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兴匆匆的来到汽车站等汽车。雨芬还是那样不安份,东拉拉,西扯扯地,嘴中、手中一刻也不停。一会儿抓一个蜻蜓,一会儿拉几棵野草在手里左捏右捏的,嘴中不是噜里噜嗦的问这问那,就是东一句、西一句的哼着流行歌曲,“长江滚滚向东方”还没唱完,顺下去就冒出一句“卖花姑娘”里的唱词。雨理呢,只管闷头走路,两只手放在背后,急匆匆赶路的样子。到了站牌下立定后就象一尊雕塑那样不再动了。
雨芬唱了一会,感到没劲,就开始了恶作剧,她用一根草梢偷偷地在雨理的脖子里挠痒痒,雨理以为是一个虫子,就“啪”的一下,狠狠的朝痒的地方打了一下。这才发现是雨芬在挠,就拉住了草不放,“你这个顽皮家伙,小心我也来挠你的痒痒。”
“不、不、不,”雨芬连忙讨饶,并迅速把草梢扔到路旁的草地里。
雨芬怕痒痒是雨理很早就知道的。她从小时候就怕瘴螂,怕斑蟊,怕老鼠,怕蚊子,但她更怕痒痒。记得有一天,雨芬的衣服上落到了一条斑蟊,他要帮她捉出来,但她死命不要,宁可让斑蟊螫,也不让他为她捉虫子。因此,雨理威吓说要给她挠痒痒,她怕得不得了,生怕雨理要前来,她站到了离雨理老远的地方,注视着雨理的一举一动,口里“嘻嘻”地笑个不停,连汽车来时,也磨磨蹭蹭地不敢靠近雨理。
两人乘车来到市里最大的百货商店,杂七杂八的买了许多日用品,两人手里拎满了东西。雨芬左手拎了两个暖壶,右手拿了七八个衣服口袋,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弄得满头大汗。雨理也不轻松,他一人拎了个缝纫机走路,确也够他受的了,在前去乘汽车过马路时,一辆大卡车从右面开过来,雨芬不小心,被汽车撞了一下,手里的衣服包裹撒了一地,两个暖壶甩出去老远,砰砰两声碎响吸引了整条马路上人的目光。雨理在后面一见此情景,一声“不好”,就甩开手里的东西,大喊一声“小心”,却已经来不及了,雨芬象跳舞似的飘了起来,转了一圈就悠悠的掉在了马路中央,后面一辆车来了个急刹车,“滋-”的一声象一个晴天霹雳打在了雨理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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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节
“雨芬,雨芬--”雨理一个劲的扑过去,抱起雨芬来,可雨芬紧闭着双眼,连一点声音也没有,鼻子里突突的往外淌血。“天那——,”雨理大叫一声,抱起雨芬来就找车子。
不一会儿,马路上乱成了一团,汽车司机也从车头里跳了下来,见雨理抱起了雨芬,就拦住了一辆小汽车,央求司机把雨芬送往医院,那司机也好,二话没说就开好了车门,让雨理他们上车。那些雨芬丢下的东西和缝纫机什么的,雨理连交代也没交代,嘴里一个劲地叫:“雨芬,你醒醒,你醒醒呀!”雨芬的额头上有一个伤口,不住的出血,雨理一只手托着雨芬,另一只手就死命的按住雨芬的伤口。那司机大概是吓昏了头,只会重复说,“这下可怎么好,这下可怎么是好。”
“送哪里?”司机问,“一院”雨理紧接着说。
仁保一家知道雨芬被撞的消息已经是傍晚了。那还是邻村一个去是市里的人带回的消息。和珍见小俩口到傍晚还没回来,就来到村口了望,正巧碰到邻村的小度回家,才知道了事情的来胧去脉。这下,老夫妻两个可急坏了。听说雨芬被撞得连口也不会开了,和珍第一个就急得差点晕过去,幸亏靠住了保仁;而保仁的两条腿也象筛糠一样,不住的瑟瑟发抖。雨伦在上中班,保仁就硬要雨德雨道用自行车带到医院里去。本大夫妻三人听到消息后,也急得晚饭也不吃,急急得从邻村叫了一辆拖拉机,连夜赶到医院里去探望雨理他们。
雨芬从抢救室出来后,竟然三天三夜没醒来。好象一个长时间没睡的人一样,一直安祥的睡着。雨理经过三天的折腾,人瘦了一大圈,原来丰满的国字脸明显地凹陷了下去,两只眼睛红红的,几根胡须直直地戳在那里。脸色黑中带灰,一天不知几十声的呼叫“雨芬你醒醒”使他的喉咙也开始沙哑了,说话的声音好象夹着一层帘子一样,让人听起来很费气力。两对老人几乎都急得病倒了。
雨理的母亲本来就病恹恹地,加上这一急,在探望雨理他们回来的当天深夜就又发起了高烧,病倒在床上起不来了,嘴里一直叫着“我作孽呀,我作孽呀”的胡话。
本大老头本来很壮实的身体也垮下来了,毕竟上了年岁,经不起什么风浪了,熬到第三天早上就头晕的起不了床了。而更急的是保仁夫妻俩,自己的宝贝女儿突然间被撞成这个样子,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尽管平时两人都很沉得住气,而这一次却有点扛不住了。送饭送菜虽然自有雨道他们几个年轻的去,而女儿的身影却时时在老俩口的眼前迭现。几天来,和珍也一直不吃不喝,却还要一天一次硬撑着前去看看雨芬。
保仁的情况稍稍好一些,急是急,但几十年的风雨磨炼已经使他产生一定的抵抗力了。他清楚得记得,那年闹饥荒时,他家的雨芬饿得皮包骨头的样子,连走路都摇摇摆摆的,象疾风中的金丝竹。当时有一个算命先生曾经给雨芬算过,说她可以活到九十九岁,而村上许多人见了雨芬这小丫头的样子都不相信,认为算命的纯粹是瞎说,雨芬决逃不过这一劫。可是雨芬在那种情况下竟然活了过来。他有些相信算命瞎子的话,他更相信雨芬的生命力。小丫头有些小痛小热从来都不吭声的,因此,长到这么大,保仁记得她还是第一次进医院。尽管撞得很严重,从那天去探望的情况看,他坚定的认为雨芬一定会醒来,而且不会有什么大碍。因此其他三个老人在哀哀啼啼地哭时,他反而劝解他们,说“吉人自有天相”之类的话,弄得和珍怀疑他急出了神经病。越是劝,和珍他们就越是急,到后来,他爽性一个人跑到自留地上去侍弄那些瓜瓜果果了。
雨理几天来一直钉在医院服侍雨芬,其他人要来换雨理回去,他坚决不肯,澡不洗、饭少吃不算,而且成夜成夜的睡不着觉他也竟然熬得过来。连他自己也弄不清不知是从那里来的力气,他一直不感到累。也许是感觉神经已麻痹了的缘故吧。他早已没有了急字,对于前来探望的亲戚朋友们露出的悲戚,他反而一个劲的劝解,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这样,他竟然感觉不出“悲”来,但是,他只要一闭上眼,眼前就全是以往与雨芬相处时的情景。尽管眼前的雨芬不开口,可他脑子里的雨芬却是活蹦乱跳的。雨芬象一条小尾巴一样,时时跟在他们一群大孩子的后面冲锋陷阵的样子象刀刻的一样,久久不肯退色;雨芬象一个洋娃娃一样,撒娇任性、忸怩作态的形象象放电影一样,时时在雨理的脑海里放过来、放过去,清晰得就象一伸手就可触及似的。每当也深人静的时候,雨理看着雨芬那一张充满稚气的娃娃脸,尽管失血后显得有些苍白,但那调皮的影子在雨理的眼睛里始终没有隐去。仿佛只要雨理一声召唤就会爬起来跟雨理一起走的样子。他轻轻地抚摸着雨芬那嫩生生的白脸,低低地呼唤着,可雨芬象一个睡得很熟的孩子,一理也不理他。医生也不敢下结论,担保雨芬几时会苏醒过来,又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但是,雨理的心里好象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说,雨芬会醒的,雨芬会醒的。他暗暗地对自己说,我要等雨芬醒来后才休息。因此无论谁来换雨理,他坚决不肯离开陪护雨芬的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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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节
雨理和雨芬的结合,似乎老天爷与他俩作对似的,一开始就充满了磨难。先是家庭意见的不一致,那种滋味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体会得到个中的艰难苦涩。好不容易做通了双方大人的思想工作,顶住了来自世俗的逆风,步入谈婚轮嫁的殿堂,却又碰上了天灾人祸,难道他和雨芬真的没有缘分。或者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在和他俩作对,不然为什么总是在关键时刻有灾和难呢?第二天晚上,由于雨理实在的疲劳,到十点半以后,他打了个瞌充,睡梦里,雨理做了一个连他也搞不懂的恶梦。
他和雨芬来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山谷里,前不见店后不着村的,他自己又累又饿,实在是走不动了,他就要雨芬一起歇歇脚,可是刚一坐下去,雨理自己坐在一块明明是平实的石头上,可是那块石头在他坐下去时,突然长尖了,他的屁股被狠狠的顶了一下,正当他想骂人时,却见在他旁边坐下的雨芬不知什么原因,脚下的泥土拚命往下陷,他不顾疼痛,死命的拉住雨芬不放,但是雨芬的身体似乎有千斤重,他花了吃奶的气力也拉不住她,再不放手的话,他也要陷进去了。他实在是拉不住了,就大喊救命,可是荒山野里哪来的人呢?尽管他喊破喉咙,也没有拉住雨芬,他凄惨的大声哭了出来。
他被自己的哭声惊醒了,他一摸自己的眼睛,只发现脸上全是泪水,他看着眼前安睡的雨芬,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恶梦。雨芬那梦里哀怨的形象竟然清晰的映在眼前,如果不是眼前的雨芬清清楚楚地睡在那里,恐怕雨理死也不会相信这是一个梦。可是,不管怎样,他总预感到他和雨芬之间的事还远远没有结束,就眼前来看,雨芬什么时候苏醒,连医生也说不准,只说有可能会脱离食物人的境地,至于什么时候脱离,连那医生也吞吞吐吐的,不敢打包票。别人不清楚,雨理心里的一本账却象一面镜子似的。雨芬被撞了前额,倒地时又是后脑着地,一条小命能捡回来,那已是不错的了,还谈什么其它的奢想。弄不好就这样一直长睡不醒也不是没有可能的,那他雨理真的要发疯了。如果老天不算计好人,能让他的雨芬恢复的好一些,那雨理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至于表面上的沉着,那完全是雨理用心里的血块在堵住那软弱的气孔。可是这不明不白的梦,几乎摧垮了雨理的最后一条防线,他希望雨芬醒来的欲望从百分之五十一下子降到了渺茫的境地。
可是,他雨理尽管没有了信心,但他还是希望他与雨芬的爱情力量能在雨芬恢复的过程中出现奇迹,他也知道,雨芬决不会轻易地离他而去,因此,隔一会儿,他就要轻声的叫几声雨芬,隔一会就要为雨芬唱一支歌,尽管三天来的努力连一点成功的光亮也见不到,但是雨理仍然没有放弃,没有死心。他一如既往的重复着这一套医生刚教会他的呼唤法,不懈的努力着。哪怕瞌睡的非常厉害,他也强忍着,只坐着闭一闭眼睛,而刚才的一个梦使于理惊醒时,雨理看了看手表,前后也不足三十五分钟。
“雨芬,雨芬,你醒醒呀,你醒醒,你的大哥在叫你,你的亲人在盼你,你不想家了吗?你竟然舍得丢下你亲爱的人了吗?你的父母在盼你回去,我的芬,你听到了吗,听到的话,你讲不出就随便用什么方法表示一下好吗?。。。”
雨理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呼唤。在静悄悄的病房里,声音因雨理沙哑的嗓音而显得特别凄惨,阴森森的,如果不知情况的,还以为雨理在说痴话呢。
“喜儿喜儿你在哪里?我们时时刻刻挂念你--”雨理又唱起了样板戏《白毛女》中间的插曲,把自己的一腔爱情化在声声哀歌里,雨理几乎不会唱带有爱情色彩的歌曲,他从一年级开始,在他的记忆中就没学过一首能抒发自己情感的歌曲,除了语录歌和激昂的样板戏插曲以外,就没什么了。有一首暗暗流行的情歌雨理又不敢唱,见雨芬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雨理就再也熬不住了,他试了几试,就轻声的唱起了《哎哟妈妈》这首小资产阶级情调的歌,因为在前一时期的风波中,他和雨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时,暗暗地不知唱过多少遍,甚至唱得两个人都泪水涟涟,有几次,雨芬还唱着唱着就控制不住号陶起来。尽管雨理按住她的嘴,但她还是尽情地哭个够才罢休。一遍,两遍,雨芬还是没有反应。雨理也不灰心,一遍又一遍的往下唱,不知是到第几遍的时候,雨理突然发现雨芬的眼角有了一滴眼泪,雨理起先还以为是自己的唾液不小心沾上去的,可后来,他给雨芬擦去以后,雨芬的眼角又有了一滴,这时,雨理简直高兴的要发疯了,他只觉得全身在微微颤抖,拿毛巾的手也嗦嗦地抖着,他一边唱,一边给雨芬擦眼泪,声音也开始了走调。在这点着昏黄的十五支电灯的病房里,一对圣洁的金童玉女就好象在举行升天的仪式,蒙胧中充满无比的魅力,吸引着两颗相爱的心在一步一步朝天堂走去。
雨理等雨芬在一次睡过去时,就急忙跑到值夜医生那里,象报告天大喜事似的,连续说“雨芬有反应了!雨芬有反应了!”弄得值夜医生连连摇手要雨理“小声点,小声点”。
雨理这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的失态。他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就前前后后完完全全把他的发现讲给值夜医生听。当然,他隐掉了自己是唱的什么歌这个细节。值班医生也高兴起来了,“这是毛主席革命医疗路线的又一伟大胜利,也是你章雨理坚持不懈的功劳。”值夜医生谦虚地说。
雨理马上阻止道“不,不,是毛主席的革命路线救了她,也是你们医护工作者执行毛主席革命路线的丰硕成果,我感谢毛主席,感谢伟大的党,感谢你们医院的全体医护人员!”说完,雨理就又急急回雨芬的病房了。
第四十节
第二天早上,雨芬虽然还不会开口,但已开始有了反应。当护士为她换药时,她由于疼痛而睁了一下眼睛,当她看到雨理在场时,又一次流下了几滴眼泪。雨理见她这个样子,也激动的掉下泪来,他紧紧地握住雨芬的手不放,等护士小姐为她换好药以后,雨理就小心的为她擦干眼泪。而等她自己的母亲前来送饭时,她象不认识似的,盯着看了一下后,眼睛又紧紧的闭上了,和珍见女儿会睁眼了,高兴的泪水涟涟,揉着女儿的头发,亲着女儿的额头,只会说“谢谢老天爷,谢谢老天爷,谢谢老天爷!”
雨理见岳母陷于失控状态,就轻轻地拉开了她的手说,“伯母,雨芬还没真正恢复,希望不要过分激动地去打搅她好吗。”和珍这才感觉到雨理的存在似的,回头对雨理说,“雨理,谢谢你,幸亏你这样熬着陪雨芬,是你的一片情感动了她,谢谢你。”说着就站起来,从篮子里拿出新鲜的大米粥和特意摊的‘蒲包蛋’,“来,孩子,你要累坏了,来吃一点早饭吧。”
雨芬的病情有了转机,雨理的心松下来不少,终于感到有些肚子饿了,就也不客气的吃了起来,和珍等雨理开始吃了,才开始拿一点很稀的粥喂给雨芬吃,雨芬起先闭紧了嘴,慢慢的就开始咽下去了,吃的时候又睁了几下眼。
一会儿,雨伦和首燕又来看雨芬了,冷清的病房里开始有了热气,大家见雨芬有所好展,心里的石头都慢慢地放下了。虽然查病房的医生说雨芬还没脱离危险期,可众人的心情却已明显好转了。
雨芬吃了一点米汤后又沉沉地睡去了。雨伦和首燕也告辞回去了,病房里只剩下雨理和和珍时,和珍才开口对雨理讲,“雨理啊,我的苦命的孩子,本来我昨天就想对你说,因为雨芬那种样子,我又不忍心在给你讲,说实话,雨芬这孩子从小就和你合得来,你象一个保护神那样地保护着她,我们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可是一直碍着这自家人的名份,一直反对你们亲近,经过上半年那番风浪以后,我们也默许了,雨芬能找你那样的老公,也是她的福份,但是也许是天意,现在,你看事情弄到这个地步,雨芬成了这个样子,如果再缠着你,我们实在于心不忍那。因此,我和雨芬他爸商量了几次,想跟你商量商量,是不是你们俩的事就算了吧。”
雨理听了和珍的这一席话,感到非常吃惊,和雨芬分手,自打雨芬受伤以来,他可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一心只希望雨芬快些好起来,不要说分手的念头没有,连今后的问题他也没有考虑过。现在,和珍突然提起了这个问题,他感到措手不及,可是,在与雨芬的问题上有一条大原则他是始终不会改变的,那就是即使雨芬有什么不测,他也坚决不会离她而去的。
因此他听完了和珍的话连思索也没思索就接下去说:“伯母娘,你是看这我和雨芬一起长大的,我的个性脾气你也清楚的知道,我和雨芬的感情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虽然比不上别人那样曲折,可也可说几经考验、历经磨难的了,怎么会因为这一件事而影响我俩的关系呢?再说,雨芬现在正是需要帮助的时候,如果我答应你的要求那不是叫我落井下石,陷于不忠不义的境地吗?不要说有了这样的事,即使没有这样的事,如果你们要我离开雨芬,那我也不会同意的,因此,伯母娘,我们现在要尽可能让雨芬恢复的快一些,恢复的好一些,我敢向你保证,即使雨芬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也决不会离开她而去的,请您老放心。”
“哎——”一声长长的叹息声以后,和珍眼泪又下来了,“真是一对苦命人那!”和珍边哭边说。
“伯母娘,你年纪大了,不要过度悲伤,急坏了身体,反而会使我们于心不安的,现在最要紧的是保重身体,我们还要照顾雨芬呢。”
“我不急,我不急。”和珍话虽这样说,但涟涟的老泪还是一个劲地往下掉。
和珍打着哭音说:“雨理,那你回去歇一会吧,这里我来照顾就行了。伯母娘,你又来了,昨天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要等到雨芬醒来才离开,现在,雨芬恢复的较快,可能今天就会有较大的好转,只要她一醒来,我就回去,现在,您老还是回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中饭您让他们来送好了,您不要这样赶来赶去的,身体要紧。”
和珍知道雨理的脾气,他说一不二的,因此就磨蹭着从病床边站起来,说:“那难为你了,你也要注意,你看几天来,你已瘦了许多,你也一定要抓紧时间休息,为雨芬弄坏了身体,我们真的过意不去。”
“您老放心,我会注意的,你回去告诉家里人,叫他们不要急急匆匆来看,干活要紧,我父母您也让他们放心,就说我很好,不必急,不必愁,特别是我母亲,请您安慰安慰她,让她尽快好起来。”
“那我走啦,”和珍边说边揉着眼睛往外走。
病房里又变得静悄悄的,雨芬呼吸的声音听起来要比前两天匀称多了。雨理回到雨芬的病床前,端详这雨芬那秀气的娃娃脸,脑海里又叠现出以往的许多趣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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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节
记得那年雨理上高一,学校组织他们去春游,上小学三年级的雨芬硬是要跟去,她喜欢玩,结果为这事,他挨了老师的批评和父亲的好一顿骂,雨芬也被她父亲打了一顿,并且饿了两顿饭。雨芬挨打时的哭声似乎还在雨理眼前,可是打过没多久,当雨芬蹩到雨理家时,就又笑声连连了,尽管她父母不许她吃饭,她也一点不急。雨理的父母可不舍得饿儿子的饭,最终雨芬并没有饿肚子,反而比在家里吃得更好,这中间当然是雨理的功劳。
还有一次,雨芬跟着他们几个大孩子跑到八里以外的郊区去看露天电影,一直看到晚上十一点多,回到家,就被她父亲狠狠地揍了一顿,直到差点把腿也打瘸了,雨理清楚地记得到看电影后的第三天,雨芬还一瘸一拐的去上学,她给老师和同学讲是不小心扭了脚。从此,她不再跟他们大孩子走了,特别是晚上。一直到初中毕业,参加了队里的劳动,他的父母才开始对她有些放松看管。当然,她和雨理的来往,她父母从来就没有干涉过,因为她父母总以为他们是堂兄妹,不可能有什么的,谁料到两个人竟走到了一起,等到上半年的事情发生,她父母才惊醒,但是两人已到了难舍难分的地步,她父母也无可奈何了,只有随波逐流任她去了,当然,保仁夫妇也知道雨理是一个有情有意的人,是会有出息的,才会默认下来。
雨理在想心思的过程中,没注意雨芬在睡梦中动了一下胳膊。她一抬手,正好把手搁到雨理的大腿上,雨理这才发现雨芬会动了。他连忙把雨芬的手放回原来的地方,可是雨芬却微微睁了一下眼,见了雨理就露了露笑容,这下雨理高兴了,连忙说:“雨芬,雨芬,你醒啦,肚子饿不饿,口里干不干?”
雨芬又睁了下眼,摇了摇头,表示不要,就是不开口。雨芬又把手抬起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也许是说那里痛。雨理连忙为她轻轻地揉了揉被纱布包得紧紧的头部,她满意地笑了一笑。就又称心地睡去了。
雨芬在市里被汽车撞伤的消息在老大房生产队迅速传开了。人们茶余饭后都在谈论这件事。期间跳上跳下的当然数顾丽萍,她对在六年前被雨理他们发现她和任容奸情的事一直耿耿于怀。雨理那小子也有今天,她私下里自个儿对自己说。真是“恶有恶报,善有善报”,特别是消息传来说雨芬一直昏迷不醒并有可能变成植物人,她兴奋的几天睡不着觉,这下好了,我看你雨理这小子还能蹦哒几天?她在表面上却不露声色,反而逢人便说真可怜,这么一对郎才女貌的金童玉女突遭横祸是老天爷不长眼睛。说到伤心处,她还挤出几滴眼泪以表同情。暗地里,她和任容老婆等人一起庆幸。
这天晚饭后,他们又拿着绒线到任容家聚会了。顾丽萍到得最早,她到任容家时,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罗晴枫还和女儿在一起吃晚饭。
“任容嫂子,任容嫂子”顾黎萍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就往任容家的天井里闯进去。
“唉,”顾丽萍笃悠悠地一边结绒线一边故意叹了一声长长的气
“嫂子刚吃晚饭呀。”
晴枫见是顾丽萍来了,就欠了欠身说:“喔,是顾队长,来来来,小林,端一张凳子你婶子坐。”那任容的儿子也没说话,只站起来让丽萍坐,丽萍也不客气地坐下了。
“这几天厂里活儿忙吗?”丽萍没话找话地问。
“忙倒也没什么,这几天地里浇水浇得够呛。本来孩子他爹在的时候,我连个信都别问的,现在倒好,一步不迈,一步不到,短命孩子又不肯帮一点忙,真是累死了。”说完故意伸了个懒腰,差一点把手里的粥碗给大翻了。
“是啊,没男人的苦可真不是味儿,我是这么几年来几乎习惯了,实在不行,你就少浇一点喽,愁没得吃还是怎么的?”
“说是这样说,可我总是看不过去呀。”晴枫说完就眼睛红红的,一副难过的样子。
其实,晴枫的自留地自任容过世后就几乎没种过什么,几个月来吃的还是任容生前种的呢,顾丽萍明知是这样,却绝口不提,以示对晴枫的尊重。
“的确,一个家没男当家的,女人要多吃许多苦哪,”丽萍顺着竿子往上爬。
“是呀,你家任容的确是个里外都拿得起的人物,如果不是太劳累,恐怕也不会生那恶毛病。”
丽萍说到这里就顿了一下,看看晴枫的动静才接下去说,“那几年的不称心,恐怕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我听人说那毛病是思想负担太重才会引发的。”
说到这里,晴枫就插上来了,“我也听说过,可是我相信,恶有恶报,你看,他章雨理有好日子过吗!”
“哎,以我说呀,雨理那小子别得没什么,就是做事太绝了,太损了。老队长这件事上,他也太恶了。”
“嘿,别提它了,我们还看得见,他章雨理会有什么出息,说到这里,嗯,雨芬那小婊子有什么新情况吗?”晴枫话题一转就到了雨芬受伤的事上来了。
顾丽萍本来就想来和晴枫合计合计关于雨芬的事,现在见她主动扯到这上面来,就欲擒故纵地说:“这件事嘛--我也不太清楚,怎么,你在厂里又听到什么新消息了?”丽萍反问。
“新消息是没什么新消息,今天烂头阿五说那小婊子大概要变成植物人了,他家的老太婆、老老头一直在哭。”
“噢,原来是怎么回事,我说呢,雨理那小子一直不露面,大概是不行了。”丽萍的口气中明显带了幸灾乐祸的语调。
“烂头阿五的亲戚在县医院,昨天晚上来他家串们时说起的。要是这样,那真是报应,记得他假惺惺地到医院来看我那孩子的爹,我一见就气不打一处来,心想他是猫哭老鼠来了,果然是这样,现在没出两个月,就轮到他自己身上了,我看他怎么扛!”晴枫带着明显的快意吐出了她积压在心里的一腔恶气,说得嘴边有了白沫。
丽萍在心里为晴枫叫好,她在心里说,这女人干活不行在这上面倒有两下子。嘴上却还是较为缓和的口气说:“俗话说得好,‘不是不报,时辰未到,‘他章家有今天,恐怕是祖上缺了德。”
第四十二节
两人一说一唱谈了接近两个小时,最后商定为了使雨理难堪,两人准备第二天假借探望的名义去看看,雨芬的情况到底怎么样,如果真象烂头阿五说得那样,就顺水踏雨理几脚出出气也好。那小子实在太狂了,这是她们两个人的共同看法。
杨晴枫在任容死后,对雨理安排她进队办厂,开始时,她也感激过雨理几天,可是后来她听顾丽萍说,叫她进厂是雨理为了把她踢开才采取的不得意的作法,她就开始对雨理没有好感了,怪不得,黄鼠狼给鸡拜年,压根儿没安什么好心。她在心里时常念叨。
又因为大队把她分在效益最差的纸盒厂,这就更加强了晴枫的不满,她认为这全是雨理那小子做好的圈套,她杨晴枫做了个怨大头。本来就时时想着总有一天要报复雨理那小子一下,现在机会来了,她哪能再放过?
顾丽萍呢,她对雨理既怨又狠,但是碍着队委这顶帽子,她还不敢当面跟雨理斗,她的政治生命几乎就完全丧失在雨理那小子手里,她能不恨吗?要不是几年前她和任容的事被雨理他们戳穿帮,也许现在她顾丽萍今天就坐在大队或者公社的妇女主任的位子上办公了,哪里还要象今天这样受那雨理这小子的牵制?弄得自己做不成官不说,还让自己臭名远扬,直到今天找不到老公,至于和明兴来往,那实在是下下策的下下策了。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称心,这是顾丽萍从小就养成的脾气。无论在什么事上,她顾丽萍是不沾便宜决不罢休的。在从晴枫家回去的路上,丽萍在心里恶狠狠地说,“雨理小子,你等着吧,明天会有你的好戏看了。”脚下一拌,丽萍差点摔倒,“该死。”丽萍骂骂咧咧地继续往回走。
近一个月的医院陪护,使雨理几乎老了十岁。可是他最大的收获是把雨芬从死亡线上硬是抢了回来。雨芬能说话了,但是对于以前的事却很难回忆出来,她除了认识雨理和她的父母以外,其他的人和事就得重新开始学。在琐屑和繁忙的护理工作中,雨理经常冒出一些奇怪的念头,有时眼前老是出现他和雨芬交往的各类片断,有时又出现队里人的一些生活情况,而始终围绕着他的是一个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即他和雨芬为什么在恋爱的道路上会有这么多的磨难,自打他和雨芬公开关系以来,似乎病病灾灾的从没断过,先是他母亲生病,接着他自己又患病,再是雨芬被弄成现在这个样子,难道老天故意跟他俩作对?难道是他和雨芬的结合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有几次,他的脑海里冒出是不是应该与雨芬分手了的奇怪想法,但是,他马上否定了,扪心自问,他过去没有那一点对不过去雨芬,如今也不想做对不过去雨芬的事,将来也不可能出现与雨芬分离的事情,他俩“海枯石烂不变心”的誓言,时时回映在雨理的脑屏幕上。雨理想不明白的是,这样好的姻缘,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磨难。
吃过早饭,雨理想趁今天较荫凉的机会,让雨芬到外面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刚想走,就撞上顾丽萍和杨晴枫风风火火地前来探视。两人一进门就咋咋呼呼地,“哎哟,成了这个样子了,雨芬,你还认识我吗?”顾丽萍第一个跑到雨芬的病床前心疼地发问,雨芬被这突然其来的情景弄得不知如何是好,两眼直愣愣地瞧着她们两个,好长一会儿才默默无声的摇摇头。
“你们来看她了。”雨理也被丽萍她们的突然来访而搞得手足无措了,尽管心里老大不开心,但脸上还是显出热情的样子,连忙端好两张方凳对丽萍和晴枫说,“你们坐,你们坐,”顿了一下又接下去道:“谢谢你们来看望我们,家里这两天还忙吗?”
丽萍听到雨理提问,就顺势坐到雨芬的病床边上,回过身来,“唉,雨理呀,忙哪有个头呢?要说事情,哪里干得完呀?即使今天队上不出工,那圈里的猪、兔,场头的柴草,地里的瓜菜,哪里能忙得完呢?大妹子的事,我俩很早就想来看看了,可就是瞎忙,一直抽不出空来,今天我和晴枫约好了,再忙也的抽空来看看雨芬姑娘,现在这季节,什么也没有,这一点只能表表我俩的心意了,真不好意思拿出手。”说完就从带来的提包里摸出了两瓶“麦乳精”放到病床头的木箱上。
“这是哪里话呀,你们能来看看我们,我和雨芬已经感激不尽了,还让你们破费,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我们,这东西你们等一会带回去,让孩子们吃,我们心领了。”雨理指着“麦乳精”抢上来对丽萍说。
“那不成,雨芬姑娘伤得这么重,现在又是这个样子,谁看了谁心痛,那杀千刀的驾驶鬼,真不睁眼,把个雨芬姑娘撞成这样,真不知是哪一世的冤家。”晴枫也紧插上来说。
第四十三节
丽萍摸着雨芬的脸,叹了一口气,“也许是命吧”,幽幽地说。
雨理见晴枫连说带骂的,心里涌上了一丝不快,又听丽萍这样神呀鬼的,阴影在他的心里开始扩大着。但又不好发作,只是低下头不接口。
两个女人见雨理这样,还以为是雨理伤心了呢,丽萍就安慰道:“事情已经到了这步天地,也没什么怨天忧人的了,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我看你瘦了许多。雨理。”
晴枫也说:“队长啊,你可要保重自己呀,看情形雨芬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完全恢复得了的,尽自己的心就算了,她这样子,”晴枫指了指雨芬继续说下去,“对你这样精心的服侍也不会知道的。”
“这,谢谢你们的关心,”雨理为雨芬理了理衣角,继续说道,“那是我的义务,不管雨芬知道不知道,理解不理解,我都无所谓,我要尽到我应尽的责任。”
雨理给她们两人一个软钉子碰。丽萍也开始感到没趣,就看了看晴枫对晴枫说:“壬儿他妈,我们回去吧,不要再打扰雨芬他们休息了。”
晴枫也会意了,就站起来,走到雨芬床前为雨芬揉了揉头发,说:“那我们就不打扰了,队长,你们歇着吧。”说完就回转身向门口走去,丽萍也站起来紧紧跟上。
雨理客气的挽留说:“两位嫂子再坐会儿好了,走这么急干啥呢?”
“回头还要去出草呢,那短命的山芋地,草来得个多。”丽萍解释说。“那好吧,哎,把东西带回去。”
“亏你想得出来,我们带给雨芬姑娘吃的东西能带回去吗?”说完,两人已走出了病房门,雨理也不再坚持,就紧跟出来送丽萍她俩。
“活该,看样子,那小丫头只能是个傻瓜了,雨理那小子还认真那死理儿,我看,他有苦头吃呢。”离开医院后,丽萍才忍着笑对晴枫说。说话间还学了雨芬几个滑稽动作。
晴枫听了也幸灾乐祸道:“谁叫那小子心肠太恶的,真是老天有眼,现在我看他还神气什么?”两人发泄着胸中的怨气,边走边放肆地大声讲,惹得路人都朝她俩看。
“嘿,你说说看,雨理那小子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灾?”丽萍放低了一点声音对晴枫讲。
“以我看那,那小贼的灾还远远地没结束,你看他做事有多损呀?先是挤兑我家那死鬼,我那口子已经让位于你了么,你就该称心了,可还是一直不放过我那当家的,直到被他气死了才算了结。明是安排我去队办厂,而暗里又挑唆厂里把我安排在最苦的地方,他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说他的下场会好到那里去呢?”
“说起来也真是的,雨理那小子做事到的确是损的,他善于抓住一点小辫子就把人往死里整,而且永远不给你出头日。”丽萍还牢牢地记着那年被‘捉奸’的场面,这个疮疤丽萍一揭起来就钻心的痛。两个女人就这样一路上发泄着往家里赶去。
确实,雨理对于近两个月来他自己碰到的一连串事情也感到困惑不解。自从他和雨芬公开关系以来,好象是灾难一个接着一个,先是自己生病,接着老娘生病,再是雨芬遇祸,也许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和他们作对似的。尽管雨理是无神论者,但当他冷静下来想想,本来好好的一个家,短短两个月就弄成这样,他实在想不明白。难道真象有些人传说的那样,他家的祖坟上坏了风水?因为去年整田平地的时候,他家的祖坟正巧碍事,就进行了搬迁,移到了大队定下的公墓里去。他父亲当时瞒着雨理去叫一个算命瞎子算了一下,算命的东掐西掐的,好一会才发话,意思是雨理家的祖坟不适宜迁到公墓里去。因此,在迁坟这件事上,雨理和父亲也差点闹翻了,本大老头死活不同意迁移,而大队工作组反复做雨理的工作,也派人做本大老头的工作,死缠活缠的,雨理当然是共产党员,工作一做就通,而本大的思想工作就化费了很多精力,为此,工作组还表扬了雨理的带头精神。
在雨理一家的带动下,当时碍事的六七个坟墓都顺利的搬迁掉了。现在回过头来想想,雨理感到有点后怕,如果果真应了算命瞎子的话,那他雨理一家的厄运还刚刚开始,今后的磨难还有很多很多,那该怎么办呢?雨理静下来就总是这样问自己。
第四十四节
当一个人遇到一些没办法解释清楚的事的时候,往往会出现一些稀奇古怪的念头,唯心的东西趁虚而入是完全可能的,雨理对于这个问题的思考一直没有说服得了自己的理由,因此,他的精神一直处于压抑之中。雨芬呢,又象小孩子似的,一会儿发发脾气,一会儿撒撒娇,一会儿唱唱不成调的语录歌,一会儿又哭哭笑笑地不知哼些什么,这样的反复无常,弄得雨理简直是焦头烂额。尽管雨芬的父母见天来探望,时时送些好吃的东西来,送些替换衣服来,但是雨理还是开始感到有点烦的感觉,他脑海里时时浮现出“久病无孝子”这样一句老话来,他开始体味这句老话的个中滋味了。
医院的生活单调又枯燥,雨理见雨芬好转的很慢,有时就产生一些在雨理看来是肮脏的想法,如果雨芬一直这样不恢复,那他章雨理岂不一生太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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