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演奏是我所见过的,最恐怖的梁子谦。
他不是我所爱的那个平静温和的梁子谦。所有的音符旋律都走调。不是不好,不是难听,而是根本想不到他可以让自己的音乐有这样的发展。潜力──是他展现出来的,反差──则成为他的绝大部分。我知道他是不甘心,不甘心有人污辱阿衡,不甘心有人鄙视他跟阿衡之间的爱情。奋战和守护──是他现在唯一的目标。
一首曲子让我见到了不同以往的他。
他是我最害怕的梁子谦,也是最爱阿衡的梁子谦。曲子里每个音符,每段旋律都在提醒我,不论经过多久,不论发生什麽事情,他永远会用全身的力量去扞卫他对阿衡的爱。
不容质疑的。
曲子结束了,那份又黏又缠的情绪并没有跟着结束。
宛如一阵囚人的水,困住所有人。我们必须浸在水里,溶入梁子谦的爱情。每个人会看见他的付出,一并感受他曾经有过的心痛,我们甚至会替他和阿衡的分离而落泪。这一刻,我相信阿衡真的没有离开过梁子谦。他不会走的,他把所有的爱,分毫不差的寄宿在梁子谦体内,两者的灵魂相交缠。
演奏──是唯一能让他们敞开情感的机会。
不管是谁,只要是挑战他对阿衡的爱情,梁子谦都会挺身扞卫。就像阿衡当时不顾一切,用生命陪他参加jp大赛一样。只是反过来了,换梁子谦用生命来战斗。他们两个人为对方的付出、牺牲,没有人能随便扯开他们的。
现场没有人敢喘气,因为那份萦绕的情绪太慑人,一时醒不过来,也可能是我们不敢醒过来。最後,先讲话的人还是蓝浩于。
他彷佛大梦初醒了。
「梁子谦,你明明拉的这麽好,这麽棒……这是上天赐给你的才华。你怎麽可以窝在这种地方,让自己被埋没梁子谦,你到底在想什麽」
『你到底在想什麽』──我发现这是好多人想问梁子谦的问题。也是我常常想问他的问题。
蓝浩于收起原先的焰气,没了刚刚的轻浮和挑衅,现在的他看起有点崩溃,可是他不吝啬的鼓掌,替梁子谦威震四方的演奏给予掌声。相信现在再也没人会奚落、嘲笑,因为已经亲耳感受到梁子谦不可撼动的演奏实力。所有人跟着蓝浩于一齐鼓掌。整齐又震耳的掌声回荡在演奏厅里,宛如刚刚是结束一场正式演出似的。看梁子谦被掌声包围,我噙着眼泪想到那片纪录jp比赛的光碟片。当梁子谦演奏完柴可夫斯基的〈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现场如雷的掌声简直要把屋顶给掀掉了。就像现在大家给他的掌声一样。可是依然有那麽一点点不同。
现在的掌声完全属於梁子谦,当年的掌声有部分是给帮忙伴奏的阿衡。
梁子谦不单是技巧好,琴声里的澎湃情感更为他带来胜利。所以为什麽他能赢。他不擅於说话,不懂得用话表达情感,他唯一会的就是把压抑的爱情释放到琴声里,这就是他获胜的筹码。想到这里,我不禁哽咽了。获得掌声对他而言是实至名归,这段时间要不是阿衡不在了,要不是他意志消沉的选择潜沉,梁子谦应该会更好更强。
我忽然想明白了。也许这就是老天爷要我来这里的原因,让我亲眼见证梁子谦的音乐再也不空虚了。他学会如何在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也可以撑起自己需要的强大。之前的他只是躲,像位迷途者,在音乐丛林里逃窜。如果他真的用一个人的力量撑起来,代表他再也不需要阿衡了。他的躲不过是另一种逃避阿衡离开世界的畏缩。但是我猜,从今以後的梁子谦再也不会躲了。他已经意外放出属於他音乐里真正的灵魂,放出来就没有再被关回去的道理。
我虽然讨厌这个蓝浩于逼梁子谦去欧洲念书,但是我也舍不得看梁子谦浪费他的才华。他的确要去更好的地方追求更高的发展。
梁子谦愿意吗他舍得离开这里吗离开阿衡离开我
想到这里,我很没用的开始掉眼泪。
「我到了欧洲三年,还是赢不过拉这首曲子的你。输得真难看。」蓝浩于在嘲笑他自己。他不只变得低姿态,还很老实的道歉,说他不应该拿梁子谦和阿衡来开玩笑。
众目睽睽下,蓝浩于直接问出来:「你真的不考虑去欧洲念书吗梁子谦你可以让琴艺更进步的,这里没有办法给你你要的,到欧洲去你才能──」
梁子谦没理人。他回头看我,面无表情的。
『裴裴,对不起。』
我看见他用唇语这麽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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