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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阅读

作品:羽蛇|作者:lei575030648|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5-12 01:44:33|下载:羽蛇TXT下载
  切民主制度最外在最表面的形式,可以说,是民主制度的第道防线,有了言论自由,并不等于有了切,但是丧失言论自由,却等于丧失了切!

  “那些反对言论自由,主张禁锢思想的人,是因为怕了解反面意见就会动摇正确的信仰,这不就等于说,他们实际上认为反动思想比正确思想更有力量么?!”

  那个叫做烛龙的男人,说了那么大堆话,堆让羽觉得很难懂的话。羽直期待着的表情,在他的脸上,压根儿就没出现过。他长出了头发,他的装束变了,岁月把他由圆广变成了烛龙,但他依然是他,他的脸,他的手,他的气味,他的没有表情的表情。他骗不了她。

  烛龙:就讲到这儿吧。已经说得很多了。快回去,马上就要下雨了!

  好象为了证实他的话。从背景处突然响起定音鼓和钹的巨响。亚丹象是害怕似地向他偎依。快走!

  亚丹:他们他们还要把你关多长时间?

  烛龙:不长了,今天凌晨4点就全部结束了。

  亚丹呼吸急促,整个身子似乎要瘫软下去:什么?!

  烛龙:你怎么了?

  亚丹:没什么。我在想,我们两个块儿死!人的生,至少有次要拿出真正的身份证,现在,是我拿出身份证来的时候了!

  这时,定音鼓与钹的巨响再次大作。背景处,有许多人在朗诵,象是多音部的合唱。参差不齐:

  个男人:焦虑散发着垂危的血腥味

  拳头陷入空无物的奇异裂缝

  个女人:长长的夜晚

  大都是风主宰的世界

  而风已不会呜咽

  第二个男人:月亮太古老了,

  古老得和我样

  第二个女人:你是个优美的伤口

  你的心飘浮在十五的月光里

  没有丝红晕

  然后,羽清晰地听到个声音: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这时,灯熄,幕落。

  幕是从高空处突然掉落的沉重的帷幕。

  那帷幕象是叠起了几十层丝绒,即使是电光也穿越不透。

  那沉重的帷幕就这样把羽和戏剧隔绝了。

  戏剧8

  徐小斌

  许多年之后,我在国最著名的剧场里看到另部戏剧,那戏剧的名字叫做黑寡妇。我看到在国巨大的纯银雕刻的背景前面,有只巨蚌慢慢地打开了,那不过是些黑色的羽毛慢慢粘贴在蚌形的金属架上,那里面,是个捰体的女人。蚌在慢慢收拢,没有动作没有速度,只微微有些颤抖。

  蚌合拢了。又不断地微微开启。在它微微开启的时候,人们才能看到那里面的女人,她如此隐秘,如此缄默,她把自己深深地埋藏在第二层皮肤里,这黑色羽毛的监狱,是种隔离,更是种保护。

  捰体女人把自己装扮成了贞女。不过,她也许就是贞女。贞女看上去象荡妇,荡妇看上去象贞女。也可能贞女就象贞女,荡妇就象荡妇。但是负负得正。结果还是样的。

  我不明白,属于我童年的巨蚌,是如何流失到了国。

  我生看过许多戏剧,但印象最深的是这两部:铁窗问答与黑寡妇。

  戏剧9

  徐小斌

  亚丹从小的愿望就是要做个女侠。

  八九岁上,亚丹就会背诵秋瑾的诗:“祖国陆沉人有责,天涯飘泊我无家。腔热血愁回首,肠断难为五月花。”“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腔热血怒澎湃,洒去犹能化碧涛。”秋瑾的许多诗里都有“腔热血”的字样,于是亚丹也常怀“腔热血”。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她正是被这“腔热血”给害了。

  亚丹从小喜欢和男孩子起舞枪弄棒,14岁那年,正在舞着的时候,突然舞出了“腔热血”。她又羞又怕,不知如何是好。她突然停住了,把背紧紧贴在山墙上,动不动。她把棒子扔掉,说:“我不玩了。”

  男孩们对于“我不玩了”这句话百思不得其解。他们让她继续玩,又拉又拽,她慢慢出溜着蹲下去,哭了。男孩们更奇怪了,哄她,就那么僵持着,直到天黑,她才敢离开那道山墙。她心里明白,“腔热血”已经把她的整条裤子都弄湿了。

  从那时起,亚丹就心怀个秘密。母亲是从不对她作这种教育的,那时也没有任何这方面的书。亚丹只好个人承受这沉甸甸的秘密。每当“热血”要来未来和要去未去的那两天,她总是觉得有种东西让她承受不住。她再不能“慎独”了。当她个人独处的时候,她总是忍不住地去抚摸自己已经悄然变化了的身体。在个月夜,个月光如水的夜晚,她打开窗帘,就着月光看自己日益突起的r房,月光下的r房象陶器样寒冷而美丽。她用双手揉着自己的双||乳|,就立即感到了股电流向下面窜去,她的手,循着那股电流,下子就触到了那个让她无可如何而又讳莫如深的焦点核心,她心里突然窜出的火焰下子把所有的理性全部烧光,她疯狂地扭动起来,膀胱渐渐发涨仿佛有许多热流在涌向全身,那种酸涨奇痒的感觉令人疯狂,后来涨满的膀胱忽然突突地跳了起来,那跳动牵动了她整个的下腹四肢全身的神经血液连指端也在颤抖。那样的感觉持续了十几秒钟然后她平静了。她平静之后就开始悔恨自己的行为。她看不起自己,她坚信自己下次再不会有这样的行为,但是到了下次,她依然故我。她无法抗拒心里那种欲擒故纵式的诱惑。

  就这样恶性循环下去,直到“腔热血”消失的时候。

  许多年之后亚丹才懂得,那原来就是女性的性高嘲。那种高嘲是多少女性辈子也没尝受过的,竟被个少女找到了开启秘密的钥匙,它使性这件多少带点神秘与偶然的事情,竟突然变得如此简单,用不着两个人,用不着去九死不悔地寻找上帝创造的那另半,用不着按照文明社会规定的程序,去做完那件件在做这件事情之前必须做的事情,它完全可以成为个人的快乐和痛苦,个人的享受和付出,完全是个人的,纯粹意义上的个人隐秘。用不着惊扰任何人。许多年之后,亚丹才感到了上帝对她的厚爱:有多少人穷尽生的时间也没能找到那把通向秘密之门的钥匙,可上帝却在她的少女时代就给了她破译的本领。

  然而,享受必然伴随着代价。有多少索取就会有多少付出。几年之后亚丹忽然发现了她与同龄女孩间的差异:她显得比她们年纪大。而后她迅速发现,这原因正是因为她的那项“秘密活动”。每当她从高嘲的颠峰跌落下来的时候,她就心灰意冷地发现了面部皮肤的晦暗无光和r房逐渐的松驰。但她无法克制欲望。她想,唯的办法是有个男人爱她,也值得她爱,爱与性,不是回事。由爱而来的性与单纯的性,不是回事。那个爱她的男人无疑是等于救她。

  但是多年来爱她而又被她爱的男人并没有出现,于是年轻的亚丹脸上就有了沧桑感。与比她小不了几岁的羽相比,她老了许多。而羽,却永远是清淡的,柔滑的,清淡成滴古典的墨迹。

  终于亚丹遇上了烛龙,她深信,她直等待着的那个人出现了,那个值得她爱,也有可能爱上她的男人。

  戏剧10

  徐小斌

  那个戏剧里的那些人,那些演员,当然,还包括羽和亚丹,起去了郊区去玩。郊区离城里非常远,大概有百多公里那么远,但他们就那么笑着唱着,每人骑辆破车,轻轻松松就骑到了那里。他们都只有二十几岁,年轻健康,荷尔蒙给予他们无限的力量,尽管那时他们谁也不懂得荷尔蒙这个词。

  那里有大片湖。那湖水巨大而宁静,藤萝攀附在四周的断墙上,以它美丽的迷林,装饰着风景。那些垂在水边的绿叶,就象条条垂死的鱼,被水浸泡得又肥又鲜。知更鸟钻入树的阴影,太阳光发出金甲虫样嗡嗡的声音。羽看见穿上泳装的亚丹象玉兰花样肥白丰美,那两个圆浑结实的胸||乳|的轮廓,清清楚楚地暴露在众人面前,她看见亚丹紧紧跟着烛龙游远了。于是她也把自己浸在水里。

  她原不会游泳,可是进入水中,就感到了种舒展。她想起她对于水并不陌生,那个她童年的湖,浸透了她的童年经验。终于,湖水没过了她的双肩。象是领冰凉的丝绸轻轻拂过她的身子,那种柔软飘逸把她轻轻地举了起来,她划动双臂,仿佛在天空中飞翔,躺在深蓝色的云彩上,自然地起伏。水花的迷茫中,她能看见渐渐西沉的太阳,也随着她上下浮动。她向水底深处扎去,柔软冰凉的水象丝绸样亲切,她感觉到种高度的和谐优美,她闭上眼睛,享受着这无予伦比的美妙时刻。皮肤上的每个毛孔都舒适地张开着,心悠然沉寂,变成泓静水,只觉得体内股温暖的气流在循环,循环中血液慢慢清澈,象红宝石般晶莹,五脏六腑都被洗得纤尘不染,所有的经络都疏通了,流动了,象日升月落般循环不已。从寂静中,她渐渐听出各种声音,那纷繁的千百种声调恰似交响曲分解成许多乐章和乐句,那是奇怪的声音,就象是宇宙深处最隐密的扇门洞开了,她听到了宇宙灵魂的赋格曲。

  那乐声似曾相识。

  于是她忘记了时间和空间,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她不知道那时天已黑尽,整个夜晚正漂浮在清新的雾霭之中,星星正在静悄悄地向湖底沉落,个男人正站在湖边,俯视着她。男人看见,在清澈见底的湖水里,有个洁白的影子,她沉默如月,有如条静静游动着的白色的鱼。当颗星落在她身旁的时候,男人看到她整个身子都是透明的,能看到所有的血管经络甚至五脏六腑。就象个透明的淡绿色水母。

  但是这切都不能使男人震惊。使他震惊的,只有她背上的纹身,还有她胸前的两朵梅花。那两朵梅花几乎唤醒了他的记忆。他想起在非常久远的梦里,曾经遇到过个女孩。那个女孩的柔顺与刚烈同时打中了他,还有那个女孩因忧伤而显得清纯的眼睛。那个女孩,那个注定了不能在尘世生活的女孩,那个在梦里让他落泪的女孩,为什么现在来到了尘世?

  于是那个男人,那个叫做圆广或者烛龙的男人,象个遁世者般站在湖边,沉思不已。

  戏剧11

  徐小斌

  在深夜,那个叫做羽的女孩,从湖水深处走上来。她的湿漉漉的长发沉甸甸地披散着,沉得让那细瘦的身子经不住。她的腰很细,细得让人想起花瓶的颈子,r房只有点点微微地隆起。腰胯之间是柔和修长的流线形,走起路来,两条流线就闪闪的,射着水光,好象个灰色的水妖,在有星星的夜晚出现。

  在距离烛龙大概六七米左右的地方,羽站住了。

  星光的流韵如同碎银,座芬芳的湖上,浮出片琥珀的岛屿。眼前的女孩,这个丝不挂的女孩,却引不起叫做烛龙的男人点点欲望。这个水妖样的形体引不起人的欲望。烛龙在沉思着,他在想,如果用年的月光来催开株水仙,那支水仙就可能是这样的。那支水仙饱含着月光。但是不能碰。不要去碰它。它是娇嫩的,却又无比骄傲。她的骄傲从那双貌似温和的眼睛里喷射而出。她胸前的那两朵梅花,在月光的复盖下,发出梅香隽永的禅语。

  她的眼睛是遥远的爱情的颜色

  她的双臂与黄榴石样美丽

  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在珊瑚的光里

  最后,她从那扇门中离去

  进入河中她就把切洗净

  再次闪光如同雨中的块白色石子

  没向后望眼她再次游走

  游向虚空,游向她的死亡。

  只有海里的鱼懂得自由的价值

  它们的缄默迫使我们制造虚荣

  这个时代的成功是通向绝境的成功

  不是树木生长智慧,惊醒的不是王侯而是恐龙。

  你叫什么?

  我叫羽。

  为什么叫羽呢?脱离了翅膀的羽毛,不是飞翔,而是飘零,因为它的命运,掌握在风的手中

  那你呢?你为什么叫烛龙?

  烛龙,就是祝融,是远古火神的名字。我的使命,就是为黑暗带来火。

  羽,你过去真的见过我么?

  是的,我见过你。

  时间,地点,你还记得么?

  当然记得。西覃山金阕寺。场大雪之后。

  法严大师,你总该有印象吧。

  那么,我身上的刺青,你不会记不住吧?!

  羽几乎是愤怒地转过身来,把后背对着烛龙。

  叫做烛龙的男人在月光下辨认着。他看到条生着羽毛的蛇盘踞在女孩的细瘦的背上。他心里忽地感到阵痛楚,但是他不想说,真的什么也不想说。

  看着他的表情,羽的心点点在碎裂。她和这个男人,分明曾经离得那么近,这个男人的表情,他脸上的汗,他的气息都分明从那时走来,直走到眼前,是他使她流出女的鲜血,他的汗和她的血融在了起,曾经使那天的大雪蒸腾出滚滚热气,但是现在,大雪的背景换了,换成了月光。在月光下,切都变得冷漠起来,她要接受这个现实,──他不再认识她──这个现实。

  我想请你为我拍张照片。

  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看看纹身的图案。

  好吧。你的纹身,很美。

  但是这时亚丹从黑暗的背景处走出来,句话就击碎了那座琥珀的岛屿。

  “羽,快去穿衣服!你是不是要招公安局来抓你!”

  亚丹从黑暗的背景处走出来,走到月光下,她象个愤怒的猎人,冲向生存围猎的栅栏。

  广场1

  徐小斌

  若木是在26岁那年上大学的。对于若木的上学直众学纷纭。有人传说是若木的父亲花了笔钱。而在几十年之后若木坚持说确实是她考进去的。若木后来的贴身丫头梳儿也斩钉截铁地证明了这点。“说老太爷花钱的那些人是嫉妒,小姐直遭人嫉妒,因为她太了不起了!”梳儿姓田,终身未婚。30岁之后被称作田姐,40岁之后被称作田姨。几十年之后,田姨在给若木的3个女儿讲述往事的时候,永远坚定不移地站在“小姐”边。

  若木也许真是自己考上的。在1941年整整个夏天,也就是梅花被迫嫁给当差的老张之后,若木把自己关在雪洞似的房里,连葡萄架也不再去。能走进若木房间的只有母亲和梳儿。梳儿每天打扫完房间都不忘点上支龙涎香。她觉得小姐的房间里弥漫着种特殊的怪味儿。梳儿并不知道那就是狐臭的味道。若木在那年腋下忽然长了个疙瘩,若木把它抓破了,后来腋下便渗出那种味道。若木每天都用很多杜米牌香粉,那种牌子是父亲的比利时朋友送的。

  开学那天,玄溟陪着若木走进教室,安排若木在前排就坐,然后自己在最后排坐下来。玄溟边听课边拿出绣花绷子悠闲地绣花。玄溟的举动惹得同学们不断地回过头来,学生们是听说过关于天成的故事的,他们惊异地看着玄溟,心里暗暗猜测着她是不是又犯了病。后来交通大学咄咄逼人的教授马敬对局长太太的行为终于忍无可忍:“老太太,请你回去吧!”马教授强忍怒火向玄溟鞠了躬。“怎么,我在这里碍你的事?”玄溟连眼皮也没抬,双白嫩的手在飞针走线。“不敢,老太太。可教室不是人人都进得的!”马敬说完这话就后悔了,他知道局长太太暴烈的脾气。这句话也许会把他送入地狱。

  但是玄溟并没有象平时那样暴跳如雷。玄溟的脸上竟露出种孩子气的笑容,天真之中还带点调皮。玄溟说马先生我小时候只念过私塾还是头回进学堂,我看学堂蛮有意思呀。你就开恩让我在这里多坐坐,顶多我再给你多交份学费嘛!

  马敬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从此交通大学管2班的教室里便多了位陪读的太太。玄溟总是把自己收拾得纤尘不染,就连犯病的那些时候也是如此。在玄溟生病期间不知是谁把她的病情写信告诉了鹤寿,鹤寿既没有来探望也没有来信,只是汇来了笔钱,这笔钱不但治好了玄溟的病,还把她和女儿从碗豆苗的灾难中解救出来,玄溟好象头回感觉到老头子的重要性。但是玄溟仍然没有就此屈服。玄溟把剩下来的那些白花花的银洋攒起来,自己开了片杂货店,卖油盐酱醋,卖绣花枕套,卖自己和女儿穿剩的旧旗袍,生意很好。玄溟从年轻时便偏好素色,虽然干净却从不奢华,若在夏天,不过是袭黑色香云纱旗袍,或者套雪白的竹布裤褂。女儿身上她倒是很精心的:梨黄|色羽纱旗袍,上面铁划银钩似的绣上碧青银白的两色孔雀尾;或者茜红色软缎毛阁旗袍,领口别枚水晶心形领针;或者米色凸绣万字纹丝绸裤褂,配条黑色丝质缕花披巾若木的装束永远与众不同。全班30人只有4个女同学。有三个都已有了男朋友。无论若木如何有钱如何与众不同,她还是被剩下了。

  另外三个女同学是管湘怡孟静和邵芬妮。管湘怡年龄大些,是订了婚才来上学的,未婚夫就是交大的王教授。很有钱,功课中等,湘怡虽略胖却胖得美,面部线条又柔和又干净,不管穿什么都显得富贵。湘怡脾气好,天大的事到她那儿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点,玄溟很欣赏。湘怡最会讲话,只要功课不多,就被玄溟请到家里聊天,什么解不开的事只须湘怡句话就都解了。湘怡见世面又广,单拣那新鲜有趣的事讲给玄溟母女听,若木倒还罢了,玄溟尤其爱听,为了留住湘怡,玄溟常烧了好菜好饭,吃了上顿又要留下顿,倒把湘怡养得越发胖了。管2班的都说,秦老太太爱听湘怡的话,湘怡爱吃秦老太太的饭。用话来换饭,在那个碗豆苗成灾的季节,的确是件让人赏心悦目的事。

  孟静是班里最漂亮的。父亲是个钟表匠,早年丧妻,只她个独女,父亲对她宠爱有加,因她自小聪明,父亲不想耽误她,下决心供她上大学。孟静到底是小家碧玉,有些小性儿,些小事儿上爱拔尖儿,别人般的倒不计较,只是若木,常在于无声处,给她几句不酸不凉的话。若木讲这些话的时候总是分外和颜悦色,让孟静又气恼又发作不得,何况,孟静直深爱若木的弟弟天成,所以凡与若木沾边的事,都礼让三分。尽管如此,孟静的那点小心眼,还是清清爽爽的让人看得出来,不象若木,犹如个偶中套偶的大玩偶,每层都涂了特别的保护色。

  若木觉得最难把握心里也最怕的是邵芬妮。邵芬妮属于那种聪明绝顶的女子。好象若木什么心思都收在她眼里。功课好,又弹得手好钢琴。邵芬妮有种不可侵犯的贵族气,邵芬妮的容貌不能用“漂亮”这种词来形容,她总是显得病恹恹的,面色黄黄的,但皮肤的质地很细腻,双眼睛别有种妩媚。鼻梁的线条十分精致,嘴巴尤其美。上课时总是掏出手帕轻咳几声,若木觉得自己想象中的林黛玉也不过如此了。果然,男同学的目光多半集中在芬妮身上。湘怡因为已经订了婚,又是王教授的未婚妻,能说会道会办事,受人尊敬;孟静年龄最轻又最漂亮,大家自然也就让她三分。亏就亏在若木,好象哪头也不占。这种自我感觉使若木产生了极大的失落感,若木有时也想行动,但还没开始就觉得自己注定要输,这大约正是那次发霉的“初恋”给她带来的心理副产品。

  但是玄溟不认输。不认输是玄溟永恒的个性。玄溟在4年中始终窝着那双精美绝伦的小脚坐在她自己的固定位置上。她似乎在专注于绣花或听课的那双眼睛,其实是深海中埋藏的只潜望镜。哪个人也休想从这潜望镜中漏掉。她的尘不染的客厅成为管2无可争议的沙龙。每逢节假日玄溟便会以慈母身份邀请学校的各色人等赴家宴。玄溟做得手好菜,是正宗的湘菜。玄溟做菜从不费力,只须梳儿在旁打打下手。所以若木活到近30岁连面条也不会下。那时交大已迁到乔家坳。玄溟家不过使只蜂窝煤炉子做饭。就是这只炉子在4年之内立下了丰功伟绩。管2全班30个人都为局长太太搬过蜂窝煤打过煤饼。就在那些碗豆苗成灾的岁月里,这只蜂窝煤炉依然为学生烧过鲜美的腊肉黄豆。

  有天这只炉子炖了整整只鸭子。鸭汤里飘着红的枸杞绿的莞荽黑的香菇黄的当归。汤很清,只有清灵的层油花。鸭肉很烂,筷子轻轻戳就能插进去。应邀作客的湘怡和未婚夫湖南同乡会的会长王教授介文同时接过两大碗鸭肉连汤的时候,立刻感到了其中的份量。

  “伯母托问的事我问过了。”湘怡吃大口鸭肉,又泯口汤。

  “怎么样?”玄溟急急地问,边把热水袋放进湘怡的怀里。

  “陆尘已经有女朋友了。你猜是谁?就是邵芬妮!”

  “邵芬妮?痨病鬼嘛!”玄溟不屑地撇下嘴,心里却暗暗叫苦。邵芬妮是班里成绩最好的女同学,人又美,又聪明,哪方面若木都比不得。唯独身体不好。哪节课上要是听不见她咳嗽,连玄溟也要放了绣花绷子看看的。班长陆尘选了芬妮做朋友玄溟点也不惊奇。但是这些青年男女的所谓“爱情”从来没放在玄溟眼里。玄溟觉得那都是些小伢子过家家之类的把戏,就象家里的那些坛坛罐罐样,碰,就会粉粉碎的。

  “那您的意思”王教授打着饱嗝,依然不甘心地把鸭肉往嘴里塞。

  “星期天不是湖南同乡会活动,把陆尘和我家姑娘叫到起嘛!”

  玄溟的口气十分决断。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

  陆尘是整个交通大学被公认的最出色的学生。玄溟在“陪读”个星期之后就发现了他。然后就很快弄清了他的出身与履历,接着,观察了他整整3年。让玄溟满意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广场2

  徐小斌

  天气转凉。象是晓得玄溟的安排似的,芬妮的病竟加重了。芬妮背着陆尘悄悄去看病,遇到了管湘怡。湘怡怜爱地看着她:“越发象个病西施了。陆尘怎么没陪你来?”

  芬妮用帕子捂上嘴轻咳两下:“还要叫他?躲他还来不及呢!这病不是天两天的了,他哪拖得起?何况,他最近正忙着排戏”

  湘怡笑笑:这正是你懂事的地方。要是那种轻薄的女孩子,可就害了他了!

  芬妮听了这话心里震,脸上强笑着:湘怡姐,咱们姐妹好了场,你跟我说句心里话,换了你,会怎么做呢?

  湘怡脸上的线条越发柔和了:我想的没你那么多,再复杂的事到我这里也简单了。我要是你,就休年学,回香港把病彻底治好了再回来。你们两个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还在乎这年半载?要是他陆尘连这点考验都经不起,也就没多大意思了,你说呢?

  芬妮含泪强笑了下,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

  湘怡把芬妮的手拉过来,心里暗暗惊讶着芬妮的手竟这样光滑冰凉而坚硬,有着种金属般的质感。相比之下,湘怡觉得自己的手简直象雪白柔软温暖的大面团。湘怡知道自己既考上了交大就要吃铁路这碗饭,这是铁饭碗。而若木的父亲秦鹤寿已经在铁路系统里几十年了,秦鹤寿的网络如全国的铁道线般纷繁复杂,湘怡知道管2的任何个同学也难逃这张网。

  湘怡说:这就对了。我早就觉得你是个大气的人,做不惯那些小儿女态的。走吧,我们去秦伯母家坐坐,让她老人家给你烧只好菜吃吃。”

  芬妮抬起头,泪水在睫毛上颤动。芬妮从来不是个软弱的人,但是疾病使任何人都变得软弱:不了,湘怡姐,我这个病,到谁家也讨人嫌,又何必去麻烦秦伯母?

  但是芬妮没有拗过湘怡。芬妮走进若木家的门就闻到股扑面而来的甜香。玄溟正在家里炒月饼馅子。马上就是中秋了,玄溟做了12种月饼。桂花白糖桂圆豆沙莲蓉火腿腊肉香芋枣泥五仁椰蓉咸蛋。月饼外形做成12生肖的样子,编个铁丝烘炉,就那么在蜂窝煤炉子上个个地烤出来,自然那味道比买来的又两样。玄溟炒月饼馅子成了交大的道景观,那种香味直传到杂货铺里,几天都散不掉,来买东西的也就格外多,都使劲吸两下鼻子,说:秦太太又在炒月饼馅子了,中秋要到了嘛。

  芬妮却只感到了伤秋。她很怕节气,尤其怕立秋之后的节气。立秋之后她直低烧不退,最近更是咳出了血丝。她跟谁也没说,父母是要她回去过中秋的,她直犹豫着,可是今天,切似乎都已经很明确了。

  湘怡拣了只咸蛋馅的咬了口,连说好吃。玄溟忙把刚烤好的样挑两只放在大盘子里,推到她们面前,再三的让,芬妮也只拣了只桂花的,咬,满嘴都是桂花糖香,只掰了小半就不吃了,玄溟纳闷:可是不好吃?芬妮恹恹的笑:好吃是顶好吃的,就是我身子不好,怕禁不得。玄溟说:知道姑娘身子弱,我用的都是素油,若木顿也能吃两块呢,她那个身体怕比你强不了哪去,今天姑娘说什么也要把这块吃下去。芬妮这才和着水把月饼吃了,玄溟沏了茶端上来,笑:姑娘真真是锦心绣口。

  湘怡这才问:若木呢?玄溟朝房间里努了努嘴。两人起走进去,都忍不住扑哧笑:若木正半倚半躺在床上翻那本卷了皮儿的曼浓兰斯科,看得脸呆气,这时夕阳正从窗帘里软软地射进来,若木那蜡象式的呆白的脸好象平添了几分血色。湘怡笑着用手把那本书捂上:“呆子,看谁来了?”若木这才痴痴地抬起眼,如梦初醒似的:“是芬妮来了?快请坐。”

  其实,若木堪称个天才的演员。从芬妮和湘怡走进家门,她就直在谛听着,连个细节也不曾漏掉。直到她们进房间门之前,若木才把那本委屈透了的曼侬兰斯科作为道具,挡住了脸。但若木精采的表演轻易地把两个女伴哄过去了。在若木若有所思魂不守舍的表情中,其实正藏着股锋芒扫向完全没有设防的芬妮。

  那天若木母女的表演到比利时大夫的出场达到高嘲。

  好象无意似的,若木向母亲建议:妈,不是前次给你看病的那个比利时大夫还在此地吗?为什么不让芬妮试试呢?

  比利时大夫霍夫曼精通精神科神经内科胸外科甚至妇产科好象除泌尿科和儿科之外,霍夫曼都堪称个行家里手。若木的建议立即得到了湘怡的呼应。玄溟立即颠着那双精美绝伦的小脚走向那台老式电话机。玄溟拨号的时候芬妮有点紧张。芬妮当时穿着件粉红色的旧呢外套,向黄黄的脸被粉红色衬得有些血色,环抱在头大波浪的黑发中,让人觉得有种陈旧的美,就象那种静静开放又静静闭合的花朵,并不在盛开,又不是开败了,就是在暗暗的光线下,看不出颜色来。

  其实只要芬妮稍加注意就能感觉到,那位比利时大夫来得太快了些。仿佛是事前排练好的戏剧——切显得过于完美,过于无可挑剔了。但是当时芬妮完全沉醉在对友情的感激涕零之中。比利时大夫用恰到好处的绅士态度对待芬妮,使芬妮完全没有什么不舒服不自然的感觉。比利时大夫带着出诊时所能带的全套医疗器械,用了三个小时细细地为芬妮做了检查。当玄溟把炖得喷香的芋头汤端上来的时候,比利时大夫很郑重地宣布,芬妮得的是浸润性肺结核外加慢性支气管哮喘,需要立即休学治疗,否则后果会很严重。

  芬妮黄黄的脸变得惨白,她接过玄溟递过来的竽头汤,用调羹慢慢搅着,她的目光和思维完全集中在那把调羹上,渐渐的,那调羹变成了双影又分离成4个8个调羹破碎了,成了残片。

  玄溟和湘怡都闷头喝着汤。她们有些怕那张惨白的脸。只有若木,情不自禁地望那张脸上瞧,然后用那本曼浓兰斯科遮住嘴巴,因为她突然想笑,简直抑制不住地想笑。谢天谢地当时芬妮完全呆住了根本没注意周围的切。

  那天客人们走了之后若木躲进自己房间里笑了起来。29年来第次开怀大笑。若木的笑声狞利而尖锐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听起来十分糁人。玄溟颠着小脚使劲地拍门,下下的,打擂台似的,与若木糁人的笑声交织在起,构成了乔家坳个少有的恐怖之夜。

  广场3

  徐小斌

  芬妮是在个月黑风高之夜离开大陆的。那个晚上,全校师生员工和家属都去礼堂看戏,是全套的京剧失空斩,全部由交大学生客串。陆尘演诸葛亮,自然是第主角。陆尘身穿八卦服摇着羽毛扇唱着“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的同时,他的目光直游离着在台下寻找着什么。几天前,芬妮的父母从香港来了,芬妮父母的到来开始给了陆尘种错觉,以至他直在等待着什么。但是他终于发现,好象是他在自作多情。芬妮好象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他隐隐的有些着急,但是排戏很紧张使他来不及多想,他只是想待演出结束后定要与芬妮好好谈谈。他已经用他不多的奖学金给二老买了礼物,是他跑了上百里路到贵阳最好的点心店买的盒装点心,上面印了贵宾阁三个烫金字。他想,虽然比不上香港的东西,也算是自己尽份心了。

  交通大学的礼堂据说是位名家设计的,很大的穹顶,上面有颗红星,红星里面嵌着铁路的标志。全部的大理石。水晶玻璃吊灯。四周是深灰色天鹅绒帷幕。在战时的后方,3千人聚在起看戏,当算是相当奢侈的了。

  陆尘扮相很好,羽扇纶巾,八卦袍服,都是铁划金勾般的有份量。陆尘并没有学过戏,只是高级票友水平,且是祖传的。父亲便是铁杆谭鑫培迷。陆尘的戏路自然是“谭派”,虽说不能与梨园正宗相比,在座大学里客串演出也是游刃有余的了,何况他人缘极好,每唱句都有叫好的,连平时那些威风八面的大教授斯斯文文的女学生,此时也都半合了掌半眯了眼,边打拍子边喊声好,那好字出来的也有水平,仿佛是鼻腔共鸣似的,总带有嗡嗡的声音,人多了,声音撞在大理石上,真好象是陆尘唱腔的回声,余音绕梁,三日未绝。

  “旌旗招展空幡映,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来是马谡无谋少才能,二来是将帅不和失守街亭”

  陆尘抖了抖精神,心里却是越发绝望了。那本该出现的粉红色始终没有出现。那件粉红色的旧呢外套在陆尘眼里就是永远的花朵,那是种令人心碎的颜色,因为美丽到了危险的程度,所以令人心碎。

  

  那个夜晚对于陆尘来说终生难忘。那座圣殿似的礼堂耸立在泛着夜草清香的乔家坳,似乎是种不吉之兆。乔家坳的人从来没见过有这样巨大的建筑,他们赶集回来议论纷纷,那团明亮的灯光使他们觉得似乎要发生什么事情。那是久久不见的明亮,让习惯生活在黑暗里的人害怕的明亮。

  在那个夜晚,他们看见个穿着粉红色旧呢外套的少女,同样颜色大沿帽的帽饰遮挡不住她忧郁的表情,那样个忧郁的少女登上了架马车,马车上坐着对衣冠楚楚的老年夫妇,老年夫妇爱怜地把她拥在中间,望而知她是他们的爱女。那个穿粉红色外套的忧郁少女那样静静地离开炫目的灯光远去,静极了,就象被夜气静静托起似的,那架马车在远离灯光的时候有种飘浮起来的感觉。

  陆尘病了很久。后来他见诸葛亮铁划金勾的八卦袍就要作呕。他挚爱的人没有给他留下片言只字,只有湘怡转给他个淡淡的口信:回香港了,不定再回来,要安心养病,以后不必联络了。

  陆尘在大病初愈,想吃东西的时候,湘怡给他送来碗鸭汤。陆尘顿有种五脏六腑都被洗净的感觉,陆尘说:“太好了,再来碗。”湘怡微微笑:“好么?好就到秦伯母家吃去,看你瘦的,倒是要养养呢。”

  陆尘到底是凡夫俗子,无法羽化登仙的。几天之后的湖南同乡会上,他被王介文教授拉着去请秦若木跳舞,舞是没有跳成,但感觉总算找到了。陆尘是个死心眼,爱芬妮的时候,旁的女人眼都不看的,这时同学四年,才算把若木看清楚了:白而不润,单薄而柔韧,象秋风里根银白的芦苇,自有许多味道。那双眼睛,永远是呆滞的,看不出表情,眼白却呈现出种艳蓝,那种蓝代表着她的调子,那种冷冷的蓝是她的色彩,在粉红的暖色消逝之后,蓝的冷色成为陆尘眼中的主调,他犹豫了下便接受了这种调子,这调子虽然激发不出他的激|情,却是新鲜的干净的,可以承受的。

  接下来的事十分顺理成章:到秦家喝仰慕已久的鸭汤,管湘怡做媒,王教授主婚,秦太太玄溟出钱去打订婚戒指,然后去照相馆照婚纱照。酒席办了八桌,虽然与玄溟的初衷不符,在那个战乱的年代,也算是相当说得过去了。只是在新婚之夜陆尘才得知:新娘比他,整整大上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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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小斌

  陆尘似乎越来越不能忍受我了。甚至听到我的脚步声就皱眉头。陆尘的饭量越来越少,他得了十二指肠溃疡。医生说,忌油腻辛辣。但是在家里的饭桌上,总是断不了油腻辛辣。巧妇难为无米之饮,以母亲的手艺,是红案白案都拿得起来的,但是个月每人只有半斤肉,海鲜之类更谈不上,要想开胃,只能多放油,多放辣子。而油也是限量的,每人每月二两,母亲就只好颠着那双小脚,去多买几两肥肉,熬它满满罐子猪油,再加上议价的菜子油,好歹将就着过了。但是猪油加辣椒,对于胃,实在是种戗害。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已经不能满足于坐在旧藤椅上,用金挖耳勺掏耳屎了。我需要常常走来走去,走来走去的结果是走进了羽的房间。象鸽子笼似的,堆满了各种乱七八糟让我不能忍受的东西──那都是羽的宝贝。那是些用旧铁丝编成的东西,羽用旧铁丝编成了大大的蜘蛛蜈蚣和蝙蝠。那些铁丝生了锈,在这间光照不十分分明的小屋里,成了道阴暗古怪的风景。我让自己纤细如文竹般的身体穿过那些翅膀,那些张牙舞爪地伸展出来的翅膀,我看到羽的桌子上堆满了画,用炭铅笔画的,也有涂了颜色的,我张张地翻下去,就禁不住坐了下来。

  第幅,羽画了个躺着的木乃依,木乃依身披层青铜的甲胄,正有淡红色的血从甲胄的薄弱处渗出来,有两个长得十分相似的少女头尾地站着,俯视着那个木乃依。

  第二幅,又是两个长得很相似的女人,好象是那两个少女长大了的模样,两个女人全身赤裸,雪白的捰体上装饰着绚丽夺目的阿拉伯珠宝,毫无表情地凝视着个巨大的鱼缸,那种面无表情构成了种冷冷的神秘。鱼缸里装着个没有头颅和躯干只有四肢的畸形人。那怪物浸泡在液体里,好象正在接受那两个女人的魔咒。

  第三幅,正对画面的是位少女,燃烧的红头发和清冷的面孔构成种奇异的对比。她的身体象青白的瓷般虚假。她面前摆着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酒杯,而她的背后有扇门正慢慢洞开,那门用金色和草绿色装饰得十分华丽,衬托出站立在门边那个神秘女人的银光灿烂的皮肤。那女人正在走向这个生日晚宴,却无意理睬红头发的少女。而少女给了她个僵直冷漠的背影。可以看出少女不欢迎任何人,包括死神本身。她面前的酒便是与死神抗争的最后武器。整个画面片死寂,仿佛被种万古不变的浓稠静谧统治着,因此给人带来种莫名的恐惧。

  接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