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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阅读

作品:你的身体充满鸦片|作者:god0618|分类:辣文肉文|更新:2025-05-12 02:36:03|下载:你的身体充满鸦片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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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嘴巴,刚好能贴到她的耳朵。我轻轻咬住了她的耳垂,轻声说,我认识一个女人,也抽繁花牌香烟。只是,她不见了。她叫恩,她经常出现在一个叫斯里兰卡的空气的酒吧。

  丁淑琴对着天花板说,别提我以外的女人,我没有兴趣。

  我知道,于我而言,丁淑琴只是我生命中的一个匆匆而过的过客。于丁淑琴而言,我也是她生命中的过客而已。她有一个幸福的家,她那年么年轻,就坐在了那样的位置上,这是别的女人都不会有的。而我只是一个医药代表,换句土一点的话就是药品推销员,或者说,是小贩。我与她之前,存在着太多的悬殊。

  丁淑琴对我笑了一下,她吐出一口烟喷在我脸上。丁淑琴说,你令我幸福。说完她就站起了身,她说,我是你最心爱的女人吗。

  我笑了笑。我在想她的这个问题我该怎么样回答。最后我还是摇了摇头说,不是,你不是。

  她说,那么,最心爱的女人是谁。

  我说,是珂珂,一个叫珂珂的女孩子,她不是女人,只是女孩。

  她显然有些生气了。但是她没有把生气挂在脸上,而是微笑着开始穿衣。她的语气也是轻缓的,她说,那你为什么还要和不是最心爱的女人上床。我们之间,又算什么?

  她的话令我无言以对,她也并没有等待我的回答,只是在穿着她的衣。接着她站到了镜前,她在镜前用一把梳子梳头发。她在离开酒店以前,必须把弄乱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必须再盘起一个精致的发髻。

  她打开门出去以前,我站在门边,裸着身子为她送行。她皱了一下眉头说,你不能披一点什么吗。我愣了一下,说,那我下次一定披点什么,这次,就算了吧。我吻了她,她转身抱住我,也回吻着我。然后她轻轻推开了我,推开我的时候她说,在房间里,男女之间只有色情没有爱情了。感觉实在糟糕。

  感觉真的很差,整个过程,仅是作爱而已。我们,都是动物。她说。她的话音刚落,就打开门出去了,涌进来一些光线,又被迅速合上的门给切断了。我愣在门边,回味着丁淑琴留在房间里的话。然后,我把身子靠在了墙上,叹了一口气。

  植物园里的迷乱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联系丁淑琴,丁淑琴也没有联系我。但是无数次我坐在阁楼的木凳上,像一个傻子一样发呆的时候,会想到丁淑琴此刻,或许坐在电脑前,或许正坐在办公桌前处理一大堆文件。我在阁楼里老去,是因为我感到了时光像水一样地在我身边流走,我甚至听到了流水的声音。流水的声音就是我老去的声音。

  看看窗外的风景,或是上网和一个陌生的女人打情骂俏,然后索然无味地把电脑给关了。我喜欢阁楼的下午,能看到窗外的云淡风轻。也喜欢阁楼的晚上,能看到外边的零星灯火。然后在深夜,零星灯火不见了,只能看到一团漆黑。我在漆黑里想着心事,比如珂珂的离去,一个叫恩的女人的消失,以及和丁淑琴之间,突如其来的一场爱情。或许不叫爱情,叫做欢爱。很久了,我没有见到阿德,是因为阿德和我选择了两条不相同的路。道不同不相为谋,那么此刻阿德又在哪一条大街上拼打属于他的天下?

  所以我想我的日子里充满了寂寞。很多时候我像一个游离着的魂魄一样,不知自己想要去哪儿。从小阁楼上下来,走在那小小的木楼梯的时候,我会突然之间,在楼梯的中间停住。珂珂的影子满屋都是,像一群腾飞的鸽子。我就看着这群虚拟的鸽子在陈旧的屋子里飞翔,在阁楼里飞上又飞下。我的思维在瞬间停顿,傻傻站在楼梯中间的样子,很像是某部电影里的情节。手里捏着一只诺基亚的新款手机,很想给丁淑琴打电话,预约一场肉体的欢爱。但是每次按下号码时,却停止呼叫。那是因为害怕,害怕肉体欢爱以后,那种被淘空了灵魂似的空虚感。

  我找不到可以给我的灵魂安家的地方。所以从阁楼上下来,打开屋子的门,然后再走在一条长长的弄堂里。路灯光毫不客气地把我的影子拉长,我就踩着我自己的影子前行。然后我会走过闹市,走过那一大片的灯影和质量低劣的街头音乐,再走那条安静的南山路。我喜欢南山路两边的大树,树冠把天与地隔开,我在树冠下走过,就像是在另一片天空走过一样。再然后,我听到了音乐的声音,我在音乐里站住,我在音乐里看一家叫做斯里兰卡的空气的酒吧。我喜欢这样的店名,但是我不能知道的,是老板为何就要把这店名叫成一种空气,是不是走进店里呼吸到的空气,就是从斯里兰卡空运来的或者飘来的空气?

  我就假定这样的空气是斯里兰卡的空气,我想象着海的涛声,想象着美丽的异国风情的小岛。我一定会是躺在沙滩上的那个人,阳光和海水以及潮湿的空气,一定纷纷扬扬打在了我的身上。我喝了好些啤酒,啤酒是不太会醉人的,但是我实在喝得太多了。一个女人来搭讪,她的身材高挑,穿着长裤把她的一条美腿勾勒出很好的线条。她还戴着一副近视镜,披散着一头黑色的长发。看上去,她更像一个在校的大学生。她朝我笑了一下,在我身边坐了下来,举起了杯子。我们轻轻碰了一下杯,喝着啤酒的时候,她的眼睛始终含着笑意,一直盯着我看。我说,你哪个学校的?她摇了摇头说,我不是学校的,我一年前就学校毕业了,只是我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而已。我不怀好意地笑了,我说你一定在酒吧里找到了工作。她也笑,说是的,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我们一直在喝着酒,一直喝到凌晨。我想我的酒略略有些多了。那个弹钢琴的盲女孩,把一些音乐送给了我,又走了。我看到她离去时的身影,一个男人牵着她的手,是那个又像男朋友又像哥哥的男人。她走路的样子缓慢,黑色的长裙坠地,是摸索着的一种前行,像极了我们在人生路上张望的姿势。我以为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所以我想哭,不是矫情,就是想哭。我对身边的女人说,我想哭了。她说,你就哭吧。于是我低声呜咽,在呜咽声中,她挽着我的手,像一对情侣一样离开了斯里兰卡的空气。

  一路上,她都搀着我。后来我们打车去了植物园,在一棵大树下,在一大片的草坪上,我们在黑暗中摸索着脱去了衣服。草地上有些凉,一些植物的气息,从四面八方赶来,是汹涌而至。植物的气息令我打了一个喷嚏,我们就在植物的气息里跌倒。这是一个情色的夜晚,草地上留下了我们的印痕。她的身子,纤长而不失丰满,而且灵动如一只兔子。她的皮肤,在暗夜里有了一种惊人的白。我总是担心,她的肤色会让一个偶然闯进的人发现目标。在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里,我突然感觉到,自己空了,轻飘飘的想要飞起来。

  我们并排躺在草地上,很久都不曾说话。只是在黑暗里,我仍能看到她的黑色眸子一闪而过的亮泽。她的长腿,一次次举起来,又落下去。有时候落在草地上,有时候是落在了我的腿上。我不清楚她为什么老是把腿举起来,好象在炫耀她的美腿似的。好久以后她才轻声说,你找得到自己的方向吗?我奇怪她为什么问了这样一个问题。我说,你找得到方向吗?她没有说话,我感觉到她在黑暗之中摇了摇头。后来她把头靠在了我的胸前,我在黑暗里摸着她的黑发,我还摸到了参差不齐的黑暗中的青草的叶片。在我们的身边,凌乱地堆放着我们的衣裤,它们多么像去西藏的路上,那些已经死亡了的动物遗留在这个世界上的骸骨。我的手下滑,摸着她光滑的背。这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的胸前,湿了一片。是她在低声地哭泣。我说你怎么啦,你为什么要哭。她说,因为我已经找不到方向了。

  我们在植物园一棵树下的草地睡了那么久,我相信有浓重的雾水悄悄掩过来,像一场攻坚战一样,把我和她的高地轻易地占据。她是一个女人,在刚不久我们的欢爱里,她是一个充满肉感的女人。我觉得自己有些累,我仰天躺着,听着这个女人说话。女人说了一个模糊的故事。我相信这个故事大概已经远去了,女人说她用挣来的钱供学弟上学,和学弟恋爱,把身子给了学弟,给学弟家里寄钱,并为学弟堕过胎。现在学弟离她而去,又和一个女人好上了。我说,这是太正常的一件事情,付出太多伤害越重,你不想伤害太重,就不要付出太多。我的话说得很轻,女人说,你够狠,你真残酷你真冷静。我说,不是我残酷,实在是现实太残酷了。

  我和女人走出了植物院。在有着昏黄灯光的路灯下,我们站住。我说,多少钱?她说一千元,打八折,八百好了。我说,不用打折,你服务那么好,怎么可以打折。我给了她一千块钱,她把钱塞进了裤袋里,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裳。我们在灯光下分别,在一条安静的马路上分别。我看着她远去,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她会在酒吧买醉,和不同的男人上床。她是小姐,或者妓女,再说得难听一点,就是婊子。我也不是什么好不西,我轻声对着黑夜说,珂珂,我做了一回嫖客。

  我望着女人远去的影子,再看看自己脚底下自己的影子。我已经想不起女人长得什么样,只知道五官精致,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像两个孤独的行人

  我是迷乱的,在杭州的那么多迷乱的夜晚里。我一直没有联络丁淑琴,丁淑琴也没给我来一个电话。有一次我终于出现在她的办公室里,我是去诺博医院结账的,因为他们进了我很多安神保胎药。结完账我去她办公室找。她正站在办公桌边整理文件,一抬头,看到了一个男人站在门口。她愣了一下,嘴唇动了动,终于在嘴角牵出一个动人的微笑。她一定看到了一个无精打彩的,或是不修边幅的男人。而她是亮丽的,是大方的,是精神气爽给人无限暇想的。我觉得好笑,在杭州华侨饭店的湖景房里,我曾经和这个女人赤裸缠绵,但是现在,我们衣冠楚楚。她走过来握了一下我的手,为我沏茶,公事公办落落大方的样子。我笑了起来。她说你笑什么?我说,我在想你床上时候的样子。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我喜欢脸动不动就会红的女人,我以为,那样的女人更可爱。

  我们没有说什么。丁淑琴办公桌上黑色电话机的铃声不断,她一放下电话,马上就和我说话,但是她的电话实在太多。终于在她接听某一个老男人的电话时,我悄悄地离开了她的办公室。我在医院里走着,多好的一家私立医院,医生护士永远挂着机械的笑容,尽管机械但总是能给人以温暖。窗明几净的门诊大楼和住院病房,大片的草坪和湖,我想,这里其实是隐居的好地方,躺在病床上发呆也是一件好事。我被奇怪的念头吓了一跳,我居然迷恋医院生活?

  我一次次地在斯里兰卡的空气逗留,希望在酒吧里再次遭遇上次的那位妓女,希望她再次引领我,让我沉浸在迷乱中不能自拔。这有点像吞食鸦片后的结果。在酒吧里,我不是想买醉,而是一次次地记起了一个雨夜,雨夜和我的伤痕有关,和一个穿黑色衣裙的女人有关,和一种特别的气味有关。终于又下雨了,黄昏的时候,我站在阁楼的窗前抬眼看灰朦朦的天,我就知道一场雨就要落下来了。在这个黄昏里,我静静地站立着,等待一场雨的降临。雨从很遥远的地方奔来,一会儿,就把一条弄堂包裹了起来,就把我的陈旧的小屋包裹了起来。望了很长时间的雨以后,我下楼了,在推开门以前,打开了一把广告伞。伞上有我推销的药品的图案,一个女人大着肚子举着一盒保胎药,像是对着人们在诉说着什么。我就举着这个大肚子女人在雨地里走着,一会儿,大肚子女人,就被雨淋得湿透了。

  我穿过了武林广场,在六公园向左拐弯,沿着西湖边向万松岭方向走,那儿就是我钟爱的南山路。在潮湿的南山路,立着斯里兰卡的空气,我想呼吸那儿的空气。音乐像一只伸过来的手,抚摸了一下我略略显得有些潮湿的肩头。然后,黄昏夹带着雨水也一点点赶来,也抚摸了一下我潮湿的肩头。这时候,一把长柄雨伞出现在杉木的门边,雨水顺着伞尖滴落在地上。服务生接过了雨伞,吧嗒一声,锁在了伞架上。我捋了一把头发,把目光投在了角落里。那是我的地盘,我在那儿的长条木凳上坐下,我在那儿喝啤酒和吃东西,我在那儿等待着一个盲女孩推开门,夹带着一身雨的腥味,在她男朋友或哥哥的牵引下,微笑着走向钢琴。

  这个温情的雨夜,一个女人来到了我的身边。在我喝了六瓶啤酒的时候,我抬头望着门口。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抬起头来,那时候盲女正在弹着《月光曲》,一大片月光让我迷恋。我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了一身黑色的衣裙,一个女人刚好推门进来,她的脸低垂着,同样的她带着一把长柄雨伞。雨水顺着伞骨在下滑,滑落到地面上。隔着那长远的距离,我不会看得清雨水在伞身上的运动方向,只是猜想,女人的伞一定把门口的地面,打湿了。然后女人向这边走来,我睁着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她在我身边坐下了,对跟上来的服务生说,嘉仕伯吧,这次我要绿瓶装的嘉仕伯。然后她转过了脸,对我微笑着。我举起杯说,恩,恩你像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你是个妖怪。恩再一次笑了,恩说,我像妖怪?

  恩终于再一次出现在斯里兰卡的空气,在我断定我不会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出现在一个潮湿的雨夜。许多张女人的脸孔在我眼前交叠,像是电影艺术里的一种处理手段似的。珂珂、丁淑琴、恩、一个容貌被我遗忘了的妓女,以及一个雨夜里,把浑身是血的我拖进宝马车里的神秘女人。服务生为恩送来的了六瓶酒,瓶盖都已经开启了。我和恩碰杯,我和恩碰了好几次杯,都没有说话。我在想,一个突然消失的女人,又突然出现了,像一种雨夜里出没的妖精。她在想着什么呢?她是不是在想,一个老是喝着啤酒的,看上去有些孤独的男人,是不是在酒吧里等着她的出现。

  在酒吧的角落里,我楼住她细小的腰。我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水味,是熟悉的鸦片香水的味道。我轻声在她耳边说,鸦片,鸦片,你是令我迷乱的鸦片。她笑了,想要推开我,她的手落在我的手臂上,并且稍稍用了一下力。但是我却把她揽得更紧了,我用唇盖住她的唇,她在反抗,但是我的舌尖已经勾住了她的舌尖,她的舌尖传递着一种雨的腥味。在我们各自的心海里,下了一场欢畅的雨。她不再挣扎,转过身,轻轻抱住了我说,小门,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不想说什么,只是觉得心里发酸,于是拼命地吻着恩。我的手在她的身上游走,令她的身子痉挛起来。她的暖暖的呼吸,落在我的脸上,有种酥痒的感觉。当激情渐渐平息的时候,我们又喝了几杯酒,然后,我们一起走出了斯里兰卡的空气。我们在门口,同时接过服务生递上的长柄雨伞。我们走出门去,同时撑开雨伞,我们在安静的南山路上行走,像两个孤独的行人。偶尔有汽车的灯光射来,那么雪亮,一把刀一样劈过来。劈到我的身上时,我会感到身子一热,好象有血漫了出来。我伸过一只手,落在恩的肩头。我楼着她的肩向前走去。

  你的身体是一扇打开的门

  回到我陈旧的屋子,我们摸黑爬上了小阁楼。在阁楼上,我跪了下来,跪在恩的面前。我的双紧紧抱着她的腿,把头贴在她的小腹上。我没有开灯,是我不想开灯,我想要一种黑暗的感觉,想让黑暗把我们都吞啮掉。外面有一些灯光落进阁楼的小木窗,所以我能看到恩的轮廓,看到她的看上去有些虚幻的脸。

  我的手落在她的屁股上,我看到了她的头微微的后仰。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她把漂亮的手垂下来,落在我的头上,久久地抚摸着我的乱发。我想我们都是潮湿的,即将发芽时的那种潮湿。我们多么像是被水浸泡许久的豆子,或是谷粒。我的身子慢慢站直了,和恩面对面对站着。黑暗之中衣服的声音响了起来,衣服离开了身体,像一只只风筝,飘起来又落下去。落在了阁楼的地板上。然后我看到了一种黑暗里的白,是那种泛着玉色的白,我把那白横了过来,放倒在地板上,然后我抱住了恩的头。我相信恩是柔软的,我也相信我被一种柔软征服。因为我听到了海水的涛声,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听到了涛声之中恩的呢喃。她用牙齿在我肩头留下烙印,这好象是每个女人都曾经做过的一件事情。在尖利的牙齿切入皮肤的一刻,痛感立即传遍全身。

  我们一起在狭小的卫生间里冲凉,裸着身子走来走去,我甚至把她抱上了木窗台,让她坐在上面晃荡起一双脚。这时候我看到了珂珂的影子,只是恩没有唱那首叫做啦啦啦的歌,也许她是不会唱的。后来我们并排躺在了床上,躺在床上我们盯着天花板说话,我说恩你怎么会消失的?恩说我没有消失。我说恩那你没有消失,我为什么找不到你?

  恩说,我去了青岛。恩的话音刚落,我就听到了青岛海边的涛声。

  我说,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我的话里,有明显的责问的味道。

  恩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恩的话也有些咄咄逼人,而且我无言以对。

  我说,但是我想你,我发疯般地找你了。我说的是真话,我想起了恩离开后的章节。

  恩说,你不用找我的。会出现时,我会出现。不会出现时,我不出现。

  我说,你多么像是鬼魂。

  恩说,你信吗,我本来就是鬼魂。

  我说,那你的身体怎么是热的。

  恩说,我阴魂不散,所以是热的。

  我的手伸到她小腹上,小腹平缓,略略有些凉意。我说你不要吓我。

  恩说,你怕?

  恩说完就笑了起来。她侧过身,把脸贴在我的胸前,这是一个令我感到温馨的姿势。她把修长光洁的脚也抬了起来,缠住我的身体,像一条蛇。

  我说,你是美女蛇。

  恩说,不是,我是一个落寞的女人而已。

  我们不再说话,就那么相拥着。一直到第二天的清晨。

  我醒来的时候恩已经起床了,她站在窗口,我看到了她光洁的面容的侧影。光线很好,半明半暗把她的身子勾勒得很立体。她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说,你醒了。然后她在阁楼里走动,像一幅移动的画。她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说,这段时间里,你过得怎么样?

  我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这个问题,过得不好,但也不坏,没有具体值得高兴,或者过份悲哀的事。只是,在这段时间里,我认识了一个叫丁淑琴的女人。于是我告诉恩,我说我认识了一个叫丁淑琴的女人,她是诺博医院老板的助理。恩摇头说不认识。我说你当然不认识,我也是认识没多久。

  这以后,恩常来,都是悄无声息的。有时候,穿得浑身素白,有时候,穿着棉布衣衫,像一个江南小女人。恩来都不提前通知我,突然之间就敲了楼下的门。我在想,也许有一些时候,我不在的时候她也来敲过门了。我为她配了钥匙,交给她的时候,她摇了摇头,只是看了一眼亮闪闪的钥匙。恩说我不要,恩说我只是偶尔来来而已,我不要。恩说,也许突然有一天我就不来了,像上次那样一下子蒸发了。她的话令我失望,但是我没有坚持要把钥匙塞给她。

  恩在小阁楼的时候,常常坐在床上翻报纸,上网,在网上和一些男人打情骂俏,边上网边抽烟,还吃零食,或者在小阁楼里来回走动。她像一个精灵小妖一样,有了那种珂珂在小阁楼里时的味道。但是她和珂珂是不同的,尽管长得很像,但是珂珂不用鸦片香水,珂珂比她更纯真一些。毕竟,恩是一个性感的女人,而在我眼里,珂珂只是不谙世事的女孩。

  我们在阁楼里作爱,相互在对方的身体里取各自的所需。我相信我已经迷乱了,沉醉在肉欲里,不能自拔。恩的长长的十指,一次次从我的背上滑落,或者在背上留下印痕。恩一次次抱着我的头,把我的脸贴在她的胸口,而她散乱的头发,就那么没有章法地垂下来,拂着我的脸。有一次她用手抚着我的胸口,轻声问我,这里面装的是谁?

  我说,这里面装的是一个珂珂的女孩,我曾经和你说起过的。

  她抬起了头,她的目光里,有一些迷乱,也有一些酸楚。她轻声说,你是对的,珂珂其实是一个幸运的女孩。而我,只是一个纵情声色的女人,是一个不知道明天的方向的女人。

  我抚摸着她光洁的皮肤,这是一个在我生命里出现,并且与我的血肉相融的女人。我不愿意她承受酸楚,我说,我迷恋你的身体,你的身体,是一朵开放的花,或者一扇打开了的门。

  恩笑起来。恩说你别说那么酸好吗,你不如直接说,和你作爱,我幸福无比。

  我点了点头说,是的。

  两个女人一起消失

  恩不在的时候,是我空落的时候。

  我想恩一定会在某一天又突然消失的,我已经做好了她消失的思想准备,我相信我的直觉。在恩消失以前,我接到了丁淑琴的电话,丁淑琴在接通电话后,沉默了好久才说,小门,我想和你说说话。我说,好,去茶楼。丁淑琴说,不,我要和你去华侨饭店。

  我们在华侨饭店的某个湖景房里相会,我们看着西湖说话,其实我们的话是不多的。很久没见,一下子觉得疏远了。就连最不易疏远的身体,彼此相触时,也有了一种陌生感。丁淑琴的样子,看上去仍然整洁、高雅,让我不可侵犯的样子。我轻轻抱住她,轻声说,你怎么突然想到要和我见面。

  丁淑琴笑了,是很凄然的那种笑。丁淑琴说,因为我就要迁居北京了,我先生在那儿有大笔的生意,他对我留在医院做别人的助手一直不满,甚至怀疑我和老板有染。他让我过去帮他打理生意。这是他的最后通碟了。我说,那是不是,我以后想要见到你,就很难了。丁淑琴点了点头说,是的。

  我不知道心里是不是很难过,我以为我对丁淑琴的感情,还没有对珂珂的一半。只是她在窗前说的那些临别的话,令我有些伤感。我抱着丁淑琴,我说我不是一个好人,我对你也不曾用心,去了北京你就能很快忘了我的。丁淑琴又笑了,说,那么容易?你以为像上床那么容易?

  我和她一直呆在一起,吃饭,是服务员送餐的。我们把白天当成了夜晚,把黑夜也当成了夜晚。始终,我们在床上缠绵和说话。手机关了,没有人能找得到我们。第二天天快亮时,我才沉沉地睡了过去。我一定是累了,所以才会睡得那么香。上午十点,我醒来的时候,丁淑琴已经不见了,我只看到了她放在床头柜上的一张纸条,是用铅笔写在酒店的便笺纸上的。谢谢你令我的身体幸福。这是丁淑琴留在纸上的绢秀的字。我才知道,幸福有很多种,身体的幸福是其中的一种。我才知道,人生那么短,幸福那么少。

  一个女人的离去,令我赤身坐在床沿上发了很长时间的呆。就像是一位亲人在弥留之际告诉大家一样,我要走了,我要走了。大家都知道了这个结局,就会在转瞬之间发生,大家却仍然会难过。现在,我也难过,我把头埋着,回想这一小段里的人生。女朋友燕子和我的好朋友李刚走了,我被刀劈得遍体鳞伤,饶先生令我有了丰厚的收入,好朋友阿德和我在另一条道上平行奔走,几个女人,都很匆忙地在我的生命里相继出现……

  电话响起来。是恩来的电话。恩说现在在候机,马上就要上飞机了。恩说要去一个叫做斯里兰卡的海边小岛定居,过一种与世无争的生活。恩说先取道香港,在香港住几天后再去斯里兰卡。这时候我才想到,原来,她一直是钟爱着那家叫做斯里兰卡的空气的酒吧的,因为她热爱着那个海边小岛。恩说,你来送我吧,你以后见不到我了,所以你来送送我。

  我去了机场,有那种马不停蹄的味道。出租车里放着刀郎的《冲动的惩罚》,我想我不曾冲动,和恩的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在上出租车以前,我还在附近的花店里买了一束百合,我没有送过哪一个女人鲜花,现在我把丁香百合送给和我的生命相关的女人。但是,当我走进杭州萧山机场,却看到了了一架银色的飞机起飞。像电影里的镜头一样,我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看到一只大鸟离开地面。我挥动了一下手中的百合,想,一定是恩计算好了时间,不想让我在机场能够送到她。但是,她一定能感觉到,我在天空底下的一次挥手。

  挥手,是想说珍重,是想说愿她的一生都是平安。

  丁淑琴去北京了,恩去了斯里兰卡,我的生活一下子变得空落了下来。有一次在大街上,我看到了阿德,他和一个妖娆的女人走在一起,他正在喝一听可乐。我看着他喝可乐的样子,我想着我们在一起时勾肩搭背的样子,而现在,我们略略有些疏远。他看到我时,愣了一下。但是他很快笑了,对身边的妖娆女子耳语了几句,然后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说,借三千块,我想玩那个女人呢。他说着,回头向那个女人张望了一下。我掏了三千块钱给他,我说,我也想玩女人,但是我现在没有兴致,要不你玩女人时狠一点,算是顺带着也帮我玩了一回。阿德大笑起来,他做了一个夸张的投掷动作,把喝完了可乐的易拉罐投向不远的垃圾箱。然后,他吹了一下口哨,离开了我。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这是我的城市,这是我的街道,这是我的空气,这是我在发呆的地方。那么多人匆匆而过,好奇地看我一眼的人,已经算是对我很不错了。我轻声对自己说,小门,选择一种孤独的生活吧,离开女人,尝试什么叫清苦。

  说完,我就汇进了人流,像一头忧伤的蚂蚁。

  我们一起去行骗吧

  很久没有见到饶先生了,我突然有一种想见他的欲望。我给阿德打了一个电话,说,阿德,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就是想见一见饶先生。阿德沉默了很久以后说,那你等我通知吧。饶先生不太见人的。

  这天傍晚,阿德用车来接我。车开进了一片树荫,开进了一种清凉的空气里。饶先生在曾经见我的西湖边的别墅里再次见了我。他戴了一顶布帽子,坐在宽大的牛皮沙发上,微笑着向我示意。他的手指间,夹着一支雪茄,茶几上放着精致的闪着亮光的雪茄剪和雪茄刀。饶先生比以前胖了许多,是那种虚胖。他问我,有什么事?我说没有。他又问我,医院里药品的销售都很好吧,我说,托你的福,很好。他再说,阿德是个好兄弟,这一辈子,你和阿德都要做好兄弟。我看了阿德一眼,说,是的。然后我们就不太有话了。饶先生说,我老了,不中用了,但是越老,就越是感觉到生命的无常。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饶先生说,现在你是不是觉得生活很平静。我想了想,丁淑琴和恩的同时离去,应该就是我生活的归于平静。我点了点头,是的,我的生活很平静。饶先生笑了,是男人到了一定年龄后,特有的那种温厚笑容。饶先生说,平静了,是好事情,我现在就很平静,而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是最不平静的时候。

  我当然相信饶先生的话。也许,饶先生的青年时代,是血气方刚叱咤风云的时候。后来饶先生站起了身,饶先生说,想要休息一下了,他边说边朝我笑笑,向楼上走去。阿德开车把我送回去,经过武林广场的时候,我说阿德你把我放下,我就在这儿下吧。

  我在武林广场闲逛,我没有想到会见到一个遥远的故人的,但是恰恰被我看到了。我的心狂跳起来,我想,真是天意,让我在武林广场下了车,让我看到了珂珂。珂珂手里捏着一个冰淇淋,她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冰淇淋。她坐在一条水泥凳子上,仍然晃荡着脚。一副太阳镜,被推到脑门以上。我悄悄地走到了珂珂的面前,在珂珂面前站定,一言不发地微笑地看着她。珂珂的笑容一点点退去,珂珂的双脚不再晃动,而且停止了吃冰淇淋。后来她挤出了一个笑容,举了举冰淇淋轻声说,很好吃,是巧克力味的哈根达斯。

  我仍然笑着,我想这个珂珂一定是天上掉下来的,我不能让她跑掉。珂珂看了看左右,她突然站起了身,向杭州大厦方向跑了。我预计着她会跑,我也预计我一定跑得过她,所以在她跑到武林广场和杭州剧院交界的马路边时,我才开始发足狂奔。终于,我在杭州大厦的观光电梯旁边堵住了她,我用双手按住她的双肩,我说,你再跑我就不客气了。珂珂又挤出了一个笑容,说,把手拿开,我还得吃冰淇淋呢。这时候我才发现,原来她在跑的过程中,居然没有舍得丢掉哈根达斯。我看着她吃完了哈根达斯,把冰淇淋盒子丢进垃圾箱里。然后她拍了拍手说,走吧,想把我送到派出所吗?我才拿了你多少东西啊?

  我沉下脸说,你不用管送往哪儿,反正你的苦日子就要来临了,谁让你栽到在我的手里。我叫了一辆的士,的士在一条弄堂口停下了,我和珂珂下车时,珂珂笑了,说,你想把我带到你的阁楼里金屋藏娇吧。我说是的,我要你给我生一个儿子。珂珂大笑,说你没有搞错吧,我这良家妇女会嫁你这个流氓。

  珂珂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样,她脱掉了衣服,只穿着背心短裤,然后又穿上我的拖鞋去卫生间里洗澡。洗完澡出来,又套上了我的大号衬衣,就那么在屋子里晃来晃去的。对于珂珂来说,屋子里的一切都是熟悉的,所以她知道热水在哪,冰箱在哪,电脑在哪……她说唉唉唉,她说唉唉唉你怎么一点也不客气,连水果也没有,你去买一些猕猴桃回来好不好。我转身就去了弄堂口买回来一大堆水果,我知道她不会跑,至少暂时不会跑。我把水果放在小方桌上,她走过来剥开了一个香蕉,塞在我的嘴里说,吃吧亲爱的,谢谢你又让我来免费吃住。

  珂珂的出现,让我的阁楼里,充满了笑声。她的嘴巴不停,讲着一些事情。我说你从我这儿跑掉后,在干什么,珂珂说在流浪,四处流浪。珂珂说其实她在几年前就从苏州大学毕业了,不过是因为没有找到工作,而看上去又长得很年轻,所以才会冒充是苏州大学的学生。珂珂说她四处骗钱,骗了很多的钱,包括我在内,一个个都是傻子。珂珂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坐在木窗台上说的,她再一次晃荡起双脚,唱起了那着啦啦啦的歌曲。我站在她的面前,认真地听着她唱啦啦啦的歌曲,眼睛里浮满了笑意,以为珂珂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人。我突然俯过身去,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她夸张地尖叫起来,说你干什么,你这不是在占便宜吗。我说你也占了我不少便宜,就不许我占你一点便宜?她马上就露出了笑容,说算了,就当被狗舔了一下。

  珂珂说,我要在你的阁楼里住下来。四处行骗,骗得我都有些累了,我得休息一下,调整调整。对了,不如我们一起去行骗吧,不是有句话吗,叫做男女搭配,行骗不累。我说,我可是个良民,我不行骗。珂珂说,你省省吧,你也算是良民?

  我不再说话,是因为我绝对不可能说得过她。我微笑地看着珂珂,看着她再一次晃起双脚,唱起那首啦啦啦的歌。窗外的光线,勾勒出她的一个剪影,很青春的样子。珂珂依然是两只小巧的辫,左右两边挂着,头一歪一歪,像是你的女儿,也像你的情人。珂珂,是一个精灵和古怪。

  你的青春与爱情都已远去

  在银泰百货的门口,我和珂珂买了一双女式凉鞋出来。珂珂在试穿那双鞋子的时候,就乐不可支的样子。我为她付了八百多块钱的鞋钱,珂珂说,你不心痛吗。我笑了,说当然心痛,但是是心痛你啊。

  珂珂在阁楼里上网,她已经在网上把一个叫做玉树临风的丑男人,我认定是一个丑男人,不然怎么会叫做玉树临风。她已经把玉树临风搞得魂不附体了,在电脑那头不知羞耻地叫着要找珂珂做爱。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很开心,一起吃饭,一起上网聊天勾引一个个男人,一起去美加乐超市买她喜欢吃的东西,当然也买凤梨罐头和沃特加酒。

  珂珂在阁楼里,抽三五牌香烟,穿着苏格兰呢裙,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子。许多时候我都看着她喝可乐的样子,看着她边抽烟边上网聊天的样子想,她多么像是我的孩子,或是一个亲妹妹。我的心里会涌起一阵一阵的浪,那是一种温情。珂珂朝我撇撇嘴,朝我做个鬼脸,我都笑一笑。我笑的时候就想,有一天,珂珂再一次离开了,我会不会去找?如果会,那么我上哪儿去找?如果不会,那么是不是我对珂珂已没有了感情?

  珂珂在一个午后讲了她的青春与爱情。我热爱午后,认为午后是一个最好的时段,懒洋洋的,云淡风轻的。珂珂坐在阁楼的原木地板上,用双手抱住自己的两条腿,腿曲了起来,膝盖上放着珂珂的一张脸。她就侧着脸和我说话。我也坐在阁楼上,只不过是坐在了另一个角落里。她说话的时候,我想要睡觉,我想我的目光一定散乱着,我没有集中精力去听珂珂想要说的话。我看到了木窗外天空中飞过的鸽子,它们有着灰色或者洁白的羽毛,我还看到了形状不一的云朵,勾勒出许多图案,很像我的童年见到的一些景象。我的眼睛眯起来,想要沉沉睡去了,但是这个时候我看到了一个故事。故事像水一样,从珂珂的嘴里流了出来,我看到了一个青涩的女孩和她青涩的青春。

  珂珂初中毕业那年,在铁路上工作的父亲义无返顾地和一个女列车员好上了,据说女列车员长得像河马,谁都无法搞懂珂珂的父亲怎么会喜欢上一个明显比自己老婆长得差,而且长得像河马似的女人。珂珂那时候生活在小镇,她每个周末都会在镇口的公路上等待杭州铁路段上班的父亲归来,并且带回她想吃的东西,或者一套刚刚上市的女孩子穿的衣裳。珂珂后来绝望了,珂珂在半年时间里都没有等到父亲。珂珂几乎在每一个黄昏都能听到在小镇开着杂货店的祖母的骂声,祖母骂儿子是畜生。但是祖母对珂珂却很好,什么好吃的都给珂珂留着。

  珂珂的母亲没有愤怒,她是一个不太会说话的美丽女人。在珂珂的父亲投进别的女人的怀抱以前,珂珂的母亲也一直受到镇上一些男人的纠缠,但是珂珂母亲只会报以一声冷笑。珂珂母亲最习惯用的字是,滚。珂珂说,你也不撒一泡尿照照,你给我滚。但是在珂珂的父亲爱上了别的女人后,珂珂母亲开始沉默,开始抽烟,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