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在哭吧?她的眼泪流得更欢了。
整整一个小时四十五分钟,她的泪水几乎没断过,为她和她未能出世的孩子……
飞机停稳,旅客们都走光了,她才缓缓的,伸手去解安全带,手指仿佛不太灵光了,和宽宽的带子缠在一起……“叮”一下,一枚物体坠地。
她呆了呆,低头一看,是她的订婚戒指。
她怎么忘了这个了?
她弯腰,将戒指攥在手心里,连这个,也不再属于她了。
她得还给他。
再抬头时,阿莱已经默默的,在过道上等她了。
vip候机室里,三面的玻璃幕墙,视野极好,也将外面的喧嚣阻隔在外面。陈德明慢慢喝着咖啡,他在等待接机。
其实这样接机的机会并不多,尤其在这样的环境里,就更少了。
张秘书从外面进来,笑着说:“我问过了,从兰州飞过来的那一班,还有二十分钟抵达呢。”
陈德明“哦”了一声,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秘书便没有打扰他,走到玻璃墙边,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流,今天的客人,不是什么政界要员,只是普通的人,而今天的陈部长,也只是个普通人。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影忽然出现在视线之内,张秘书一怔:“咦……那不是安安吗?”
陈德明手中的汤匙,“咚”一下跌进杯内,有几滴咖啡泼溅出来,油点子一样,随着隐隐的飞机的轰鸣,在桌上来回滚动……望着那水珠子,陈德明心口一突。
安安今早去上海,他是知道的,早上陪母亲吃饭时,他提了一提,母亲说,她已经知道了,这样也好,安安已经够苦的了,今后她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你不要再管,倒是你……母亲叹了口气,没往下说。
他心里七上八下,一直有种不好的感觉,那天立维看过安安后,气冲冲的,直接去了协和医院……
张秘书指着外面,“真的是安安。”再一回头,陈部长已经出去了,他疑惑着,这是怎么回事?
陈德明在人流中看到女儿的背影,大步追上去。
“安安,安安……”
他的步子却有些虚浮,心脏跳得也很急,之前隐隐的不安,现在,成了现实吧,不然,安安不可能刚去就返回来了……他四下看了看,不见立维的影子,他的心彻底沉到了底。
陈安低头,默默地走着路,依稀听到有人叫“安安”,她的腿打了个晃,不可能是他,他是被她禁止叫她安安的……她继续走路,周围是嘈杂的人声,可在她耳内全摒除了,她清楚听到有人在叫她。是谁?她神情恍惚。“你的父亲。”身边的阿莱提醒她。
陈安脸色一变,反而越走越快,明明呆滞的双眼,忽地一下子有了神采。
陈德明亦步亦趋跟上,此处人多,他不便多说什么。
父女两个一直到了大厅外面,他急步上前,身子一转,正正的,他对着女儿:“安安,我是爸爸……”怔住了,安安一张脸,肿胀,两眼通红,显然是哭过了,而且,一定是哭了很长时间的。
安安打小就有这个毛病,一哭,脸就变肿。
他心里猛地一哆嗦,“安安……”
陈安清寒的目光,冷冷投注在他脸上,半响,嘴唇一张一翕:“你是谁?”
陈德明只觉得身上的寒毛孔都张开了,女儿这样冷,这样冰,浑身敛着一股浓重的寒气,虽然他们父女的关系一直很僵,但是这样的冷漠,似乎从没有过。
只去上海走了一遭,女儿竟然不认识他了?
他的心仿佛也给冻住了,不敢往下说,也不敢往下问,这次,他又错了,是吧?
在女儿面前,他就是一个罪人。他方方正正的脸上,渐渐浮上一股苍凉、无奈和悲伤。
陈安觉得自己体力不支,又要昏厥了。
所有的不幸,所有的坎坷,所有的磨难,还有那些人的脸,男的,女的,一古脑在眼前闪烁……而面前这个人,就是造成她困扰、令她痛苦的根源!
她额头上,密密麻麻逼出一层汗。
她要怎么做,才能斩断这一切;她究竟要怎样,才能和他断得干干净净的?
她低声说:“从此以后,我没有父亲!”
声音这么低,在陈德明听来,却不啻为响雷。“安安!”
两双相似的眸子,都是黑黑的,亮幽幽的,都紧紧盯着对方,目光绞在一起,只不过,一双充满着无限悲哀,另一双,则是仇视切齿的。
陈安脸上涨的通红,眼睛更是红:“我没有父亲,以后,别说你认识我。”
陈德明重重地喘着气,怎么喘,都觉得吸不够氧气似的,心很疼,真是疼。
他哆索着嘴唇:“我,永远都是你的爸爸。”
这是他的女儿,他心心念念的孩子……别这样折磨他了,他受不了,他连自杀的心都有了。
陈安漂亮的眉毛一耸,轻轻的,她笑了:“这话,你若放在以前说,我不知道有多感动呢……”而喉间象燃了一把柴火,令她如此痛恨这个人,尽管,他生了她。
陈德明退后了一步,看着女儿几乎变形的一张脸,他心痛,震惊,焦虑。
陈安欺上一步:“你肯认我,因为我,对你来说,还有一个用处,是吧?”
陈德明痛苦的,连连摇着头,不是,不是!
第四百四十三章 大结局(四)
陈德明痛苦的,连连摇着头,不是,不是!
他只是想,从此以后,能和自己的女儿亲近而己;他只是想,用他的真心和父爱,补偿女儿缺失多年的爱护;他只是想,和女儿的关系,能回到从前……
陈安的眼底,泪光渐渐浮现,“我的孩子没有了,你们故意的,让我没了孩子,只为了救你们的女儿,你,你们……好歹毒的心肠!”她一手攥着拳,一手指着陈德明,几乎声泪俱下,一想起失去的孩子,她就无法自控。言蝤鴵裻
陈德明呆住了,安安说“你们好歹毒”,原来,他竟然和陆丽萍是一伙的,到现在他才知道……他在心里苦笑着,当然是了,那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他的老婆,当然是一伙了。安安这样看他,有什么不对的。
他堂堂一部之长,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而且这个人,是他的亲生女儿!他羞臊得厉害漩。
他是个失败的父亲,也是个“歹毒”的父亲。
他亲手系在女儿心间的结,一辈子也别打算择开了。
他一时又急又痛,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天地在旋转,四周景物在翻转,他快要撑不下去了,心脏处仿佛勒了一道箍,眼前爸刂亍睢?br/>
他只是摇着头,安安,别再说了,别说了……
陈安眼前,也是模糊的一片。
她什么都没有了,连立维都不要她了,她还有什么顾忌的,没有什么再失去的了,她还害怕什么呢?
她一边笑着,一边流着泪:“你们费尽心机的,不就是为了抽我的血吗?既然你们想要,我还你就是了……”她喘着气,冷笑着,“陈部长,我还你,哪怕流干了这一身的血,我都还你!从此以后,生育之恩和救命之情,两两相抵,恩情两断,概不相欠!你和我,两个陈姓,一拍两散,再无瓜葛!”
她说得斩钉截铁,说完抽身就走,她不再是他的女儿,不再是陈家的女儿。
“安安!”陈德明大叫了一声,锥心之痛令他难以承受,他追上去两步,便走不动了……心头,呼天抢地,悲痛欲绝,他要用什么办法才能挽回女儿心意?他必须要失去什么,才能换回他的安安?
眼前,已经全部黑透了。他的身体慢慢弯下去……
“部长!”有人扶住了他,同时有一样冰凉的东西,放在他掌心,“这是安安刚刚掉落的。”
他的两手,紧紧握着,那东西,那么硬,那么凉,尖利的棱角,硌着手心,硌着脉落神经——更象是女儿的心脏,这些年,被他漠然的、置之不理的心脏!
本是血浓于水的父女之情,竟然心硌着心!
他要怎么暖,怎么捂,才能让那颗心脏变软、变柔、变暖呢?
他越发握紧了,用最后一点儿力气说道:“我先回去了……你在这边等着接人。”
他连陆丽萍的娘家人,也不想再见了,虽然那个老实敦厚、多年不见的西北庄稼汉子,一直是他尊敬的人。
他的眼睛阖上了,张秘书沉声惊叫:“部长!”
人已经昏迷了,只是手里,还紧紧握着女儿的那枚戒指。
回到雅园,陈安筋疲力尽,身体摇摇欲坠。
再刻毒、再阴狠的话,她都敢讲出来,她什么都不顾了,只想着,撇清关系,和陈德明彻底斩断关系,她不能再在他的阴影下过日子了……可她的日子,要怎么过?
她用了六年的时间,才从上一段感情里拔出脚步,这一次呢,用两个六年,还是……更久?
她不寒而栗,蜷缩在沙发里,悲凉,伤心,无助。
王嫂递给她一杯热水,放在旁边的小几上,担心地看着她:“太太……”
陈安用手臂撑着自己的头,维持着仅有的一点儿仪态,不然她马上就倒下去了。
“王嫂……”未曾开口,又己是眼泪汪汪的,“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王嫂愣住了,这是怎么了,早上走的时候还算好呀。她不知所措的,回头瞅了阿莱一眼。
从一进门,阿莱就一言不发,一直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直挺挺的,象个门神。
阿莱终于走过来:“太太,您要保重。”别的,再也无法多说。
陈安红红的眼睛,让人看了只觉心疼,“阿莱,今天,谢谢你了。不过现在还要麻烦你,把王嫂送回去。”
阿莱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好的。”
从楼上下来,王嫂回头望了一眼,自言自语似的,问:“我明天再过来吗?”太太的样子让人不放心。
阿莱没有回答,心想,大概不需要了吧。至少暂时,是不需要的。
上了出租车,他终于得空儿拿出手机,开始一个一个拨电话。
陈安歪在床上,头脑昏沉,可心里是清楚的。她很想睡一觉,沉沉睡上一大觉,好暂时,把眼前这些事儿忘了。
可就是睡不着……她听到大门轻响,有低低的、细碎的女人的说话声,然后是轻巧的脚步靠近,一双柔软的手,轻轻抚在她脸上。
“安安呀。”叹息的、怜惜的呼唤。
陈安又觉得泪腺开始充盈,她喃喃出声:“妈妈。”
董鹤芬的手,摸到了湿湿、冰冷的汗意,她的手一滞,呼吸也跟着一滞,马上就想起安安出事那天,她着急忙慌赶过去,伸手摸到的,也是这让人窒息的汗意……先是孩子,这会儿,是立维。
她漂亮的杏核眼眯了一下,也说不出是什么情绪了。眼下,没有什么比女儿重要的。
她摸着女儿潮湿的额头,“你这孩子啊,真叫妈妈……”她声音接近哽咽,又觉得不好,“起来喝点儿鸡汤吧,这还没出月子呢,就到处乱跑。”
“我不饿。”陈安把头靠在母亲怀里,默默的,把泪水逼回去,这是她的妈妈,心里微微好受了一些,就象小的时候生了病,只要妈妈在身边,她就觉得不再难过了。
鸡汤的香味飘进来,然后进来一个笑眯眯的中年女人,“来,安安,喝汤了。”
陈安怔住了,这是舅舅家的厨子呀,怎么跟着妈妈来了?
董鹤芬把小碗接过去,递给女儿:“安安,听话。”
陈安只得接过去,看着中年女人,微笑,“谢谢阿姨。”
阿姨笑着,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趁热喝,灶上还有呢。”
陈安勉强一口气喝下,胃里空得太久了,但一碗汤下去,胃不但没舒服,反倒更难受了,内里翻江倒海似的。她强打着精神摇着头,示意不要了,阿姨走了。
她重新躺在母亲怀里,“妈妈,您该找个保姆照顾您的。”她的妈妈,是不会做家务的。
董鹤芬愣怔了一下,又是一阵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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