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低语,“我终于找到家了……我终于回家了……回家真好……回家真好……”
对于家的渴望,于他,是如此的强烈。却原来,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至今不知父母是谁。不幸中的万幸,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一个好心的拾荒老人发现了被丢在垃圾桶边的他,把他送到了孤儿院。从此,他便不知家为何物。寻寻觅觅,这么多年,依然无家可归。说到此,他闪烁的泪光中,折射出万般无奈的伤痛。
若尘的心里流淌着百转回肠的柔情。以为他是天之骄子,该有完美的人生,怎料他的痛,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无人处独自抚平。但又如何能抚得平。
“所以,‘只影向谁去?’,不是妄言。”赵凯越狡黠的笑着说。
“原来,原来你就是……”若尘终于恍然大悟。难怪在网上,隐约觉得他对现实中的自己有些了解。
“你不会怪我吧。我是不放心……”
不等他说下去,若尘用唇粘住了他的唇。
有君如此,我复何求。一切尽在唇语中。
第九章(一)
潇潇的电话打到了赵凯越的手机上。
若尘一夜未归,没带手机且身无分文,楚零就打电话给若尘的姐姐若云和潇潇,他知道若尘有事情只会去找她们两个。姐姐没见若尘,潇潇也没见,两个人就都急着联络若尘和她们共同认识的朋友,结果潇潇就在赵凯越这里找到了若尘。
其实此时若尘已经和赵凯越一起下楼了。她准备回家拿手机。不带手机万一公司有事找我就麻烦了。
潇潇在电话里说妈妈急召若尘回去。若尘就改道先去了妈妈家。
一开门进去就看见楚零垂头坐在对门的沙发上。姐姐也在,和妈妈并排坐在左边的长沙发上。看来,两个审判员已经把案子审完了。若尘想,原来,是叫我来结案的。
姐姐招呼若尘坐下。若尘平静的坐到姐姐身边。
三个人,都抬眼看她,似乎都惊异于她的平静。
还是妈妈先开口,“若尘呀,楚零把你们的事情都说了。我说楚零,你真是荒唐透顶了,亏你想得出来做得出来这种事情,你把我们若尘放到哪里?啊?”
“妈,我知道我错了。我真的很爱若尘的,可是……”楚零看若尘一眼,顿了顿,低了头又说,“我父母催了好几年了,想要个孙子。我也想要个自己的孩子……本来想做试管婴儿,可是就怕跟我们公司老王家一样,做个智力低下的,那一辈子就完了。所以就……我不敢跟若尘说,怕她不同意……妈,我错了……”
“唉,真是作孽啊……”妈妈长叹一声。而姐姐则忧虑的看着若尘。
若尘平静如水的坐着喝水。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连她自己也惊异于自己今天的平静。原来,无爱亦无恨这句话并不是虚言。前后四个多月的煎熬,已熬尽了那个原来的自己。今日的她,已非昨日的她。
见她不做声,妈妈让楚零先回去,让她留下。她便已明白了几分妈妈的意思。
果然,妈妈的劝告是用心良苦的,“若尘,你也是该要个孩子了。事已至此,你就顺水推舟了吧。你也要为楚零想想。好歹这是他们楚家的血脉,你来养,跟你自己亲生的也差不多。总比领养的好吧。别人家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还不少呢,只是不说出来不闹出来而已。人家都还不是好好的在过日子?想开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其实楚零已经算不错了,走远又折回来了,肯这样来认错求你,说明他还是爱你的……”
“妈,您别说了。我已经决定了。我不是别人家的女人,您不要拿别人家来说事。这不是受不受得了、想不想得开的问题。我爱的那个楚零已经死了。我不爱现在这个叫楚零的人了。”若尘一字一句的说。她不想再拖泥带水。
“我不同意。”妈妈沉下脸来,“你这孩子,三十多了还象小时候那样倔。若尘,你要明白你是三十四岁不是二十四岁,离开楚零你还能找得到你认为的爱吗?就是找到了,你能保证他不介意你不能生孩子吗?反过来,象楚零这样有房有车又有十几万年薪的男人,别人家比你年轻比你漂亮的女孩子做梦都想嫁。你倒还要让出去。你怎么这么傻这么缺心眼,还象小时候一样一条道走到黑呢?你爸爸以前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你这样闹,叫你爸爸的在天之灵也不能安心啊。”
妈妈说的是很在理,很在一般人看来的理。事实上,她明白,是有许多家庭都是这样存在的,而且还存在得很光鲜,是心甘情愿,还是自欺欺人,不得而知。可是,她,真的不想委屈了自己的心。
看她不说话,姐姐说,“若尘,你先别着急做决定,再考虑考虑好吗?“
第九章(二)
潇潇简直跟若尘肚子里的虫子一样晓得她的心思。若尘才一拨通潇潇的电话,还没开口,潇潇就说了,“来吧,我正在家等你呢。”若尘想这就是知己吧。
潇潇的家袖珍却精致,将近六十平米的单身公寓,每一寸空间每一个细节都是精心设计,基本只有黑白二色。白底黑边的墙面,白底间或少量黑色花纹的窗帘,白底黑色小图案的床单和靠垫,白底黑格子的长沙发,以及富有光泽的乳白色配以黑色点缀的家具,简洁清爽而优雅。
潇潇站在自己的黑白王国中间,长发高高束成了马尾,不施粉黛,素面朝天,上穿白色的无袖真丝衫,下穿黑色的真丝长裙,越发显得修长窈窕。
潇潇的五官不算漂亮,却生就一种别样的和谐秀美,如空谷幽兰般开放得清新脱俗纤尘不染。上中学时,若尘曾不只一次的对她说,“我不生为男人真是太遗憾了,否则,我就一定非你不娶。”惹得她笑骂若尘色鬼。如今,历经了沧海桑田,这张脸,竟还是保持了这种美,只是,眼角多了几丝若隐若现的忧伤的细纹。
餐桌上,摆放着两杯红酒,晶莹夺目。红酒,是她俩的最爱。当年,读李白的一句“葡萄美酒夜光杯”,就开始沉醉于这摄人魂魄的红。
潇潇把红酒递给若尘,笑说,“来,先来一口。”
若尘抿一口,看着她。今天的潇潇有些特别,清秀的脸,犹如春风拂过,眉梢眼角都沾着缕缕春意。
“说,有啥喜事?”她俩之间说话向来单刀直入。
潇潇看了若尘一眼,竟低了眉,有些羞怯的说,“他……升职了……主管经济的副市长。”
若尘都看呆了。潇潇,何曾有过这样娇羞的小女儿态。而今日,因为他的升职,因为他的欢欣,她就象一朵晨露中的睡莲怯怯开放,开放出这般令人心疼的美丽。想来她在那个男人面前的美丽何止这些。而那个自私的男人,却从未曾珍惜。
若尘真不忍打破她兀自的沉醉,可她还是要说,“这样,你们的距离就更远了。”
说罢,若尘就调转脸去看窗外。实在不忍见潇潇被这句话击中后辛酸的模样。
“我知道。”潇潇低声说。
我知道你知道,你我都知道。知道,还如飞蛾扑火,知道,还是痴迷不悔。若尘心里幽幽的说。
“我们都是一路货。”若尘苦笑着。
潇潇也笑,“那好,为一路货干杯!”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不说我,说你自己的。你的事才迫在眉睫。”潇潇看着若尘说。
潇潇面前,无需隐瞒。若尘就把所有的事情包括赵凯越的事情都跟潇潇说了。
潇潇沉吟片刻,说,“你妈妈说得很对。可是,我们都是太自我的人。如果你接受了你妈妈的建议,我知道你也不会甘心的。就像我一样,我实在不甘心放弃这八年的感情。这份爱,就象罂粟花一样,我明知有毒,却还是心甘情愿上了瘾,最后欲罢不能。”
“你们,有多久没能见面了?”沉默了一会儿,若尘问潇潇。
潇潇无奈的笑笑,“记不得了,有一、两个月了吧。”随即又欢欣起来,说,“不过我们今天可以在一起了,他约了我晚上七点半在水云间见面。”
水云间,是廊桥边上一个极有名的茶楼,顾名思义,搭建在水云之间,幽静雅致,别有一番浪漫情趣。服务周到却极有分寸。整个茶楼全部分割成一间间装饰考究的包厢,隔出一个个私密的空间,是幽会的好场所,不过消费不低,非一般阶层所能承受得起,所以,来这里的,非富即贵。
若尘心中极为酸楚:潇潇,潇潇,我们两个,一对傻瓜,看来已经无药可救了。华人小说吧 m.hrsxb
第十章(一)
国庆长假临近,工作忙碌起来。做商业的就是这样,别人最空闲的日子就是他们最忙碌的时候。库存问题,销售问题,安全问题都要一一检查,还有厂家来搞的促销方面的问题也要过问,别到时候出什么乱子。现在的顾客十有八、九把自己当上帝,很难伺候。不过,对于无理取闹的若尘可不卖帐,她的员工可不是低人一等的上帝的仆人。若尘一向赏罚分明,员工积极性都不错,有点爱店如家的味道。因此,他们店销售额排在全公司的前几位而失窃率是全公司最低的。
因为工作的忙碌,所以也就无暇顾及自己的问题。每天除了睡觉时间之外在家呆的时间很少,和楚零的关系也就波澜不惊。那天回来之后,若尘提出到书房睡,楚零也默认了。他还是知道若尘脾气的,吃软不吃硬,所以没有轻举妄动。若尘听姐姐说他现在几乎天天往妈妈家里跑,和妈妈很亲热。而妈妈则通过姐姐又一次向若尘传达她了绝对不同意他们离婚的意思。若尘也累得无力再争辩什么。
今天是长假的最后一天,节日的气氛开始淡了下来。下午赵凯越打电话给若尘,约她晚上一起吃饭,“累了这些天,也该犒劳犒劳自己了。”
若尘知道这些天他比自己要累得多。没有得力助手,事事都是亲力亲为。受命于危难,总该做出点成绩来吧。而自己想帮他既不能帮又帮不上。
这顿晚饭也真是晚饭了。赵凯越来接若尘到饭店已经快八点了。他一早就订了国际大酒店的这间包厢,二十四楼,从窗口望出去就能俯瞰几乎整个水城,灯火闪烁的城市夜景,却让若尘有一种沉没的感觉。
相对落坐,赵凯越笑意盈盈的望着若尘。忽然,灯灭了,若尘一愣,却见烛光一点一点亮起来,摇摇曳曳的洒在玫瑰花瓣上,原来,是他早就设计好了的给自己的惊喜。
烛光玫瑰,美酒佳肴,久违的浪漫溢满了心间。相拥而立,相对凝望,他温柔的呢喃低语,如痴如醉,如梦如幻,让若尘不能把持自己。也无需把持自己。
突然,手机铃声打碎了这曼妙的一刻。姐姐在电话里急急的说,“若尘妈妈出事了,在医院里市人民医院急诊室你快来。”
若尘赶到医院,让赵凯越留在医院外面,自己一个人跑了进去。抢救室门口,姐姐一家三口和楚零都已经在了。姐姐说,刚才她陪妈妈去看戏,看完戏一回到家妈妈就不会说话了。医生诊断是脑血管意外,脑溢血。现在飞扬在里面抢救妈妈。
姐姐的眼睛通红通红,显然已经哭过,现在说着说着又流下泪来。若尘也禁不住哭了出来。李一凡在一旁安慰她们姐妹。楚零则闷声不响的死死盯着抢救室的门。
门开了。飞扬出来了。飞扬神色凝重的缓缓摇头。若尘和姐姐同时哭喊着,扑向已被白布蒙住了脸的妈妈。
妈妈的后事,李一凡和楚零操持得很风光,亲朋邻里都频频点头赞许。若尘和姐姐则交替为妈妈守灵。潇潇也过来陪她们。追悼会那天,赵凯越也赶来了,以若尘和姐姐的朋友的身份前来吊唁。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办完妈妈的后事,若尘和姐姐几乎都已心力交瘁。
第十章(二)
妈妈走得太突然,以至于若尘总有种妈妈还在的错觉,还常常象以前一样打电话给她,总是号码按了一半,才想起来妈妈已不在了的事实。便禁不住潸然泪下。
楚零以从未有过的细致周到照顾着若尘。若尘的心里有了些温暖。
老总特批让若尘多休息几天,但她想让自己忙起来,让自己无暇去思想无暇去伤心,所以五天以后就上班了。
上午,赵凯越就迫不及待的来找若尘。若尘知道他一直都不放心自己。又顾忌楚零不敢来家看她,连电话也不敢多打,是怕为难了她。
跟得力助手晓梅交代了一声,若尘就随赵凯越了上车。赵凯越问她想去哪里,她说哪儿都不想去,“就去你那里吧。你那里才是避风港。”
他微微笑着,怜爱的吻她。
熟悉的落地大玻璃窗外的阳光,依然透过窗帘弥漫进来,使整个房间都氤氲着无比的温馨。她用褪下的内衣蒙住他的眼睛,抚摩着他的脸,然后,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一寸一寸的,吻着他活力四射的肌肤。她感觉着他心脏强烈的跳动,聆听着他血管的膨胀和血液的欢歌狂舞,积聚了这些天的柔情霎时间织就了一张爱欲的网,把他们网罗得愈来愈紧愈来愈密,渐渐的,融成了一体。忘了吧,忘了外面的世界,忘了吧,忘了纷繁的困扰,她的心在呼喊,我只要这一刻,我只要这一刻……
然而这一刻是那么的短暂。又要离开。临别,赵凯越似乎想起了什么,对她说,“若尘,有一件事,我想还是跟你说说。”
“什么事啊?”她一边理着头发一边问。
“那天晚上,就是我们去烛光晚餐的那天晚上,我来接你的时候,在你们店门口看见你姐姐了,还有她旁边的老太太,应该是你妈妈。她们也看见我们了。只是你没看见。我想过去打招呼,可是她们转身就走了。”
若尘的头“轰”的一声响,心狂跳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时,她眼里就只有赵凯越,哪里还看得见其他人。
她飞奔出去,全不顾他在后面的叫喊。她要去找姐姐。她要去问明白。她要去证实清楚。
她打了的士。她找到了姐姐。她问姐姐,“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那天你和妈妈看到了我们?妈妈就是因此发病的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姐姐无语。她知道姐姐是为她好。为了不让她伤心。可是,她怎么能够不知道。她怎么可以不知道。
她的泪一串串掉下来,跌碎在地上。
第一章(一)
万客购物广场开业两周年的庆典上,总经理赵凯越一鸣惊人,把搞庆祝活动的五百万经费省下来捐给了水城市儿童福利院。
捐赠仪式十分隆重。陈川作为主管经济的副市长在仪式上讲话,高度赞扬了万客的善举。随后是赵凯越的发言。林潇潇作为万客的法律顾问请捐赠双方签署了拟好的法律文件。
陈川还是那么神采奕奕,就像八年前一样,甚至比八年前更富神采更有魅力。上任伊始,雄心勃勃,三把火烧来,也确显成效,更增添了他的自信。自信的男人才是最有神采最有魅力的。
潇潇想,当年,不就是因为他的自信而使自己折服的吗?
而与他越来越自信成对比的是自己的越来越不自信。
算来,今年他也快到四十了。原来,男人四十一枝花的说法并非信口雌黄。
而女人呢?女人四十难道真的会成豆腐渣吗?难道,再有六年,我就成了豆腐渣了吗?
谁都说林潇潇显得年轻,看上去不到三十,只有她自己知道,揽镜自照,眼角的鱼尾纹已是越来越密了。
可是,对陈川的爱,却还似当初一样。与他方才的眼光交错,又使她禁不住怦然心动。八年了,怎么还是这样?
难道正如若尘说的,我们都无药可救了?
若尘怎么样了呢?好些日子没有她的消息了。这些日子忙于案子,却把她疏忽了,真是没心没肺。潇潇骂自己。
赵凯越说,若尘不见他也不接他的电话。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里有深切的痛。他的脸也清瘦了几分,有点憔悴,即使应酬需要而面露笑容的时候,他的眉间也还是微微蹙着的。看来,他对若尘的用情是真切的。
潇潇想,今晚,该去看看若尘了。
开门迎客的是楚零,他双手湿漉漉的。见是潇潇,便笑着一摊手,说,“若尘在书房里呢,你自己进去吧,我还要晾衣服呢。”
潇潇真有些吃惊了。以前的家务都是若尘大包大揽,楚零从来不做的。潇潇曾面对楚零提出过严重抗议,抗议他这种歧视妇女的大男子主义行为。若尘反笑称这是“爱心家务”,“反正家里两个人,也没多少家务的,是我自己不要他做的。这些家务对于心灵手巧的俺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若尘对潇潇说话却含情脉脉笑看着楚零。
这情景,仿佛昨日。即使昨日,也是昨日之日不可留啊。
潇潇应了楚零,走进上打游戏。
“怎么,做网络游魂了?”潇潇边说边搬了椅子在她边上坐下。
若尘这才转过脸来。潇潇看到了满脸的无奈和忧伤还有一丝自嘲。她心里一紧。
她们两个相处,彼此都是不遮不掩的。
“你还是放不开。你还是跟你自己作对。”潇潇恨铁不成钢地咬牙切齿的说。
“我不能让妈妈死不瞑目。”若尘低了头说。
“那你就让自己死不瞑目?”潇潇恨恨的已经口不择言了。
若尘又不做声了。这不是她的风格。
“要么,你就跟楚零重新开始,但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迎接他的孩子,这你做得到吗?要么,长痛不如短痛。痛痛快快离了。你妈妈已经故去了。再说,如果她在,也不忍心看你这样啊,人不人鬼不鬼的。你现在,这也做不到那也做不到,你这不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吗?”潇潇瞪着她,连珠炮似的朝她发去。她还想说赵凯越为你都变了样子了……想想,又把话咽了回去。
“我这不是正在努力吗?”还是有气无力。潇潇只有干瞪眼的份了。心里,真的疼惜不已。
第一章(二)
从若尘那里出来,已近午夜。潇潇洗了澡,躺在床上,却没有一丝睡意。
她曾经那么羡慕若尘,以为若尘与楚零“执子之手,与之偕老”的愿望终可达成,没想到,只几个月的时间,一切都颠覆了。这几个月里,看着若尘备受煎熬,而且,也许还要煎熬下去,而自己又帮不了她,心里真的很难受。
其实,绕来绕去,还是又绕到爱情与婚姻关系的问题上来。其实她们都明了,现实中,爱情与婚姻往往是错位的,只有少数幸运儿才能长久的同时拥有爱情和婚姻,有婚姻无爱情或者只有半截爱情的属于大多数人的生存状态,而如我,潇潇想,有爱情没婚姻的就是异类了。
做了这么多年的异类,潇潇有时想想也真不想做了。都说做律师的,应该理智高于感情,可是她,对于自己的感情,总是不能用理智来控制。
八年前,她二十六岁,大学毕业不到三年,取得律师资格不到两年。陈川,三十一岁,是富有正义感的检察员。当时,他不顾威胁利诱,几次对一桩贪污案提出抗诉,终使正真的罪犯伏法,而她的当事人也因此减刑。就此,他的正义感和自信心便征服了她。
律师和检察员的接触是天经地义的。一回回有意无意的接触,相互间渐渐心生眷恋。虽然使君有妇,但他的妇却已成某大商贾的情妇,而彼时某大商贾发妻新丧,所以他们的离婚已是箭在弦上了。
因此,潇潇和陈川都放纵了自己的感情。
第一次,是在潇潇租住的公寓里。那时,她还没钱买房。他们都是由那一次如获至宝的发现了对方的另一面。
开始自然是由吻而起。不知是谁伟大的发现了这嘴巴的第二功能而使后人乐此不疲,此人真该获诺贝尔发现奖。想到此潇潇禁不住笑了出来,却把陈川笑愣了,还以为他自己什么地方不对劲,就停止了动作,那神情,就像觉得自己犯了错误又想不出错误犯在哪里的小学生。见他这样,潇潇赶忙主动去吻他,而他却不买账,木木的不接应,疑惑的看她。看来是刨根究底的职业病。她只好把刚才开小差想到的事说给他听。这插曲,她至今想来都觉可爱得好笑又好笑得可爱。
其实,那时的潇潇根本没有见识过真正的男人,也就是说泛泛的谈过恋爱却守住了不上床的底线。只是从侧面了解到第一次会痛。所以,当陈川把她吻了个遍要进入她的时候,她是有些害羞和紧张甚至有一丝惶恐的。检察员的目光是锐利的,他看出了她的情绪,没有急着进入,而是,轻轻的抚摩着她,吻着她,还轻声唤她的名字,直到她开始有了恍惚的快意,他才小心的,一点一点,循序渐进,并且留意着她的表情。那一次,她没有巅峰,却也没有预想中的痛,只有一点带着一丝丝疼的舒服。他的温柔,让她终于消除了对性爱的惶恐。
后来她知道了,那一天,他是用强烈的意志在控制自己,夫妻分居已大半年,这期间,从未碰过女人,他的性冲动是可想而知的,可是为了不弄痛她的身心,他用最温柔的方式让她从一个女孩变成一个女人,而不留一丝一毫的心理阴影。
这第一次,她终究是有些娇羞的。她用枕头遮住大部分脸,只露出眼睛看他。她忽然想到了以前看过的王实甫西厢记里的几句词。她看的当时就想,中国的文字真是太伟大了,可以把这个说说都有禁忌的事情用这么美丽的词句表达出来。真是要命,她的走神又被检察员捉住了,只好坦白。谁知他又好奇了,连连追问是什么词句。没奈何,她只好念出来:
我这里软玉温香抱满怀。呀,阮肇到天台,春至人间花弄色。将柳腰款摆,花心轻拆,露滴牡丹开。
念罢,她羞怯的看着他。他愣了愣,随即,又笑着把脸贴过来,在她耳边轻轻的说,“好美,真的好美。”
第二章(一)
没想到,这个棱角分明的男人竟有如此的温柔。潇潇很快领略了做女人的极致的快乐。那巅峰之上激情的跳跃和舞蹈,那羽毛般飘飘欲仙的感觉,令她一次又一次沉醉不已。两情相悦的灵与欲的高度结合,让他们彼此难舍难分。
在潇潇的蜗居里,他们计划着未来。潇潇说,我要事业爱情和婚姻的三全齐美。她问陈川,“我是不是太贪心了?”陈川笑着连连摇头,说,“是我太贪心了呀,贪心到想把你娶回家去,和你夜夜耳鬓厮磨。”
陈川的离婚事宜已经摆上了日程,其余的问题都商量妥当,最重要的孩子的监护权问题,理所当然的产生了分歧。那大商贾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所以遂了女人要带孩子过去的愿。而陈川也不愿意放弃儿子的监护权,于是到目前为止还是法律上的夫妻的这两个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最后妥协的是陈川,想到儿子只有三岁,很依恋母亲,而且对方的物质条件很好,能保证孩子将来受良好的教育,陈川终于决定忍痛割爱。事情本来到此就可以了结了,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在办理离婚手续的前一天,孩子的母亲也就是陈川的合法妻子驾车外出时出了车祸,造成重伤,以致下肢瘫痪。
当陈川站在潇潇的面前对她讲述这些的时候,潇潇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几天不见,他的胡子长了,头发有些凌乱,衬衣皱巴巴的还有点污渍,看上去好像老了好几岁。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是没睡觉的缘故吧。
“她是孩子的母亲是你的合法妻子,你为她,是应该的。那个大商贾来看了看她就走了,不来了,而她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你不跟她离婚了,你心怀仁慈,也是应该的。都是应该的。应该的。”潇潇点着头,对他说着。可是,眼泪却落下来,落下来,怎么也止不住。他抱住她,抱住她,一直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不要对不起,真的,我可以承受,我可以承受的,真的,是真的。”她说得好艰难,“你必须走了。去照顾她和孩子。你去吧,你去吧,可是你自己要小心,不要累坏了,你要是累病了,谁还会去照顾他们呢?”
他走了,走得犹豫却坚决。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一个人,用被子蒙着脸,哭了很久很久,最后哭到眼睛干涩,她想,原来,眼泪也是会流干的。
她从床上爬起来,坐到床沿上。她想,我要想想,是的,无论如何,生活还是要继续的。我想我不能是一个软弱的女人。我是律师。明天还有一个案子要出庭。我的当事人还会用祈求的眼光看我,希求我为他减轻罪名。我是他眼里的强者。我应该是强者。我是强者。
第二天一早,潇潇精心化了妆去上班,一进门,所里十几双眼睛就都齐刷刷向她行注目礼。她也知道自己的狼狈模样,不是化妆品所能掩盖的。只好装作没事人似的,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翻出案卷,做出庭的准备。
不一会儿,所长开门走了进来,对潇潇说,“小林啊,我看,今天开庭你就不用去了,让小唐替你去吧,他闲着也是闲着。反正也不是什么疑难案子。”
唐汉明是去年大学毕业来所里的,基本功扎实,进步很快,平时口才蛮好的,只是有点贫。
潇潇正欲开口,唐汉明也笑嘻嘻的进来了,“熊猫眼,把案卷给我吧。头儿,我保证完成任务。”
潇潇横他一眼,把案卷交给了他。
第二章(二)
潇潇开始成为所里的工作积极分子,人称工作狂。大大小小远远近近的案子,只要头儿同意她就都接了来,还自己跟妇联联系去搞法律援助,这样一来,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基本没有空余时间了。
可恶的唐汉明却老是跟潇潇作对,不仅体现在语言上,更体现在实际行动上,比如,跟她抢案子。
那日中午,潇潇办公室里来了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穿金戴银的,应该是个有钱的女人,但是面相却十分粗糙,说是要找律师帮助打官司离婚。正巧潇潇和唐汉明吃完中饭在一起在她办公室里找资料,听女人说完来意,潇潇刚要开口,却让该死的唐汉明给抢了先,“哦,是这样啊,关于离婚的案子我办得最多了,你是什么情况呢?来,快到我办公室里具体讲讲,我想我会给你最大程度的满意。”说完,就使劲招呼那女人过去。那女人看看潇潇,犹豫了一下,还是跟过去了,只留下潇潇在这厢咬牙切齿。
早上路过国际大酒店,看到门口巨大的圣诞树,潇潇才记起今天是圣诞夜了。若尘来电话,说有国际大酒店旋宫的化妆舞会入场券,要她一同去狂欢,若尘说她什么都准备好了,“只要你人到就行。”说完,没等潇潇回答就挂了。
自从毕业回来以后,潇潇每个圣诞夜都是和若尘一起度过的。两个人,疯疯傻傻直玩到午夜二、三点。
赶到国际大酒店门口,若尘已经在等她了,她旁边中规中矩站着的楚零朝潇潇笑笑算是招呼。若尘递给她一个白雪公主的面具,自己则拿了个猪八戒的面具,看着她,眼里满是关切,笑着说“美丽的白雪公主,开心点,或许你的王子正在这里等你呢。”
缓缓旋转的旋宫里,笑语喧哗,顷刻间,音乐响起来,人们开始扭动着腰肢,潇潇终于被感染了,也随着节奏胡乱跳了起来。
各式各样的面具在她眼前晃动。有些眼晕。这是个因为面具而无所顾忌的狂欢夜。这是个应该狂欢的狂欢夜。
跳着跳着,她的心也随着汗腺的释放而畅快起来,放肆起来。
正跳得起劲呢,忽然脚下一绊,潇潇霎时感觉失去了重心,一边拼命想要稳住身子一边想,完了完了,摔倒下去非被踩成肉泥不可,同时又大叫,“若尘救我!”可是这音乐也太响了,连她自己都听不清自己的喊声。
正惶恐间,感觉有一只大手有力的拽了她的手臂。她松了口气,总算站稳了。而一张青面獠牙的鬼脸却差点儿又一次让她失去重心。
等她回过神来,这张鬼脸却不见了。她在人群中找,却怎么也找不到。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似的。
她让思维慢慢的慢慢的倒回去,生怕错漏了一丝细节。她看见了那只大手,有力的大手,手背靠近大拇指的地方有一块指甲大小的淡黄色的胎记。他说过,他是农民的儿子,所以生就一双大手,将来,如果没饭吃了,还可以用这双大手去种田。他笑着,说着,用这双大而有力却又灵巧而温柔的手抚摸着她。
是的,不会错。他的脸可以被面具所掩盖,而他的手,他的气息,却无法隐藏。
他怎么会来?他为何而来?他为谁而来?
那日一别,三月有余,再未相见。难道,他也如我思念他一般在思念着我?今夜,他为我而悄悄的来,又为我而悄悄的离开?
泪,积聚了三个多月的泪终于倾泻下来,在白雪公主的面具后面肆无忌惮的倾泻下来。
我也该离开了,她想,我已经游离于这喧闹和快乐之外了,再待下去已没有意义。于是她挤出人群,走出旋宫,去开电梯。
电梯门开了。电梯里面,竟然有一张青面獠牙的鬼脸,她知道,在这面具后面,就是那张,她自以为可以忘记,却总在梦里浮现的脸。
电梯那么小,世界那么小,心那么小,谁都无处可逃。
第三章(一)
若尘在这间不足十二平米的小房间里已经团团转了十几二十个来回了。可能她自己也转得头晕了吧,否则她不会就这样停下来。
“你,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笨最傻最没用最神经最最最让我生气的女人。”若尘指着潇潇的鼻子瞪着她的脸气愤得恨不能把她吃到肚子里去,“放着那么好好的‘大海龟’博士不要,要个小小的检察员,而且是要照顾瘫痪的老婆三岁的儿子还不能离婚的。说白了你就心甘情愿当第三者,可是你这个第三者当得也够窝囊的,他什么都不能给你,你却什么都给他,倒贴啊你。”
“我们还是能结婚的,他老婆不会老这么拖下去吧。”潇潇压低了声音说,好像怕被人听见她在咒人而鄙视她似的。其实她并没有想咒她,这只是她的真实想法,但不知怎的还是自觉心虚。
“噢,你可以等是吧?你才二十七岁是吧?等几年?三年五年还是十年或者一辈子?当然一辈子好像是不可能的。可你能保证到时候你们还能相爱?他还愿意娶你你还愿意嫁他?要知道时间是最磨人的。你趁着现在还不算老你为什么再不给自己一个机会?试一试吧潇潇。你要最爱是吧?那你没比较怎么知道哪个是你最爱?”这个野丫头,苦口婆心循循诱导,但是那时的潇潇哪里听得进去,只是拗不过若尘,潇潇还是随她走了一趟没下文的相亲之旅。
不过,相爱而不能相守,在一起的时间还要偷偷摸摸,于潇潇磊落的个性实在不合,所以心里一直是郁闷的,特别是陈川过不来的晚上,而他也就一周最多过来两、三次。若尘结了婚,和楚零恩恩爱爱,也不能三天两头跟她在一起鬼混了。
郁闷到极点的时候,就去酒吧喝酒。坐在幽暗的角落里,看着在夜色遮掩下蠢蠢欲动的男男女女,心里,竟有一丝莫名的羡慕。他们懂得攫取自己的所需,无论是美好或者丑恶,然后,丢弃,再轻装上阵,周而复始,游来戏去,乐此不疲。
而我,是否太过墨守陈规?潇潇端着酒杯,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又一遍又一遍的否认。我跟他们类比,不是自取其辱吗?
这个时候,潇潇换了个坐姿,唐汉明忽然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不远处,他正和一个坐台小姐在打情骂俏。她心里冷笑,又是一个蠢蠢欲动的男人,漂亮的律师光环下的男人,借夜色来发挥他白天不能见人的欲望。
唐汉明早在两年多以前已离开了他们的律师事务所,任他们头儿怎么也留不住。他走后头儿还向潇潇唠叨,“什么明确的理由也说不上,就是要走,什么呀,我辛辛苦苦手把手的把他培养得这么优秀,临了,说走就走,真是忘恩负义。”潇潇呵呵一笑,不做声,对于这些夸大其词,最好以呵呵打发了事。
潇潇又往角落里缩了缩,以便隐藏自己不易被发现,然后,饶有兴趣的躲在一旁看着戏,忽然又有些不安起来了,难道我有了偷窥癖?又想,不管有没有偷窥癖,暂且先满足一下再说。
其实,凭唐汉明以前的谈吐行为,即便天天出现在这个地方也是不足为奇的。而且,他长相风流倜傥,一双眼,细眯起来比女人的媚眼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的男人,在风月场上应该是得心应手的。果然,从他们的身体语言上来看,这番调情很成功。交杯酒,喝了一杯又一杯,那女人,就差点儿粘到唐汉明身上了。接下去,就不必看,也看不着了。
潇潇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悄悄起身,离开了酒吧。心里,有一丝冷冷的悲哀。她本不该来这种地方的。
一出门,就有深秋的冷风携着落叶的寒意刮过来,她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左右张望着看有无的士过来。
忽然,一个有些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了起来,“要车吗?”
第三章(二)
林潇潇终于拥有了一套自己的房子,面积平米,位于湖中园小高层单身公寓的第十二层,内部价,二十八万,装修花了七万多,总共用了三十六万和两个多月的时间,她才算给了自己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家。
以前不是没有想过要买房子,只是,因为四年多了已经住习惯了那套租来的房子,而且房东也是个极好说话的阿姨,就住在对面的楼上,对潇潇象对自己的小辈一样照顾,彼此相处很是融洽。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住那儿离陈川家很近,方便他的往来,所以,她就一直没有挪窝。
“现在,房价有愈涨愈高的势头,而租的房子总是别人的,人家要你搬你就得搬,自己的房子才能自己做主。”唐汉明对潇潇说,“我认识个房地产公司的老总,他们的小高层后天就开盘了,你明天有空先去实地看看,有意向的话我马上打电话过去让留一套,价格自然是内部的最低价,怎么样?”
潇潇想了想,自己手头也有了三十来万积蓄,放在银行里也是贬值,不如买了房子,也是固定资产。有了自己的房子,怎么着也安心了。于是点头道,“买个大一点的单身公寓就行了,我手头也就三十来万,不想贷款,量力而行。”
“好,我明天就帮你搞定。”唐汉明笑着说。
那夜从酒吧出来,也许是太晚了,根本就看不到的士,也就只好让刚好从酒吧出来发现了自己的唐汉明送自己回去了。
对于唐汉明那么快就完事儿出来潇潇甚是惊诧,同时心里又有些惴惴的,生怕刚才的偷窥已被发觉。幸好唐汉明并未有异样,而是开心的笑着对她说,“潇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时间过得真快呀,都两年多没见了。”
潇潇频频点头,轻声应道,“是啊是啊,两年多没见了。”应得有些虚虚的。她想,不管什么原因,偷窥总是见不得光的。看来,人一旦在阴暗里做了见不得阳光的事,不论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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