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幸福不远了
作者:季可蔷
男主角:夏柏
女主角:崔梦芬
内容简介:
“我们结婚吧!”“为什么?”
“时间到了,差不多该是结婚的时候了。”
因为人生进度表走到了应该成家的时刻,
所以夏柏向崔梦芬求婚;
因为尊严,所以即使误以为她在结婚前夕背叛自己,
他依然坚持要完成婚礼,结为夫妻;
童话故事书里,关于结局总是这么写的──
王子与公主结婚以后,永远过著幸福快乐的日子,
但是,如果婚姻的基础是惩罚和心灰意冷,
如果两个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心与心却无法依偎,
这样的他们到底是夫妻,或者只是同住的房客?
不知何时失去温度的爱情,还要傻傻抱著不放吗?
而他和她,距离幸福究竟有多远……
正文
楔子
“确定要剪掉吗?”
“嗯,都剪掉吧!”
“这么漂亮的头发,很可惜呢!”
崔梦芬微笑,看着镜中的自己,墨黑的秀发如瀑,在发廊的灯光映照下,飘逸起伏,流动着点点光泽。
很漂亮的头发。
不只发型设计师这么说,她的丈夫夏柏也曾如此说过。他曾一次又一次爱不释手地捧着她长长的秀发,温柔爱抚。
这头发,不准剪。
他曾这般叮咛她,或者该说,是命令?
“要剪成什么样子?”设计师问。
“随便吧,只要剪短它就好。”
对她而言,重点不是要将秀发剪成什么样的发型,利落也好,俏皮也好,甚至带点男孩气也ok,她要的,只是一个仪式。
剪去他最迷恋的长发,断了这缠绕成结的情丝,向过去的自己告别。
“那我下刀喽!”设计师握着剪刀,撩起一束发,毅然削断。
她的心,跟着那清脆的声响,隐隐抽痛。
设计师一刀又一刀,断去她的情,她的眷恋,她最珍惜的一切,回忆在她脑海翻腾,一幕幕诉说着喜怒哀乐。
再见了,我的爱。
泪胎在眼里孕育,悄悄地诞生,滚落颊畔。
“怎么哭了?”设计师慌了。“是我剪不好吗?你觉得这样不好看?”
“不是,很……很好看。”她忍着哽咽,樱唇弯弯,绽出温婉却坚毅的浅笑,泪水逐渐风干,从今而后,她只愿留住笑容。
一小时后,崔梦芬走在街上,秀发落了大半,如今发长只及肩头,简单清爽,不失俏丽。
她扬起脸,迎接温暖的阳光,微风调戏她的发丝,搔痒线条玲珑的耳朵,路过的男人对她投来惊艳的目光,她感觉到了,并不在意。
她在街头漫步,夕阳西沈,弦月升起,直到夜色浓了,温度变得清冷,她才回到那间她与丈夫同居的屋子。
她开门,客厅灯亮着,他已经到家了,正从冰箱里拿出矿泉水,倒进水杯。
“怎么这么晚回来?”他听见她的跫音,不悦地质问,回过头。
她不回答,缓缓从阴暗处走进光亮,亭亭立在他面前,樱唇浅弯,似笑非笑。
玻璃杯倏地从他手中滑落,铿然敲地,裂成两半。
他抽凛气息,不敢置信地瞪她——
“你——把自己怎么了?”
第1章(1)
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这个婚姻也许是错的?
仔细想想,大概是从他求婚那一天开始吧!
那天,那个晚上,她如同往常用他给的钥匙,开了他家的门,为他洗手做羹汤,以一桌色香味俱全的料理,洗去他出差多日的风尘仆仆。
她还准备了一瓶清酒,是他跟她都很爱喝的,初相见时,便是用这牌子的清酒拉近彼此的距离,她喝醉了,他也微醺,于是两人定下了约会。
一个月后,再到这家日本料理小店相聚吧!如果他们都还记得的话。
那次约会,她原本犹豫该不该去的,跟一个陌生男人,定下一个没有约束力的约会,准时出现的人,是傻瓜吧……
但傻又何妨?总比那阵子她的无心无魂好,她宁愿做个傻子,也不愿做个钻牛角尖的女人。
她决定去了,在那家店里,独自喝着清酒,等到夜深,等到唇畔不时地逸出笑,笑自己傻、自己呆,笑这世间的男女不仅情分守不住,连义气也难守。
然后,当她准备买单离开时,他来了,匆匆奔来,满头大汗,手上还拉着行李箱,他说自己刚从新加坡出差回来,一下飞机就赶来此地。
她看着他,笑了,眼眸却噙着泪。
原来这约定是有效的,原来他也看重这个约定,原来傻的不只她一个。
他向她求婚的那晚,她一面洗米煮菜,一面回忆两人相识的经过,点点滴滴,虽然平淡,却也值得珍惜。
等到他回家,两人在餐桌相对而坐,静静吃着她做的家常料理,小酌清酒。
他忽然说:“我们结婚吧!”
她愣住,纵然有心理准备两人某天会成婚,但这求婚还是来得太突兀,令她措手不及。
“为什么?”她羞涩地问。
“时间到了。”
这不是她想听的理由。
“我们交往都两年多了,我也超过三十岁,差不多该是结婚的时候了。”
她傻了。
她记得他曾向她说过,他很小的时候便为自己立下每个阶段的人生目标,学习、事业、婚姻,都有一定的进度表,她以为他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他很认真。
因为时间到了,所以该结婚了。
没有美丽的花束,没有永恒的星月为证,甚至连一枚戒指也没事先准备,这样毫不浪漫的求婚——
“只有你才会答应!”
江曼怡不满的嘀咕拉回崔梦芬的思绪,她定定神,望向情同姐妹的好友,秀眉微挑。
“怎么了?”
“我说,只有你才会答应夏柏那种大男人的求婚,他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嘛!”江曼怡一面嚷嚷,手上的筷子也没停过,风卷残云似地把满桌好菜扫进嘴里。“虽然我是很高兴因为他不能来陪你试菜,让我因此赚到一顿好料,不过那家伙也太过分了吧?这可是你们的婚礼耶!从头到尾他帮上什么忙?没有!全部的事都是你一个人在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跟你自己结婚呢!”
“别这么激动。”崔梦芬微笑温润。“哪,再试试这道烩海鲜,你觉得怎样?”
“这个嘛。”江曼怡尝一口,细嚼。“好吃是好吃,不过前几道菜又是佛跳墙、又是脆皮鸭,再来这一道,感觉味道好像太重了,中间换个清淡的料理比较好。”
“那就调整一下顺序,先上这道‘百年好合’?”
“嗯,这样应该会好一点。”
“好。”崔梦芬点点头,在喜宴菜单上做记号。“那点心呢?你觉得哪一道比较好?”
“这个嘛。”江曼怡蹙眉寻思,想想不对,拿筷子敲敲玻璃杯抗议。“喂!崔梦芬,我跟你讲的话你有没在听啊?不要每次提到你男人就找借口转移话题。”
“我在听啊!”话虽如此,崔梦芬视线却是紧盯着手上的iphone,这是夏柏送她的生日礼物。“我看看啊,喜帖样式搞定,礼饼也订好了,今天弄完喜宴菜单,明天约好了试婚纱……”
“你给我专心点!”江曼怡实在受不了自己遭到如此忽视,懊恼地干脆敲好友额头一记。“怎么?你是把我当空气就是了?”
“江曼怡,拜托!”崔梦芬扬手抚额,又好气又好笑。“空气有像你这么有存在感的吗?”
“所以你是嫌我吵喽?”
“是不怎么安静。”
“崔、梦、芬!”
尖锐的声嗓瞬间引来周遭众人的注目,负责接待她们的婚宴顾问以为出了什么问题,连忙抛下另一桌新人,前来致歉。
“对不起,是菜色哪里出错了吗?”
“没事,是我朋友……呃,在练习吊嗓子,她明天要登台演唱。”
“哇!这位小姐是歌手吗?”
“她是剧团的女高音。”
“哇,好厉害!是哪个剧团啊?”
“崔梦芬,你够了没?”江曼怡见对话越来越荒谬,磨着牙,脸上硬生生扯开假笑。“小姐,没事,你先去忙别的,我们很快就试完菜了。”
“是,那两位请慢用。”婚宴顾问很识相地离开。
江曼怡转向崔梦芬,威胁似地皱眉玻a邸
崔梦芬不禁嗤笑。“瞧你的眉头,皱得都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了。”
“你倒挺幽默的嘛,崔梦芬。”江曼怡哼笑。“怎么这种取笑人的能耐从来就没用在你的夏柏身上呢?”
崔梦芬闻言,淡淡一笑,但笑意却染不进眼里。“夏柏他……不爱开玩笑。”
“是啊,他就是个一板一眼的机器人,按表操课的,恋爱也好,结婚也好,都得照他规划的时间表,这种男人要听懂你的幽默也很难啦!”江曼怡对夏柏总是没好感。
为什么呢?崔梦芬叹息。其实夏柏不是个坏男人啊!
“别这么说他。”她直觉地替未婚夫说话。“他只是很有责任感。”
“责任感?呿!”江曼怡语带轻蔑。“好啦,我承认他对工作的确很有责任感,要找到他那样为公司尽心尽力的男人真的不多;问题是,他那种责任感有用在你身上吗?别说你们第一次约会他就迟到了,后来有多少次,他为了公事让你痴痴地等?就说你们结婚吧,他连拍婚纱照的日期都改了两次,还有,喜帖、喜饼、喜宴,哪件事是他跟你一起讨论的?他只出张嘴求婚,其它就要你自己来吗?结婚那么方便的话,干么一堆男人都打死不结?”
“别说了。”崔梦芬温和地阻止,她实在不爱听好友说未婚夫的坏话。
“可是梦芬……”
“别说了。”她稍稍提高了声调。
江曼怡顿时住了口。两人多年的交情,她很清楚梦芬的界线在哪里,梦芬脾气好,平素待人处事总是温柔谦和,但若是踩到她的地雷,那份毅然决绝可是极为慑人的。
梦芬是柔韧,绝非柔弱。
“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了。”静默半晌,江曼怡方才委屈地说道。“我只是担心你,希望你过得幸福。”
“我知道。”崔梦芬明白好友对自己的不舍与关怀。“谢谢你,曼怡,你放心,我一定会幸福的。”
真的会吗?
她心里,却是不确定地自问,离结婚日期越近一天,她的心便更慌乱一分,只是这慌乱,她不敢对任何人诉说。
包括最亲近的好友,以及最疼爱她的母亲,她不敢说。
正沈思着,手机蓦地响起清脆的短铃声,她点阅简讯,熟悉的内容令她心一惊。
梦芬,我们见一面好吗?求求你。
她恍惚地看简讯,心跳加速。这已经是他传来的第几封简讯了?他要传到什么时候?
“什么事?是谁传来的?”江曼怡好奇地探问。
“没事。”她收起白色iphone手机,浅浅勾唇。“只是婚纱公司那边跟我确定时间而已。”
“所以你明天要去试婚纱了?”
“嗯。”
“明天?”夏柏视线抽离黑色iphone,抬起头,疑问地挑眉。
“对,明天。”崔梦芬点点头,啜了口咖啡。“我记得我上礼拜跟你说过,明天晚上我要去试婚纱。”
“明天晚上……”夏柏点阅行事历。“对了,确实是明天没错。”
“你应该记得把时间空下来了吧?”崔梦芬眸光掠过咖啡杯缘,落定在未婚夫的脸庞。
他长得很帅,不是俊美那型的,五官偏向硬朗,鼻子很挺,浓眉、细目,眼神清锐,线条阳刚,是张任谁看了都会心动的脸孔。
再加上他身材很好,肩线英挺,双腿修长,比起西装,她更爱看他穿休闲服,尤其是窄管牛仔裤,最能衬他性感的臀部。
这男人,无疑是吸引人的,有时候她都怀疑他爱上自己哪一点?她并不特别漂亮,长相堪称清秀而已;或许他迷恋的,只有她乌黑绵软的发丝,他从来不准她剪短,所以她越留越长。
“对不起,梦芬,我明天……有个重要客户临时来访,我必须负责接待。”
“这样吗?”崔梦芬喃喃低语。
胸臆辗转的那股复杂情绪是什么?失望吗?好像不是。类似的借口她已听过无数遍,都麻木了。
“没关系,那我自己去吧!反正是试新娘礼服,新郎也不一定要在场,你的礼服早就搞定了,是我这边要换三套礼服太麻烦。”
“你一个人可以吗?”夏柏问,视线又回到iphone上,查询明日的公事行程。
就连跟她吃饭,他半颗心还是留在工作上。
崔梦芬淡笑。“没什么不可以的,顶多我找曼怡陪我就是了,她应该有空。”
或许是嗅出她话中某种奇特的味道,夏柏扬眸注视她,墨深的眼潭隐隐明灭着光。“喜帖都发了吗?”
“嗯,昨天我妈陪我写了一下午的地址,今天我弟应该帮忙寄出去了。”
“替我谢谢伯母跟英杰,麻烦他们了。”
“不麻烦的,我妈很高兴。”崔梦芬捧着凉透的咖啡杯,忆起昨日母亲的兴致勃勃,眉眼弯弯。“终于能把女儿嫁出去了,我看她松了一口气呢!”
夏柏望着她的笑容,心念一动。“结婚前,我再去拜访一次伯母吧!”
“不用了,你那么忙,反正结婚那天就能见到了。”她低声婉谢,盈盈起身。“我们走吧,很晚了。”
“嗯,我送你回去。”
第1章(2)
夏柏开车送崔梦芬回家,走过几百次的路线,早已烙印在他脑海,每一个转弯,每一张广告牌,甚至路灯亮了几盏,他都能数出来。
有时候他会觉得这条路很长,有时又嫌短,路的长短都是一定的,为何人却会感到不同呢?
该是跟当时的心境有关吧!
不知梦芬是怎么想的呢?
夏柏转头,这才发现未婚妻正盯着手机看简讯。
“怎么?是谁传来的?”他问。
她似是一凛,急忙摇头,将手机放回包包。“一个朋友,他说想来参加我的婚礼。”
“那你有寄喜帖给他吗?”
“……没有。已经很久没见了,我不想乱炸。”
“再加一个位子应该也没问题吧?”
“要加位子……也是可以。你不用操心,这个我会弄。”
“嗯。”他转动方向盘,座车灵巧地滑进狭窄的巷弄,跟着缓缓停定在她家楼下。
“那我走喽!”她开车门。“晚安。”
“晚安。”
他目送她下车,确定她进了公寓大门,才技巧地倒车,驶出巷弄,往前直行一小段,他忽地瞥见副驾驶座上她留下的一袋资料。
竟然忘了?她难得如此粗心。
他摇摇头,刚想回转方向盘时,却从后视镜里看见一幕奇怪的景象。
他刚刚送回家的未婚妻,从巷口慌张现身,往另一头的大路走,正巧一辆出租车经过,她上了车。
都这么晚了,她要上哪儿去?
夏柏蹙眉,回车跟上。
她疯了,她一定是疯了!
崔梦芬坐在出租车上,心口一遍又一遍响着自责的回音。不该出门的,不该在这般的深夜还去赴男人的约会,尤其约她的,还是许久不见的前男友。
她有预感,跟他见面会后悔,但若是不去,好像也会遗憾。
去与不去,她矛盾好久,他每传一则简讯、每打一通电话,她便更加挣扎。
虽然她不接他的电话,也不回他简讯,但听着那执着的铃响,看着那求恳的内容,她的心在动摇。
就见他一面吧!就这一面,了断他们之间所有的爱恨嗔怨,然后她便能坚定地步入礼堂,与夏柏成婚。
她是个即将结婚的女人,即将成为某个男人的妻子,她会告诉前男友这一点,他祝福也好,不甘也罢,总之他们过去的那段情早就结束了,他必须认清。
是的,过往已是云烟,而她将成为幸福的新嫁娘……
幸福吗?
沉重的三个字蓦地重重敲她心房,如魔魅的鼓音,召唤着她,诱惑着她。
不可以!她慌乱地抚住心跳加剧的胸口,深深呼吸。不可以怀疑,不可以动摇,不可以!
她要结婚了,婚礼迫在眉睫,她会是最幸福的新娘。
不可以……
崔梦芬努力平静心绪,下了车,慢慢走向与前男友约定的地方,他与她曾互许终身的河堤边,百年的老树下。
她走得踯躅,走得迷惘,这一步步,彷佛都踩在他们共有的回忆上。他们,也曾深深爱过。
“你来了!”宋日升看见她,惊喜地上前,握住她的手,眼角泛泪光。“你终于来了,梦芬,我就知道你会来——”
她咬唇,轻轻从他的手中抽离。
他感觉到她的抗拒,容光迅速黯淡。“你还在恨我吗?梦芬,到现在……也不肯原谅我?”
她默然不语。
“我已经离婚了!已经跟她离婚了!”宋日升急切地告白。“我知道我错了,当初不该答应我爸妈跟她结婚,我爱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你,你知道的,对不对?”
知道又怎样呢?他终究是抛弃她,选择跟另一个女人结婚。
崔梦芬牵着唇,似笑非笑。“我是来告诉你,我也要结婚了。”
“我知道,我知道。”宋日升难受地望着她冷凝的容颜。就因为听说她即将属于别的男人,所以他发狂了,再也管不住理智,坚决与妻子离婚。“梦芬,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你不是说想来参加我的婚礼吗?这个给你。”
看她从包包里取出喜帖,宋日升都快疯了,胸口绞紧。“你怎么能给我这个?你明知道我不想看你嫁给别的男人……”
“既然这样,为什么传简讯说想来参加我的婚礼?”
“那是……只是试探你而已,你不懂吗?梦芬,听说你要结婚,我有多么心痛,你不懂吗?”
他心痛?
崔梦芬凝望前男友惨白的脸孔,他站在她面前,慌张无措,像个孩子。
他说他心痛?他怎么不想想,三年前,当他决定与她分手时,她有多难过?那不只是心痛,是心碎,是整个人宛如被撕裂了,全身都痛。
为何他能如此厚颜无耻地在践踏她的心以后又来求她原谅?为何她要笨到来听他这段毫无意义的表白?
“我走了。”她漠然转身。
“别走!”宋日升嘶喊。“别走,梦芬!”他追上来,猛然从身后抱住她。
“你做什么?!”她怒了。“放开我!”
“我不放,梦芬,你不要走。”他坚持揽抱她,双手犹如钳子,紧紧地夹住她纤腰。“你先听我说,我真的很抱歉,真的很后悔,我做错了,那时候不该那样对你,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再给我一次机会,你要我怎么赎罪都行,我会对你很好、很好,你知道我可以对你多好的,是不是?”
是的,当他愿意的时候,他的确可以对一个女人体贴入微。
这点她无从否认。崔梦芬紧咬牙关,身子微微颤抖。
“不管你要嫁的那个人是怎么对你的,我发誓我会比他对你好几百倍,我不会再让你掉一滴眼泪,每天都会逗你笑,你要什么我都会弄来给你,你会是我心目中的第一顺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比你更重要,你说的每句话我都会牢牢记在心里……我会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多好听的情话,多动人啊!
“之前我犯下的错,我会加倍弥补,一定会补偿你的,你相信我,拜托你相信我!”
她不是没相信过他,但换来的,却是他无情无义的背叛。
“够了,宋日升,你放开我。”她轻声扬嗓,语音如冰珠冷冽。
“我不放!梦芬,你好不容易肯来见我,要我怎么放手?这次我再也不放手了。”说着,他转过她的身子,激动地看她。“梦芬,你为什么来见我?你对我不是完全没有情分的,对不对?你也想念我,忘不了我,所以才来见我,对吧?”
“不对。”
“不要说谎!不要对我说谎,更不要对自己的心说谎,你想见我,所以你现在才在这里,你忘不了我,忘不掉我们过去的感情,你是爱着我的,还爱着我!”
“放开我。”
“我不放,这次绝不放手!”
“放开。”
“梦芬……”宋日升急了,捧起她的脸,不由分说地压下自己的唇,在她唇上辗转轧碾。
她惊骇,几秒后才悚然凛神,用力推开他,扬掌毫不客气地送他一耳光。
他怔怔地抚上自己疼痛的颊。“梦芬?”
“你太过分了,宋日升!”她咬牙切齿地撂话,恨恨地、长长地瞪他一眼后,毅然旋身,才走两步,便惊慑地冻在原地。
一个男人从阴影处缓缓移动,月光逐渐打亮他的脸,那么愤怒,那么阴郁的一张脸。
她的心倏然下沈,嗓音犹如雪中花蕊,阵阵颤栗——
“夏柏,怎么……会是你?”
第2章(1)
夏柏看见了。
他看见她深更半夜与前男友私会,还被对方紧紧搂在怀里,印下一吻。
他什么都看见了。
但他什么也没有说,不问一句话,只是板着一张脸,沉默地送她回家。
临下车前,她终于受不了僵凝的氛围,勇敢打破。“你……生气了吗?”
他不说话,连呼吸也静寂。
她更难受了。“夏柏,你听我解释好吗?”
他瞥了他一眼,那么淡、那么冷、那么令她无所适从的深深一眼,看得她六神无主。
“下车吧,回去早点睡。”
他就说了这么一句,之后绝口不提,彷佛方才在河堤边他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她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柔顺地下车,迟疑片刻,见他如同平日坚持看她进公寓大门才肯离开,只能幽幽叹气,拿钥匙开了门,拾级上楼。
当她进家门时,开亮客厅的灯,同时听到楼下传来引擎声响。
他走了。
而她慌得无法成眠,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黎明方才朦胧睡去,几个小时后,又被噩梦惊醒。
“昨晚你好像很晚才回来。”母亲在早餐桌上问她。
“嗯。”
“是跟夏柏见面吧?都快结婚了,还这么依依不舍的,呵呵。”
崔梦芬听着母亲取笑的言语,端着咖啡杯的手不禁微颤。
“怎么了?”崔妈妈见女儿神情不太对劲,关切地问。“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昨晚没睡好吗?”
“嗯,有点失眠。”她承认。
“怎么会失眠?是不是快结婚太紧张了?”
“或许吧!”
“别紧张。”崔妈妈挪挪椅子靠近她,握住她冰凉的手。“女人都这样的,结婚之前都会担心东、担心西,胡思乱想。”
她一颤。“妈也是吗?”
“是啊!”崔妈妈笑。“想当年你妈我还曾经想逃婚呢!”
“你想逃婚?”崔梦芬惊讶。“可是你跟爸感情那么好……”她的同学朋友都说她的父母是他们见过最恩爱的一对,相敬如宾又和乐融融,令人羡慕。
“没错,你爸是对我好,可是我还是担心啊!”崔妈妈眨眨眼。“我们那年代可跟你们现在不一样,我跟你爸是相亲结婚的,虽然你爸一脸忠厚老实,谁知道他是不是扮猪吃老虎?”
“可是他一直对你很好。”崔梦芬喃喃低语。
“是啊,他对我是没话说,就是死得太早。这点我可是很不能谅解。”崔妈妈故作不悦地努努嘴。
“妈!”崔梦芬噗嗤一笑。有时候她觉得母亲真可爱,都一把年纪了还是偶尔会露出小女儿似的娇态。“你可别乱说爸的坏话,小心他从九泉之下爬回来教训你。”
“回来就回来,我怕他吗?”崔妈妈哼笑。“反正我也活不久了,他不回来,我还想去找他呢!”
“妈!”崔梦芬骇然,蓦地捏紧母亲的手。“你怎么这么说话?我不准你这样说!”
“别紧张,梦芬,妈开玩笑的。”崔妈妈知道自己笑话说过头,连忙缓解女儿的情绪。
崔梦芬咬唇,眸光垂落,凝定母亲的手。这只手,曾经无数次抚慰过自己,曾是她和弟弟认定最为坚强的象征;可如今,却是瘦骨嶙峋,斑驳着岁月痕迹。
这几年母亲身体一直不好,屡屡进出医院,说真的,他不爱听母亲拿自己健康戏谑的玩笑,她的心会痛。
“乖女儿。”崔妈妈彷佛看透她的心绪,微微一笑,抬手抚摸她脸颊,将她垂落的发丝温柔地勾陇在而后。“真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要嫁做人妻了,你爸知道了,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妈。”崔梦芬望着母亲慈蔼的眼眸,心房激动地热着。
“唉!”崔妈妈忽地长声叹气,眼神变得遥远。“有时候真想跟你爸说说话,跟他说我们的女儿要结婚了,对方是个挺帅又有责任感的年轻人,想跟他说的话好多……可他怎么就不回来见我一面呢?打个电话也好。”
“妈,你在说什么啊?”崔梦芬又好笑、又心酸。已经离开这个世间的父亲,怎么能够透过一条电话线传递情感?也只有她这个上了年纪依然不失天真的妈妈,才会有这种异想天开的念头。
崔妈妈收束迷离的心神,对女儿笑笑,拍拍她的手。“妈是想告诉你,别想太多,就当是人生必经路程,勇敢去走就对了,你这么聪明又乖巧,我相信你会走得很好的。”
“是,我知道了。”
经过母亲的劝慰,崔梦芬低落的情绪方才振作了些,她回到卧房,玻璃橱柜里满满排列着一个个手工娃娃,那都是她的作品。
三年前,她辞去设计师事务所的工作,在家当soho,架设了一个工作室的网页,接受客户委托制作专属的手工娃娃。
决定结婚后,她暂停接新订单,专心处理婚事,这段时间,她只做了一对新娃娃。
穿着蓝色牛仔裤的男娃娃是夏柏,绑着俏丽长辫的女娃娃是她,情人娃娃坐在书桌上,陪伴她度过婚前的日日夜夜。
她拿起夏柏娃娃,忧郁地凝望着——
“别生我的气,好吗?”
晚上,崔梦芬独自前往婚纱店试礼服,出乎她意料,夏柏不久之后也来了。
“你……不是说晚上要招待客户吗?”
“临时取消了。”
取消?她愕然望他。是客户取消,还是他取消?很想问清楚,但他冷凝的神情,冻结了她的唇。
他是不是还在生气?崔梦芬忐忑不安地猜测未婚夫的心绪。可就算他生气,他来到这里,至少表示他愿意继续进行婚礼,对吧?
这么一想,她稍稍安定,在婚纱顾问的建议下,连续换了几套礼服。
他在看什么?在想什么?
她不觉又慌张起来,有时候她觉得这男人不好懂,他的眼神太复杂,眼潭太深邃,她探不着底,总是有些许心乱如麻。
“你觉得好看吗?”
换上一袭樱桃色真丝礼服,她揽镜自照,颇觉满意,询问他的意见。
他摇头。
“不好看?”她失望,再看看镜中的自己,礼服的剪裁简单却利落,服帖地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段,要显得很轻盈,前胸完美地被托起,后背裸露着优雅的弧度。
“太露了。”他看出她的疑惑,补充一句。
太露?她左顾右盼。还好吧?哪件礼服不是这样露?
他忽地起身,掠过衣架上一件件礼服,挑出其中一件,递给她。“试试看。”
“这件?”她犹豫。光看颜色就不喜欢,是毫无特色的鹅黄色,而且剪裁也太不时尚了,好像几十年前的古董货色。
“对,就这件。”他示意她进更衣间。
她无奈,只好照他的意思试穿上了,走出来照镜子,效果果然如她所料,非常一般。
“这件好。”他居然表示赞成。
什么啊?他的审美眼光有问题吗?崔梦芬低头审视自己,这件礼服唯一的特色大概就是包的够紧,用一层薄纱遮去前胸肌肤。
她皱眉。“很丑耶!”
“不会啊!”
真的很丑。她还想抗议,可他已经坐回沙发,显示讨论结束。
“我再试试别件好不好?”她软软地打商量。“也许还有更好看的?”
“就这件好。”毫无商议余地。
“还是这件跟刚刚那件樱桃色的都要,一件敬酒穿,一件送客穿。”一人让一步,公平吧!
他玻a邸
“不好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穿那样是要给谁看?”他语调平板。
“什么?”她愣住。
“有‘特别’的人要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吗?”他牵动嘴角,笑意却不及眉眼。“所以你才要为他换上‘特别’的礼服?”
她闻言,脸色瞬间刷白。再怎么迟钝,也听得出他话中暗示的那个特别的人是谁。
他果然在生气。
他们从不吵架。
交往两年半,不曾为任何事争执过,他不是个爱说话的人,她的脾气也好,两人纵有意见不合,也是交换个几句便定案。
多数时候,其实是她相让。
江曼怡就对这点很不满,曾经气急败坏地质问她。“你为什么要那么听他的话?那个男人是对你下咒了吗?你怎么从来都不懂得反抗他一下?”
“为什么要反抗?”她好笑。“我们是男女朋友,又不是在战场对持的敌人。”
“情人也可以是对手啊!有来有往才叫沟通。”
“我们没有不沟通啊!”
“对啦,你们是会沟通,但结果都是你让步,为什么?”
“总是有人要让步。”
“那为什么非要是你不可?”
“不是非我不可,是我不想争。”
“为什么?”
为何要争呢?凡事忍忍不就过了吗?争到一个赢字又如何?万一打破彼此关系,会比较好吗?
“你太让他了。”这个理由,不能使江曼怡信服。“你以前跟宋日升可不是这样的,我还记得那时候你们三天两头在吵架。”
“那时候太年轻了。”年轻,所以气盛。
“那现在呢?难道你老了吗?”
“不是老了,是成熟了。”她轻轻地笑。“这样不好吗?”
“不是不好,只是……唉!”
她懂得好友为何叹息,那是对她的关怀与心疼,她很感动。
“怎么办?曼怡,好发现我好爱你喔!”她拥抱好友。
“呿!你发什么神经啊?”江曼怡窘得弯肘顶开她的手。“不觉得恶心吗?”
“呵呵。”她只是笑。
有时候笑会使人容易快乐,会让许多事忽然变得微不足道,她喜欢笑,开怀大笑,淡淡地笑,甚至悲伤时,也笑。
就像确认夏柏心中打着一个结时,她也是笑,带着几分苦涩的笑。
“不能原谅我吗?”
那天试完礼服,她在他的车上问他。
“有什么好原不原谅的?”他淡淡地。
“跟日升见面的事,我可以解释。”
“不用解释。”
“他……是我的前男友,我们是在三年前分手……”
“我说了,不用解释!”
她哀伤地望他。
他彷佛也察觉自己过于激动,眉宇收拢,半晌,才低沉地扬嗓。“我们以前不是讨论过?男女交往不需要挖掘对方过去的情史,重要的是现在。”
她怅然。“对,是现在没错。”
“所以我不会问,你也不必跟我说。”
“……我知道了。”
于是,他们不再提起那夜她与前男友相会的事,就当从没发生过,婚事持续筹备中;婚礼前几天,夏柏接到公司命令,临时飞到美国出差。
“来得及回来吧?”她问。
“最迟前一天晚上,我会坐晚班飞机回来。”他承诺。
第2章(2)
但直到婚礼当然早上,他依然不见踪影。
“不会吧?那家伙连自己的婚礼都迟到?气死我了!”
江曼怡在饭店准备的新娘休息室里大喊大叫,高分贝的音量差点没掀了天花板,显得十分激动。
“本来应该到你家接你的,结果人也没到,幸好还有伴郎开礼车来,不然你到现在还呆呆坐在家里等,是怎样?夏柏到底死哪里去了?你有电话给他吗?”
“打了,他手机关机。”崔梦芬低声回答。“我猜他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吧!”
“现在还在飞机上?疯了吗?离喜宴开场不到半小时了!”
“那也没有办法啊!”
“什么没办法?等他来的时候我一定先痛扁他一顿!”江曼怡摩拳擦掌。
看着好友挥舞拳头的模样,崔梦芬不禁嗤笑。
“你笑什么?”江曼怡发指地瞪她。“居然还笑得出来?”
不笑能怎样呢?难道要她恍然大哭吗?
崔梦芬浅浅地抿唇。
江曼怡打量她,见她穿着白纱礼服,端坐在新娘椅上,那份淡定与从容,只能说令人佩服。
“我服了你了,梦芬,真的服了!”江曼怡大摇其头。“事情都到这地步了,你还能这么冷静?”
“他会赶到的,一定会。”
“你就这么相信他?”
嗯,她相信。
崔梦芬凝望梳妆镜里的倩影,很细致的妆,很优雅的婚纱,今天的自己是美丽的,会成为最幸福的新娘。
对吧?
“不行!我得出去看看情况。”江曼怡心急如焚,“你在这边等着,我去问问伴郎,看他知不知道夏柏现在人在哪里?”
“嗯,你去吧!”
好友离开后,休息室里只剩下她跟新娘秘书,母亲跟弟弟都在喜宴会场忙着招呼宾客。
崔梦芬转头,望向窗外,灿烂的阳光撒落,空气中隐隐浮动着彩虹的颜色。
她恍惚地看着那七彩斑斓的虹色。
夏柏,你不会真的连我们的婚礼都迟到的吧?
她在心里低喃,忽地,门扉传来几声急促的剥响,跟着,一个男人推门快速闪进来。
崔梦芬条的睁大眼,愕然起身。“宋日升!你来干什么?”
“梦芬!”宋日升走向她,神情急切。“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跟我走。”
“你说什么?”崔梦芬惊骇。
新娘秘书同样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过了好一会儿,崔梦芬寻回冷静,转向新娘秘书。“麻烦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跟这位先生说。”
“嗯。”新娘秘书很识相地离开。
“梦芬,梦芬!”宋日升等不及新娘秘书关上门,便焦灼地开口。“跟我走吧!趁现在还不晚,跟我一起走。”
所以他这是来抢婚的吗?
崔梦芬容颜凝霜。“我不是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我们之间不可能重新开始。”
“可能的!谁说不可能?只要你还爱着我,一切都有可能……”
“我不爱你。”
“说谎!”
“这是实话。”
“你说谎!梦芬。”宋日升苦涩地指控。“我听说了,那个男人今天没到你家接你,对吧?连自己的婚礼都迟到,他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这种男人你怎能放心嫁?”
崔梦芬暗暗掐握掌心。“我跟他的事,不用你管。”
“我当然要管!”宋日升嘶吼。“我爱你!你要我怎能眼睁睁看你嫁给一个不懂得珍惜你的男人?”
珍惜?
这两个字如天边坠落的流星,烧融她胸口。
“如果他珍惜你,爱你、疼你,不会连婚礼当天都迟到,不管是什么原因,那都不是理由,简单一句话,他就是没把你放在第一顺位!”
是这样吗?她轻轻颤栗。
“我会把你放在第一位!我不会让你在结婚前还这么紧张迟疑,担心自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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