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云!大晚上的把我叫过来吃饭还戴着耳机!你在听什么?!”
欧杨看见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玉手一挑,将云的耳机勾掉,然后叉着腰故作发怒状,大声呵斥。云是一脸无奈的表情。
“我在听你的钢琴曲……你吓到我了,我留下阴影了,以后不敢听你的钢琴曲了。”
“是吗?”这会儿,蓝尔欣愣住了,放在腰处的手显得拘谨了,脸上露出小学生做错事后想道歉又不知道该不该道歉的纠结表情,欧杨看着很想笑。
云很享受此刻煞了她威风的时刻,把脚搭在另一条腿上,流里流气地打量着她。蓝尔欣被他的模样惹怒,管他什么阴影不阴影,上前揪住他乌黑坚硬的头发前后使劲晃悠。
欧杨真的憋不住了,开始大笑。蓝尔欣停住手上的动作,云停止尖叫,刚刚还你掐我我掐你闹腾得不行的两人异口同声地朝他怒吼。
“不准笑!再笑阉了你!”
“把我叫过来干嘛?”
折腾过后,蓝尔欣一身疲惫地瘫软地坐在欧杨旁边的座位上,一眼又看见被拉开一半的皮包里,手机在闪着光。有未读短信。
“我们想和你商量件事。”
她低头掏手机,没有注意到云与欧杨迅速交换的眼神,“嗯哼?什么事?”
“我们想安排一次你和欧杨现场合璧的演出。他演话剧,你为他弹奏钢琴。你觉得怎么样?”
蓝尔欣打开那条短信,是来自井潇冉的,一如她的风格。
“啊啊啊啊啊——”
又不说是怎么回事,就来这么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嗷叫声,这倒是当年井潇冉最爱做的事情了。心情好了,她便很有耐性地一个字一个字打过去。
“怎么了,井小姐?”按了发送键,她再抬头,平静地望着云忐忑的眼神。
“为什么?之前的演出不好吗?”
云不知该如何作答,便用目光示意欧杨,欧杨会意,接过她的话说,“演出的效果很好,如果你和我一起登台演出,效果会更好的。我希望和你有次合作。”
“哦,这样——”也不是不可以,蓝尔欣想了想,露出笑容,“你下一场演出在哪里?”
“就在这里。”
他的话音落下,短信也随之进入她的手机,蓝尔欣来不及细细作想,迫不及待地打开短信。
“那份设计图太好看了!!!!我超级超级地满意!!!”
蓝尔欣断然明白,仅是好看,她不至于发那条好似惊天地泣鬼神的短信,隐隐地已经察觉到不安。
“那你要好好感谢柳序先生咯。”她耐着性子与她周旋,已经不仅仅是为了减缓那层不安了。
“为什么要选择在这座城市让我伴奏?”
蓝尔欣再抬头时,脸上的笑容被拭去,双眸深处蒙着一层冰霜,让人望一眼就心生畏寒。凭着颜清墨的身份与地位,若欧杨在这里举办演出,他必然会前去观看。他们饱含深意的做法,她怎会不懂?
“这里是你最怀念的地方,不是吗?”欧杨不紧不慢地逼近她。
蓝尔欣不再说话,僵硬着颈项扭头看着他,他真挚的眼神就快要将她骗过去了,他薄如蝉翼的嘴唇边还在向上翘着几分弧度,那样笃定的态度让她不悦。
手机短信又一次适时传进。蓝尔欣偏错开他的眼睛,埋下头打开那条短信。
“可是这份图纸又不是他设计的,我谢他做什么?!我要谢就该谢颜清墨啊,他才是设计图纸的人。”
蓝尔欣恍悟,这才是她的重点对不对?她不会在乎那图纸有多精美,多精美的图纸都不值得她特地发来一条短信。颜清墨设计图纸,这才是她这段话的重中之重。
忽然间,她觉得累了。她感觉到自己被夹在两块坚硬的木板中间,进退不得,只有仰头拼命呼吸。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为她好,可是谁知道,她已被折磨得体无完肤。
“我可以拒绝吗?”她话语苦涩,因低着头,听上去像极了惨遭酷刑后求饶的罪人,欧杨心头一痛。他开始责备自己——他是想要一个答案的,他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为此他选择了这样的下策。可是这一刻想,他是不是做得过分了?许诺了给她思考的时间与回旋的余地,如今又把她近乎逼到了绝境,他岂不是成了出尔反尔的人了?
“当然可以,我只是……这样提议。”欧杨赶紧作答,语气听上去更是讨好。
蓝尔欣有些疑惑,他是在催促自己忘掉颜清墨,可又在最后一刻退缩,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向来不是变幻莫测的人,如今这般到底是为了什么?她抬了头,不解地望着这个男人。
欧杨不敢看向她清澈的眼睛了,转而望向云。蓝尔欣顺着目光望向云,云想要躲开便撞上欧杨的目光,他的目光又太犀利,令他没有勇气直视,最后干脆装傻望着黑漆漆做背景,斑斓的灯光做修饰的城市。
瞧见这两个男人突然又躲着她了,蓝尔欣心头的抑郁像被一阵春风吹得烟消云散。她开始哈哈笑,云和欧杨一头雾水。
“好啦好啦,那就这样定了,一场演奏一出戏。仅此而已。”
欧杨没有那么快地反应过来,过几秒才笑言,“一场演奏一出戏,仅此而已。”
唯独云被他们两人的思维远远抛在后面,等他们开吃时,他才后知后觉,她是应了他的。
蓝尔欣切下一块牛排,送进嘴中,迟疑片刻,才又掏出手机回了那条短信。
“谁设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欢嘛。”
自从答应欧杨要参加他的话语演出后,蓝尔欣便放下心事,全身心投入在训练中,偶尔在半夜收到井潇冉的短信看见她若隐若现地提起颜清墨,她也一笑置之,有些事情该放下,有些人该离开了。
好不容易有了一天休息的日子,被井潇冉拉扯着说要出来吃饭,为她还有哪些客人,她支支吾吾不肯说,当时蓝尔欣还以为会是他,但最后来到川香馆看见休闲装扮的柳序,她才会心一笑。可是这笑中夹杂的不仅仅是释然,或许还有失落。
“尔欣,你来了啊。”井潇冉看见蓝尔欣,很明显地如释重负,连忙拉着她坐下。向对面眉清目秀的男子温柔地笑。
“还记得吧?这就是那天和我一起的朋友。她叫蓝尔欣。”
柳序没有太多惊讶, 只是点头问好,然后品茶,“我也叫了一位朋友,你不会介意吧,潇冉?”
蓝尔欣太了解井潇冉,她在听见柳序用性感的声音唤着自己潇冉时,就一头栽进去找不到北了,他说话了什么?bsp;“不介意不介意。”
蓝尔欣嫌她这样子太丢脸,便在桌子底下掐了下她的大腿,然后笑着吐出几个凶狠的字音。
“注意形象!”
“呵呵呵——”井潇冉一边很淑女地冲柳序傻笑,一边回捏她的手,“我知道。”
蓝尔欣看她无药可救,索性就不管她了,端着茶杯品茶,吹茶叶,玩得不亦乐乎,直到她看见一抹熟悉又陌生的背影缓缓上楼,然后在二楼宽阔的餐厅内环视一圈,最终锁定身处角落的他们一桌,镇定地朝他们走过来。他站在靠近她的一侧,却对着柳序说。
“找到这地方真不容易啊。”
柳序上前捶了他一拳,“好小子,我准备捉弄你的。特地给了一串绕啊绕的地址,就是不想让你找到,没想到最后居然让你给找过来了!真是作孽。对了,我来向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专属跟班,颜清墨。”
井潇冉呆愣在座位上,蓝尔欣瞅着她傻傻的样子便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他会过来了。可是这时候大脑当机能有什么用呢?还不如……
她起身,落落大方地伸出手,添着无懈可击的微笑,“好久不见了,清墨。”
井潇冉望着这一幕,内心懊恼地不得了,她是想让他们重归于好的,但是不是在这样的场合下啊,她希望一场浪漫的邂逅,一次惊心动魄的英雄救美女,让他们冰释前嫌。可是生活呵,哪有那么多意外呢?
“你们认识啊,那就更好了,在一起吃饭不会显得太尴尬了。”柳序看见场面冷了下来,赶忙起身拖着颜清墨坐到自己的身边。
颜清墨不说话,只是平视前方,蓝尔欣也不说话,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微笑,继续品茶,吹着茶叶。
炎热的天,又怎样?
一顿晚餐,大家各怀心事,吃得很艰难。偶尔井潇冉和柳序想开口说言一个玩笑缓和气氛,换来的也只是蓝尔欣和颜清墨干巴巴地几声笑,彼此都是局促不安的。
晚饭过后,一席人走出川香馆,屋内的热气腾腾与屋外冷风吹面形成强烈的对比,蓝尔欣禁不住揪着衣领口打了一个哆嗦。颜清墨看见,手指不由自主地爬到纽扣上,解开,想要脱下外套,,却在最后一步顿住,然后又默默地将纽扣扣好。
“清墨,你送蓝小姐回去吧,我送潇冉回去。”柳序抢先分好派别,颜清墨和蓝尔欣都看出来他的醉翁之意,当然是君子有成人之美的心了,点头说好。
蓝尔欣望着井潇冉半红着脸,却又落落大方地坐进柳序的车内,回头还向她挥手告别。蓝尔欣抓紧衣领,也向她抬了抬胳膊示意。
黑色轿车疾驰离去,剩下两人除了尴尬就是沉默。蓝尔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埋着头踢着脚下的石阶,她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在她的头顶,比烈日还要炎热,她断没有勇气直视。
“尔欣。”这是他今晚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低低沉沉的声音传来恍若昨日,踢着石阶的脚也失去了力气,只好无趣地站定,头摇摆不定,死活就是不肯抬头。然后,又听见那声音传来。
“你住在哪里?我送你。”
他要送她回家?!蓝尔欣本能地抬头抗拒,“不要,我自己回去。”
颜清墨终于看见自己思念多日快成灾的双眼了,依旧那么美,比悬在空中点缀夜空的星星还要闪耀。隔了这么久,她的眼睛一如当初,像是汪着一潭湖水,清澈冰凉。他一眼就看见再次沦陷其中的自己倒影出的浮影。
“太晚了,一人回家不安全的。最近城市里强奸犯很猖狂的。”
听他这么一说,蓝尔欣有些犹豫了,退了一小步,开始上下打量这个人。相较曾经老杨树下坐在单车上身着白色衬衫牛仔裤的他,如今要成熟了许多,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眉宇间多了些刚毅和果断,这是商人才该有的。他不是商人,却也拥有不凡男人才有的魅力。
他的话语还是带着些戏谑,曾经的颜清墨说他很少与女生开玩笑,一旦开了玩笑便是不把对方当做普通的女生了。她曾调戏他,莫非那人是你眼中的男生?他气极,恨极,又爱极,抓着她的手腕,拽到胸前扣住,对那两瓣红唇又是咬又是啃,气息交错间他说,那是因为这人是他爱的人,他想要她开心。
当时的自己,是感到何其的幸运,如今听来,就演变成无端端的讽刺口吻。
“强奸犯都喜欢处子之身的,他们未必看得上我。”
蓝尔欣薄凉的说出这句话,满意又残忍地看见颜清墨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在酒红色的招牌灯下,上演着真实版的贪图嗜血的吸血鬼,失去了高贵,只有兽性残留。
颜清墨是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那一夜她近乎流干了一生的眼泪,身下却在拼命取悦着他。初次经历人事的他也不懂控制,她给他就要,她不给他就变着法子索取。后来才知道,初夜于女子而言,是痛苦与欢乐并存的。但日后无数个夜晚,他都在自责,尔欣的初夜恐怕只有痛苦,毫无欢乐的影子了。
蓝尔欣修长白皙的双腿交替向前迈去,缓慢的步伐摇曳着曼妙的身姿,在略微显得凄凉的夜里,她像高傲的魔女孑然一人走在朝向远方的路途上。
川香馆离她居住的地方不算远,公交车三站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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