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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作品:锦凰|作者:团团|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5-12 02:02:27|下载:锦凰TXT下载
  沦为疯癫。

  墨云晔的神情恍惚,他犹豫道:“小易,我把王府的精锐侍卫交给你,如果有一天我不记得送

  来解药,你就派人强取。”

  “王爷……”秦易哽咽得说不出话来,那是她第一次在这个男人脸上看到脆弱到极致的绝望,

  她看到他埋下头,轻吻着青画不可能睁开的眼,细细的吻良久才辗转挪到唇,而后是让人窒息的

  停顿。

  秦易悄悄退出了房门,临出门前回首,见着的是他的三千青丝散乱在耳鬓床头,掩去了脸上

  的疲惫,恍惚间,他仿佛还是那个风光无限的墨家世于,翩翩骑马于街井。

  那是秦易最后一次见着神智正常的墨云晔。

  三月时,墨云晔还会在竹屋外等候,等她开门,微笑着问她,她如何?

  到六月,秦易在竹屋外见着了紫衣佩剑的墨云晔,他的眼里是全是淡漠,只是透着淡淡的迷

  茫,似是犹豫良久,才轻声问她,这位姑娘,可知我夫人何在?

  九月,他迟到了,大雪淹没了来时的道路,秦易绝望之不出竹林去通知侍卫的时候,在茫茫

  雪海中见到了那个迷失在雪中瑟瑟发抖的身影,他的眼里一片空洞,乖乖任她扶起了,才憨憨一

  笑,问她,姑娘,我要找谁?

  直到十二月,墨云晔终究是没有到竹屋,秦易彻夜等了三日,终究耐不住性子去了摄政王府,

  只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摄政王府一片狼籍残骸,大火烧了鼎盛一时的摄政王府,疯癫的摄政王

  不知所踪,有人说死在火场,有人说在那之前摄政王就已经病死,也有人说,摄政王忽然恢复了

  神智,远走天涯了。

  秦易揣着一颗忐忑的心回到了竹屋,却在竹屋门口见到一个白衣俊秀的男人,那男人手里拿

  了个小坛,正打算推门而入。

  “你是谁!”秦易急急忙忙上前阻止。

  那男人一笑,扬了扬手里的小坛,他说:“在下林音,乃是青画的师兄,特为墨兄送这最后一

  次的解药。”

  过了今日,青画就该醒了;今日过了,墨云晔……却不知生死。

  秦易呆呆看着那个叫林音的男人进了竹屋,悬了很久的心突然松懈下来,她缓缓蹲在地上,

  哭了。

  青画在沉痛中醒来的时候正是日落时分,夕阳透过窗户投射在屋内的竹桌上,一缕一缕金线

  被拉扯得细长如丝,房间里静得只能听到外头竹林间风过的沙沙声,间隔着几声清亮的虫鸣。

  她艰难地支撑起身子下了床,走出竹屋的时候正巧赶上日落,夕阳一片火红,烧了半边天。

  屋外的秦易听见开门的声响回过头,一瞬间呆滞,“王妃……”秦易只来得及喃喃出口了两个

  字,眼泪已经决堤。

  青画听着这早已陌生的称呼微微一愣,而后极轻地舒了一口气,她迈开极不协调的脚步上前

  轻轻抱了抱她,开了三年来第一次口:“辛苦你了。”这三年,真是苦了她。

  “王妃,王爷他……”秦易很急切,话却卡在喉咙底出不来,到最后她急得狠狠咬了下嘴唇,

  才颤道:“王爷他出事了,王妃你昏迷了三年,王爷他……”

  青画静静听着,眼里没有反感,却也没有更多的情绪,秦易忽然忆起她昏睡之前一直是憎恨

  着墨云晔的,更何况墨云晔曾经故意毁了她与青持的婚礼,如今她……

  “我知道。”青画轻道:“醒来的时候,师兄与我说过。”

  “哦……那……”秦易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青画打断。

  “小易,我……有点饿。”

  她拍着脑袋笑,“王妃稍等,我去弄点吃的。”

  “好。”青画看着小易跌跌撞撞地奔向竹屋后面,微微笑了,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竹屋;林音说,墨云晔以血饲蛊,用血保了她三年不死,自己却沦落得神智不清,消失在王府的

  大火中,是生是死,尚不知晓;他还说,青云的帝王娶了丞相之女,几个月前有了太子,青云正

  举国欢庆。

  三年春、三年秋,于她而言其实是转瞬的过程,可是冥冥之中却有些东西变了,也许是经历

  过几度生死的豁然,也许这三年真的在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之前的执念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淡

  了,曾经在她心头烙下的印记虽不可磨灭,但也给了她足够的勇气去看清,心头刻着的不仅仅是

  仇恨,更多的是怨恨。

  满心的欢喜被撕裂的怨恨,美满姻缘是虚幻的怨恨,血脉胎死腹中的怨恨,这一切,在长年

  累月家族仇恨的渲染下,变得异常狰狞,阴暗霸占了整个心,以至于她看不见宁臣的付出,看不

  见很多显而易见的事,用青画的一己之躯去疯狂地报复。

  三年生死,终究是平静了她的心。

  林音说,一个疯子即便能从火场里存活,恐怕也难活得久,不是饿死了,就是病死了;这番

  话在青画心中激起了不小的震荡,她呆滞良久,不知如何面对,她从来没想过,墨云晔死后她会

  做什么?是继续过青画的生活,还是回云闲山庄?她从没想过她能彻底赢他直到……他死。

  “还恨不恨他?”那天林音问得很直接,青画却一片茫然。

  “那,假如他健在,你会不会回心转意给他补偿的机会?”

  “不会。”青画听见自己的声音,小而怅然,都结束了。

  青画走出竹林的时候正是月亮初升之时,她累极,却也不敢耽搁,只好从路边找了截枯木拄

  着走,这片竹林向来是在朱墨的边境,人烟稀少,她断断续续走了一夜,依旧不见半户人家,待

  到第二日天明,她翻过了一座山,忽然就看见了一片粉海,无数的桃花。

  她终于认出这地方,这是朱墨和青云的交界,湖眉山,当年她陪书闲到朱墨的时候就曾经路

  过这一片海一样的桃花林,没想到一隔三、四年,人面不再,桃花依旧。

  她还记得,顺着这片桃林一直走,就可以看到无数的三月芳菲盛开如火,这种曾经是她恶梦

  的植物其实是极美的,火红如同朝阳。

  青画漫无目的地游荡,不知道该去往哪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太多人用性命换来的生命,

  她只是茫茫然游定在桃林中,直到看见那一片沭目惊心的火红,三月芳菲;在那儿,她看到了一

  个人,一个脏乱不堪、衣衫破烂的男人,他蹲在一片火红的花海中,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动物,

  他没有抬头,只是瞪着三月芳菲满脸的凶相。

  在看到那背影的一瞬间,青画发现自己的心纷乱起来,她轻步靠近他,直到他面前,“你……”

  男人听见了声音,抬起头来,是一张划破了好几个口子、鲜血淋漓的脸,脸上却是带着憨笑,

  青画犹如惊雷一般呆滞,那是一张早就刻进她骨血里的脸,即便是没有一分完好、即便是跨越轮

  回,她都无法忘记,那是……墨云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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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活着。”青画轻声叹息。

  墨云晔却宛若耳聋,他又低下头去看着三月芳菲,木然的眼里又染上了凶悍的眼神。

  青画这才想起他早已疯掉的事实,她轻声问他:“你讨厌它?”

  墨云晔发了狠似的用手去抓三月芳菲的茎杆,几乎是一瞬间,他伤痕累累的身子忽然瑟瑟发

  抖起来,新划破了好几道伤口的手痛苦地捂住了胸口。

  青画忽然明白,他身上、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了。

  “呜……”墨云晔痛苦地在地上打滚,又压着了不少三月芳菲,他的脸上已经没有血色,濒

  死一般。

  三月芳菲是有毒的,青画不知道他已经这么做了多久,只是看他的脸色,怕是正好毒发,这

  一刹那,她是犹豫的,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转身离开,给这个荒唐的故事来个荒唐的结局,可是

  看到墨云晔濒死的神情,她发现自己还是下不了手。

  最后的最后,她没能下狠心。

  三月芳菲如果不加药引,则毒性不重,花和茎有毒,根能解;青画曾经想过替他解了毒之后

  她能不能够搬得动他,把他带到阴凉些的地方不至于被山上的日头曝晒,直到她扶起他,她才了

  然,之前的考虑是多余的,他已经骨瘦如柴,体重恐怕和她相差无几。

  墨云晔睁开眼的时候,青画正端着从溪边舀了水的荷叶喝水,见到他醒来,她想了想,把水

  让给他,墨云晔的眼里一片茫然,显然是不理解这叶子的功用,青画便动手把水递到了他口边,

  轻轻倾斜。

  “水。”她轻道。

  水触碰到干裂的嘴唇的时候,墨云晔的眼里忽然放光,而后,是一阵狼吞虎咽,青画看着他

  罕见的丑态,心上酸楚,他到底多久没喝水了?

  这是一场意料之外的相遇,青画却并不打算把它延续下去,简单料理完他的伤势后,她就起

  身离开。

  从湖眉山腰到山脚、从山脚到客栈,那个脏乱的身影却宛若一个初生的婴孩,一直跌跌撞撞

  跟着她的脚步,一步都不肯松懈,也许是雏鸟情结,又或许是没有神智的人的本能,他一跟,居

  然是三天。

  “不要跟着我了。”她不只一次停下脚步,每次回头对上的却都是他笼着雾气的眼,他似乎

  是完全听不懂,只是等她走近了才露出个笑脸,小心翼翼地把手里的花花车车递上,仿佛那么做

  就能讨好她,他的眼神纯净如水,是属于一个孩童才有的剔透。

  他跟着她整整四日,在第五日的清晨栽倒在路边,气息微弱。

  然后,青画妥协了,她回过头,停下脚步把那个满身伤口、形同乞丐的人拖到阴凉的地方,

  在他身上盖上宽厚的叶子,盖一张,脏乱就少一分,等到只能看见他紧闭的双眼的时候,青画笑

  了笑,拿两片厚叶,把他彻彻底底埋了起来,大风一过,金黄的落叶遮天盖日,湮没了树下的人,

  墨云晔,你会死吗?

  青云的冬冰雪覆盖,有处叫明崖的地方乃是赏雪胜地,待到大雪消融,春回大地之时,绿萝

  仙居的紫藤蔓攀爬上花架,夏日荷塘月色如霜,秋日的红叶舟被夕阳染得带了金。

  青画一年看遍无数山水美景,回到故地是在春意盎然时分,湖眉山上的桃花又盛开了:桃花

  林下一片水泽,她必须提着裙子才能小心走过,临到尽头,她才回头看一眼身后默默跟着的木讷

  身影,他一直默默跟着,已经学会如何习惯她停停走走的脚步,遇上沼泽泥潭,再不会跟得遍体

  鳞伤。

  “回去吧。”她轻道。

  “嗯。”

  “不要踩着水坑。”

  “嗯。”他木讷的重重点了点头,眼角眉梢尽是憨态,已然看不出一丝这身体曾经有的气势。

  就这样吧!青画细细看着夕阳把他的影子一点点拉长,一青一紫两个身影常常令她产生幻

  觉,宛若很多年前的江湖,很多年前的人……她微微笑了笑,踏进了桃林深处。

  夕阳、桃林、青衫,出人意料的融洽,美得如同画卷,墨云晔缓下脚步,静静看着那跃动的

  身影,纯然的眼眸中突然溢满了温驯。

  锦儿。他轻轻张了张口,却不敢发出声来,只能隔着虚空描摹她的眉眼,他自然知道,有朝

  一日当他不再装疯卖傻,也是他们决裂之时,纵然他和她如今日日相伴、近在咫尺,他却……必

  须站在天涯外,因为一开口,等待他的也许是玉石俱焚,这恐怕是老天爷的惩罚,让他有幸得以

  再度伴她左右,却……永远不能开口。

  后悔吗?林音曾经如此问他,他只是笑,笑罢了小心翼翼藏起眼底的光芒。

  朱墨湖眉山脚下,有个专卖玲珑糕的小客栈,客栈虽小,生意却兴隆得很;青画不打算在朱

  墨久留,也不打算去青云,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