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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圣诞天使|作者:zhaocong55|分类:辣文肉文|更新:2025-05-12 04:55:21|下载:圣诞天使TXT下载
  任何神智清醒的女人都不会爱上他这样的男人的。

  想到这儿,她呆住了。她莫不是堕人情网了吧!决不要再重蹈覆辙了。决不要再跟查斯·福琼或是任何人发生这样的关系了。

  然而,当她瞥了一眼后门走廊的窗户时,她看见他正挥动斧子,在大雪覆盖的田野和树木的雪白背景的衬托下,他的侧影轮廓分明,于是她明白,她有麻烦了。

  大麻烦。

  第四章

  “新年好。”莱丝丽将装着夏敦埃葡萄酒的酒杯与查斯的酒杯碰了碰。“这不是香槟,不过必须得干了这杯。”

  “谢谢。”他只是朝她淡淡一笑。他坐在起居室的地板上,背倚着长沙发,一条腿盘着,另一条腿伸到了房间的半中央,眼睛凝视着炉火。

  莱丝丽不想被他的坏情绪影响,她将双膝缩拢到胸前,看着放在沙发旁边的抽屉摇篮,安吉拉在里面睡得正香。兰博跟往常一样躺在桌子底下,炉栅里一直没灭的炉火噼噼啪啪烧得那么欢快。“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祝新的一年里充满欢乐,事业有成。”

  “阿门。”他又和她碰了碰杯,同时转过身,正视着她。他的眼光十分复杂,身子也非常紧张,但他还是挤出了一个笑容。“我只在乎事业有成。”

  “我也是。”她勇敢地迎上了他的凝视,然后将眼光移开。房间突然显得如此狭小,造成了一种亲昵的气氛,令她的喉咙感到十分干燥。她喝了一小口酒。夏敦埃酒顺着她的喉咙流了下去,凉嗖嗖的,但是她仍然感到十分不自在。

  “把你丈夫的事讲给我听听吧,”他提议道,找了——个他们俩一直回避的话题。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出了什么事?”

  她的好心情一下子消失殆尽,她神经质地转动着酒杯。“在划船时,他心脏病发作。来不及送到医院抢救。”因为他的情妇不知道心肺复苏法。她很快地又喝了一口酒。她不愿意想到艾伦。

  “不,我是想问,你们的婚姻出了什么问题?”他的声音很低沉,很熟悉,有一刹那,莱丝丽很想把自己复杂的一生一五一十全告诉他。她踌躇着,他又稍稍向她靠近一点,由于他们两人都靠着沙发,他的腿离她只有几厘米,他的肩膀碰到了她的肩膀。“你对这事说得不多,不过我有个感觉,你并不幸福。”

  “噢,好吧。”没有理由撒谎,她想,查斯应该了解真相。毕竟他救过她的命。“那并不是一桩美满的婚姻,如果你是这个意思的话。”

  他等待着,她长长地、精疲力竭地吸了口气。她该怎么才能解释清楚,年轻人的生气勃勃是怎样慢慢地被冷漠所销蚀,在艾伦说二十岁的年龄差距不会对他们的关系造成影响时,她完全信了他的话。“他,嗯,年龄大了许多,而且结过婚。没有孩子。”她转动着仍然戴在右手上的结婚戒指。“我们结婚时,他已经离婚好几年了,我想,不,我相信我爱他,他也爱我,没有什么妨碍我们的关系。当然,这种想法十分愚蠢。”她看了查斯一眼,同时感到自己的脸在发烧。“我那时真是天真。但渐渐地,我们忽略了对方,他有了别的女人。而麻烦的是,我怀孕了。”

  查斯眯起了眼睛,嘴唇抿得紧紧的,身上的每一块肌肉似乎都绷了起来,好像他准备和人打上一架,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阴沉的眼神看着她。

  “我们决定再试着改变一下,弥补破裂的婚姻,因为我们都要成为父母了。我以为有个孩子会改变一切。”她的眼珠转动着,感叹自己那时的天真。“当时,我以为我们能够做到这一点。我们一起去了几家婚姻咨询机构。艾伦告诉婚姻指导员,跟另一个女人的关系已完全结束。我希望自己能毫无保留地相信他。”她轻轻笑了起来,但笑声里只有苦涩。“长话短说吧,我们之间就再不是原来的样子了。后来,有一天,他去钓鱼。据说是一个人。他就是那时候死的。”她的喉咙抽紧了,她凝视着炉火,回忆着那场痛苦,又一次感受到遭人背叛时的那种剧烈的头痛。“当然,那完全是个谎言。他是跟那个女人在一起,也就是他要别人相信不再来往的那个女人。”莱丝丽耸了耸肩,不想把话题老留在艾伦和他的背信弃义上。“按他们所说,这件事就是这样。因此现在就只剩下我和安吉拉了。”这真太好了。事情就该是这样。她的生活中不必非要有个男人。肯定不能要一个欺骗过她的人。

  “你爱过他吗?”

  这问题令她一惊,尽管她也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艾伦吗?”她想了想。“一开始,我想我是爱他的。而现在……”她摇了摇头,感慨自己的生活竟如此复杂;而生活一度曾是那么明朗。“……我也吃不准。”

  “我想,这也没关系,”他说。“我想爱情是被估计过高了。”

  “你这么想?”

  “唔。”

  “听起来像是一个受过火刑的人的哲学。”

  “我们都受过火刑。这就是生活的一部分。”他从酒杯里喝下一大口酒,然后,看也不看她一眼,说道:“如果你觉得能行的话,我想,明天你可以回家了。”

  “谢谢你了,主人。”她逗趣地说,但这个笑话让人觉得十分无味。

  他不想再强作欢颜。整整一天,他的心情一点点在变坏。现在,时间已近午夜,他阴沉着脸,与内心的邪念做着殊死的较量。

  “你怎么啦?”她最后问了一声。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今天你完全不像你自己了。”

  “我当然是我喽。”

  “噢,行了,查斯。”她不想再玩语言游戏了。“你的内心在为什么事烦恼。我不觉得那是因为我和安吉拉的离去让你难过。”她摇了摇头,头发摩擦着她的针织套衫后背。“不,肯定还有别的什么事。”

  他把酒杯放在两只手掌里转动着,想了一会儿。“新年前夜不是我在一年中最喜欢的时刻。”

  “可这是新的开始啊。”

  “不错。”他站起来,好像要转移这个话题,“我并不觉得这个节日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她却一点不想这么做。在他们的关系正变得逐渐接近时,她不想放弃这个话题。

  “那你这是怎么了?”她问道。

  他犹豫着。“让我们这么说吧,那些系着华而不实的红丝带的东西,让我忆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往事。行了吧?”

  莱丝丽不想就此让他搪塞过去。这个男人见过她的裸体,为她接生过婴儿,服侍她和安吉拉足有一个星期,还抽出时间去照顾她的牲畜和她的家。起码她能同情地听听他的倾诉。

  “出什么事了?”看他向厨房走去,她发问道。

  “我不想谈这些。”

  “为什么?”

  他伸手去取他挂在后门口小钉上的夹克。“这纯粹是些私事。”

  她站起身来,咬紧牙关强忍着脚踝的一阵剧痛。她怒火中烧,急急向厨房走去。“难道生孩子以及跟守护天使谈心就不是私事吗?”

  “别去谈它吧,莱丝丽。”

  “别敷衍我,查斯。如果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

  “什么事也没有,行了吧?别再提这事了。”他怒气冲冲地将手臂伸进夹克的袖子,然后去取帽子。“我要去查看牛犊了。一会儿就回来。”

  “都快半夜了。”

  他恍若未闻,径自用力拉开后门,大步走进苍茫的夜色。“你在逃避,福琼。”她压低嗓门说,决定等他回来。

  她在厨房里漫无目的地呆着,做做清洁工作,然后叠好桌子上的衣服。差不多过去了四十五分钟,她开始焦急起来,这时她听到后门廊上有他的跺脚声。几分钟后他拉开了后门,一股冷空气随之带进了房间,炉火晃动起来,烛光也闪烁不定。

  “我以为你上床了。”

  “我觉得我们的谈话没有结束。”

  “它当然结束了。”他将外衣挂在后门口的小钉上,她注意到他的皮肤冻得通红,他的瞳孔张得大大的。

  “就因为你这么说,它才没有。”

  “谈话可是需要两个人的。”

  她火冒三丈。“你知道你的问题在哪儿吗?”

  “我想,你打算把这个问题告诉我。”

  她抬起头,直瞪着他。“你一直在愤世嫉俗。”

  “或许我有理由这样做。”

  “是吗?”她一点儿不相信这话。“为什么——个姓福琼的人会成为一个愤世嫉俗者?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的生活曾经相当艰苦吧。”这话脱口而出,她再想收回已太晚了。“我是说……”

  “你说就因为我姓福琼,那我生活中的一切就必定是十分完美的?”他的眼光就像激光一样恶狠狠地射来。

  “嗯,我……”

  “有些事根本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

  “是的,”她说,内心深处的伤口被刺痛了。“我想是不一样的。”

  他没有接口。只是啪地一声关掉了厨房的灯.安吉拉开始不安地躁动起来,查斯把孩子抱进了卧室的床上。他生硬地向莱丝丽道了声晚安,她也就竭力把他们的争论抛在一旁。看来,她确实追问得太深了。查斯是个深藏不露的男人,他并不想让她分享他的秘密。

  天还没亮,查斯就醒了。他几乎彻夜无眠,他的思绪,该死的思绪,全都萦绕在莱丝丽和安吉拉身上。一想到她们今天就要离去,他就心烦意乱。当他顺着栅栏驱马而行,想寻找他一直没找到的最后五头走失的家畜时,他感到一种从没有过的孤独。

  “忘了它吧。”他命令自己。尤利西斯喷着鼻息,直晃脑袋;天空晴朗澄澈。能摆脱他的寡妇邻居和她的女儿,他本该欣喜若狂才是。但他没有这种感觉。打从埃米莉去世后,他第一次感到有了一线希望,内心有了一丝温暖。“傻瓜。”他咆哮道,拉紧了缰绳,驱使尤利西斯跑上一道小山脊,来到一片小松树林边。他意识到,有点不对劲。他的胸口那么压抑。尤利西斯逡巡不前,随后,半转过头来。查斯的胃直翻腾。他发现了失散的牲口。五头全在这儿。都死了。

  新年好。

  他无助地察看了一下现场的情况后,重新骑上马。他用舌头发出嗒嗒声,扭转马头驰回牧场。这就是牧场艰辛生活的一部分,也是他从来没法让自己完全适应的。一种令他无法安宁的负罪感驱使他驰下山脊,回到了牲口棚。他本应能早点救出这些牲畜的。

  莱丝丽正在等他。咸肉在煎锅里吱吱作响,褐色的土豆泥在一只小碟中热着,烤小软饼在一只平底锅中冒出热气。她在厨房里来回走动,显得不太困难。她一边干活,一边哼着小调,当他打开厨房门时,她才抬头看了一眼。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她说道,露出微笑,似乎早已把昨晚他们的争吵丢在脑后。“快洗洗手坐下。我想,这是我在这儿的最后一个早晨,起码我能为你——出什么事了?”她的笑容消失了。

  “我找到了那几头走失的牲畜。”

  “噢。”她摇摇头。“它们不太好吗?”

  “死了。全死了。”他把手套扔在火炉边的挡板上,解开了外套。

  “真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可——”她的喉咙哽住了,冲动之下,她张’开双臂搂住了他。他身上有那么多她不明白的东西,因此她要了解他。他用双臂环住她,把她拉得更近,把自己的脸埋在她的颈弯上,他没有吻她,只是紧紧贴住她。他身上散发着马、雪和皮革的气味。他的身子那么温暖坚实,她长叹一声靠紧他。“有时生活确实不容易。”

  “有时真他妈的难啊,”他接口道,清了清喉咙,放下双手。“你本不必这样。”他看着早餐说。

  “我愿意做。你知道,查斯·福琼,我欠你太多了,我想跟你谈件事。”

  “快说。”

  她咳了一声,用叉子叉起块咸肉,放人一个铺着一张纸餐巾的盘子。她灵巧地敲碎三只鸡蛋,把它们倒人热煎锅里,他就在旁边看着。“是关于我那儿的水。”

  “有什么问题吗?”

  她翻动着鸡蛋,然后把手伸到碗橱里。“有这个可能。”她递给他一只深盘,“趁热把它们装到盘子里。”

  “说下去。你那儿的水怎么啦?”他铲起了几片咸肉和一堆土豆泥。

  “我那块地方有一口井,但是一进八月,就没有水了,因此我只好在夏末和秋初用那眼泉水。泉水流进一口塘里,我能从塘里抽起足够的水来喂马和供自己用水。”

  “够用吗?”

  “这在以前是不成问题的,可是……”她轻轻耸了耸肩,补充说,“泉水的发源地在你这儿,就在这块地上,然后才流进我的地里。我这儿有一个用水权的租借协议,那是十年前艾伦与这儿原先的主人签订的。但是到今年六月它就到期了。艾伦说过,他跟原先的主人有过一份口头协议,要把这份租约再延长十年,但是我找遍了所有的文件,也没法找到相关材料。因此……我想再跟你协商一下。否则的话我就要再打一口井,而实际情况是我今年付不出打井的钱,或许要到明年。”

  “我们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他说道,拿起两块滚烫的软饼,把它们扔在自己的盘子里。

  “太好了。等我回家安定下来以后,我会打电话找我的律师。”

  “你不必去找律师。”他在桌旁的一把椅子里落座,注意到她已经在桌上摆放了餐具垫、银餐具和…只小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支冬青。她往自己的盘子里盛好食物,坐在他对面。透过咸肉的油脂气和木柴燃烧的气味,能闻到缕缕香水味儿从地身—卜幽幽散出。他越来越习惯于她在自己的身边,听她谈着她自己的事,瞧着火光忽闪忽闪映照着她的头发、他在一块软饼上涂上牛油,竭力不去看她羊毛衫下鼓起的丰满的ru房,或许是因为正在给孩子喂奶,那对ru房显得比千时更大。尽管她的腰腹部还略显丰满,但体形已开始恢复。她性感、朴实,他心中一处阴日音的空白开始被她填补。但五年前他却曾决定与那空白相伴终生。

  他不能和她发生什么关系。至少现在不行,他嘎吱有声地嚼着煎得十分脆的咸肉,心里这么想着。

  在新的一年里,他有太多的事要做,就他这方面来说,要尽可能地从与凯特定下的协议中获益。他不能为莱丝丽和她的婴儿分心。他以前已经走过这条道了,那给他带来的只有痛苦。

  他的眼光投向安吉拉,她在代用摇篮里睡得正香,他突然感到一种要保护她的愿望,但随后他却用意志的钢刷把这种荒谬的感情一扫而光。明年他所要做的一切,便是集中精力让这片悲惨的土地扭亏,并使之永远为盈。没有一个人,甚至连莱丝丽·巴斯蒂恩,也无法干扰他。

  第五章

  莱丝丽带着坐在婴儿车上的安吉拉,踏进了自己空荡荡的家,“我们到家了。”她说道,可这话显得真空洞。她似乎意识到了一种变化,一种她并不太喜欢的变化,婴儿扭动着身子,烦躁地哭起来。“嘘,宝贝,没事儿。”

  然而这幢陈旧的老农舍令人觉得就像一座坟墓。屋里够暖和的,灯火通明,但似乎空荡荡的,没了那种特别的温暖,一种能令一幢房子像一个家的温暖。

  别再想了,莱丝丽。你是在幻想。你真是个傻瓜,你就是不想离开查斯·福琼,就这么回事儿。把这事丢开吧。她一咬牙,显示出自己的决心,走进了厨房。尽管她一点没有回家的感觉,没有重新回到家的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但她竭力想摆脱这种想法。

  查斯带来了食品菜蔬,兰博紧紧跟在他身后。“呆着别动。”查斯命令这只老猎犬,它的一只脚正准备跨进门里。

  “别,没事的。它可以进来。”莱丝丽开始喜欢上了这只狗,不想让它呆在后门廊里挨冻。

  “它浑身都是湿的。”

  “我们不也这样吗?”她反洁道,扬起眉毛,毫不掩饰地直望着查斯夹克的肩部,那里雪正在融化。

  兰博似乎明白自己是这番谈话的中心,侧着脑袋,夹着尾巴,偷偷溜进了屋,在桌子底下找到了安身之处。

  查斯嘟哝了一句什么,听起来好像是“被宠坏的狗会不知天高地厚”,一边把一袋食品放在窗边的桌子上,这是他们在当地市场上买来的。他将莱丝丽的手提箱从一只手换到另一只手上。“你想把箱子放在什么地方?”

  “随便放哪儿都成。稍后我会把它带到楼上去。”

  “我帮你拿上去吧。”他没再说别的什么,但是她知道他想到了她的脚踝,这令她很感动,也令她有些吃惊。因为一个倔强的牛仔一旦固执起来,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但查斯同时也有亲切温柔的一面,只不过她还见得不多。

  她将安吉拉身上的毯子塞得更紧些,把婴儿的小车放在长桌上,这样,在莱丝丽煮咖啡和放食品时,孩子能看见她。

  当咖啡刚在咖啡器里转动时,兰博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吠声。

  查斯正走在通往楼梯的过道上。

  外面的车道上响起了一辆卡车的马达声。莱丝丽从窗户里看出去,认出是雷·梅隆的道奇车艰难地开进了院内的小道。驾驶室顶上和车厢里积着厚厚的雪。

  “我们有伴了。”莱丝丽说,朝自己的婴孩眨了眨眼。除查斯以外,雷是安吉拉出生后她看见的第一个邻居。“你得拿出最好的表现来。”她悄声对孩子说。这时雷已熄了火,跳下了车。他穿着毛皮风雪大衣、保暖裤,戴一顶羊毛便帽,踏着雪走过来,上了后门廊。他从衣服上掸去雪,正准备要敲门,没想到莱丝丽一下把门打开了。

  “莱丝丽,好姑娘!”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开朗的笑容。

  “我正在想你是否从太阳之乡回来了呢。”

  “就在昨天。机场一片混乱,听我慢慢告诉你吧。”他走进厨房,摇了摇头。“瞧你!”一阵冲动,他一把搂住了她的腰,把她抱了起来,转了一圈。“我的上帝啊,小姑娘,我真为你担心死了,别告诉我,这个——”他的头向长桌边侧去,放在长桌上的安吉拉正睁大两眼,盯着天花板看呢。“——一定是你新生的小女儿。”

  “快来见见安吉拉。”等到他将她放在地上后,她说。她的心跳得很快,她感到自己的脸直发烧。

  “她真是太可爱了。活脱脱是跟她妈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莱丝丽哈哈大笑,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瞟见了一个身影,是查斯,他一副戒备的神情,站在厨房和餐厅间的过道里。“查斯,来见见雷。这是雷·梅隆,还记得不,我告诉过你的?他刚从菲尼克斯回来。雷,这是查斯·福琼,我的新邻居,可以说,是他救了我的命,救了安吉拉的命。”

  查斯伸出手去,雷脱去一只手上的手套,紧紧握住了查斯的手。“很高兴见到你。你是凯特的亲戚吧?”

  “是她的侄孙。”查斯抽回手,打量了一下这个男人。他大约有一米七八高,结实有力,一头褐发,两鬓开始变为银白色,有一双瞟东看西、十分活络的眼睛。

  “这么说,你是来经管沃特曼老牧场的了?”

  “试试看吧。”

  雷倒抽一口冷气,摇了摇头。“祝你好运。我不知道那地方会怎么样,不过看来是一个狗日的——”他瞟了莱丝丽一眼,刹住了。“——老是有一大堆麻烦。不过,我得感谢你挺身而出,照顾莱丝丽和她的小家伙。”他友好地用一只胳臂搂住了莱丝丽的腰。“这个姑娘,可是不同凡响。”

  “雷!”莱丝丽挣脱了他的搂抱。

  “哎,你就是嘛。”他粗俗地朝查斯眨了眨眼。“我一直在说,如果艾伦哪天讨厌她了,我会随时把她带走。”

  “真的吗?”查斯问,他后背的肌肉一阵阵发紧。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家伙。

  “我想,对此我有自己的一点发言权,”莱丝丽抗议道,然后,她似乎想改变这个话题,补上一句,“咖啡差不多煮好了。你们想来上一杯吗?”

  “不,我不能多呆。我只想看看你是否在家,以便能见上这个小家伙一眼。”他用一根手指碰碰安吉拉的脸蛋,而查斯在一旁竭力克制着自己。“她真是个美人儿,真的。就像我说的,跟她妈一样。”他向莱丝丽的方向飞去一个笑容,显得太过热乎,一瞬间,查斯觉得他实际上是想在莱丝丽的脸上印上一个吻。“稍后我会给你打电话的。有什么事尽管告诉我,我是说,不管你需要什么。”雷一边格格笑着,一边走出了后门。

  莱丝丽赧红的脸几乎涨成了紫色,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天哪。”

  查斯极力表现得十分正常,尽管他的牙咬得那么紧,让他觉得下颚都发痛了。在他看来,不管雷·梅隆是不是朋友,他只不过是个喜欢夸夸其谈的家伙。

  莱丝丽倒了两杯咖啡,显得有点抱歉。“雷没恶意,相信我。他心地善良,尽管举止有点过分。”

  查斯觉得,这样的解释是那么软弱无力,不过他还是竭力要让自己相信,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雷·梅隆尽可以到牲口棚顶上一丝不挂地跳舞,跟他查斯毫无关系。这么看来,这家伙是莱丝丽的朋友了?那又怎么样呢?她完全有这个权利。他大口吞下两口咖啡,认定该是离开的时候了,于是他把杯子放在长桌上。“在走之前,我得先看看你的马有没有事。”

  “你不必走,再……”

  “我得走了。没事吧?”

  她没有表示反对。“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什么也不必说了。”

  她咬紧自己的嘴唇,然后,似乎突然有了个怪念头,她踮起脚,在他的唇上狠狠地吻了一下。那么温暖、柔软,充满了感激,这个吻拨动了查斯的心弦,他自以为早已死去的—根心弦。“谢谢你,查斯·福琼,”她声音有些发哑,然后转过身抱起女儿。今天上午,她那对绿莹莹的眼睛似乎比平时更亮,似乎她在拼命抑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我说你救了我和安吉拉的命时,我是当真的。”

  “那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是件大事。”她一只手紧紧抓着他的前臂。“非常大的事儿。我真怀疑是否能回报你,一想到这就让我心乱;真让我心烦意乱。”她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凝视的目光与他的目光紧紧交织在一起。刹那间,他几乎惊奇得不知所措,这么个小女人,却似乎有一颗像蒙大拿州一样宽广的心灵。她咬着嘴角,现出一种紧张的样子,让他觉得迷人极了,他只能小心地避开。他产生了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想一把把她抱起来,吻她,吻得他们两人都欲火中烧,然后抱着她上楼,到她卧室里,与她做爱,直到两人都精疲力竭才罢。

  她就像知道他的想法一样俏脸飞红,他在心里狠狠猛击自己一下。他这是在走薄冰,薄而危险。他把双手插进夹克的口袋里。“我只是高兴这事能这么顺利。”

  “我也一样。”他们四日相对,深深凝视着对方,他心头一紧。真要命,她那么美。

  这是禁区。别碰。对所有的女人都一样。

  “我会再来看你的。”他向兰博吹了声口哨,打开了房门。一阵强劲的冷风直吹进屋,兰博爬起身,向外面冲去。查斯最后看了一眼莱丝丽和她紧抱着的女儿,在身后把门紧紧关上。这是个十分简单的动作,但却使他鼓起所有的勇气下决心走出这道门廊,离开这母女俩,让她们自己照顾自己。他提醒自己,莱丝丽不是他的女人。不是他的妻子,也不是他的情人,甚至连他的女友都不是。她只是他的邻居,一个遇到点小麻烦的女人,而他只是帮了她一把而已。仅此而已。事情就是这样,让它见鬼去吧,事情本来不过就是如此。

  可是,一回到家里,他却发现, 自己的小房间是那么空。尽管火炉里的炉火燃得正欢,但房间却依然显得冷清清,空荡荡。他一眼看见了那只小罐子,是她用来充作花瓶的,看见了那里面插着的冬青枝,他拿起小罐子,用长满老茧的手指转动着它。小房间里有一股她用的香水的气味,还有肥皂、婴儿粉的味道,他的床那么整洁,床单十分干净,可看上去却毫无生气。

  她和她的小女婴在他的生活中只度过了一个多星期,他却是那么思念她们。这种思念远比他以为会有的感情强烈得多。他的思绪猛地转到了埃米莉和瑞安身上,然而,他发现,原先她们离他并不远,而现在却已远离了他;思念之痛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麻木,而且他很怀疑,这是因为有了莱丝丽的缘故。

  他干起了日常的家务活,打电话给凯特汇报了一下工作,稍稍吃了点东西,吃饭的时间也比平时晚得多。等到牛夜时分,他洗了个澡,告诫自己别打电话给莱丝丽,他并不需要知道她在干什么。然而,他却往窗外看去,眺望着远处那片黑暗。大地和树枝全罩上了一片白雪,月光在这片晶莹的白雪上洒下一片银光。远处,那幢老农舍狭小的窗户里闪着金黄色的灯光,他就是在那儿长大的,而现在,莱丝丽和安吉拉正住在那儿。他用心灵之眼,看见她正踮起脚,侧着头,眼睛睁得大大的,吻着他,就像今天下午那样吻他。从那时起,除了那一吻,他的思绪几乎一片空白。

  孤独,一种他硬生生逼迫自己控制住的情绪,穿透了他的心灵深处。他所有的亲人不是这样就是那样离去了。他的双胞胎弟弟查特,一个莽撞的年轻人,在驾着那辆老拖拉机驶上一道山脊时,十分大意地将拖拉机开得稍稍快了些。拖拉机的前轮撞上了一块岩石,车子弹起来,翻下了山脊,将查特压在下面。

  查斯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他奔到山顶上,声嘶力竭地大声叫喊,但他知道自己的兄弟已经死了。从那以后,查特的尸体总在他的噩梦中出现,这场悲剧造成了家庭的分崩离析。他的父亲丧失了曾信誓旦旦要实现的雄心壮志,母亲的身体也一蹶不振,死于癌症,一种跟弟弟的死毫无关系的疾病,或者说,别人都是这么说的。可查斯从不相信这话:康斯坦斯·福琼有活下去的意志,会跟疾病斗下去,但这一切全因儿子的去世而丧失殆尽。剩下的迪莉娅总是沉溺于自我,最后变得完全与人隔绝。这些年来,迪莉娅从不与她的亲人联系。

  你又怎么样了呢?

  他不愿意这么贴近地看着自己的心灵之镜,不想面对自己内心存在的恶魔。他不愿意生活在痛苦之中,也不想跟随便什么人讨论这件事儿。他也不会去跟精神病专家或是任何咨询顾问谈这些事。决不。他相信自我医治,他能采用的医治过去一切痛苦的最好方式,就是不去想它,将自己完全淹没在工作中,去寻找生活中的另一个目标。

  他也尝试过婚姻,但这只不过更增加了他的痛苦。一想到埃米莉,他就咬紧牙关。温柔、悲哀的埃米莉。还有瑞安。他惟一的儿子。一个还没活过他的第一个生日的男婴。

  旧日的痛苦灼烧着他。

  思想上的这种转变令他愤怒,他又朝炉火里塞了一根木柴,坐到他刚才一直在检查账册的厨房桌旁。他恶狠狠地将一个个数字摁入计算器,草草记下自己需要的一些数据,一边审视着前十年的账目和纳税单。

  看来,沃特曼牧场近年来经济状况每况愈下,但是查斯发现了扭亏的办法,那就是在提高谷物和牛的产量的同时,要以更高的价格卖出,并减少日常开支。看来他有可能兑现与凯特的协议,尽管要扭亏为盈,一年的时间确实少了些。

  他花了好几小时检查账目,一直到一点钟过后,兰博在外边狺狺地叫了起来。

  查斯揉揉脖子,打开了大门。兰博在白雪覆盖的后院里走来走去,接着在院角里消失了,不到一分钟,它又出现了,鼻子在地上直嗅,似乎在这个时候它能找出一只野兔或是野鸡来。“别白费劲了,孩子。”查斯劝道。寒风如刀,抽打着他的脸,灌进他的羊毛衫里,但这一来,帮助他清醒了头脑,赶跑了那些他一直在计算的数字。

  兰博失望地喷了一下鼻子,跑回了温暖的房间里。查斯拴上门,走到桌子边。尽管他绞尽脑汁寻找答案,但不管如何精打细算,他仍然左右为难。“见鬼。”他沮丧地收拾起所有的文件,因为不管他如何调整数字,要想有足够的产量,他仍然面临着一个难题。如果他真要确保牧场在明年能有收益,要实现他与凯特的协议中所做的承诺并最终真正拥有这片贫瘠的土地,那么,他就不能将用水权出卖给任何人。包括莱丝丽。

  第六章

  “我算不出来。我就是算不出来。”杰夫·纳尔逊向后靠在椅子里,一把撩去遮在眼上的头发。在十七岁这个年龄,他对姑娘和篮球比对代数更有兴趣。

  “你做得很好。继续做吧。”莱丝丽说道,一边批改着他的家庭作业。她在为七个学生辅导高中数学,杰夫是其中之一。这个工作为她增加了一点额外收入,她也不必再考虑去找第二份工作。她能呆在家里照顾安吉拉。

  “代数太难了。”他收起书,站起身,伸了伸懒腰。他身高有一米九二,还在继续长个儿。

  “别泄气。”

  他哼了一声。“我的气早已泄光了。”他朝她粲然一笑,他的笑那么迷人。他们一起走出了小书屋,莱丝丽朝安吉拉看了一眼,她睡得正香,一只大拇指塞在小嘴里。

  “我们星期二再见。”走到厨房时,莱丝丽对他说。她在日历上记下了这个日期,同时发现今天是情人节。很长时间以来,这是她第一次一个人过这个节日。她想,这也没什么关系。她记起去年的情人节,艾伦从一家路边小摊上给她买了一支玫瑰。她当时十分感动,直到他死后一个月,她看到

  了他的信用卡账单,发现他在二月十四日花了——笔钱,买了束昂贵的鲜花。

  “活到老学到老。”她对自己说,然后从桌子上抹去一些食物的碎屑,一边想,不知查斯在做什么。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她见到他的次数比原先估计得要多。他似乎觉得,照看她多少是他的责任,这真可笑。

  不过,如果她能对自己坦白的话,她就不得不承认,她十分喜欢这种关心。不是一点点喜欢。只要他别让她觉得很不自在就行。

  他要看看她的牲畜是否照看得很好;她的车从路旁的沟里拖上来修理好后是否安全,她是否可以开着它准时去看医生。

  不过,他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没有过分接近她,总是避免碰到她的身体,他也很少露出笑容。他来喝过几次咖啡,不过只要她请他留下吃晚饭,或是跟她一起出外走走,他总是马上一口回绝。

  “噢,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告诉自己,一边拿起电话,拨了他的号码。电话铃响了八次,一直没人接,这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因为这个男人呆在户外的时间远比呆在家里的时间多,而他的观念却十分陈旧,厌恶录音电话。“进入九十年代吧,福琼,趁着它们还未远离我们!”她没好气地说,似乎他能听到她的话似的,然后挂上了电话看来只能就此作罢了,她想,不过这可不合乎她的性格。

  安吉拉在楼上发出了声响,莱丝丽知道该给孩子喂奶了。她快步跑上楼,发现女儿仰面躺在摇篮里,两只小胳臂乱挥,脸涨得通红,马上要啼哭起来。“别吵,别吵。”莱雏丽说,感到自己的ru房在往卜坠,奶汁开始往外流。“我来了。”

  喂完奶后,莱丝丽给安吉拉换上了一件舒适的儿童风雪衣,把孩子放进她胸前的儿童背袋里,拿着她在商店里买的节日卡——不是那种画有心和花儿、表达永恒爱情的卡片,而是写有玩笑话的那种——徒步走完了两个牧场之间的这段路程。室外的天气奇冷,真像是有鬼在作祟;风刮得那么凶,白雪依然覆盖着大地;苍白无力的冬日挂在蒙大拿蓝莹莹的天空中。在走上查斯家的那条小道时,莱丝丽觉得非常轻松。

  从和他一起度过了圣诞节那段短暂却充满温情的日子后,她还没回过这间小屋,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回到了家里。“傻瓜,”她喃喃道,觉出安吉拉正在她的怀里乱动。“你知不知道,你妈妈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

  兰博正躺在前门廊里,它发出一声欢迎的吠叫,慢慢站起来,尾巴直摇。“我也想你啊,伙计。”她说道,正在这时,门开了,查斯穿着一条牛仔裤和一件法兰绒衬衫,站在十分破旧的纱门后面。他没有笑容,她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觉得自己打扰了他。

  她突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嗨。”她费了好大劲才说出来,真希望自己没这么冲动才好。她到这儿是干什么来了?她能说出什么借口啊?什么也没有。她必须实行自己的计划。

  “进来。”他为她开了门。“出什么事了?”

  “没有。嗯,我只想活动活动。”天啊。她说话的声音活像个傻子,“我到这儿来是因为……因为今天是情人节,我给你买了一张节日卡,还有……我是在散步,不是吗?”她解下了孩子,查斯用他那双大手接过她的背袋。在她脱去外衣时,他从背袋里抱出了安吉拉。“听起来,我活像个十足的傻瓜。”

  “一点也不。”他来不及掩饰突然而现的微笑,刚才还很严肃的双眸此刻闪出逗趣的神情。“她长得真快。”他说道,似乎想改变这个令人尴尬的话题。

  “一直在长。”

  他看孩子时的表情充满温情。“你不觉得带她出来太冷了吗?”

  “我觉得不太冷,否则我就不敢冒险来了。”她答道。查斯对孩子如此关心令她感动,尽管他这么做时显得有点生硬。

  “孩子们都是十分脆弱的。”

  “当然喽。不过请相信我,我对她十分当心。”

  他只是点点头。“我知道你照顾得很好。”她觉得他还想说些什么,但却打住了。

  在他悉心照顾安吉拉时,莱丝丽把节日卡放在了桌子上,她和他曾一起在这张桌子上吃了那么多餐饭。桌子翻起的垂板上堆满了票据,还有一本账册和一个计算器。“你为我尽了那么大的力,我总想着要对你有所回报呢,”她说。“我希望你能来吃饭。”

  他猛地抬起头来。“今晚?”

  “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

  他犹豫了,莱丝丽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因为她意识到他正在动脑筋,想找出什么借口,任何能作出回绝的借口:噢,这真是个愚蠢、冲动的建议。她本该在另外一个晚上请他,而不是今晚。不是在这个一年一度专为情人而设的夜晚。

  还好,这种尴尬的局面没维持太久,因为电话铃响了,他抱好孩子,从电话架上拿起听筒,冷冷地说了声,“喂。”他尽力对莱丝丽笑了一笑,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微笑,一手仍然抱着安吉拉。“噢,嗨。”他的肩膀松弛下来。“非常好。正在想法改变这个牧场的情况呢。没什么可汇报的。”然后他哈哈笑了起来,笑声深沉而爽朗,令莱丝丽想起了他们呆在一起的那个星期里,他表现出的少有的几次松弛。“是的,你也一样。情人节快乐。别担心。我很好,凯特……莱丝丽?她正好在这儿。”他看着她,他们的眼光对在一起。“孩子长得很好。谢谢,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