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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观众————试管罂粟
楔子
“现在,我们请xy公司的方董事长为我们抽取这一期的幸运观众……”女主持人笑颜如花,屏幕上的手机号码开始像老虎机一样转动,方董事长轻轻一按键,停。“我们这一期一等奖的五位幸运观众已经产生,您将获得是亲自参与我们《绝地大挑战》机会,请获奖者速与本台联系……”
接下来的话,吴珉没有听到,他呆呆地看着电视机,准确地说,是电视机上那一串闪烁中的数字,三秒钟后“噗”地喷出了来不及吐掉的半口西瓜籽。“浑蛋!他妈的,这是谁干的!”啪地摔下手中啃了一半的西瓜,指着电视上隐去了中间三位的身份证号码和手机号码,吴珉凶狠的眼光地扫视过房间里的所有人“坦白从严,抗拒立毙!”
“珉哥,小的们都不知道啊……”原本乱哄哄的“棋牌室”在老大骤然发彪之下,一时间鸦雀无声,只有飞子战战兢兢地插了句嘴。
吴珉手背一抹嘴,白色老头背心上沾着斑斑点点的红色西瓜汁,谅他们也不敢开老子的玩笑,不过到底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把自己报到了电视台的呢?正想着,手机不迟不早地响了起来。“喂!”阎王般的口气“啊,是小丽啊……”瞬间春风化雨,雪霁云销。众人一听就知道,警报解除,继续打牌。“什么?你说你帮哥哥报名参加了那个比赛?你怎么……啊呀,哥哥没有不高兴啊,哥哥当然高兴啦……哥哥一定拿第一名,然后带小丽去欧洲旅游。快挂电话吧,这么晚了,小丽快去睡觉。来,波哥哥一个!真乖,好,小丽再见,bye…bye!”挂上电话,吴珉脸上还挂着没有退下的笑意:“飞子,明天帮我给电视台打个电话。”
一.
方翼飞桌上摆着的是五份参赛者的个人资料,一个退役武警,一个省轻量级拳击冠军,一个省散打亚军,一个跆拳道教练,还有一个……小混混。
他轻巧地从那堆纸中,挑出了这个人的材料:“吴珉,男,22岁,z市人,无业,父亲章立是金乐娱乐城的经理,暗中也是个黑社会小头目。母亲朱霞,娱乐城财务。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妹妹章丽,今年9岁……”
“方总,对不起,这次完全是电脑故障……”秘书看着方翼飞鹰隼般充满戾气的眼睛始终看着这份,由于电脑自动筛选错误而出现在名单里的资料,声音有些发虚“我马上安排,让他主动退出这次比赛。”
“嗯……”方翼飞点点头,就把资料放下了。
贴身秘书刚如蒙大赦地准备退出去,却差点和敲门进来的人撞了个正着“方总,那个,电视台说,已经有参赛者打电话来确认消息了。”
“是谁?”
“说是叫吴珉的那个……”
贴身秘书吓得一愣,半秒后反应过来赶紧说:“我这就想办法让他退出这次活动……”
“不必了”方翼飞想了想,视线又落在了那份档案附的两寸免冠照上“就让他参加吧。”
“可是,方总,那个吴珉他是……”
方翼飞摆摆手,制止了他后面的话“你们都出去吧。”等到那两个秘书都退了出去,他转开椅子站了起来,背手望着23层玻璃幕墙下如蚁的人流。眼前似乎又闪过了那个人当年纵身跃下时那一闪而过的灰色身影,一个在前一秒还和你说话,对你微笑的生命就这么轻易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有时候,人类真的太脆弱了。没有人看到,玻璃上,方翼飞两道剑眉中越发深刻的皱痕。
吴珉到达电视台时,全部主创工作人员都只在等两个人,一个是本节目的独家赞助商,xy集团公司董事长——方翼飞,方董事长,一个就是他。虽然那些工作人员嘴上不说,可神经大条如吴珉,也感觉到了他们明显的不快。倒是那几个一起来做节目几的朋友,看着似乎还面善些,其中有一个还是去年省运动会散打比赛中的手下败将。 “小吴!你居然也被抽中了!”正想上去打个招呼,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张教练!”吴珉一个转身,就对上了张教练那双微笑的眼睛“张教练,你也是这次的幸运观众?”
“我女儿拿我的身份证给报的名……”张教练有些尴尬地说“我也不想参加,可家里那位说,如果赢了比赛就有欧洲7日游,所以……”
“张教练,我理解。”吴珉拍了拍师傅的肩膀,想想自己的情况其实和他是一样的,就油然而生了英雄相惜的感叹。
看到这个昔日的爱徒,张教练也拍了拍这个已经和自己一般高的小伙子:“小吴,现在大几了?”
“唉,大什么大,大学就是扼杀人性的地方,没意思,退了……”
“小吴……”
“方总,您来啦……”谈话被门口传来的嘈杂人声打断了,除了吴珉,所有人都引项张望着。不一会儿导演猫着腰,满脸堆笑地引进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方翼飞,z市净资产最多的青年实业家,他在32岁的年纪做到跨国集团公司的董事长的位子,没有人会怀疑他的能力。他似乎是个天生的商人,这次拍板独家买断了这个地方电视台的一档综艺娱乐节目,结果这个节目现在全国创下的收视纪录之高,达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而它的观众手机短信互动,和每期幸运观众的产生,更是将影响力波及至海外。
“我没有很多时间,你们尽快把这期的启划和内容大致介绍一下,具体文件交给我的秘书……”男人脸上的线条很硬,眉眼鼻唇皆轮廓分明,说不出有多英俊,只是浑身散发着一股戾气,仿佛是把贡在架子上出了鞘闪着寒光的刀。他一路说着,一路脚步不停地向前走,快到他们身前时,身后忽地闪出两个保镖,挡在了他们之间。
“嘿嘿,想不到我居然还能让堂堂的方董事长害怕呀……我没什么文化,不知道这是不是叫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呢?”吴珉的声音飘起来,引得所有人都将注意力转到他的身上。
方翼飞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居然冲他微微一笑:“无珉?”
“方、翼、飞。”吴珉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脸上也扯出一个极为丑陋的微笑。
挥退了两个保镖,方翼飞走到他跟前,就像一个大哥对待小弟般亲切地看着无珉:“看来你过的还不错啊……”
“老天有眼,让吴大爷我活下来了。倒是方总您手臂上的那个伤,好全乎了没有?”吴珉不无挑衅地挑眉瞥了下方翼飞的右臂。
“托你的福,让我得以趁机卧床休息了两个礼拜。”
周围人虽然听得懂他们的语言,可没有一个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有呆看的份。贴身秘书大概觉出了此间气氛的尴尬,凑上来耳语几句。方翼飞颔首,又对吴珉摆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那我们一会再‘叙旧’。”
“你妈去死……”吴珉回报他浅浅一笑。
所有人当场毛骨悚然,方翼飞却像没听到似的,带人向办公室走去。
“小吴,那个方总是你什么人?”剩下的人顿时议论纷纷,更没人来和吴珉说话了,只有张教练担心地走过来。
吴珉眼睛还盯着那个人逐渐远去的背影,许久憋出两个字:“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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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方翼飞后来并没有再来和他“叙旧”所以吴珉就失去了继续挑衅他的机会。就像是奋力打出去的直拳却揍在了空气上,吴珉浑身难受,心思飘忽着根本听不进那个导演罗罗嗦嗦的讲解。
“小吴,你说到那个岛上去,要不要带蛇药啊?我有个远房叔叔是南洋人,他说那种海岛上的蛇都很毒……”除了电视台大门,张教练的话才把他飘远的魂给喊了回来。
“啊?蛇,什么蛇?”
张教练自后一记手刀劈在他头顶上:“臭小子,就知道你刚才什么都没听!”
被教练“亲切”教导后的吴珉抱着大头龇牙咧嘴:“教练,您这招怎么这么多年都不带变化的……”
教练笑道:“对付你们这种小毛头,没必要讲究什么变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他知道,自己三年前就不是他的对手了。吴珉在跆拳道上黑带四段后就离开了,他当年也曾推荐他去跆拳道市队,可他选择改练散打。他知道,吴珉是想在武力上取得更大的进步,而不是像大多数人那样追求一个名誉或者单纯的强身健体。这一点,早在第一眼看到十岁的吴珉第一次踏进他的道馆的时候,他就从这个孩子的眼中读到了。这个不知在哪里被揍的浑身是伤,一张脸上肿得几乎找不到眼睛的孩子,在所有学员惊恐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到他跟前。“我要练跆拳道……”孩子努力张大的充血的双眼里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坚持。
“小吴,你告诉教练实话,为什么要退学?”
吴珉叹了口气,抬眼看着如洗的蓝天:“真的没什么事,不想在那种地方浪费掉我的大好青春……”
“听说你这几年都在社会上混,这就不是浪费大好青春了?”听到这种回答,张教简直练气不打一处来。
吴珉两手抄着裤袋向前走,飞子几个已经在街对面张望了。转身对教练挥挥手:“教练,我们改天再聊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张教练还想再说什么,可两人已经被马路上的车流阻断,有些无奈地看着那孩子奔向几个勾肩搭背的街头小混混,摇了摇头。
后来吴珉才了解到,这次节目竟是《绝地大挑战》有史以来最大规模之作的一个特辑。制作方在南太平洋上花巨资包下了一个小岛,将四个参赛者分别投放到岛的四个角上(由于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那个省级散打亚军在看到吴珉后就主动退出比赛了)。仿照了美国一个曾经轰动一时的真人秀节目,所有人除了配给的淡水食物和药品,不得携带任何辅助工具地在岛上生活两周。海岛上有一片雨林,在岛的正中还有一座据说是古代玛雅人建筑的金字塔,为了增加节目的刺激性,四个参赛选手必须在两周内到达金字塔并取得其中的宝藏,最先取得者获得本次比赛的胜利。每个人的岛上生活,都会被全方位地拍摄,制作方保证每个参赛者的生命安全,他们也有随时退出比赛的权利。在协议的最后,吴珉注意到了这样的一行字“比赛中,允许参赛选手间进行对抗性的身体接触……”
“方翼飞,如果你是想用这个方法报那一刀之仇的话,代价是不是太大了一点?”他心中冷笑道“我倒要看看,当我从你手中赢过这次比赛冠军时,你那张脸上的表情……”
“小吴,这次活动看来有风险,你爸妈都答应了?”看吴珉大笔一挥地签了协议,张教练有些不放心地问他。
吴珉摸摸下巴,想起老妈开始极力反对,后来章叔和小丽两票支持下自己顺利取得参赛权:“他们都同意了。”
拳击冠军王波看了看在座的三个人,放下话来:“说实话,我不是为了这次比赛的欧洲游奖励,而是为了《绝地大挑战》年冠军三十万现金大奖。所以是志在必得的,你们就都不要想让我放水了……”
三人看看他,没有人想接他的话茬,王波本以为可以起到震慑作用的一席话显然被无视了。他略显尴尬地干咳了一声:“反正,就是要公平竞争,不可以因为有些交情就互相放水。”
吴珉鼻子里哼出声,最看不惯这种人的嘴脸。要是在外头,遇到这种指桑骂槐的小人,他老拳头早就招呼上去了:“不知道你这话是说给谁听的?”
王波也不是好惹的,这次省比赛拿了冠军,他早就自信心爆棚。现在眼前这个小混混居然也敢对着他人五人六的,轻蔑地说:“就是说给你听的。”
“扑”随着一记冲拳正中面门的声音,吴珉轻声地骂了句粗话。
王波捂着鼻子的指缝间滴下血来:“好,好小子,你敢和我动手……看我今天不废了你!”
吴珉笑笑,右拳指节上是厚厚一层老茧:“我到想看看最后被废了的是哪一个?”
拳击冠军被这么一激,闪身就扑上来,被身边的退役武警老赵赶上一步从身后架住。
“小吴!”张教练也猛地一把拉开吴珉“浑小子,你还是练武的人!道馆的‘仁 信 礼 义’都让狗吃了!在社会上混,你看看你都沾染了些什么习气!”
吴珉背撞在墙上,有些疼,看到教练的样子,知道他是真的发火了。这个教练虽然平时对待学员就像亲爹一样好,可一旦做了什么错事惹火了他,那就只有在受罚的时候在心中暗骂“禽兽”的份。至今,看到教练发怒,他还是有些心理阴影的:“教练……”
“快道歉!”张教练也不多话。
“妈的,谁要他道歉,今天打不死他,我就不姓王!”王波嘴里说着,可无法从身后人的禁锢中摆脱出来,挣扎中,暗红的两条鼻血从拳击手本就变形的鼻子里蚯蚓般爬出来。
看到这情景,吴珉竟忍不住轻笑出声。
“我x”王波怒不可遏,一下摆脱了老赵,直冲上来。吴珉眼中精光闪过,右拳一抬,两脚前后微错,已经摆好了架子。
正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口,门口传来一个人声:“你们,你们在做什么!”话是导演说的,可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说话人的身后。方翼飞面无表情地看着房间里发生的一切:“比赛还没有开始,我可不希望所有‘幸运观众’就要都因故退出。协议上写过,在比赛之外,非主办方允许,不得私自进行有损节目声誉的事,否则我们将追究其相关责任。”方翼飞说话的时候,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吴珉,这话当然也就是说给他听的。
王波不愿善罢甘休:“这小混混打伤我了!你说怎么处理!”
“这个……”导演看看方总,心想,还是让这个人决策比较好。
方翼飞走进房间,从桌上拿起纸巾盒子丢到他手里:“等比赛开始了,你们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与我再不相干。”
“这才是你最想看到的吧……”吴珉冷笑道“又可以报仇,又不用脏了你的手,真是一石二鸟啊,方董?”
“这就看你自己怎么想了。我只是来告诉你们,机票和签证已经办妥,你们周末出发,另外,本次比赛的优胜可以选择欧洲游,或者直接晋级总决赛……预祝各位好运!”说完,转身离去,完全都不再多看他们一眼。
当天夜里吴珉又做了那个梦,坐在男式自行车高高的前杠上,背靠着那熟悉宽厚的胸膛,心中是绝对的安全。“小珉,你喜欢那幢大楼吗?”车子斜斜地停下了,男人浑厚的声音透过胸腔直接震动了他的鼓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幢在十几年前还很罕见的玻璃幕墙高楼在路对面耸立着。
“我最喜欢玻璃大楼了,老师说从高楼上向下看,人都像蚂蚁一样小,汽车都只有火柴盒那么大。”
“小珉,以后我会让你天天都从这幢大楼里向下看,看那些人都像蚂蚁一样小……”男人充满豪气地说着,一手搂着他的肩膀“你相信吗?”
“嗯!老爸最厉害了!我以后也要像老爸一样!”
“嘿,真是我的好儿子!”
半夜醒来时,胸口窒得难耐。小兄弟们又喝得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鼾声此起彼伏如奏交响乐。“妈的,什么饯行,不就是为了搓一顿么……”踹了一脚挡路的胖子,那家伙哼哼一声,动都不动“都他妈是猪!”
跨过人山人海,吴珉穿着背心短裤大咧咧地蹲在门口点了根烟,大院房东家的猫,从违章搭建车库的油毛毡顶上路过时,转脸看了他一眼,双眼像两粒小时候玩夜光球。不知怎的,他想起了方翼飞,那个人看他的眼神,也从来就是这么的居高临下。“我x……”在地上摁灭了烟蒂,站起身再用脚使劲碾了碾,走回那一股子怪味的房间。清朗的夜空中一轮将盈的月。
“真他妈的不爽……”
三
章叔派了辆车送他到飞机场,送行的只有飞子几个人,司机说章叔和老妈都有事不能来了。吴珉不是很在意,倒是张教练在看到他一个人仅背着个半人高的帆布大军包出现,对他很是嘘寒问暖了一番。
“老大!一定要赢啊!”胖子在他出关前隔着老远喊到。
吴珉背对着他们很潇洒地举起一条胳膊比了个“一”字。
胖子感叹道:“飞子,我们珉哥真的很帅啊……”
飞机穿越半球地飞了十几个钟头,又穿越大洲地飞了近十个钟头,再穿越赤道地飞了十几个种头,三天后的清晨,除了老赵,所有同行人员在看到码头上迎接他们的几架双引擎水陆两用小飞机时,不约而同地蹲在地上当场狂吐了起来。
吴珉从昨天起就没有吃进什么东西,事实上他是从祖国起飞后就开始晕机的,天知道他这么强健的体魄里怎么就埋藏了如此脆弱敏感的一个半规管。现在一听说又要坐飞机,眼圈黑得跟国宝似的他,已经只有干呕份。脚步略显虚浮的张教练上来拉他:“小吴,再坚持坚持,我打听过了,这是最后一次……飞机……”
“呕……”
如果不是晕机,吴珉在空中俯瞰到这个如绿宝石般镶嵌在碧蓝大海中的小岛,一定会大声称赞一句“真他妈的漂亮!”即便现在只能捧着个纸袋子缩在位子上用眼角瞟一眼,他也不得不在心中叹一声:“方翼飞那混蛋真他妈的有钱。”岛当然不是正多边形,所以只能将四人相对公平地投放下来,吴珉抽到了“南”,很不幸地最后一个下飞机。张教练在西边下时,极为不放心地对他嘱咐再三,吴珉看到他身后沙滩上一些工作人员已经开始跑来跑去地架机器,就握着手让他放心。
吴珉双脚落在温热的海水里,脑子似乎还在脑壳里随着机翼下的气流左右摆动。一些摄制组成员已经架好了几架摄像机,开始用电脑和卫星联系信号。吴珉脑子还没清醒,走过来一个女的:“手!”
“啊?”
不及他反应,右腕上“啪!”地被扣上一只“银镯子”。“卫星定位系统,这两个礼拜,除了我们暗拍的摄像机,这就是你在这岛上接触到的最现代化的东西了”工作人员说着,抓起他的手晃了晃“不大不小,可以了……”
“小江,你那里情况如何?”女子腰间的对讲机突然响了。
“全部ok!”
“那就准备离开吧……”
“好!”工作人员看看还没缓过神来的吴珉,眼中竟带着怜悯“我再和你重复一遍,所有的淡水和食物都在那块塑料雨布里,这个袋子里有你的指北针,地图和望远镜。另外,如果发生意外情况,或者要退出比赛,这里还有两发信号弹……小子,祝你好运!”
吴珉攥着那个装着所有求生用品的袋子,目送那架轻型飞机在白云荡漾的天际化作一个小小的白点,现在开始,就要回归土著人类的生活了么?他脱掉汗衫作大字状仰倒在沙地上赤道附近的阳光灼得他眯起双眼,如果这是在度假该有多好……
老爸,现在你在这么漂亮的天空上生活的好么?
吴珉是被夜风吹醒的,这么多天来,睡得最踏实的一觉竟然是在这个太平洋上几近无人的小岛上,他爬起身来有些自嘲地笑笑。海天相接的地方还残存着一丝红云,映在他浅琥珀的眼睛里微微地闪光。忽然,他想起自己现在似乎正在被什么暗拍摄像机,进行多角度全方位的拍摄,顿时绷起一张脸来:“混账姓方的,你小子给我听好了!你吴大爷我这次拿奖是拿定了的,你他妈地乖乖准备好钱吧!”
他冲着海的那一头叉着腰豪情万丈地大喊,这边刚好空下来想起打开多窗口显示器的方翼飞冷不防响亮地打了个喷嚏。
“方总……”
“把刚才那段剪掉,前面的几个特写还是挺不错的”方翼飞掏出手帕,擦了擦鼻子。他审视着所有摄影机的画面,除了还在沙滩上骂娘的吴珉,姓王的拳击手已经开始连夜探路,姓张的跆拳道教练正在尝试用树叶和藤蔓搭一个窝棚,姓赵的退伍兵已经找好了海滩附近四棵相邻的大树,用石斧砍了许多树枝,看来不一会就可以建起一个不错架空木屋。
“哼,就那个小混混还想赢这次比赛,开什么玩笑……”贴身秘书忍不住说了一句。
方翼飞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叉着腰背对着摄像机赤裸上身的背影,刚毅的嘴角不经意向上扯起一个弧度。
天黑之后,气温就开始下降,吴珉穿上衣服走到干粮边蹲下身子。扯开雨布一抖,找了个相对干燥避风的地方铺下,宽厚的防水布在身上裹了一圈像一个灰色的睡袋“养精蓄锐……”这是他再次睡着之前留下的最后四个字。
天微明,雨林中的鸟儿开始喧闹起来。吴珉有昨天下午那一觉打底,醒来时精神头十足,在清爽的晨光中听着婉转的鸟鸣,神清气爽地打开一纸包饮用水和一袋压缩饼干,借着天光仔细地研究了一下小岛地图。他所处的海岛南端到岛中心的金字塔差不多需要走三天时间,这也就是说在取得金字塔内的“宝藏”之后他起码还要在岛上生存一周,而一周内如果“宝藏”被其他参赛者“夺走”的话,自己还是无法取胜。天完全亮了,海滩上椰树的影子在风中斜斜的摇曳。地上的一堆东西已经消失了,沙地上几行错综的脚印静静地为曾经在这里出现过的人提供了证明。
吴珉用树叶包了七天的食物和水上路。本想把很有用的雨布一并带走,无奈要用它保护剩下的物资,他把它们用雨布仔细裹好,仔细藏在一棵枯树杆的树洞里。比起先在海岸边建筑起一个遮风挡雨的居所再去寻宝,吴珉选择先将那宝藏拿到手,先人教导过我们“先下手为强”。树林间蜿蜒着一条通往岛中心的小径,毕竟要让一个毫无经验的现代人,在密林中进行负重穿越是过分强人所难的,何况如果没有确定的路线,那摄像机也是无法架设的。吴珉腰上拴着,背上绑着两个树叶包,左手地图,右手扣着指北针,开始了他艰难的跋涉。虽说有路,不过这路也不过是相对于四周的原始森林而言的,这只有一脚宽的“路”,时断时续地向前延伸。走了半个多小时,雨林中高大植物的树冠已经几乎完全隔断了日光,温湿的沼泽地上生长着各种喜阴的蕨类和厚滑的苔藓。吴珉一边庆幸自己穿了长裤,带来了军靴和长袖衬衣,两条腿和胳膊得以免遭池沼中水蛭以及空中蚊虫的叮咬,一边后悔怎么没有带驱蚊药水,时不时挥动起手中的地图以驱赶那些小蜻蜓般的大蚊子。
正在他又一次将地图拍上脑门的时候,高处忽然响起的一声怪叫,惊得他差点失足跌倒。 循声望去,只见迎面一棵面包树上一只华丽的大鸟正不停地鼓动着双翼。它那宝蓝的翅羽下,金橙色的饰羽高高蓬起着,尾羽间垂下两条金色的丝羽在风中轻轻摆动。吴珉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鸟,虽然那叫声是在不敢恭维,但仅凭这身锦绣的羽毛和硕大艳丽的尾羽,已经让它无愧于“birds of paradise”这个美誉。他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打量着眼前这只他平生第一次见到的极乐鸟,心中赞叹着它在枝头对自己时不时对自己支棱起的那一身宝石般美丽的羽毛,完全没有体会到对方这么做完全是想喝退他这个领地的入侵者。僵持了十分钟,蓝色极乐鸟大概发现这个入侵者似乎不具威胁,它最后一次夸张地炫耀了自己喙中的那抹翡翠绿,掉转身,扑扑翅膀飞走了,就在它腾空飞起的瞬间,森林中不多的日光仿佛都被它吸引过去,流光溢彩。吴珉看呆了,不知不觉竟跟着那鸟向前快步跟去,停停走走没多久,林间闪现出一小片开阔地,那鸟再次落了下来。正在吴珉醒悟过来自己可能已经脱离了正常路线时,东边的一小片矮树丛动了动。吴珉瞬间提高了警惕,果不其然,下一刻,王波人影一闪已挡在了他面前,极乐鸟受到惊吓,猛地飞蹿进林地中。
“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王波道。
吴珉笑笑:“看样子你昨晚过的不是很好啊……”
王波昨天一落地就先一步探路,想早于其他人拿到宝藏,可是由于没有越野的经验,接连迷了几次路天就黑了。他不甘心就此原路返回海滩,最后和衣在树林里过了一夜,这休息的质量可想而知,加上连续多天的奔波,又一天水米未进,拳击手一张脸蜡黄的仿佛饥民。反观睡饱了的吴珉,正是吃饱喝足精力充沛。
“哼,废话少说,看我今天不揍得你趴地上喊娘!”他话音未落,只觉耳边一凉,头才下意识的偏过几寸,右半边脸紧接着就被一阵强力扫过。
吴珉一记高鞭腿没有踢中那家伙的脑袋,有些悻悻地啐了一声。
“浑蛋,居然又暗算我!”虽然没有正中,可右腮已经火辣辣的热起一片,王波边说边一步跃前,两记刺拳迅速直击吴珉的头部。
吴珉两臂左右格挡,人也跟着向后快速移动,想拉开两人距离。王波也不是吃素的,他心知练跆拳道,散打的吴珉擅长的是腿脚功夫,如果不贴身攻击,对自己会很不利,于是蹂身贴前与之缠斗。
几个回合下来,两人均有些气喘,从形势上看甚至还是王波占优一些,吴珉的格挡中出现的空隙,让轻量级拳手的刺拳几次落在脸上,而重拳也打得他的两条前臂渐渐失去知觉。王波一见自己占了上风,不禁心情大好,只想用一记自己最得意地左摆拳将那小子直接ko,没注意到就在思想放松的瞬间,正对着的吴珉似乎是冲着自己笑了一笑。紧接着下身一阵剧痛传来,眼前顿时一黑“你……”话还没出口,吴珉左手猛地扳住他的臂膀,曲起右肘向上狠狠地将王波整个人自下颌向上打翻过去。
找准机会,攻击仅花了他一秒左右的时间,那个躺在地上的人已经两眼翻白失去战斗力。吴珉揉揉胳膊:“别怨我‘下三路’,最看不起你们这种穿惯了护具的傻x”
吴珉捡起地上散落的东西,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信号弹。“哧!”红色的光弹拖着白烟直窜上天空。
极乐鸟不知何时飞了回来,歪着头好奇地看着地上发生的一切。
四
“方总,会议时间已经到了……”秘书第三次提醒还在看着显示器的方翼飞。这两天董事长的注意力似乎完全被那个比赛吸引过去,原本就所剩无几的业余时间,几乎完全泡在监视录像前。今天,居然在工作时间,这个一像和瑞士钟表一样精确刻板的男人,居然第一次需要别人用时间表督促自己。
方翼飞无视了秘书的话,全部心神都被岛上的一举一动所牵引着。他也不清楚自己这是被什么东西迷了心窍,一刻不见那显示器,胸口就特别空虚。他用一个摇杆在近三十个窗口中选跳,一旦找到人影就停下来细细观察。特别是“逮”到吴珉的时候,光是看着他爬树,游泳,吃东西,打蚊子,他都可以一坐一个晚上。下班后,直看到公司里所有加班的员工都离开,才起身回家。而回到住处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和公司连线的电脑,继续看。连续两天,他都在主书房里,一个人静静看着吴珉躲在树上,像一只美洲狮般蜷曲着睡去。在夜拍摄像机灰蒙蒙的镜头中,方翼飞感觉自己就是在暗处观察着猎物的猎人,虽然这只牙尖爪利的掠食者在比赛开始第一天就把一个竞争者打成了脑震荡。他没有看到具体经过,因为两人相遇时已经脱离了原订路线,摄像机没有捕捉到,但是据看到信号弹后赶上岛去的人反馈过来的消息,他们看到的是,吴珉没事人一般蹲在四脚朝天的王波身边。那小子看到他们一出现就抱怨:“他妈的,你们怎么来的这么慢!浪费我多少宝贵时间!”
“那你怎么不先走?”
“妈的,要不是怕这死耗子让哪只瞎猫给吃了,老子踩没这副闲心……”话一说完,真的起身就走了。
方翼飞听到这里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当显示屏上再度出现吴珉的身影的时候,他赶紧用遥控杆拉近了焦距。看样子也不是一点事都没有,起码两边腮已经肿了,那小子边走边揉,还嘶嘶地吸着凉气:“妈的,还算有点分量……打拳击的拳头还是比道上混混们的厉害些的……”他忽然又猛地停下,一个转身竟正对上摄影机方向,比了个中指:“姓方的,你看到了吧,我已经撂倒一个了!”要不是他眼睛没有对着镜头,方翼飞都要怀疑他这双和猫科动物一样警觉的眼睛,已经察觉到隐蔽在树丛间的摄像机了。
今天他一早来就打开显示屏却并不是为了来看姓吴的小混混,而是按照自己事先的设计,按照剩下三人现有的行进速度,今天将会很精彩,方翼飞不想错过。
“方总,董事会就要开始了……”贴身秘书真的很不能理解这种东西有什么魅力。虽说这期节目花了公司不少钱,老板对比赛的关心会超过以往也可以理解,可能让他沉迷到废寝忘食的地步也太夸张了。
方翼飞毕竟还是知道董事会的重要性的,他在最后一刻关上显示器起身,指节敲打了一下液晶屏幕:“今天的其他活动安排都帮我取消或推迟。”
“是。”
“还有”男人,整了下领带“那件事情准备的如何?”
秘书看到老板眼中恢复了一直以来的阴戾:“已经全安排好了……”
方翼飞表示满意地点点头,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比赛正式开始的第三天,照吴珉的计划,今天傍晚就可以抵达岛中心金字塔。边看地图认路边在丛林中艰难前行,一只棕色的大树懒从他头顶的树枝上缓慢地爬过。脸已经消肿,却被几块大大小小的红斑取代,那些叫不出名字的蚊虫实在让他不胜其扰。估摸着快到中午时,吴珉发现脚下的“路”忽然平坦了许多,而且竟渐渐变得宽阔起来。又走了不多时,丛林中又出现一片开阔地。不过这片地显然和过去经过的有着明显不同,从几个巨大的树桩,和地上铺着的石板看,这只能是人工造成的。可奇怪的是,这块空地在自己的地图上并没有被标注出来。他停下来仔仔细细地用指北针在地图上比量数次确定没有走岔路,再用树桩的年轮证明了指北针的正确,吴珉有些糊涂了,难道是制作地图的人的失误?他坐在石板地上想了片刻,决定不再深究这个问题。只要地图上通向金字塔的路还在,这个多出来的空地并不会成为他的困扰,相反的,他反而很高兴可以利用这块难得空地休息一下,补充热量。一旦这么想了,吴珉就放松下紧绷的神经,摆了个惬意的姿势歪躺下来,从腰里解下阔树叶包裹的食物,听着雨林中时不时传来猴子和鸟的叫声,一口口嚼了起来。
正当他在心中数不清第几次地幻想着方翼飞那张脸上对自己摆出臣服的表情时,身后猛敌响起了说话声。
“吴珉……”
吴珉一个激灵,翻身坐起,压碎了手里的半块压缩饼干,好半天咽下梗在喉咙口的那块:“老……老赵……”
出现的人,就是被放在岛北面的退役武警老赵。对于这个老赵,他原本接触得并不多,其实也是因为他总是很沉默,从没见他主动和什么人交谈过。不过今天在这原始森林里遇见了,这个终于又见面的人类,让吴珉从心底忽然涌起了强烈的亲切感。“老赵,这两天过的怎么样?”
其实看就知道大家过得怎么样,同样蓬乱的头发,青生生的下巴,纵横地划着血道的手和沾满烂泥的裤腿。老赵走过来:“还行。”
“嘿嘿,你他妈还是这么沉默寡言啊,快陪我说说话吧,这么多天不说话我都怀疑自己要变哑巴了。”吴珉说着向一边让了让,给对方腾出些地方。
老赵没有过来坐,而是继续不发一言地看着他。
吴珉自觉讨了个没趣,撇撇嘴:“老赵,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一从北边过来的人,怎么会出现在我这个反方向过来的人的,必经之路上。”他没有用疑问语气,因为从这个中年人的神情中,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所想的答案。
“吴珉,你现在退出比赛吧……”老赵的声调不高,可每个字都极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中。此时的雨林竟一下子安静下来,吴珉甚至听到了自己心跳一下下加快的声音。
“为什么?”他缓缓站起身,极力不在行动间留下破绽,虽说他相信老赵不会突然发难暗算自己,但是面对这样一个敌人,他没有必胜的把握。
中年人脸上表情不变,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你退出就行了,我不想与你动手……”
吴珉笑了,唇边一大串燎泡牵动随之着,看上去很是恐怖:“你说退出我就退出?您老是我爹呢,还是我妈?”以现在这距离,一个上步下劈应该可以打到他,可在这种对手面前轻易出招,一击不中的结果就是被对方直接ko。他不能不再三权衡,如果可以激得他先动手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万一语言攻击无效,还为他争取到了继续思考的时间。
老赵显然属于后者,小混混的挑衅的话根本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我不想动手”个子不高的中年男人说着,人已经摆好了架子“不过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也没有办法……”
小混混两眼紧盯着老赵,右肘曲起右拳与眼齐平,左拳护着咽喉,下颌微收,尽量将防御姿势做到滴水不漏。但仔细观察又会发现,他双脚一直轻轻垫着步,呼吸也逐渐急促起来。老赵的架子和他基本一样,只是重心放的更低,防御同时的攻击准备。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不断交战,都想在短时间内找到对方的破绽。这样的僵持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更加消耗人的精力,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不觉间吴珉的后背已经完全湿透,而老赵也沿着额角淌下汗水。这场没有裁判的比赛,双方无疑都想用最少的付出获取最终的胜利。一只巨嘴鸟飞落到一处附近枝头,转动着黑梅似的圆眼睛打量着地上两个陌生的家伙,大概是被那窒人的气氛影响,巨嘴鸟忽地一扑翅膀又飞了起来。几乎与此同时,吴珉首先发难,他右脚一步上前,左腿借力一记低鞭直扫对方腰际。老赵低吼一声,两肘下翻左右一夹,擒住那条扫来的小腿,借势再向外一拧。吴珉那一腿是虚招,等的就是老赵借机施展武警最擅长的擒拿手,左腿被拧时,他猛一俯身双手撑地,风声呼地响起,右腿横劈老赵的脑袋。这一串连击漂亮的,就像是体操中徒手起倒立后紧接着的托马斯全旋,可惜老赵根本没有给他踢到自己的机会。在那一记后摆腿踢到时,他也猛一弯腰,双手继续按住吴珉那条左腿,向外一带,吴珉顿时失去重心仰倒下去。
在吴珉后背撞地的下一刻,老赵的拳头也毫不犹豫地砸在他太阳穴上。一般人吃这一记肯定就轻微脑震荡了,即使是拳击手未经保护情况下挨这一拳也十有八九会晕过去。吴珉只感觉两眼在一瞬间黑了下来,不过幸亏他实战经验丰富,几次械斗中都有过的,被人用啤酒瓶甚至铁管钝击头部的经历,帮他培养了超强的抗击打能力,老赵这一拳只是让他暂时性失明可没有打掉他的意识。他本能地挥拳迎向老赵面门,老赵偏头就轻松避过。
“啊!”中年男人在下一秒叫出了声,老赵两手捂住眼睛,翻身闪向一边。吴珉乘机晃晃脑袋支撑起来,翻拳为掌的右手中还粘着许多没有抹进老赵眼睛里的饼干屑。视力还没有恢复,但他知道不能再等,勉强分辨出对方位置就紧跟着上步一个外合下劈直砸对手的肩胛骨。老赵眼里揉进饼干屑,泪水止不住的涌出来,忽听“咔!”的一声,他人已朝着一侧歪倒,吴珉不能给对方喘息之机,贴身上去连加好几拳……
就在他以为已经打到对方无法招架时,忽觉颈上一凉,心头顿时一凛:“什么!”人刚要后撤,那冰凉的东西又前进了寸余。老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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