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答得好:「孩子是上天的恩赐,我家庭幸福,父母爱,丈夫宠,孩子按时报到,我为什麽不愿意做妈妈。」她顿一顿,甜蜜地笑笑:「我虽二十四岁,可是杨冲已经三十岁,在他们农村应该早当爸爸了。」
曾教授心里十分喜欢这位秀丽多姿的学生,别的女孩嫁给自己门当户对的人家都认为自己委屈,而清月的婆家真正贫寒,她却待公婆如父母,待小姑如亲妹。
别的女孩像她这般年纪仍在五颜六色地约会,这山望着那山高,而清月对自己的丈夫却是交口称赞:「杨冲的剁椒鱼头做的真正好吃,曾老师,什麽时候你来我家让他做给你吃?不过要等周末,他现在晚上要去读夜大,白天帮爸爸打理生意,一个人当做三个人用,我真心疼他。」
她摸摸自己已经显山见水的肚皮,幸福地微笑:「九月宝宝就要出生,曾老师,我可不可以请几个月假?」
曾教授笑着打趣道:「当然可以,虽然不是带薪产假,但是要记得按时交作业。」
清月笑得欢乐从眼角溢出:「曾老师,我真幸福,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女人。」
英英在九月底出生,清月吃了好大一番苦头。在妇幼保健医院工作几十年的阿姨抱着小小的女婴忽然落泪:「月儿,当年你也是在我手上出生,这麽快你也做妈妈了。」
清月贪婪地看着小宝贝粉红色的脸蛋,蠕动着的小嘴巴,惊叹道:「七斤六两,阿姨,宝贝这样重。」
宋太太在一旁擦着眼泪道:「你当年出生时,足足有八斤呢。」
「妈妈辛苦了,我爱妈妈。」清月握住妈妈的手,诚挚地说。
「好了,自己也做妈妈了。」宋太太又哭了。
宋先生抱着小孙女,喜不自胜:「霞儿你看,这眉毛鼻子多像我,长大後一定是个小美女。」
宋太太听丈夫在这麽多人前叫她小名有点害羞,转头道:「还小呢,像你有什麽好,虎背熊腰,五大三粗。」
「那像你,是真正的美女。」宋先生深情看着妻子:「我们也做爷爷奶奶了,什麽时候退休,在家里带带孙子,钓鱼养花。我带你去旅游,先去你天天念叨的佛罗伦萨。」
「不知羞吧,我们最多称为外公外婆,人家杨家才是真正的爷爷奶奶。」宋太太啐道,像是想起什麽:「杨冲和他父母呢?」
「他父亲生病,他回老家了。」提到女婿,宋先生眉毛根子里都有火,满脸笑都塌了下来。
「真是……。」宋太太还想抱怨什麽,看见女儿累极入睡,於是噤声,和丈夫抱着小宝贝悄悄退出门外。
清月梦见一块巨大的晶莹紫水晶,在阳光下散发着高贵典雅的光芒,她好奇:「谁把这样的宝贝遗落在这里?」
忽然有个小小童声问:「妈妈,你不会遗落我吧?」
清月吓一大跳,看看四周空无一人:「你是谁?」
「我叫你妈妈,我是你的女儿呀。」那声音清脆娇嫩,宛如天籁。
「宝宝,你是妈妈的宝贝,妈妈一辈子也不会丢下你。」清月郑重发誓。
那童声格格娇笑着,一路远去了。
清月想,女儿就叫紫英,多麽好听的名字,紫晶般华贵幽静。她在睡梦中笑了,一滴眼泪从眼角渗了出来。
她和杨冲的感情,她起初认为:是从英英出生後开始出现裂痕的。
杨冲三代单传,婆婆满以为年轻貌美的媳妇会生个大胖小子,谁知道生个丫头,即使花朵一般娇艳,长大後也是人家的人,她愤愤道:「宋清月,你什麽时候再生个孩子,要生个儿子。」
清月每次都搂住女儿,微笑不语,女儿不好吗?她吻一吻那粉嘟嘟的小脸蛋,躲过婆婆的嫌恶眼光。
躲不了的,该来的都会来。
丶第四章 恶婆婆的招数
那是个没有月亮的寒夜。
清月坐在客厅给小紫英喂水果泥,才五个月大的婴儿已经会爬会坐,抱着她时,小人嘴巴哼哼唧唧地唱着歌,不时地会发出一声类似「妈妈」的声音。二十五岁的她一头顾着女儿,一头顾着学业,还要兼顾丈夫生意,深感疲惫,但这疲惫因这小公主而消失殆尽,她专注看着紫英黑亮的如水晶的眼睛,微笑着不语。
杨冲的母亲在一旁看不惯了,生个丫头还如此娇惯,她板着一张黧黑的脸说:「宋清月,你什麽时候再生个孩子,要生个儿子!养个丫头片子,有什麽好疼的?将来长大了,还不是人家的人!」
清月抬头看一看婆婆,这老女人从当初对自己笑脸相迎、千依百顺变成现在的横眉冷对、言语尖酸,不过用了一年半的时间。
她叹口气,知道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生了个女儿,还有一方面是因为杨冲现在的事业逐渐壮大,吃了一辈子苦的杨冲母亲也开始披金戴银,才对儿媳妇摆起了旧社会恶婆婆的架子。
清月一肚子的气要说,但看见怀中的可爱小女儿正握住自己的头发甜甜地笑着,她的心顿时软了,转念一想:算了,她是丈夫的母亲,英英的奶奶,何苦欺负一个老妇人?
她讨好地举起英英肥肥白白的小手,模仿着小孩子稚嫩的声音笑着说:「奶奶,难道我不漂亮不可爱吗?妈妈现在还在念研究生,要写毕业论文,等妈妈毕业了,过两年再给我添个小弟弟,好不好?」
「过两年?再过两年我骨头都打鼓了!你把小丫头片子交给你妈带,什麽文迟几年交,读出博士来蹦出天吗?你读那麽多书,还不是嫁给我们家杨冲?他连大专还没有毕业,还不是娶了你做老婆。哼,当初不知道谁死乞白赖地要嫁到我们家来,你既然嫁到我们家来就要守我们家的规矩!生个儿子才能在我们杨家落地有声。」说罢,轻蔑地看着清月,那目光阴冷得似蛇。
清月打了个冷战,她当年为了杨冲不惜和家人争吵决裂,是因为她相信真爱无价,到杨冲母亲的嘴巴里,自己竟如此不堪,下贱如泥。她闭口不言,垂下头来,抱紧女儿。
杨冲母亲冷哼一声,并没有停止践踏清月的尊严,她用怨毒的目光看向孙女,说道:「你知道我老头子怎麽死的吗?本来在病里吊着一口气,就盼着你给他生个孙子。谁知道一听说生个丫头片子,一口气接不上来,昏过去了,拖了两天就去了!死前还念叨着杨家绝後了!」
她用那青筋毕露,苍老似枯树皮的手指向宋清月母女,脸上浮现出深恶痛绝的神情,咬牙控诉道:「就是你们!你们是凶手!害死了我的老头子!」
清月被吓住了,她老公公本来就是癌症晚期,这几年都是用着她宋家的钱,吊着气,保着命,到头来,恩变仇,功变过,竟是小紫英害死了亲爷爷。
小紫英通灵性般大哭起来,清月忙站起身抱着女儿哄起来。杨冲母亲目光似冰冷的毒蛇缠上亲孙女小小的身躯,恶毒地诅咒道:「不讨喜,害人精,讨债鬼,少年亡,望门寡。」
清月浑身血一冷,一口气憋在胸口,脸色由红转青,继而发白,把胸口都憋得快炸开了,亲奶奶诅咒自己亲孙女,那麽恶毒,那麽刻薄,不是亲眼所见她永远想像不到!
她走进房间关起房门,悲愤中泪水如连珠子般掉落,落在小紫英雪白粉嫩的脸上,小紫英却停止哭泣,对着妈妈笑起来。
清月低头吻女儿的脸蛋,喃喃道:「英英,你是妈妈至宝,妈妈会永远爱你。」
杨冲母亲在门外破口大骂:「动不动甩脸子给谁看?我还没有吃你的喝你的……」接着就是一连串的污言秽语,清月不得不摀住自己的耳朵不忍再听。
保姆敲门进来,她在厨房已经听见一切,气得眼角发红打抱不平道:「还有这样的老货!吃宋家的饭,住宋家的房,用宋家的钱,儿子在宋家开的工厂上班,拿着宋家的脸面在市里混,就连我的工资都是宋家支付,这个老货还有什麽脸面咒宋家的小姐?好狠的黑心,好厚的脸皮!」
英英一见她便伸出胖胖小手要抱,保姆抱过孩子,嘴里不住地念着。
清月擦乾眼泪道:「赵姨,你不要和我父母说。他母亲是他母亲,我和他,还是要好好过下去。」
赵阿姨看看清月产後发胖仍不失秀丽的脸,心里暗暗赞叹,点头道:「我知道。」
为了维持这个家庭,为了英英有个完整的家庭,清月到死都不会将此段耻辱告诉父母。
可是当晚杨冲回家,杨冲母亲便恶人先告状,冲到儿子的身边,一头扎进儿子怀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诉起来:「儿啊,妈妈吃了这麽多年的苦带大你,一辈子开了三次大刀,身体这麽虚弱,老了以後还要帮你那短命的媳妇带小孩,却看那短命的宋清月的冷脸!哎呦,我一把年纪了,活着干嘛!不如去死!老杨哎,老杨你带我去吧,留我一个寡妇在这世上看人家的脸上,遭罪受啊!」说着便拍着大腿哭起了死去的丈夫。
清月怕那唱歌似的长调吵醒睡熟的英英,赶紧走去关房门,这一举动刺激了杨冲母亲,她索性坐在地上,大声地乾嚎了起来。
清月不知所措,她站在一旁半天才颤着声音劝道:「妈,妈您这是干什麽?」说着,走上前要扶起婆婆。
杨冲母亲一把推开宋清月,嫌恶地怒斥道:「滚!不要碰我!连个儿子都生不出的东西!」
清月一个不稳倒在地上,疼痛感与屈辱感让她终於忍不住憋了一个晚上的眼泪,哭了出来。
杨冲坐在沙发上,抽着烟,冷眼看着这一切,他那曾经英俊的脸容在烟雾里朦胧而冰冷。
丶第五章 长夜难明
杨冲母亲见儿子不为所动,乾脆在地上打起滚来,一边滚一边扯开喉咙大声地哭喊:「老头子哎,老头子你带我去吧,留我一个寡妇在这世上,天天看媳妇的冷脸,儿子也不敢管我,我受死了罪啊!老头子哎——!」
那声音苍老而凄厉,像是野兽的嚎叫,在这寂静的深夜格外刺耳,即使隔着房门,小英英也被吓醒了大声地哭了起来,清月不顾疼痛,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冲进房间抱起女儿哄起来,而杨冲母亲越哭越大声,彷佛要和孙女一比高下。
清月见女儿受惊吓,止不住声地哭泣,她没有办法,披起一件外套,走出家门,而杨冲已经将杨冲母亲扶起坐在沙发上,他像一个孝子一样蹲在地上柔声地安慰自己的母亲,自始自终都不曾看她们母女一眼。
她觉得心寒,脚上似带着脚链,一步步地蹭到楼下。二月里仍是阴冷,小区里的香樟树浓密依旧,绿意浓浓,可是树下那名清秀少女去了哪里?这一位抱着孩子面目浮肿,身材臃肿的少妇是谁呢?
她不敢回娘家,父亲这几年身体渐渐不好,生意渐渐放淡,开始倚重女婿,杨冲对她冷淡已久,除去上班就是喝酒打牌唱歌,每每深夜进门,都是一身的酒气熏天夹着刺鼻烟味,不住地嚷着应酬辛苦。
她鼻头酸涩:英英出生那天,杨冲便借口父亲病重回家去探亲,不顾她们母女。
自从英英出生,他这个做父亲的,不要说拿钱回来养家,就连自己的亲骨肉,他什麽时候动手抱过?是她,一直是她,为了维持这个名存实亡的家庭,忍气吞声,苟延残喘。
现在想来,还不到两年的时间!自己当时是多麽的天真,多麽的乐观,又是多麽的傻气!愚蠢!蠢到无药可救!
清月的眼泪似大河决堤,滚滚而下,深夜寒冷,她脱下自己的外套包住女儿,自己却在夜风里冻得抖抖嗦嗦。
女儿已经睡熟,一只小胖手还牢牢抓住妈妈的衣角,像是害怕妈妈也突然丢弃她不再爱她,睡梦中淡淡的小眉毛紧紧地揪着,粉粉的小面孔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她不住地用自己的脸颊去温暖女儿的小胖脸,吻着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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