这样说的。”她的声音哽咽。
曦宇的喉咙也梗塞著浓浓的爱和些许不安。
“我知道。记得吗,小雨?我说过,你我将以另一种方式在另一个世界见面。我指的是电脑萤幕以外的这个世界。我说,那时候我想我们都会感到更真实和美好。记得吗,小雨?而我们相见以后,不是更真实、更美好吗?小雨……”他吸一口气,沙哑低语,“我是真实的。我是亚瑟,是另一个”曦宇“,是这一个站在这害怕会失去你的曦宇,请你……”
门开了,时雨走了出来。她脸庞依然苍白,但眼睛闪闪生辉,盈满爱意的凝视他。
“小雨……”
“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说明呢?”她很轻的问。
“我怕吓著你,小雨。我一直在等待适当、正确的机会。”
“你是……”她举起手,试探的摸他的脸,盲人似的抚触他的眼睛、鼻子和嘴唇。“……你是真的。”
“我是真的,小雨,我不是电脑。”
“你是的。”
“小雨……”
“你是电脑曦宇,你也是曦宇。”
“哦,小雨。”突来的松弛使他双腿发软,他颤抖而欣喜地把她紧紧、紧紧地拥入怀中。“我爱你,小雨,我爱你。”
“我爱你,曦宇。”她整张脸偎进他胸前,整个人偎紧了他。“我也爱你。”
在他们俩一句句互相接著彼此未相见前说遇的话时,亚男早巳听得热泪盈眶。那边一对有情人拨开云雾倾心相见了,这边克强拉著亚男悄悄退到前院中。
“女人是世界上最矛盾的动物,”边掏手帕,他边嘀咕著,“悲也哭,喜也哭。”
“好感人哦。”亚男吸吸鼻子,仰著脸让他为她擦乾眼泪。“你看见了吗?时雨摸他的脸时,他激动得全身都在颤抖。”
“打从他露面起,你的眼睛就分秒片刻不曾放过他。你看他看得那么仔细做什么?”
“那时候我以为他是电脑人呀!恐怖死了!”
“时雨不过摸摸他,以确定他不是幻影,若换成是你,不把他一口吞下去了。”
“还好我急中生智,忽然明白”电脑人“是时雨幻想出来的,他根本是真有其人,否则还不晓得要自己吓自己的吓成什么样子!”
“十万火急的在电话里吼,叫我”马上立刻滚到时雨家来“,我丢下个客户,一笔好几百万的生意也不管了,连滚带爬的赶来,结果为了一件我才真给蒙得胡里胡涂的事,你一副要杀了我的样子。”
她夺去他的手帕,“他是你的好朋友,你还弄不清状况,搞得大家鸡飞狗跳,你还委屈呢!”
“你把他当成了电脑人——真亏你想得出这种怪名词——结果怪我欺骗你,我何止委屈?简直冤枉透顶了。”
“一开始我哪知道曦宇是你的朋友?你又没介绍,我当他是去找时雨的。”
“我有机会吗?你一见到他,眼珠子就黏在他身上了。四个人一起出去,分明是两对,你死拖住时雨,夹在她和曦宇中间当夹心饼乾,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倒成了三夹板了。”
亚男不禁喷笑。“什么三夹板?你为什么不能像曦宇那样,说些浪漫得教人心都融化了的话?老像在和我开辩论会似的。”
“你就温柔似水了吗?每次开口,一个钉子一个洞的,非戳得我鼻青脸肿才甘心。哪一天把我戳烂了,看你去哪再找一个像我这么爱你的人?”
亚男满心甜蜜,但仍是凶凶的丢给他一记白眼。“也许我们也该到电脑上交个笔友,老是这么唇枪舌剑的,你不烦,我都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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