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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丫环订君心|作者:安萌溪|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5-12 06:05:07|下载:丫环订君心TXT下载
  丫环订君心

  第章初遇

  昨晚的场暴雨过后,白山屯中片清爽,被洗涤的又何止是树叶?就连原本灰突突的房顶都显得透亮许多。只是在这样祥和欢快的气氛里却弥漫着股压抑的焦急。男人们聚在村中的小路上商量着什么,间或有人疾奔着走开,人堆里个身着素色衣裳的女人和个高大健壮的男人格外引人注意。

  女人们也都抱了孩子捧着笸箩个个的站在自家院中,引颈张望,时不时的隔着稀疏的篱笆同邻居说上几句。

  好不容易挤过人群,白小怜有些诧异的问着院中个捣药的女人:“张婶,这是怎么了?”

  “是小怜啊,这么早就完事了?”在围裙上抹了把手,被称为张婶的中年妇人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说道:“听说,昨儿个晚上出大事了。”

  “大事?什么大事?”今儿个她早下山,就是想早些把药材卖了,也好早点回山上去采药。下过雨,草药也长得比般时候快,手脚不利落些,搞不好就抢不上了。

  谁成想进屯里就看到乱哄哄的片,连收药材的王老伯都被拉了出去,也不知是出了什么大事,竟然让屯里的男人都忙了起来。

  “听说死了个人呢。”张婶生怕被别人抢了功劳似得,急忙忙凑到白小怜耳边说道:“瞧见那俩外人没有,昨个暴雨冲垮了山路,他们的主子被山洪卷走了。啧啧,大户人家就是不样,那银子把把的往外抓。”

  怪不得村里的男人都跑去帮忙了,白山屯民风还算淳朴,但为了个生死不明的外人举村出动还是不大可能的,毕竟靠着山中草药过活的他们,太明白这场雨的重要。哪怕只要晚上两个时辰,便会错过那些只会在夏日雨后冒头生长的草药的最佳采撷时机,进而丧失掉很大部分银钱,看样子那些人的确出手阔绰。

  也好,他们都在忙,自己就可以安心的采她的草药,而不用担心会有人跟她抢了。想到这,白小怜对那位不小心客死的异乡人的同情心转瞬间就消失殆尽,与其在这里替他哀叹,还不如早些进山,还能多采些草药。

  见白小怜转身欲走,张婶把拽住她的胳膊,略拔高了声音问道:“小怜啊,婶子那天跟你提的事,你想的怎么样了?”

  临近几家的女人听到她的话也都若有似无的靠过来了些,时而瞟上白小怜眼,带着些调侃和同情。

  张婶伸手,她就知道要坏菜。只支支吾吾的推搡道:“婶子,人家看着呢。”

  “哎呦!这有什么害臊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当初师太走的时候可是把你托付给我,乡里乡亲的,总不能放着你不管。你看我家大牛高高壮壮的,给你做男人正合适”

  周围有几个吃吃的笑了,白小怜俏脸微红,个劲的想把自己的胳膊拽出来,“婶子,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可不管她说什么,张大婶就是不放手,仿佛松手她儿子的便宜媳妇就要跑了。

  屋子里的张大牛听到外面有人在说他,兴奋的跑了出来,手里举着个瓢,朝白小怜咧嘴笑,道:“小怜,喝水。”

  趁着张婶顿的功夫,白小怜赶忙抽出手,溜烟的跑了个没影。只隔壁几个中年妇人带着不屑的笑容嗤笑道:“张婶子打的真是好算盘,硬是让人家水灵灵的小姑娘嫁你家大牛,这买卖做的,真是本万利。”

  “瞧这话说得,”冷哼声,张大婶转身说道:“她白小怜无依无靠,我这是在帮她。再说了,谁不为自己儿子打算?你肚子不争气生不出来,就噬血嫁衣瞧着人家的眼热。”

  妇人被噎的怔,继而啐了口:“生不出来,也比生个傻子强。”

  严格说起来,张大牛并不是傻子,他不过是反映比别人慢点呆了点,长得又比人壮了些罢了。刨去张大婶的逼婚,大牛跟小怜其实算的上是朋友。小时候,他没少为小怜打跑那些欺负她的坏小子。

  但朋友是码事,夫妻又是另外码事了。收养她的师太,以前也曾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姐,被情所伤才遁入空门。白小怜自小就被灌输着‘情之字,伤人伤己,与其所嫁非人,不如生孤老’的思想。但她知道,如果自己的拒绝让张大婶恼羞成怒,搬出师太的遗言来压她,白山屯中绝不会有个人站出来替她说话。

  只因为,她白小怜不过是个被捡回来的孤儿罢了。

  扛了扛肩上的背篓,药锄里面晃咣着发出响声。面前是熟悉的青山绿水,但那曾经存在的被称为家的感觉却已经随着那位慈祥的长者同逝去。

  也许,是时候离开了。

  七转八转的离开大路,白小怜拨开草丛,翻过个小山崖,到了处人迹罕至的浅谷。每个采药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花园,撇开那些常见的药材不说,山林中自会孕育些珍惜的草木。这处,便是白小怜的产金窝。

  条小溪划过这个小小山谷,草丛中横七竖八的躺倒了许多松木。经过雨水的滋润与阳光的抚照枯干上生出许许多多棕黄铯的块菌。个个轻轻的拔下,力求保证块菌的完整,晒干后研磨成粉就是上好的麻药。

  越踩越来劲,白小怜几乎看到那个个蘑菇变成串串铜钱飞进自己的背篓。割下蘑菇时带出的些许汁液让她的手自指尖渐渐开始有些发麻,到最后连药锄都握不住了这才作罢,走到旁的小溪边去洗手。

  阳光鸟鸣,还有满篓的‘铜钱’,都让白小怜高兴的想要歌唱,正想着,水中忽然有个白花花的东西晃了她的眼。顾不得手还没洗干净,白小怜用力的揉了揉,她没看错吧,那是银子?白花花闪着光的银子?

  哦!老天爷定是看在她孤苦无依的份上决定帮她把。几下脱掉布鞋趟入水中,挽高的裙摆在行走间落了下来,浸满了水,有些沉。小心翼翼的捡起那锭银子,小巧的元宝精致的好像艺术品,大概有两重。脚下咯,她低头看,沙土掩映间竟然又是只银元宝。

  二两银子啊!这下她很快就能攒够离开的钱了。目光急切的在溪水中搜寻,还有没有?再多两个,她今天就能走了。

  波光淋漓的水面上浮动着片青蓝色,随着溪水的流动缓缓摇曳,好奇的走了过去,想要弯腰捡起那块布,手腕猛地被人抓住。冰凉僵硬的触感,几乎要捏断她骨头般的力气,让白小怜马上想到狩猎用的猎夹。

  长大了嘴,惊叫声卡在胸口,发觉抓住自己手腕的俨然是只人手时,才破口而出,急促而高亢。但当她对上那双眼睛,却又戛然而止。

  男人苍白的脸上双漆黑毫无焦距的眼睛就这样直直的望向她,仿佛映在彼此眼中的对方便是这世间的唯,仿佛只有彼此才是对方唯的依靠。

  种诡异的感觉慢慢自心底爬了出来,好像他们已经这样对视了辈子,而且还要永远的对视下去。好像只要这样对视着,其它的切便都不重要了。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嘶哑不成语调:“不许走”

  然后,手腕上的力道消失了,那双如潭深眸不见了,幻境被打破了。

  第二章相识

  白小怜眨巴眨巴眼睛,有点搞不清之前发生了什么。低头捅了捅倒在地上的男人,听着他无意识的‘哼’了声,才确定那是个活人,而且看衣着十有八九是那个被山洪卷走的大少爷。

  “真是好命,这样都死不了。放心吧,老天爷必定是安排了什么好事给你,这才放你回来的。”说完她郁闷的站起身来环视四周,人找到了是好事,只是怎样才能把他弄回去呢?

  自己回白山屯叫人?摇了摇头,白小怜直觉的否定了这个想法。反正自己也要走了,这地方会不会被别人知道倒是不重要,只是这样来往返需要的时间太长,深山野林里养的可不都是小猫小狗,万来了个大的把他叼走了怎么办?而且瞧他那模样,再跟地上这么躺上几个时辰

  认命的站起身寻了柔软的藤蔓与坚韧的枝条,做了个简易担架。白小怜蹲下身在那男人身上捏弄起来,她得确定他没有断骨的地方。摸到小腿处,觉得有些异样,掀开衣衫看,果然是片红肿,只是看起来不像新伤,用手捏了捏,没断。

  男人似乎在昏迷中感到疼痛,皱着眉呻吟了下,虚弱的好像只撒娇的小猫。虽然觉得那声音还蛮有意思的,但她终归也没舍得多戳两下。

  将他放上担架走了几步,白小怜发现自己不应该对昏厥中的人类抱有太大的希望,死沉死沉的不说,还不停地往下滑。呼哧带喘的抹着汗,看着在地上摊成团的男人,忍不住叹了口气。

  还能怎么样?背吧!

  百来斤的大男人压在身上的感觉还不如半扇猪,猪肉至少还能吃汗水滑进眼睛,白小怜用力眨了眨,希望这位大爷给的钱够买半扇猪。

  胸前背篓里的块菌随着她的脚步下下的晃动着,撒发出股菌类特有的有些像泥土样的味道。也许是那气味中也掺了些麻药的成分,她竟然渐渐的感觉不到四肢的酸涩沉重,只机械的步步向回挪动。

  月上中天,耳旁传来阵均匀的呼吸声。禾清之仰头看着那个原本应该靠坐在床头现在却歪着身子快要压到他脑门的女孩。精致的五官上抚着几缕乱发,颤动了下滑到鼻端,引着那小巧的鼻翼动了动,像只小兔子。她的衣服很旧了,月光下不用刻意寻找,就能看到许多处补丁,脸色有些发黄,撑着头的手腕骨节不协调的有些粗大,应当是干过重活。身子弯到极限,忽然颤,直直的就砸了下来。

  禾清之赶忙滚,就势坐了起来,环视着他所处的这间屋子。张床张桌子,两个板凳,覆在身上的被子整整齐齐的订了不少补丁,有些颜色花俏的像是刻意摆上去似得,倒是有些苦中作乐的味道。

  尝试着动了动身子,只觉得有些沉,倒是没什么疼痛的感觉,禾清之慢慢转过身,仔细的观察着那个扑在床头睡得昏天黑地的女人。

  是她救了自己?昨晚他努力挣扎着抱住块木头,沉浮许久,才感觉自己被冲到岸边,仅有的丝意识告诉他,至少不必担心再被淹死,其他的就听天由命吧。

  应当是她将自己捡了回来。可睡在他身旁是什么意思?想要借机要挟吗?那她做的可不够漂亮。禾清之摸着自己身上穿戴整齐的衣物,眼中划过抹疑惑,若真是想要如此,为何要衣冠整齐的靠坐在他身侧?直接脱了衣服爬上来不是更快?

  可若说她没有企图,又为何要跟他睡在张床上?是这村里的民风太开放?

  其实禾清之实在是冤枉白小怜了,吭哧吭哧的把他搬回来,早就累了个半死。加上最近梅雨,就连柴房里的茅草都潮的长了绿毛,试问她白小怜要睡哪里?地上吗?

  吃过苦的孩子除了知道珍惜,同样也知道如何不亏待自己,谁也不知道下刻会发生什么,及时行乐才是王道。所以说,白小怜还算是客气的,只是窝在床头睡了觉。

  小兔子揉了揉鼻子,慢慢撑起身子,打了个哈欠。就着月光看了面前那个脸高深莫测的男人。许久,才轻轻的‘啊’了声,赶忙挪了挪屁股蹭下床来。边点灯,边说道:“你醒啦,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虽然没发烧,但我还是喂你吃了些草药。”

  床上的男人就像只高傲的猫,目光紧随着白小怜的身形晃动,脊背挺得笔直。闻言漆黑的双目眯,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从桌上的瓦罐中到了碗水,白小怜转身递给禾清之,道:“清热的草紫皓志0药,来,喝口水吧。”寻常人家谁会懂药理?白小怜也没多做解释,只在旁寻思着是不是该出门去找他的那两个手下。将他拖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是连多走步的力气都没有,随便给他塞了点金银花,就靠在床边睡着了。可是现在天都黑了,从庵堂到村里要走上小段山路,最近雨水频繁,白日走起来都要小心翼翼,她实在不想夜间出门。

  “什么草药?”禾清之执意追问,手中虽然握着水碗,却连举起来喝口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定定的盯着白小怜。

  之前那些果然是幻觉吧?什么恍若隔世什么倾心依恋,在那样双满是戒备的双目中统统都化作了泡影。

  那双眼中的东西,白小怜再熟悉不过,与师太出门化缘时,她在太多的人眼中见到过这种名为戒备的神色,多到她已经不再会对禾清之的怀疑与拒绝感到伤心。

  “是金银花,清热解毒的。我不是大夫,不会轻易下药,你放心。”转身又给自己到了碗水,白小怜边喝边说道:“不过你该喝点水的。”眨了眨眼睛,在心里嘀嘀咕咕道:虽然可能昨天晚上他已经喝了不少。

  那双纯然的眼睛就像只无害的小动物般静静的看着他,即便如此,禾清之依旧犹豫了下,才将手中的水碗举了起来,只喝了口便又放了下去。

  白小怜也不强迫他,取过他手中的碗,说道:“饿了吧,我家没什么东西,今晚可能要委屈你喝粥了。”

  无所谓的点了点头,禾清之看向窗外,问道:“这是哪?”

  “白山屯后山上的庵堂。”少女飞扬的嗓音自门外传来,和着些火焰哔啵的声音。

  烟火气混着米香飘了进来,如此平凡的食物却勾的禾清之咽了口口水,他已经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白小怜边搅动着锅中的白粥,边随口问道:“你从哪来?”

  心中冷笑声,答道:“青州城。”

  “咦?那不是离着不远嘛,这种时候上山的可不多,你是要去外地吗?”腌菜干,洗了又洗,生怕沾着泥沙,白小怜全神贯注在做饭上,丝毫没有听出禾清之口气中的冷淡。吃饭可是皇帝大的事情,更何况穷苦人家每顿饭都得之不易,再不做的好吃些,也太对不起自己了。

  “不是。”顿了下,禾清之终于主动问道:“姑娘有见过跟我来的两个下人吗?”

  “见过的,他们今早还在召集村人寻你。明个早我就下山去叫他们上来。”虽然野菜有些涩味,但经过腌制可以去掉不少,放在粥里煮香气扑鼻。

  盖上锅盖,白小怜准备将粥闷上会再吃,忽听到内屋声闷哼,以为是禾清之碰到了不知名的伤处,赶忙冲了进去。看,才发觉是他正尝试着从床上下来。

  “你腿上有伤,不该乱动。”架着他的胳膊,白小怜不由分说的将人又按回到床上。能背这个大男人走上几里山路的女孩,力气不可能只单单用‘大’来形容。

  惊诧于白小怜的力道,禾清之只当是自己身体虚弱,这才任人摆布。皱着双眉略显不悦的说道:“不等明天,我现在就要下山。”

  “连着下了几天的雨,山路难走,还是等明天吧。”

  挣扎,又被按回床上,禾清之恼羞成怒道:“姑娘该不是存心要留我夜吧,若是你想借此多要些银子,我劝你大可不必。想要多少,直说便是。”

  诶?这招她怎么没想过!如果闺誉有损,张大婶应该就不会追着让她嫁给他她儿子了吧?还能多赚些银子。不过还是算了,反正她也要离开了,犯不着落人口是。瞧他那副面红耳赤的模样,白小怜决定不跟他计较,今晚就今晚,大不了替他跑趟。

  “你能给多少?”

  禾清之露出‘我就知道’的神情,轻蔑的说道:“你要多少?”

  想了想,白小怜很是认真的说:“半扇猪的钱。”

  禾清之愣,半扇猪也就是差不多二两银子,满以为她会狮子大开口,没成想她居然只要半扇猪的钱,他的命原来只值半扇猪心里突然就相当不舒服起来。却还是咬牙答道:“没问题,我翻倍给你,五银子。”

  五两!再加上之前捡到的那二两,足够她找个地方重新生活的了!白小怜双眼亮晶晶,道:“言为定。早点下山也有好处,至少村里的人都能安心了。”

  哼了声,禾清之道:“给的银子多,当然安心。”

  第三章坐庄

  若是放在往常,白小怜才懒得与他争执,只是今个先是累死累活的将他拖回来,这人没有感激也就罢了,还满嘴的讥诮,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况她不过是像只兔子罢了。

  “你这人真奇怪,就算不给钱,你家下人向村里求救了,大家也不会冷眼旁观。”她这个糟了十几年白眼的人都没像他这样愤世嫉俗,难不成是这人是被水淹坏了脑子吗?

  “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积极罢了。”向后靠,银子比人情可靠得多,既然他付了银子,自然就有该享受的待遇,禾清之头歪,道:“我饿了。”

  嚯!他这是什么态度!

  白小怜眯着眼睛,小巧的鼻翼随着她的呼吸动了动,道:“我拖你回来的时候,可没人说要给我钱!”

  “你去过村里,自然知道我下家人砸了大把银子在找我。粥。”

  深吸了几口气,才算是压住胸口的怒火,白小怜问道:“照你的意思是,大家帮忙找你,不过是为了钱?”

  上下打量了翻,这丫头生气起来倒是鲜活了不少,脸颊也变得红润,禾清之很是认真的问了句:“难道不是吗?”继而又是轻蔑的哼。

  “当然不是!”

  “要赌吗?”

  脑子热,那句‘赌就赌’差点就脱口而出,幸好十几年来跟在师太身边的修养也不是白练的,白小怜及时煞闸改问道:“赌什么?”

  呦,也不算是太傻嘛。禾清之点了点头,说道:“你若是赢了,我给百两银子。”

  “若是输了呢?”小心翼翼的问道,白小怜在心中飞快的思索着百两银子究竟够不够拿来赌白山屯的人心。

  “输了”沉吟了下,他随口说,还真没想过她输了又想怎样。个穷的叮当响的小丫头又有什么值得他来图?但看她那副‘做好事不求回报’的表情,禾清之就觉得阵反胃。人性本恶,就连从小同长大的青梅竹马都能轻易的背叛,又何况是旁人?

  “输了,你就卖身给我做丫鬟,契约是,辈子。”如果能击碎这丫头那张天真的嘴脸,倒也不失为是件乐事,想到这儿,禾清之心中就是阵舒畅。人嘛,太天真是活不下去的,他不过是告诉她生活的真相罢了。

  辈子是多久?二十年?三十年?三十年能不能挣到百两?

  “怎么,不敢吗?”那双原本苍白的嘴唇已经恢复它原本的颜色,淡淡的粉,带着不屑的弧度微微上扬。

  不敢?她当然不敢!穷苦却自由的活着,卑微而富贵的活着,两相比较,她还是倾向前者,毕竟她已经穷惯了,不是吗?于是笑了笑说道:“容我想想,先喝粥吧。”

  晚饭在沉默中度过,收拾了残羹,白小怜摸索出个火把,点燃了向山下走去。

  黑夜中寂静的山路湿滑泥泞,她边走边在心中腹诽那个脑子不正常的男人,趁早快走吧!换了她的半扇猪钱,然后就是海阔天空。将来要往哪里去呢?也许可以往东走,她还从没见过大海。

  找到人,带回去。意料之中,没有热泪相逢的场面,那男人沉静的坐在她那张破床上,浑身撒发出来的高傲,差点让她错觉的以为自己正身处在富丽堂皇的屋舍,而他则是那里发号施令的帝王。

  接过那五两银子时,沉甸甸的触感让她从幻想中醒来。五两银子,对他来说,是随手就可以甩出的赏钱,而对她来说却是未来几年的生活费,这就是距离。

  悄悄的隐在门边,注视着那双无潭的深眸,依稀可见那刹那间令她心动的光彩,却在对视的瞬间只看到令人失望的轻蔑。

  第二日,在佛堂窝了宿的白小怜打着哈欠开启庵门,送走三位瘟哦不财神。拄着拐杖踏出门口的时候,禾清之回身看着那尊庄严肃穆手持禅杖的佛像,轻声问了句:“这供的是哪位菩萨?”

  白小怜怔,没想他会这样问。本以为像他那样的人,应当是不信佛的。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回道:“是地藏王菩萨。”

  “地狱不空何以成佛”低声呢喃,禾清之忽而看着白小怜笑,道:“你的地藏王菩萨,成佛了吗?”

  这人,果然是不信佛的,如此轻蔑的话语也敢在佛前说,不怕遭报应!

  手上飞快的整理行囊,银子早已被贴身藏好,只在随身的嫁入豪门不是妻最新章节荷包里放着几十文钱,要是碰上打劫的,全给出去也无妨,总之是保命要紧。

  环视了下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庵堂,最后次给佛像扫尘,白小怜在心底真心的祷告着,愿地藏王菩萨保佑她平安。然后,掩上那扇来来去去了十几年的大门,只是这次离开,她再也不会回来。

  本想绕过村庄,但终归是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们,声不响的离开,白小怜还是做不到。只是很快的,她就开始为自己的这个决定而后悔。

  张大婶死死的拽着她的胳膊,“小怜啊,昨天那位公子定给了你不少钱吧?这下,你跟大牛的婚事也算是有了着落。”

  “张婶,那位公子没有给我多少钱,我也从没答应过嫁给大牛。您先放开手好吗?”求救的看向周围,却只迎来众的冷眼旁观,有些甚至在赞同张大婶接下来的话。

  “放手?小怜,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了,什么时候你这孩子变得这样势利。是,你张婶家是没钱,但也绝不会让你嫁过来吃亏。你呢?前脚拿了钱,富贵了,后脚就要走人?让乡亲们评评理,做人哪有这样忘恩负义的?”

  “张婶,那位公子真的没给我多少钱,只有五两而已。”人群中双讥诮的双目对上白小怜求救的双眸。

  他还没有走?

  “胡说!昨个他们给你张伯两银子找人,说是找到人的,再多付十倍的银子,怎么可能只给你五两?好啊,白小怜,你是想自己吞下那五两吧。枉你张婶这样疼你,你居然这么对我?”

  身子被扯得阵阵摇晃,那双眼睛却始终在那里,仿佛要看出个结果般静静的注视。

  她又何尝没有想过会有现在的处境?但她自小被父母抛弃,全是靠着师太和白山屯人的施舍才活了下来。人性本恶还是本善她并不知道,只是作为个生活在两者夹缝中只能靠着人们的善意才能生存的孩子来说,相信后者,总要比相信前者来的更轻松也更有希望些。

  别开眼,白小怜重新看向张大婶的同时,也环视四周,看向围观的每个人,道:“张婶,我说的都是实话。您看着我长大,应当知道我从不撒谎的。”

  从孩童到少女,那双纯然的眼睛曾经注视过白山屯中的每个人,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面前的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姑娘。但他们也明白,这只是个外人,比起那些世代纠缠在起的邻里来说,放弃她虽然不会更加心安理得,但肯定是更容易些的。所以,有人别开眼有人离开有人看向别人。

  张大婶几乎要被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打动了,她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但直跟在她身旁的儿子却突然傻笑着说了句:“小怜,起来玩。”

  不能退缩!她必须要为儿子寻条出路。白小怜聪明伶俐,大牛娶了她,辈子都不用再愁,就算她们老两口百年之后,也能有个依靠。更何况她现在不是穷二白,身上的银子也许能拿来做些小买卖。

  想到这儿,张大婶的手握的更紧,表情也更悲愤,俨然是在呵斥个逃家的媳妇,“小怜,师太临死前将你托付给我,我直将你当女儿来养,你就是这样回报我,回报村里人的?”

  心下沉,看着周围的人面上怜悯同情的神色减去了不少,心里明白,就是这样了。师太将自己托付给张大婶,她也就是自己的长辈,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婚嫁。他们定也是想到了这些,所以表情渐渐从同情变做了认同。

  她不喜欢做决定,比起必须要舍弃某些才能得到另些来说,她更喜欢随遇而安的生活。就算是孤苦伶仃的孤儿,就算衣食不保,她还是有她的梦想。随意的走走,若是能碰上令她心动的男人,便结婚生子,若是没有,就找处自己最喜欢的地方,住上辈子。

  虽然知道这几乎是痴心妄想,但白小怜还是每每在睡前幻想下。现在,她正要迈出第步,难道就注定要被人禁锢在这里,辈子?

  与其这样,还不如

  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着,搜索那双墨黑的双瞳。远远的,看到他正在下人的搀扶下迈上马车,却在上车后掀开车帘,望着她,仿佛在问:“如何?还要赌吗?”

  咬牙,甩开张大婶的手,在她吃惊的目光中奔向那辆马车奔向那个好整以暇等待着她的男人。

  赌!为什么不赌?你既然敢拍案下注,我就敢坐庄!

  第四章沐浴

  然后,白小怜又后悔了。当她百无聊赖的瘫在床上,回忆着自己究竟是怎么走到现在这个处境时,隔壁水声哗哗,那位好命的少爷正等着下人将热水注满,好洗去身污垢。

  “你输了。”他在自己上车后如是说道。

  “世间有万千民众,不能只为了几个人就否定了全部。”她抱紧包袱为自己争辩。

  接过素衣少女递来的茶水,禾清之润了润嗓子,放松的靠在垫子上,轻笑声,道:“道理还挺多。好,就让你输的心服口服。玉粟,会到了镇上给她拟个卖身契。”

  “是,少爷。”

  “等等等等!什么卖身契?”不是还没输吗?要卖身契做什么?

  小兔子不解的瞪大了眼睛,禾清之很满意这种事情都掌握在手中的感觉,好心的解释道:“你既然要跟着我,总得有个名分。不愿做丫鬟,难不成你想做妾?”看着面前那张皱成酸梅状的小脸,他笑笑,又加了句:“我倒是无所谓。”

  她有所谓!

  “多久?”咬着下唇,白小怜很勉强的问道,总觉得如此轻易的就将自己卖出去,心中十分的不舒服。

  “唔”手指轻叩着上唇,禾清之沉思了下说道:“先五年吧,五年足够你看遍人生百态了。”

  “年。”干瘦却骨节粗大的手指伸出个,白小怜认真的说:“年就足够了。”她又不是不出门的大小姐,什么人生百态,看得搞不好比他这个大少爷还要多。

  “三年,不然就让天青送你回去。”猫咪失了逗弄的兴致,直接丢出两个结果让她选择。

  “我可以下车自己走的。”眉眼弯弯,方才的酸梅好像注了水般,下舒展开来。

  “你是我从白山屯带走的,我不要你,自然得把你送回去。”马车轻摇的韵律让他有些昏昏欲睡,禾清之垂了眼睑,身旁的玉粟见状赶忙取了丝被覆在他身上,那上面绣着清雅的莲花,朵朵,比白小怜被子上的补丁还要多。

  “没关系,我”

  “三年?”最后通牒。

  “三年。”垂头丧气的靠在边,白小怜很郁闷的反思着自己究竟是哪点说错了,为什么几句话的功夫就把自己给卖了?感觉跟当初说好的差了好远啊。百两银子还没见影,先要给人当三年的丫鬟?

  想了圈,发觉自己什么也没做错,却硬是被禾清之引着签了卖身契。正好玉粟推门进来,说少爷要她过去伺候。于是认命的爬起身,算啦,反正自己从来没伺候过人,只伺候过佛像,希望那位少爷命够硬,禁得起佛祖的冲撞,她在心里坏坏的腹诽。

  蒸汽氤氲,禾清之举着本书靠在浴桶里,见白小怜推门进来,满脸涨红的站在哪不知所措,心情不错的勾了唇角,丢了块手巾过去,道:“擦背。”

  他家的丫鬟都得干这种活吗?白小怜尴尬的扭着手巾,她是见过许多人许多事,但那些人中没有个是光着身子的男人,那些事中也没有件是给光着身子的男人擦背!

  “还愣着干什么?”转了个身背对着她,禾清之将手中的书放到边,趴在桶边。

  “你是不是叫天青来给你擦背?”不用这样吧?自己只是不小心幻想了下借着他来堵张婶的嘴,佛祖不用如此大方的就赐给她个如此劲暴的机会嘛。

  “少爷。”禾清之伸出手指来晃了晃,警告的味道很明显。

  “啊?”

  “你该叫我少爷,擦背。”看在她那傻愣愣的模样上,杜黄皮他心情不错的弯了唇角,顺便钩钩手指叫她过来。

  她算是发现了,只要这位少爷开始冒出两个字的句子,就是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撇了撇嘴,就当他是张婶家的胖大牛,哼。

  “少爷怎么不叫天青伺候?”虽然人是乖乖的走到桶边,可白小怜依然执着的问道。别过脸伸直了手臂在将手巾在水桶里随便涮了涮。哦,老天,她不小心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了!

  温热的水在肩下轻轻的荡漾,带着沁人的暖意,禾清之懒洋洋的答道:“我是找人搓背,又不是要刮皮。”

  手握住那只湿滑的肩膀,心,为着掌下温热的肌肤猛跳了下。另只手攥着手巾颤巍巍的贴在背上,几颗不听话的水珠顺着那修长的肌理滑了下去,像个害羞的少女般接触水面,没荡出丝涟漪。

  啊,不管啦,随便搓搓就好!白小怜涨红了张脸,用力搓,只听得‘嘭’的声,紧接着是哗啦啦溅了地的水。

  禾清之满被猛地按到前面,已经顾不上被撞的生疼的胸口,带着满脸水珠和不可思议的神情转身看向那个害他撞上桶壁的始作俑者。

  她是熊吗?力气这么大。

  脸尴尬的瞧着手中不断滴水的手巾,白小怜窘迫的不敢抬头。都说了她不会伺候人嘛!小心翼翼的瞄了眼,原本光洁的裸背上突兀的摆着道红痕,恐怕跟她现在的脸色样,几乎要滴出血来似得。

  “少少爷?”不要这么盯着她啊,至少说句话啦。从小到大没这么窘过,她恨不得干脆头扎到水下去。可想到那下面有什么又突然有种要爆掉的感觉。

  老天,谁来救救她!

  “去叫玉粟进来。”边暗自揉着自己的膝盖,边装作无事般的说着,禾清之迫不得已的承认,自己真的是收了个怪力丫鬟。

  也顾不上别的,白小怜攥着手巾溜烟的跑回屋子里,在玉粟诧异的眼神下说了句‘少爷叫你过去。’便头扎到被子里,怎么也不肯出来了。

  直到第二天清早随着玉粟下楼伺候禾清之用早饭,白小怜也还是脸不自在,那个受害者倒是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接过碗筷便叫她们不用伺候。

  小镇本就不大,会来客栈吃早饭的人自然也不多,大厅里稀稀拉拉的只坐了四桌人。门口老小两个乞丐正在为争夺个比较显眼的位置而大打出手,直到店小二举着扫帚出去赶人,两人才各据边的摆出架势,却还是时不时的眼神角力番。

  乞丐抢地盘,这再正常不过。白小怜扭过头去拿了个肉包,边吃边时不时的瞄瞄禾清之,大家都在无声的低头吃饭,让她觉得气氛更是压抑。碰了碰旁的玉粟:“少爷早上都吃什么啊?”

  咽下嘴里的东西,玉粟只当是这个新来的丫鬟想要打听少爷的喜好,道:“少爷早上都只喝粥。”

  怪不得推就倒咬了口肉包,白小怜心里觉着舒服了些,原来不是她力气大,是他腰太软。发觉对面的天青正脸阴郁的看着自己,于是咧着嘴露了个大大的微笑。

  天青哼了声,低头吃饭不再理她。

  笑容吃瘪,白小怜没所谓的低头继续啃她的包子。心中默默念叨:世上怪人本不少,禾少身边特别多啊,特别多。

  不知道是不是喝粥的缘故,禾清之早饭吃的特别快,白小怜第三个包子才咽到半,他就已经站起身来。赶忙几口塞了进去,差点噎死的灌了口茶水才顺过气来。眼角的余光瞄到禾清之正在交代天青些什么。

  第五章原谅

  就见天青又跟掌柜的讨了个包子走了出去。他又要干嘛?白小怜好奇的看了看天青,又看了看禾清之。后者朝她招了招手,待走的近了,便听到他说:“你又输了次。”

  若有所悟的看向门外,天青正弯腰将手中的包子放到老乞丐碗中,老乞丐自然是千恩万谢,不断的叩首。天青却像没看见样放下包子,漠然的转身离开。就那瞬间,方才还待在旁的小乞丐猛地扑了上来,老小两人疯了样争抢着,抬手抓,老乞丐的眉角处便是道血痕,只包子被四只手捏的面目全非。

  这场以生存为名的战争,天青却只当它是背景,脸冷淡到近乎麻木的走了回来。迈进客栈门槛的刹那,他身后传出声哭叫,那小乞丐溜烟的跑了个没影,只余年老的乞丐捧着不足饺子大小的块面疙瘩嚎啕痛哭。血水泪水和着脸上的泥土灰尘,缓缓的淌下。

  禾清之看向她眼神在问‘如何?’,像个孩子般骄傲。

  只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所以故意只要了个包子,故意放到年老体弱的那个人碗里?白小怜的心中腾起抹反感,但不论初衷如何,毕竟因为他的施舍那个小乞丐能多活天。至于那个老乞丐白小怜看着那老者边哭边将手中的包子皮塞到嘴里,心里默默的想着,只能希望他今天接下来能走运些。

  “玉米,走了。”玉粟随着禾清之已经上到二楼,发觉小怜没跟上来,转身叫道。

  ‘哦’了声,白小怜转身不再看那个哭泣的老者。心中的反感已经平复,这就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奴役,从身体到灵魂,甚至连名字都要剥夺。玉米,禾清之新给她的名字。其实无所谓,他叫她玉米,但骨子里她依旧是白小怜。她是个注定做不了奴才的人,因为看得太多经历的太多,所以知道什么时候应当为了生存奴颜媚骨,却也知道那之后的悲哀与自卑。

  三年,三年之后不论结果如何,她都会离开。

  马车上,白小怜依旧和玉粟面对面坐在门口,内侧是闭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禾清之。

  夯土官道同样禁不起连日的大雨,些地方夯的疏松,已经积了些泥水。天青执鞭小心翼翼的走了段,终于还是中招。车身猛地向玉粟的方向歪,坐在马扎上的白小怜时不察扑了过去。

  本来昏昏欲睡的玉粟只觉得身子歪,个黑乎乎的东西就朝自己的压了过来,本能的抬手拨,两人这么较劲,干脆个向里个向外的摔了出去。

  白小怜是那个走运点的或者说是那个不走运的,因为她直直的砸到禾清之的身上,脑门顶到下巴,咚的声。更悲惨的是,等她回过神来时,发觉自己的左手正撑着禾清之的大腿,而自己的脸则是紧紧的贴在他的脖子上,整个人几乎是侧着身挤在他怀里。

  车外传来玉粟的惊呼,和天青紧张的询问,然后就是片寂静。

  身侧的胸膛平稳的起伏,白小怜僵硬着,不知道是该先收回手,还是该先从他怀里挣出来,张小脸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