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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阅读

作品:骄阳下的村庄|作者:千夜即墨|分类:辣文肉文|更新:2025-05-12 04:37:06|下载:骄阳下的村庄TXT下载
  这时,雨理的父亲本大从里间出来,见两人在你推我捏的,就用手里拿的镰刀在长台边上轻轻的敲了两下,雨芬一抬头,见是老伯--未来的公公,就伸了一下舌头,随口叫了声“老伯”就乖乖的坐到椅子上不响了。

  “雨芬,你来玩的,你们说,你们说,”老头边说边往外走。

  雨芬见本大出了门,才做了个鬼脸,对雨理笑了笑,“好凶啊。”

  “你这个鬼丫头竟要你这样,不然,你的疯劲才不会收敛呢。”雨理捏了一下鼻子,眨了眨眼睛讽刺说。

  “又来了,你,人家是丫头,你呢,你是什么?你这样叫,将来我可饶不了你,你小心着。”

  “我好怕呀,至多将来我不娶你罢了。”

  “我可不会赖给你的,你拿什么架子?”雨芬也不依不饶。

  两人你来我往的唇枪舌战了好大一会儿,雨芬才切入正题,一本正经的说:“你准备把晴枫安排到哪里去干活?”

  雨理顿了好长时间才慢腾腾地回答,“我还没想好呢,你有什么主意呢?”

  雨理知道雨芬这样急着来找他,肯定有什么想法了,因此故意不点破,把皮球踢给了雨芬。看看雨芬这个丫头能想起什么主意。

  “我看嘛,”雨芬顿了顿,再接下去说,“就让她到大队厂里去干就得了,这样的女人放在队里,反而是一个累赘,活儿干不好不说,整个队里会被她搅得六缸水不浑的。”

  “哪一个厂里会要她呢?”雨理故意阴阳怪气的激雨芬。

  “纸盒厂,那里反正是多劳多得的,她干不好,工分就赚不高。”

  说穿了,雨理也在打算把晴枫安排到纸盒厂去,只是还需要和队委们讨论一下才成,因为百分之二十的劳力进社队办厂是上级的规定,而自己队里还可以有一个名额,如果让晴枫去,倒反而让她拣了个便宜,而且很难保证队上社员会没有意见。再说大队里不知会不会同意。

  “在队委会没有讨论前,你不能出去乱说,啊?”

  “我难道真的是小孩?你这个大人!”雨芬揶谕道。

  说完,雨芬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新手巾,伸手拿给雨理,“喏,拿着,出门出路,开会出差,也不见你有一块手巾,真不讲卫生,亏你还是一个队长呢。”

  雨理在接手巾的时候顺手就拉住了雨芬的手,嘴里说道,“谢谢你,我的好夫人。”

  “谁是你的好夫人?想得美!”雨芬边说边抽回了手。

  “噢,不说倒忘了,前天去公社开三干会议,给你带回了一样好东西,保证你喜欢。”

  说话间,雨理就回到里间,一会儿又出来,手里拿着一只盒式收音机,只有两块香皂那么大,机里已在唱着样板戏《红灯记》选段,雨芬见了,欢喜得了不的,急忙上前去拿,谁知雨理却把手举得高高的,左右晃动着,雨芬跳上跳下就是够不到。

  “叫我一声好听的,叫呀,不叫,就不给你。”雨理边笑边说。

  雨芬呢,偏不叫,只是一个劲的跳起来去抢,几个回合下来,仍然没抢到,就有些泄气,噘起了小嘴,假装气鼓鼓的,不再去抢。可见雨理一放下来,就迅速一抓,从雨理手中夺过收音机就跑,嘴里还一个劲地笑骂,“气死你,就是不叫你。”一边说着一边就往外迅跑。

  “小心,别绊了一跤。”身后传来了雨理的叮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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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节

  雨理家堂屋,劣质的烟雾已充满了屋子。雨理坐在八仙桌的北面,朝南。其他几个队委围坐在四周,队委会已经开了三个小时了,对于安排谁进队办厂的意见还没有统一下来,慧林、林锡的意见趋向于小娟,而雨理、丽萍趋向于晴枫,还有一个队委江春发不肯明确表态,认为两人都行,无所谓。队委会开成了“马拉松”式的会议了。

  雨理家的老式时钟“当、当、当”的敲过了十下,决议还没形成。雨理只得提议,“今天的会议开得够长的了,论来论去议而不决也不是个事情,大家的意见都有一定道理,小娟嘛,的确是个好孩子,能吃苦,手又巧,再说她家还没有亦工亦农的名额,这一次轮到她,理所当然。可现在是任容一死,晴枫家的境况也很不好,孩子和老人要扶养,再说晴枫这个人我不说,大家也知道,她是不可能也不会安安稳稳的参加队上的劳动的,如果这样,将来还不是我们队里的包袱,倒不如让她去大队厂,还能争几个工分。可现在两者必居其一,真是叫人为难哪。不如这样吧,明天我到大队去争取一下,或者再争一个名额,或者再有大队考虑一下定一个名额。明天还要上工,太晚了会影响大家出工的。会就开到这里吧,大家看看如何?”

  “也只能这样了,最好是多争一个名额。”慧林喷出了一口浓浓的烟后接着说。

  “那好吧。就这样办吧。”其他几个人也纷纷表态,一个接一个的站起来,往回走。

  “明朝会。”

  “明朝会。”

  招呼声此起彼落。

  待队委们离开后,雨理整理了一下桌子,倒掉了剩余的茶水,坐下来,才感到有点累。就重新泡上了一杯茶,迷着眼睛,疏理着刚才会议的情况。“郭、郭、郭”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谁?”

  “我,”听声音,雨理就知道是雨芬。

  “这么晚了,还不睡,我看你明天还出工不。”雨理嘴上说着,还是前去开门。

  “你还不想睡,叫我怎么睡得着?”雨芬嘻皮笑脸的从打开的门缝里挤了进来。

  “又有什么事啦?”雨理假装板着脸说,“半夜三更的,老往男人家钻,还要不要脸哪?”

  雨芬也不理他,直走到桌前坐下,摆出一本正经的架势,拿起雨理的茶杯猛喝了两口茶后才缓缓地开腔,“马拉松会议开得怎么样呀?结果如何?请向本书记汇报汇报怎么样?”

  “你是谁?我有向你汇报的义务吗?”雨理反问,“姑娘家,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就不要问,也不许问。”

  “不问就不问,有什么大不了的秘密,我才懒得听呢。”

  “我问你,你有没有把我的名额排在里面?结婚后,我可不想再过六棵三铁耙的日子了,你看,”说着,雨芬伸出手来,“连续几天的耘稻,把我的手割成什么样子了,难道你就忍心看着我很快变成一个老太婆吗?”

  对于雨芬的事,不要说队委会的确没有考虑到,连他雨理也连想也没想到。但是,雨理还是说道,“你急什么,我早已考虑好了,到时候会给你安排的。”

  “到时候,到时候,到啥时候哪?到我变成了老太婆的时候吗?”

  “你这个小丫头,就知道胡搅蛮缠,眼前的事还来不及考虑,你却要来缠今后的事,真麻烦。”

  “又来了,你看你,人家的事何时上过你的心?我现在看你确实变了,一个能保护妹子的大哥变成了一个专门欺负妹子的大灰狼。开口闭口‘小丫头’、‘小丫头’,我哪一点塌你台了,你说,你说。”话语间已充满了淡淡的哀怨。

  雨理知道雨芬又开始使小性子了,因此立即改变了语调说,“好了,好了,我的小妹,我知道了,我一定把你时刻挂在心口上。吃饭走路做事睡觉做梦一刻不停的想着你,总好了吧,满意了吧?”

  “谁要你嘴上一套,心里一套?我要你作好打算,不要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不会不会,一个队长连自己的老婆也照顾不好,那还算什么狗屁队长哪?来、来、来,坐到这里来,让我仔细瞧瞧,你的小手受了什么样的伤?我给你按摩按摩,好吗?”

  雨芬的脸上这才阴转晴了,从雨理的对面移到雨理的旁边来坐。雨理趁势拉住了雨芬的小手,“噢,的确很糙,”边说边摩娑着雨芬的手,雨芬也不缩回去,任雨理来回抚摸,迷上眼睛,显出很得意的样子。

  雨理见雨芬一付舒服的样子,就冷不防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

  “哎哟,你这个坏蛋,得了寸又进尺了,说话间,雨芬把手缩了回去,摸着被雨理亲过的地方。”

  “告诉你,不要老是揩油,要想舒服,就想法早一点做好你那糟老头子的工作,争取早日结婚。不然,跟你讲清了,我可不做未婚先同房的事,也求你不要勉强我,好吗?”

  “你这个小丫头,鬼主意倒还不少,我们俩年纪也已经符合晚婚的条件了,现在未婚同居又是流行的,何必装得那么正统呢?你大概是怕我到时不娶你吧,是不是?”说完,雨理就再一次把雨芬拉到了怀里,雨芬挣扎了几下,也就不再强挣,嘴里轻声的咕囔,“不要,不要,”一边却顺手抱住了雨理的脖颈,小嘴往雨理的大嘴上凑去。雨理抱住了雨芬的腰,低下头来,两人紧紧地吻到了一起。

  第二十二节

  时间一恍就到了七月底,“双抢”大忙即将开始了。一个七月,老大房人几乎没有休息过,耘稻、施肥、治虫、三面光、运河泥等等,一连串的重活,把老大房人都压得透不过气来了。公社提出“天大热,人大干”的口号,尽管今年天气特别热,但在雨理的率领下,老大房人连下大雨的时候也仍然要出工。怨恨归怨恨,牢骚归牢骚,工分还是要赚的,没有工分就没有饭吃,这个浅显的道理老大房人还是懂得的。“哪怕磨阳工,也要磨它个十分工。”这几乎是每一个老大房人的统一认识。

  雨理决定在“双抢”大忙前休整一天,好不容易盼来的一个休息日,村人们各有各的打算。年轻人总喜欢到城里去疯一天,有家室的,还想搞搞好自己的自留地,总想多弄几个油盐钱,即使老婆孩子吵着闹着,也不敢轻易浪费这宝贵的一天。最多拿两块钱出来,打发女人、孩子上城去玩,而自己一清早就钻进不多的几厘或分把自留地里,除草、打枝、间苗,搭架、浇粪、施化肥。不见星星是不回家的。名义上是休息,其实比出工还要累。如果要评谁家富裕,那首先就可看一看他家的自留地怎么样,社会上流传着“集体地是粮库,自留地是钱库”的顺口溜。年纪大的社员,不管男女,都随着自己的子女成天蹲在自留地里,时不时还埋怨小子们活儿干得不地道,儿子除完草的地方,老人还会再除一遍,间过的苗,还会拿起来左看右看,一旦发现不该间掉的苗被间下来了,就会骂几声“败家子”。去不了自留地的老头子、老婆子就在家里搓秧绳,要知道,由于天热,草绳很容易烂掉,一个忙头总要用烂两三根秧绳,为此,队上有规定,搓一条一百公尺的秧绳可记八分工,一个老人上劲一点,一天搓上一条半是没问题的。前季稻推行了拉线莳秧,老人们就净少争了几十个工。后季稻再要“拉线莳秧”的话,那老大房的老老少少都不依了,因此,几十条秧绳就成了老人们挣工分的专利,每年总要用抓阄的方法来确定搓绳的条数,要知道,一条绳就是十二分工那,谁不想多搓两条呢?

  顾丽萍今天也很早就起来,她和人家不一样。自己上没有公婆,中没有老公,只有一个十二岁的儿子放暑假在家。平时她出工时,也不知那小子在哪里野,反正要到吃饭的时候才见人影,而昨天雨理宣布今天休息,那小子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一晚上就缠着妈妈要到城里去玩。丽萍拗不过他,就答应今天带他进城。平时这小子喜欢睡懒觉,可今天却比娘还起得早,六点钟不到就吵着要起来,丽萍骂了一声“孽障”后也没办法,只好同他一起起来。烧了一点隔夜剩下的泡饭吃,就稍稍整理一下,同儿子一起上城去了。

  母女俩刚走到村口,就碰上村里的电工明兴。“他叔,这么早上哪儿去呀?”

  明兴正低着头急匆匆地往前赶,听有人叫,就抬起头来,见是丽萍娘儿俩,就招呼说,“是嫂子哪,我想趁早上凉快一点,去市里买一点电线之类的材料,明天就要动忙了,脱粒机上还缺一段线和保险丝,怎么,你们也这么早,要上哪里去呀?”明兴反问。

  “噢,你看,我那小讨债鬼,昨天夜里就缠着要去城里玩,这不,今天天不亮,就定要拉着我走了,横骗竖骗才挨到这时,哎呀,你这短寿命的,把我的手拉痛了。”丽萍说着就伸手打了儿子一下,那儿子呢,一闪就闪到了明兴身后,一边还做着鬼脸。

  “别疯,乖一点,你看,你把你妈弄痛了,再调皮,叔叔不带你去城里。”明兴吓着丽萍的儿子,“头班车就要来了,快走。”明兴说完就加快了脚步向车站走去。丽萍和儿子也紧紧地跟了上去。

  明兴今年已经三十五了,由于从小没了娘,父亲又在他八岁时去“填黄泥”了,当时,明兴是跟去的,但经不住后娘的拳头,老是跑回家来,幸亏家里还有一个堂房大伯,每一次都收留他几天,再送他回去,天长日久,明兴跑惯了,就一直跑来跑去。直到他十四岁那年,他父亲在一次车祸中丧了命,后母又为一点小事打了他几下,他就发狠跑回家,而且一跑回家就跪在大伯身前,发誓从此即使再苦再难也不回后母家了,直到他大伯没办法答应了他,他才起来。一个人宿在父亲给他留下的一间破房子里。学也不上了,每天在队里干一点轻活,队里呢,把他作为“五保护”对待,每月给他两块零用钱,每年的口粮也安整劳力给他分。由于没有大人的管教,渐渐地就学会了抽烟喝酒,队上给他的零花钱就不够用了,时常干些小偷小摸的事。

  开始,大家还你家一碗,他家一碗的给他吃,后来,见他要顺手牵羊,大家就提防着他了,给他吃东西的人就渐渐没有了。他呢,也无所谓,索性工也不出了,成天东游西逛的,有一顿没一顿的过着光身汉的日子。有钱了,大吃大喝,不醉不休,没钱了,东偷西摸,一年的粮食不够他三个月吃的,他连吃带卖,不要几天就要靠偷摸来解决了。

  小偷小摸是村人们最痛恨的事,可考虑到明兴的特殊情况,村人们还都是原谅他的,只要你怀疑他,如果是他做的,他也会爽快的承认,因此,虽然他经常在村里偷摸,村里人却也不十分忌恨他。只是拿他没办法。他呢,心也不大,够吃够用就行了,这样的日子一直混到十九岁,吃的问题解决了,但性的问题却解决不了。那年春天,丽萍记得是自己嫁到老大房的第一年春天,明兴开始了不安分,他在一个夜晚,摸到了他的后母家,因为在后母家的几年中,他自认为自己异父异母的妹妹是对自己有感情的,想去跟她好。他从后门进去后,就直奔他妹子的房间,撬开门进去,直扑到妹子的床上,结果,妹子的床上睡着的不是别人,正巧是他的后母。接下来的事情当然是可想而知了,他以强奸未遂罪被判了五年徒刑,在五年的牢狱生活中,他才真正知道了什么叫不是人过的生活。因此,出狱后,就好象换了一个人似的,老实得让人难以相信。又几年下来,队里见他确实变好了,当时还是任容做队长,见他改好了,就安排他当了生产队的电工。

  开始几年是跟着隔壁队的老电工学,后来生产队的所有电上的事情就由他一人包掉了,再后来,社员家有条件的也装上了电灯,谁家有个电上的什么事,也请他拨弄一下,就没有问题了。他呢,也随叫随到,时间做得长了,碰到吃饭时,只要留他吃一顿青菜便饭,他决不收人家的工钱。所以老大房生产队的社员谁也没有把他看作是“劳改释放犯”,要知道,在别的队上,象他这样的人日子是很难过的。有一顶帽子不说,平时有什么难事、难活或者有什么意外之事,首先轮到的就是象明兴那样的人。每一次运动来,受冲击的也是这样的一号人。而明兴靠着他的彻底改过,也靠着他的勤奋,在老大房生产队渐渐有了好人缘,因此运动来,老大房人也保护着他,平时就更不要说了,人们特别是年纪大一点的人,都愿意照顾明兴,有好吃的都愿意给他留一点。

  可是,由于他那特殊的出身和那不光彩的前科,他的终身大事就一直拖下来了。尽管有几个喜欢多事的好心人多方牵线,但当人家一打听他的前科或一见他那寒碜的家当、破旧的老房,就都打了回票。所以他已经三十五岁了,还孤身一人,过着孤家寡人的日子。可在生产上,他却是尽心尽力的,决不拆半点烂污。明天要动镰刀了,今天他就一早起来去城里把脱粒机、打风机及照明要用的零件办齐,以免到用时来不及置办。

  丽萍嫁到老大房生产队十几年,她对明兴的事也了解的较清楚。那年叫明兴学电工的事,她还清楚的记得,要不是她竭力撺掇,任容还下不了这个决心。几年下来的事实,证明她丽萍的眼力不错。因为他比明兴大两岁,所以平时她总以老嫂子自居,平时说话口气中总带着倚老卖老的威严。明兴呢,一来感激是她促成了他当电工的事,二来是因为她是妇女队长,所以他对他总是唯唯诺诺的,平时一眼也不敢正视丽萍。前几天在任容的丧事上,明兴也受到任容的大阿舅夸奖,“浪子回头金不换,”这句话还时时在丽萍耳旁响起。多年来,丽萍也一直告戒自己,不要闹出什么笑话来,自己的老公虽然已死好几年了,但自己除了跟任容勾搭在一起外,是没有其它风流韵事的。可不知是命里注定的还是老天有意安排的,竟让自己今天在上城的路上同明兴走到了一起。

  第二十三节

  明兴呢,心里当然也没闲着,三十五年来的风风雨雨,他从一个乖儿子到一个不良青年,再到一个安分守纪的回头浪子,他的意志力在一步步的强化。自从从劳改农场出来以后,一晃九年光景就过去了,早几年,自己还感到一个人生活也无所谓,而近几年来,不知怎么的,见人家夫妻和和美美地过日子,自己就无意中有一种失落感产生。自己进出一个人,冷冷清清地,一步不走一步不到,一个男人家,里里外外都必须一个人操劳,时时有一种形单影孤的感觉产生。

  影影约约间,他总对丽萍和她的儿子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但碍着任容的面子,他决不敢越雷池一步,任容一家对他的恩情,他是决不会忘记的,当然更进一层的意思是顾丽萍从来没有在明兴面前表示出过分的亲热,因此,尽管丽萍老公去世了这样几年,他也始终不敢造此。他曾经几次在梦里和丽萍偷欢,但一醒来,他就敲自己的头,说上两句“该死,该死。”说白了,真要问他对丽萍的感觉怎么样,他是既爱又怕。爱丽萍那生了孩子还那么苗条的身材,爱丽萍那里里外外一把抓的能耐,更爱丽萍那善解人意的丹凤眼。可是他又怕,一怕丽萍看不起他,二怕丽萍不要他,更怕伤了他和任容一家的感情。几年来,他和丽萍的关系始终没有超出乡邻的范畴。只是来往比于别人多一些而已。

  两人心里都象揣了个小兔子似的,各自想着心事。只有丽萍的儿子,他什么都不懂,一跳一蹦的忽前忽后在两人之间串游。一会儿跑到前面拉着明兴的手,叔叔,叔叔叫的应天阶响,一会儿又拉在丽萍的后面,不知在弄路旁的什么野花草。两人对他的杂七杂八的、没完没了的问题也只是嗯、嗯地搪塞一下。

  一路无语,来到车站,车还没来,明兴在东,丽萍在西,两人硬是隔开七八米路分头站定了。丽萍的儿子到好,他爬到站牌下供乘客坐的水泥凳上,见站牌上写着字,就一定要明兴前来读给他听。明兴拗不过,只好蹭过来,搀住丽萍儿子的手,指着站牌上的字一个一个念给他听。丽萍在三米开外的地方看着他俩,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来的酸涩,要是这是父亲在给儿子讲,那多好呀。想到这,丽萍不禁脸上一阵发烧。马上又一个声音在说,不要脸,不要脸。丽萍儿子听完明兴讲,就一跳,爬到了明兴的肩上,这下丽萍慌了,就快速走近明兴,指着儿子说,“你这个小活狲,这么调皮,快下来,下来。”

  “没什么,没什么。”明兴边拉住丽萍儿子的手,不让他往下掉,一边红着脸对丽萍说。在丽萍伸手去抱儿子的时候,她的手无意间碰到了明兴的手,暖暖的,一股暖流象触电一样在双方的心里通过。

  汽车来了,明兴从丽萍手里夺过丽萍儿子就挤上车去,丽萍也紧紧跟着上了车。到车上,明兴放掉孩子就抢着买了两张票,见如此,丽萍手里捏着钱也只好作罢,嘴里还唠了声,“下车了再给你算吧。”

  靠车门里边的一个小伙子见明兴抱着个孩子,就主动让出了座位,明兴说了声谢谢,就用眼睛示意丽萍去就坐,丽萍红了一下脸,就从明兴手里接过儿子走过去坐下来,同车的人们都以羡慕的目光看着他们。

  下车后,明兴本来是要买电器零件,要和丽萍娘俩分开走的,可是那混小子决不让明兴走,几经踌躇,明兴还是决定先同他们去公园玩,丽萍当然不能说强留的话,对儿子骂了两声,也就半推半就的不响了。三人转乘了一路车,来到锡城最有名也是小孩最喜欢的“鼋头渚公园”。这下,丽萍的儿子来劲了,拚命拉着两人往有儿童玩具的“儿童天地”去,刚到门口,他就象一只小鸟一样,松开大人的手,飞到他想要去的秋千、滑梯、转盘等地方去了。连丽萍在后面叫“小心,小心”也不听了。

  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大人,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还是明兴先开口,“我们到那里假山下坐一会吧。”

  丽萍瞧着远处忘情游玩的儿子,点了点头,无声的跟在明兴的后面,向假山下的石凳走去。明兴为丽萍揩干净了一块地方,就自觉地坐到离那石凳远一点的拦杆旁草地上。两人又是一阵沉默。明兴看着熙熙攘攘的游人,手托住了下巴,仿拂成了一座“思想者”的雕像。楞角分明的五官,恰到好处的分布在他那国字脸上,紫铜色的皮肤在阳光的映衬下,熠熠的泛着红光。虽然年龄大了些,但外表仍不失英俊。丽萍在看远处的儿子时,用眼稍睃着明兴的侧影,心头噗嗵、噗嗵地跳。如果明兴没有那该死的前科,如果没有那村人鄙夷的目光,要让丽萍自个儿来挑的话,那么,她丽萍会毫不犹豫的选中明兴做自己的终身保护人。可是现在,现在丽萍不敢往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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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节

  有一个游客来问讯,“同志,这公园的厕所在哪里?”

  丽萍楞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噢,你说什么?”丽萍反问道。

  “我说,请问公园的厕所在哪里?”

  “很抱歉,我也不清楚。”

  “在前面转弯过去,大约五十米的地方。”明兴接上来说道。

  “谢谢。”游客顺着明兴所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丽萍友好地对明兴笑了一下,“你怎么会知道的?”

  “刚才来时我看见的。”

  “你倒的确细心,时候不早了,趁小毛头不在,你要不要就去办你的事吧,让你陪着我们娘俩,真过意不去。”丽萍诚心的说。

  “不要紧的,再等一下,如果小毛头回来见不到我,那他要吵的。”

  明兴说完就站起身来,伸了一下腿脚,靠近一点丽萍。

  “明兴哪,我说,你那么大年纪了,也的确应该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了,还那么拖下去,可不是个事情呀。”丽萍终于大着胆子把话引到这个问题上来了。

  “唉,”明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隔了好长一会儿才幽幽地往下说,“说不想那是假的,说实话,老嫂子,象我这样的人,随便娶一个身体有残疾的,我又不甘心,要好好的,人家又不肯,难哪。”

  丽萍知道他是指上一次瘸腿老三为明兴介绍的断手女子,女子的父母来看了倒是同意的,可明兴却坚决不要的事。

  “那缺腿少胳膊的,我也劝你不要娶,要娶至少娶一个好手好脚的,丑一点倒没关系,只要会做一点就行了。”丽萍象一个老大姐似的说。

  明兴听了,就踱过来,到丽萍坐的石凳的另一头坐下说,“嫂子,说真的,我也这么想,只要是健全的女人,只要她看得起我,能同我一起过活,我就没什么意见了,可实在是没有呀。只要一听我有前几年的那档子事,姑娘就全吓跑了,哎,怪只怪我当时鬼迷了心窍,做下了不可饶恕的事。说着,就用拳头敲打着自己的头。”

  “别急,事情总要慢慢来,我想,总有一天,会有理解你的人会来到你的身旁的,你也不要过分的自责,这几年来,我们大家都看着,你的确改好了,要有信心,不要一说那件事就自责的不得了。人犯一时之错是免不了的,关键是如何改过来,不是前几天,任容的大舅子也说你‘浪子回头金不换’吗”。

  “说是这样说,可事情却不是这样的事情呀,你也知道,我们队里的人都对我好,那也说明我的确改正了,可一遇到具体的事,那还不是要牵我以前的事哪。你看,象上次,队里少了麦子,第一个怀疑对象还不是我吗?我知道,现在的社会,你不许有点错误,要有的话,除非你死了,不然的话会牵连你一辈子的。”这个话,是明兴的心里疙瘩,同时也戳到了丽萍的痛处,她因为和任容的事,几乎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唉,”丽萍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从包里拿出两个麦饼来,硬塞给明兴一个后才接下去说,“话是怎么说,可你的问题并不是能证明你一生都坏的呀,你的父母也有很大的责任的,要不是他们丢下你,恐怕就不会有那么些事了,而且,这件事上,你的继母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要是当时她很好的教育你一下,事情就不会搞的这么僵。”

  “别提那个雌老虎,一提,我的火就冒上来了,那天,我根本不是去干那事的,我是想想我妹妹借几块钱的,我叫了几声不理我,我就去拉她的被子,这下不得了了,那雌老虎硬说我要去强奸她女儿,幸亏她女儿不在,不然的话,定会被我奸污的,我有嘴难辩,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出狱后,我想想气不过,要不是监狱里我一个朋友的劝告,那我真的想去强奸那娘俩的,反正我这一辈子玩完了,我也不让你们好过。”

  “那是不好的,吃亏就是沾便宜,你要记住,我敢打赌,如果你没有那一档子事,恐怕你现在就也许会变得更坏也不可知。”

  “可话是不能这样说的。无论怎么她也不应该冤枉我的呀,必竟我是她的继儿子呀,谁知这真应了“后娘的心比蛇毒”这句老话了。

  两人说话间,几乎忘了小毛头,丽萍突然想起来,就迅速站起来踮起脚尖向小毛头玩的方向望去,见小毛头正玩得起劲,才松了一口气,“小毛头,我们准备要走啦!”

  明兴顺着丽萍招呼的方向望去,见小毛头听到母亲的呼唤,只朝他们的方向看了看,摇了摇头,就只管他自己爬上滑梯去继续玩他的。“这个小棺材,一玩起来就没昼夜。”丽萍骂了一句就又坐了下来。

  太阳已经移到差不多当顶了,气温直线上升,坐在树荫下也可感觉到阵阵热风扑面而来。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明兴,”丽萍嘴里嚼起了麦饼。

  “哎,你也吃饼哪,啊?!”

  “是不是嫌我做得麦饼不好吃?”在丽萍的一再催促下,明兴这才拿起麦饼来咬了一口,

  “胡呀。”明兴嘴里含着麦饼叹道,把“苦”说成了“胡。不小心又噎了一下,脖颈一伸一伸的。

  丽萍见了,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一边慌忙从包里拿出水瓶来,传给明兴,“瞧你那狼狈样,是来不及吃哪?”

  明兴也勉强笑了一下又停住了,由于难过,他笑的样子比哭还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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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节

  七月骄阳似火烧,紧张而又繁忙的“双抢”大忙开始了。田里刚割下的湿漉漉的前季早稻,往往是上午割,下午就得往回抢,柴把捆着的稻子实在是沉,挑着稻担往前走,两头还在滴水。一不小心,稻担在地上一搁,就会掉下一层稻粒。气温在三十七度以上,太阳底下的温度起码有五十度上下。在这样高的温度下,不要说挑担,就是坐到太阳底下几分钟,也会把人晒晕了。可是不干活可不行,天气预报傍晚前后有雨,地里还有十一亩刚割倒的稻子,如果不抢到地场上,一场雨下来,恐怕就全完了。雨理出门看了几回天,犹豫再三,还是在一点半的时候吹响了出工的哨子。好长一回,才见社员们慢腾腾的到村东的小树林里集中,三三俩俩的,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天要杀人不用刀。”

  “这么热的天去收稻,真是要连老命都搭上了。”

  “不知谁个杀千刀的,想出这个多化工,少收稻的断命双季稻来,这不是诚心要我们老农民的命吗?”

  “真该死,几天下来,连骨头架子也要累散了。”

  雨理坐在树林中间的一棵大榉树下,隐隐约约的听见社员们的满腹牢骚,微皱着眉头,迷起双眼,一声不响地看着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一顶有些旧的窄边凉帽不停的在手上摇过来,摇过去的,似乎已是机械的动作了。

  “队长,今天干嘛这么早就上工哪?”江春发拖着一条硬木扁担,两根担绳在扁担头上一幌一幌的,象古代战场上的勾镰枪,刚走到林子里就抢着问道。

  雨理睁开眼看了看他,没有回答。其他人见雨理懒得回答,也就不声不响的坐到林子里荫凉的地方,差不多围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多边形,嘁哩蹙噜的小声交谈着。

  雨理见社员们已经差不多到齐了,就清了清喉咙,停下手中的凉帽,搂了一下头发才开始讲话,“同志们,说真的,我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再解释这么早出工的原因,只想说,天气预报今天傍晚要下雷阵雨,我队还有十一亩地的稻子还在地里,如果今天下午不抢收上场的话,那我队的产量将受到严重影响。这个后果的分量是我们每一个社员心里都清楚的,老天和我们作对是老天的事,我们不能因为老天的作弄而不吃饭吧?好了,妇女准备捆稻,男人带好扁担、络子,准备挑稻。”人们在雨理说完后,纷纷懒洋洋地站起来,分头准备去了。

  “噢,差点忘了,明兴,你去把脱粒机的电线接好,如果今天不下雨的话,我们还要连夜抢脱。”明兴坐在靠东面的土墩上,见雨理交代,就“嗯”了一声,朝队里的打谷场走去。

  尽管天既热又闷,但抢收的速度却还是很快的,到四点钟光景,已有靠十亩的稻子抢收上场了,天也开始稍稍凉快一点了,东南方向出现了几朵棉花状似的浓云,有一丝凉爽的微风从西北方向吹过来。所有的男人几乎都浑身上下湿透了,肩膀被压得红红的,打谷场上的稻垛象会长的小山一样,拚命往上长。看起来没有下雨的迹象,雨理正想让大伙儿歇一歇,吃一点点心再继续干时,却见突然间天上不知什么时候已布满了较浓的云层,任金还在说“年纪活到八十八,没见东南角上发一发”,意思是雷阵雨不大可能从东南方向下过来。话说完后还没挑满两担稻,就见东南方的云朵连成了块,颜色越来越深,风仍是西北风,只是比刚才更强劲了一点,可云却逆着风快速往前推移,一支烟工夫不到,豆大的雨点就噼哩啪啦的砸在赤着膊的肩上,头上,雨点特别凉,人一挨上,就会浑身一激灵,让人哆嗦一下,这时,捆稻的妇女也加入到抢运的队伍里,运稻路上,只见穿梭来往的人流,没有了说笑和“哼唷哼唷”的号子声。这就是老大房生产队的特点,尽管平时总有一些张家长李家短的琐事,但到关键时刻,全村人就会合成一个坚固的战斗堡垒。当墨黑的乌云盖满头顶,阵风扫过打谷场,普天盖地的雨箭从天而降的时候,社员们已呼吸急促的回到自己的家里观赏雨景了。

  刹时间,天和地并到了一起,呼啦啦的风卷起了所有它卷得动的东西,灰尘满天飞,雨点砸在干热的泥地上,一蹦一蹦,象在跳着舞。一会儿,白天就变成了夜晚,伸出手来,已分不清几个手指了。呼啦啦,一道南北贯通的红蛇,撕裂了墨黑墨黑的天幕,一声巨响吓得几个躲在门口看下雨的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好象是天被戳了个大洞,雨水一下子就倒了下来,只听见嚓、嚓、嚓的屋檐滴水声和积水流动声。果然应了老辈人流传的话,东南方发一发,龙王爷必下凡。这场几十年没见的大雷雨一直持续下了一个多小时才慢慢地小了下来。

  雨理是最后一个离开打谷场的,他一路迅跑还是被淋了个“落汤鸡”。冰冷的雨水使雨理一阵哆嗦,他咬紧牙关拚命往家跑,本大老婆拖着小脚,一挪一挪给雨理送来了塑料雨披,雨理边跑边吼道,“还不回去,这么大的雨,雨披有狗屁用!”

  “这小子,这小子,”本大老婆埋怨着自己的儿子,黑暗里,摸索着又一拐一拐地往回走,小脚伶仃的,好几次险些跌倒。嘴里不停的说着,“杀千刀的天,断命的天。”

  水就象江河决堤似的往四处乱撞,没大一会儿,砖场上就积起了厚厚的一层水,年久失修的阴沟,早已容不下这么大的水,可雨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仍在大盆大盆的往下倒,眼看稻垛的下部就马上要浸泡到水里去了,雨理刚换好衣服坐到堂屋看着白茫茫的水,脑子里就跳出了这么个想法。“怎么办?”雨理在心里问自己。突突跳的心脏还没有恢复过来,雨理长长的透了一口气,柴垛、稻垛还好些,而刚脱下来的几千斤稻谷,如果一浸水,那就全完了,说不定明天早上就会发芽,那全队人辛苦了三个多月的成果将会损失大半。想到这里,雨理立脚就匆忙穿好了塑料雨披,回头拿了一把铁铲,一下子又冲进了雨幕。

  第二十六节

  “你这么大的雨还干啥去呀,再淋湿了衣服可换也没换哪”雨理娘的声音一下子就被雨声盖住了。

  站在门口看雨的雨芬见一个人影一闪,就知道是雨理冒雨出门排水去了,她连想都没来得及想一下,冲进里屋抢了一把铁铲就跟进了黑呼呼的雨幕。

  雨理摸黑来到下水道口,隐约中见下水口几乎已不能流水,就先用手扒开了堵住排水口的脏物,接着顺着沟口往下通,尽量让水流得迅速一点。他感觉到身后有一点“悉悉嗦嗦”的声音,就大声问,

  “谁?”

  “我”,雨中传来雨芬那清脆的声音。

  “这么大的雨,你往外跑干什么?”

  “这么大的雨,你往外跑干什么?”雨芬学着雨理的样子反问。

  接着,两人谁也不说话,一个劲的挖开排水沟,雨中只留下啪、啪、啪的甩泥声。没过多久,其他几个队委也来了,众人齐心协力,经过近一个小时的抢挖,排水沟终于全线挖通了,水位在一个劲的往下降。尽管雨还在不停的下,稻堆、稻垛已安然无恙了。

  雨时大时小,一直下到第二天早上才停,尽管天还是阴沉沉的,可必竟不再下了。清晨,当社员们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