殆尽,宁相与墨王,每个都有足够的能力问鼎皇位,互不相让,争斗多年都没有一方胜出,锦布
的主人方将军是先帝唯一的心腹,在先帝的授命之下接近宁相,用仅剩的三成兵力做为交换,助
宁相对墨王斩草除根,于此同时,宁相秘密收留青云三皇子,欲与青云结为联盟……
然皇家血统毕竟不容外族,宁相若要登帝必定惹来非议,所以先帝用江山大权作交换,换在
宁府内安放一套皇袍,做为宁相大胜后保皇族生息的筹码,胜,则皇权送上,甘为傀儡;败,则
抄家灭族,收回文权。
年逾,墨王暴毙,先帝封其子墨云晔为闲王,而后,这位姓方的将军就被发配到了边疆,直
到垂暮之年,至死不还。
一方锦布,记载的事情是血淋淋的权势之争,青画久久没有动作,只是呆呆盯着那锦布,眼
里空洞一片:她想过爹爹当年是为保先帝,不惜与墨云晔殊死搏斗,也想过是墨云晔不满爹爹在
朝中德望,有心铲除异己……却没有想到,六年前宁府灭门的惨烈结局,是一场为权、为势的赌
局失败的后果。
如果真相是这样,那青持从一开始就不是来做她玩伴的……如果真相是这样,那她所做的事,
究竟是为了谁?
“郡主,六年前,王爷并不知这个约定,他只是为求保命得胜,把宁相送进天牢。”秦易轻
叹,“当年的王妃天真无邪,怎么可能知道她悠哉日子的背后,王爷和宁相生死搏斗的暗潮?王爷
保下宁相一命押在天牢已经不易,真正害宁府满门的人,是先帝。”
青画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只听见秦易轻飘飘的话夹带在风里,句句刺耳钻心,她的脑海里茫
然一片,连竹屋门打开发出的声响和渐近的脚步声都没有听见。
不知过了多久,她手里紧拽着的锦布被人轻轻抽了出来,墨云晔略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宁
相当年答应宁锦嫁与我为妻,如果他侥幸胜了,足够保她一命,宁锦已经是宁王妃,自然不会被
列在抄斩之列;锦儿,我们早就有约在先,无论如何保你一命,后来我放任想容伙同秦瑶对你……
是我慌乱在后,急于求胜,是我错……”
“后来……呢?”
“后来,宁相输给了我。”
“后来?”
“后来,我自负运筹帷幄,我……”墨云晔用尽力气让自己从一片血红的梦魇中回过神来,
眼圈泛红,“锦儿,我愿用余生偿还,我……”
“不需要了。”青画陡然打断他。
墨云晔的脸上满是伤痛,青画却看得笑了出来,也许是这笑容太过诡异,墨云晔的眼里居然
闪过一丝惊慌,青画不理会,只是吃力地下了榻,站在他面前朝他扯出个揶揄的笑,“你还认得我
这张脸吗?这脸和宁锦不同,这手和宁锦不同,这身体和宁锦不同!墨王爷,宁锦早已化成了灰,
您难道不知?”
墨云晔脸色苍白,只是喃喃:“锦儿……”
“两日之期快到,还请王爷高抬贵手,放我回宫。”青画已经有些疲惫,却仍耗了大半力气
直视墨云晔,墨云晔却忽然埋头笑起来,笑声之凄厉,比晨间山风更凉上三分,他说:“即便宁府
灭门不是我所为,你也……无法原谅我?即使我决心赔你一条性命,你也不想原谅我?”
青画忽然觉得很冷,她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身子,即使不想哭,眼泪却在这个人面前决堤,这
是墨云晔啊……
“一条命,不够赔。”青画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说些什么,她只是茫茫然回头,仿佛又
见着了那等待三月芳菲毒发的日子,她的手无意识地放在下腹,抬起头的时候眼泪落到了手上,“墨
云晔,你欠我的不只一条命!”
墨云晔一愣,顷刻间眼睛里先是不可置信,继而是满溢的震惊,他陡然向前一步,张口却没
有发出声音,只有满脸的绝望,有什么东西碎了,再也拼凑不起来。
孩子,他从未想过,从未想过……他抬不起手、迈不开脚步,只能瞪大了眼看着那一袭绿衣
渐定渐远,到末了,眼睛已经痛得睁不开,他惊恐地看到那一袭绿衣摇曳了几下,重重地栽倒在
地上。
“锦儿!”
秦易上前扶住已经昏迷不醒的青画,把她又拉扯着回到榻上,忧心忡仲地望了墨云晔一眼:“王
爷。”
墨云晔面无表情地踱步到了榻前,吐了一个字:“刀。”
“是。”一把雪亮的匕首被交到墨云晔手上,墨云晔接过它,轻轻划过手腕上那缭绕的印记,
少顷,暗紫的血珠顺着他的手腕滴落下来,渐渐结成了缕,他丢了匕首,把带着伤口的手腕放到
了青画的唇边,小心地把血引入她的口中,看着血一滴一滴进到她口中,他的唇边才拉开一丝苦
涩的笑。
“锦儿。”他轻轻喊了一句,屈膝跪在榻前,俯下身去亲吻她还残留着血迹的唇,只是轻轻
的触碰,他居然……哭了。
帝师司空身亡,这个传奇一般的男人的死讯犹如野火春风一样,迅速地传遍各地,秦易带来
了更为确切的消息,司空是身中奇毒死于朗月,至于究竟是什么样的毒,才能让司空都想不到解
除的办法,这恐怕当今世上,再没第二人可以给出答案。
墨云晔静静地听完了秦易的禀报,片刻后才道:“那林音呢?”
秦易闻言展开了笑脸,“林大夫在半里之外,王爷可是要召见?”
“不用。”墨云晔吃力地站起身,望了一眼紧掩的竹屋门道:“你守着她,我亲自去见林音。”
“是。”
林音其人,江湖传言是恶多于善的,传闻他身为医者,时常见死不救,又传闻他听命于朗月
的摘星楼,替摘星楼主杀人无数,江湖上人人都知道他出身名医世家,却并不为家族所承认,没
有人知道他师承谁人,无论传闻是否属实,他都是唯一可以和司空的医名相提并论的唯一人选。
林音此行低调至极,墨云晔花了好些人力,才终究是在半道拦到这位名医,老天庇佑,摘星
楼主对“天残”之毒颇为感兴趣,这才答应一见。
约见的地方是竹林之外,墨云晔在那儿等了半盏茶,终于见到了两个骑马而来的年轻男子,
他们一个青衣、一个白衣,翩翩而来。
“林大夫?”墨云晔犹豫着朝青衣人开口,青衣人微微一笑,低眉摇头,“在下云清许。”白
衣人下马对着青衣人行了个礼,才笑道:“王爷,这是我家楼主,在下林音。”
摘星楼主的名号墨云晔是早有耳闻的,却没想到居然是个翩翩公子,正当他斟酌用词的时候,
林音的眼神落在他的手腕上,他当然知道,那儿正漫布着暗紫的印记。
“舍命?”林音轻轻挑眉。
“是。”墨云晔的脸色微微变了,低头盯着手上的印记不语,这舍命蛊是甘苗所赠,做为他
留下想容一命的交换,他的血能换来青画三日安稳,可是,却也是让她毒性更深一分,与之相伴
的,是他自己损一分心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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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音笑了,“王爷倒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只是……”他的笑容变了味儿,“只是王爷这般牺牲,
却也不能换来那人保命。”
墨云晔闻言一颤,躬身郑重其事地对着林音行礼道:“求林大夫指点。”
林音笑道:“此事楼主有意相助,林音自当尽力,只是这天残毒家师穷其一身,至死都只
寻了个以毒攻毒的法子,可是这以毒攻毒,需要饲主付出的,你能承受吗?”
“需要什么?”
“三年,三年内天残毒体沉睡,饲主每日滴血喂蛊,三年后,待到毒体苏醒之时……饲
主心智全无。”当今世上有情人比比皆是,又真的有几人做到如此?
墨云晔出乎林音意料地笑了笑,似乎完全没有纠结过选择,他只是问他:“尊师是……”
林音敛眉一笑,吐出两字:“司空。”司空二字,从白衣如雪的林音口中说出,居然带着几分
蛊惑的味道,他像在细细咀嚼一般,念完后低眉笑了,狂风毫无预警地袭来,吹乱所有人的衣襟,
铺天盖地的沙尘从远方而来,拍打在脸上生疼。
“师伯,来了怎么不知会侄儿一声?”
“你说,司空如何?”一个不辨男女的声音在狂风中赫然响起,这声音让墨云晔陡然惊醒,
满眼的杀气,甘苗!
蛊惑的声音如同锦绸一样润滑,听到人耳里却让人毛骨悚然,在场的三个人却没有一个人变
脸色,直到甘苗鬼魅一般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你说司空如何?他是不是……死了?”
林音微笑道:“是,家师半月前死于逆天,是为徒的无能,无力回天。”
甘苗素来打扮得妖异无比,行为举止更是邪气十足,怪异的是林音简筒单单几句话居然让她
所有的动作都停下了,风停了、沙止了,所有的一切都回归静谧,唯有她的表情一点一点透出了
疯狂,她的眼里渐渐起了波涛,盯着林音像要裂开来一股,“死了?”
林音颔首,“是,师伯。”
“他不是有鬼蛊吗?”甘苗陡然间尖叫出声,她的声音本就怪异,这会儿尖声叫出来凄厉无
比,令人发寒。
林音等甘苗累到极点渐渐收敛了尖叫,才淡道:“师妹自小体质过阴,死气颇重,家师为保师
妹性命,六年前就把鬼蛊给了师妹。”
“师妹……”甘苗暗色的眼里狰狞起来,“是那个叫青画的丫头?”
“是。”
甘苗红了眼,指缝里不断有血涌出,半晌,她才森森开口:“那他……有没有什么话……”
“有。”
“什么?”她急切地靠近。
“师父说,他一生活得纵性,犯下不少杀戮、欠下不少债,独独不欠的一个是师伯你,如有
来世,绝不再见。”
“绝不相见,绝不相见……”甘苗的眼神一下子涣散了,再也聚集不起来,片刻之后,是她
凄厉的笑声,“绝不相见,那我这些年究竟在做什么?我活着做什么……哈!绝不相见……”她已
经彻彻底底疯狂了,疯狂的眼、疯狂的举止,就像是一个压抑很久的癫狂之人爆发,一旦开始了
就停不下来,凄厉的笑声把竹林变得如同鬼城一样。
墨云晔静静看着,忽然有些明白了,甘苗再厉害,司空的死却是她的致命弱点,甘苗和司空
的过去他无从得知,但是有一件事他可以肯定,没了司空这支柱,甘苗她终将退出这场混战,彻
底成为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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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画在青云宫内醒来,入眼的是朱木雕花的床和碧青的纱帐,纱帐外团团围着御医和侍女,
闭眼前的竹屋和墨云晔都如同梦境一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最为熟悉的环境和人。
她的清醒乐坏了一干太医和侍女,小姿端来了一碗浓稠的药到她面前,擦了擦湿润的眼角轻
声道:“郡主,用药吧。”
御医急急替她诊了脉后就退了出去,其余的侍女也一道被青画遣了出去,整个房间就只剩下
小姿一人,小姿对青画的想法了然于胸,她吸了吸鼻子哽咽:“郡主,先喝药,好不好?”
那碗药浓稠无比,还带着一股浓郁刺鼻的味道,这微微腥甜的味道让青画反胃至极,她想推
开那药碗,只是见着小姿满脸的希翼有些不忍,还是硬着头皮把那药灌下喉咙,咽下药,她理了
理繁杂的思绪,问小姿:“青持呢?”
小姿的脸色变了变,没想到她第一句问的是这个,良久才踟蹰道:“郡王,婚期已过,您回宫
那日……是婚期后一天。”
“婚期……后?”
“是,陛下坚持延缓,可是……可是那些老头……”小姿在宫中已经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