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司绍掏出了两张话剧票,笑着对我说,我让林萧前几天去订的,听说挺有意思的,你肯定喜欢。
我看着那张话剧票,久久不能说话。
那是一部新派的爱情话剧,根据莎翁原著改编的现代版《仲夏夜之梦》。这部剧我默默关注过,首映不久,之后几乎场场爆满。其实我本来也打算有空去看一下。
我抬头看了看司绍。他让林萧前几天去订的,也就是说他准备今天,很久了。
我捏着那张薄薄的话剧票,心中五味陈杂。
过了一会儿,我低声说,好,那就去看看吧。
话剧上映地点在木马剧院。在剧院门口等着入场的时候,我听见背后有人喊我的名字。
一回头,是一个小姑娘,挽着身边一个小伙子的胳膊,冲我笑的可甜蜜。穆若斯在那边兴奋的喊我,“哎!真是棠歆啊!”
然后转头跟旁边的人说,“你看我说我没看错吧!刚刚下车的时候我就说像了。”
十三在她旁边,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看着我和司绍,略带赧然的打招呼,说,“糖姐,绍哥,你们也在啊?真巧。”
司绍跟他笑着说,对啊真巧。
若是平时,我一定毫不留情的调侃穆若斯一番,可是今天,我看了看站在我旁边的人,他还牵着我的手,穆若斯的眼光在我们俩之间移来移去,最后一脸的恍然大悟。
我只觉得尴尬无比,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话剧开场后不久,台上的英俊高傲的男主人公正皱着眉对着苦苦追求他的女主人公说,“我一看见你就头痛!”
女主人公抱着他的大腿不撒手,几乎声泪俱下道,“可是我看不见你就心痛!”
我手机突然一震,收到一条短信。来自穆若斯。她说,“你们和好了是么是么是么?”
我回头,那厮坐在我斜后方的位置,冲我眨眼睛。我白了她一眼,没有回话。
我轻轻摸着手中的票据,上面“木马剧场”四个字是这般的熟稔。
我扭头看了看坐在身旁的人,眉目英挺,稚气不再。我们两个肩并肩的坐着,规矩的好像两个陌生人。曾经那个喜欢靠在他肩膀上看电影看话剧看电视的我,一去不返。
终究是时光生疏了多少情分。
黑暗中,唯有舞台上的灯光映上观众席众生百态的面庞上,我抬起头看司绍,我说,“司绍,你是不是以为……把过去的回忆都找回来,一切就都跟以前一样?”
我的语气低沉的自己听了心里都直泛苍凉。
旁边的人沉默了几秒钟,之后他目光仍然盯着舞台,淡淡的说,“我没想要跟以前一样,许棠歆,我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 然后,司绍他慢慢转过头,黑暗之中凝望着我,一字一顿,不容置疑,他说,“我想要新的开始。”
舞台上的女主角此时走到舞台正中央,开始了大段的念白。她说,“亲爱的,把我当做你的一只狗吧,打我骂我不理我冷淡我,怎么都好,只要允许我跟随你,虽然我是这么的不好……”
我狠狠一吸鼻子,不再说话。
突然间,一双宽大有力的手掌在黑暗中寻过来,握紧了我的手。十指相扣,沉稳有力。比之当年的肩膀,更让人觉得安心。
我讶然转头看司绍,他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继续看着舞台,却低声说,“认真点儿。看戏。”
黑暗中,我们都只能看见前方那唯一的一抹光。那一双手,让我感到温暖和力量。就在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也许撒娇般靠在他肩膀上的心境已经寻不回了,可是就这样十指相扣,静静一起看着前方,迎着同一束光芒,看着同一出戏的感觉,也不赖。
不管我曾经有多么义无反顾的勇往直前,一个人披荆斩棘的奋斗。就在那一瞬间,我的心告诉我,我哪里都不想去了。
一切都安静下来,仿佛十指相扣,就能到地老天荒。
话剧最终是一个欢天喜地的大团圆收尾,我却心中翻江倒海情愫复杂,怎么都笑不出来。
晚上,司绍送我回去。他坚持要看着我走进小区之后再离开。
我正要跟他道别时,他却突然看着我说,“许棠歆,我没有想回到过去。一直握着过去不放的人,是你。”
我没说话。
第 3 章 (上)
三
我失眠了。
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钟,房间里一片漆黑,静的只能听见四小少睡梦中绵长的呼吸和我自己的心跳声。
我拥被坐起,实在夜不成寐,就披衣起身,轻手轻脚的来到客厅。
我怕吵醒温长安,只点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手里捧着一杯刚刚泡好的热咖啡,蜷在沙发的一角,盖着薄毯,一边喝咖啡,一边出神。
四年前的我,像只别扭的刺猬,从来不肯在别人面前,露出自己柔软的肚皮。
哭,是自己哭。笑,才对着别人笑。我害怕为别人改变自己,我和司绍在一起,却同时固执的保留着最完整的一个自己。
温长空常常跟我说,许棠歆,你这样是不行的,你得学着去信任司绍,学着坦诚。
我嘴上却还在犟,我说我怎么不坦诚了?我对他不够好么?
温长空就是摇头。她说,你自己知道。
司绍当年分手的时候,话说的很绝,绝情到很多年后我想起来,还会觉得胸口窒息般的痛苦。我记得我一定要去见他时,他发短信跟我说,“你别逼我换手机号,别逼我换qq,别逼我一个一个通知认识的人,如果你一定要来,那么所有后果你自己承担。”
我把这条信息转发给安五月,她当时就吓疯了,她怕我看到司绍这样的态度,会一个人哭死在中州机场。
可是其实我没哭,我笑了。是真的笑了。
这样的刺伤一下子激起了我所有的高傲和冷清。我竖起全身的尖刺来保护自己不受到伤害。我那时是真的没有难过,没有心情去难过,我想的只是如何反击,来保全自己。
所以我那时用了我此生最不在乎的语气,发短信跟司绍说,“司绍,我觉得咱俩相识一场,我现在想见你一面,委实不算什么过分要求。我不是来找你哭闹的,也不是来求你回头的。我只是想见你一面,见完了,我就死心了,我好安心的回家。”
司绍回信的语气气急败坏,他说“我不想见!你别逼我了。你的朋友一个一个的来找我,你到底是有多金贵啊?!”
我想了又想,才用我觉得最好声好气的语气说,“绍哥,你看在过去我好歹也是巴心巴肝对你的份儿上,我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也别跟我生气了。那些去找你的妹子,也不是去声讨你的,也不是我让她们找你的。无非都是希望咱俩能好而已。好心办了错事,你别往心里去,我替她们给你赔不是了。我要求见这一面,真的没有恶意。”
他说,“如果我找个新女朋友你能死心么?”
我觉得莫名其妙,我说“你找个新女朋友我也得见你啊,咱俩的事儿是咱俩的事儿,跟别人没关系。你要是有,就领出来我请你们俩喝茶,没有的话就不用麻烦群众演员了。”
他过了很久说,“不用见,你那么聪明,能感受到的。”
我到昭市后,是司绍的朋友来接的我。
他们担心我一个小姑娘会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的街头惊慌失措,可是见了面,却发现我早安排好了自己的住处,笑吟吟的跟他们打招呼,然后说,“我饿了,咱们去吃东西吧?你们问问司绍来不来?告诉他,我不是来找他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对面的几个小伙子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我跟他们娓娓道来,只诉说着司绍其实是如何的好。说着他只是不喜欢我了,不喜欢一个人,也不是错。
从昭市走的那天,我给司绍发短信,我说我走了,祝你以后一切顺利,找到更对的人,和她一起变的更好。
我说司绍,我放下了,如果你哪天也放下了,我们可以做朋友。
回到燕市之后,我脱胎换骨,每天兴高采烈,讲起来去昭市的种种眉飞色舞绘声绘色。这才让温长空,李沫源,安五月她们放了心。
我知道,最后对司绍这一仗,我赢得太漂亮。
哭哭啼啼太没骨气,愤愤不平又太小气。
而我以豁达洒脱的姿态,赢得了所有人对我的刮目相看。我逼的司绍狼狈不堪,自己一个转身,转的漂亮潇洒,仪态万方。
我赚足了面子。
可是在无数个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一个人缩在一个角落里,喝着热咖啡取暖,我有多想哭着求这个人回头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想起他冰冷的语气说的那些绝情话心里有多疼多苦多难过,也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甚至想,只要他回来,让我拿什么换都好。帝都,昭市,澳洲,哪里都好,他去哪,我就跟他去哪。
我最后跟他说了那么多的话,其实都是假的,都是我说谎。我真正想跟他说的话是多么简单,我只想说我喜欢你,你能不能,再试着喜欢我看看?
我想跟他说,亲爱的,其实我很难过。很难过。
可是天亮的时候,我跟自己说,许棠歆,没有人可以让你依靠,你还是要自己走下去,坚强勇敢笑容灿烂的走下去。
于是,我又变成那个勇往直前的许棠歆。我不需要别人,我一个人也可以很好。
我暗暗对自己说,谁没失恋过?我没有多受伤,我也不难过。
半年后,我去抱回来朋友家一只新生的萨摩耶,他在我怀里,就是一团白白的小雪球,闭着眼睛整天都在睡觉。我给他起名字,叫四小少。
后来一个姐姐跟我说,谈恋爱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而是二分之一加二分之一等于一。我听了心里泛起一阵苦涩,但是什么也没说。
也有人跟我说,忘记一段感情的最好方法,就是开始另一段感情。
我被李沫源拉着去跟旁边理工科学校的男生们参加过联谊会,可是每次去,我都坐在角落里不说话。偶尔有男生过来聊聊,我也有一搭,没一搭的点头摇头。
直到对方很礼貌的问我要电话,我才一愣,然后缓缓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有一回对面是个笑起来一脸阳光的大男孩,一般人这个时候早就识趣的走开了,他却没有,反而在我对面看着我,笑着又问了一句,你有喜欢的人了?那他呢?
那他呢?
我苦笑,声音苦涩,却又那么温柔的不像话,我说,“他啊,他……曾经喜欢过我。”
房间里的另一盏灯不知道什么时候亮了起来,也是一盏小灯,在夜里发出幽幽的昏黄的光。
意识到这突如其来的光亮之后,我慢慢抬头。
我看见温长安,睡袍外面披着一件衬衫,倚在他房门口那盏灯下,默默的看着我。
我被他那深沉的眼神看的一紧张,握着咖啡杯子的手突然就狠狠的一紧。
我努力做出轻松的样子,我轻轻笑着,说,“你也睡不着?要不要一起喝咖啡?”
他却突然走近,一把拿走我手中的杯子,冷漠的跟我说,“许棠歆,别装了。你累不累?你总摆出一副无坚不摧的样子你累不累?”
我呆呆的仰头看着温长安。这样的温长安,带着冰冷的怒意,让我觉得很陌生。
我印象里的温长安,该是任凭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的,不管遇见什么事情,都是一笑置之。
我父母都是军人。常年在外地执行任务。有时候因为保密,我根本不知道他们两个在哪。我从小和爷爷生活在一起。我爷爷是退休的老红军,是我们那个军区的司令。从小跟着爷爷,我走到哪里都是受着别人的夸赞,说这是许司令的孙女!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只除去一样,就是陪在身边的父母亲。
后来我知道,其实我父母的感情也并不深,当年是两家老人冲着门当户对结的亲,生下我之后,父母亲也是聚少离多,每次难得一起回到燕市,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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