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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擎苍于战败之际,猝然开启东皇钟。

  红莲业火染红了整个天际。她于下方望着他与擎苍的激斗,于擎苍即将败阵之时朝他飞去。

  他目光灼灼,似有千言万语,只低声与她道,“等我。”

  她微笑着流泪站在不远处望着他,喉间哽咽,“纵然千年,万年,万万年……我都等你。”微微顿了一顿,泪如雨下,“我多想如此答你……可我不能。他还在等我,我不能再耽搁。”她几近泣不成声,“你说过……会答应我一个要求。”

  他点头。

  “师父,将魂魄交与我罢。”她掏出昆仑镜握紧,闭了闭眼,咬牙道,“只剩这一丝魂魄,他便能回来了。”

  “我早已看出……你是十七,却又不同。” 他抬眼望向已愈来愈近的红莲业火,忽而一笑,“这一切只是你的南柯一梦,我亦只是幻梦之中的一缕幽魂所化,并非真实。所以,不必悲伤。”

  她泪如雨下,难以抑止。

  “我答应你。”

  他于她疾声高呼的瞬间,含笑地决然跃入了那一团熊熊燃烧的红莲业火之中。

  最后一丝金色光点于那阵耀眼的白光之中缓缓飞入昆仑镜之中。

  她望着恢复原状的东皇钟,双手紧紧握着昆仑镜,泣不成声。

  “唉……”父神一声长叹。

  母神流着眼泪回首去看他,却见他眼中噙着泪,将落未落,倾身将他轻轻抱住。

  心口一阵紧缩,熟悉的疼痛泛上。他知是锁心咒发作,神思不受控制地渐渐远离。一切似都已远去,只剩母亲温柔的低语尚在耳畔萦绕。

  “墨渊,莫要挂念我与你爹。我们都好好的在这里等着你,下次天命之终,自会重逢。待醒来之时,你便随老君回去罢。”

  白浅自功成归来,便于归元池中见着了那个日盼夜盼之人。

  他的身影沉在水中,她日日趴在池边,指尖轻点着池水,只能见着他的模样于池中漾开,这般近,却又难以触及。

  老君呵呵笑着安慰她,他的魂魄与神识已融合。待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便可归于仙身之中。

  她问他仙身在何处。

  老君笑道,碧海之中不过是南柯一梦。他的仙身已然被他自碧海之中取出,放置在真正的凡间。百世轮回之外的那一世,她在何处寻见,他便在何处。

  她从未觉着这个把月如此这般难熬。时时刻刻都在记着数,掰着指头算着他的归期。

  子阑说她简直走火入魔了,早早地避到了胭脂那里。

  待到他醒来日子到来,她早已先一步降下了三十三重天。

  心急火燎地向那处凡世飞去,此生从未这般着急。

  循着熟悉的路径向那山下的小屋奔去,好容易奔至屋内,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什么也没有。

  她不死心地出得门来,向着山边奔去。

  他拈了一朵凡世常见的小花于指尖,倾身去嗅那淡淡的花香,闭目感受着真实的触感,微微叹了一口气,正欲起身,却闻得身后一阵脚步声夹杂在剧烈的呼吸声中由远及近地传来,最终在离他不远处停了下来。

  他愣了一愣,缓缓直起身来。

  身后熟悉的气息传来,他竟有了些怯意。半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转过身来。

  她正在不远处,胸口剧烈地起伏,似是奔得急了。一双眼瞬也不瞬地望着他,将他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尽数刻入神魂之中。

  他站在原地,还未有动作,下一瞬,她已飞奔过来,扑入他的怀中,将他狠狠地拥紧。

  咸涩的泪水自眼眶滑落,他用力将她的身子抱紧,似刻入骨血之中一般。

  “我回来了。”

  第39章 陌上逢 之四(完结)

  ◎陌上逢 之四

  或许是分离的滋味太苦,殊无片刻欢愉。抑或是等待的时日太长,久到已不敢奢望重逢……此刻的拥抱明明是真实的,那人就在自己怀中,然而她竟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她怕,怕这只是一场梦,下一瞬这美梦就会醒,独自冰冷地继续毫无止境无望的等待。

  她埋首于他怀中,鼻间充盈着他衣衫上沾染的淡淡花香,仅仅嗅着这气息,便令人沉醉。她一双手用力握紧他背部的衣衫,似只有这般,方能将他锁住,再也不会离开。

  手指轻轻地极爱惜地抚过她漆黑的长发,拥住她的肩头,感受着她的身子微微发抖,不知是激动,抑或是害怕,他微微叹了一叹,眼中浮起一丝水汽,视线顿时模糊了些许。

  兜兜转转,生生死死,分分离离,一番酸甜苦辣尝遍,几番行至山穷水尽……终是上天垂怜,方令他能再度回转,与她相见。

  世间再无昆仑虚主人墨渊。

  余生与她或万水千山踏遍,或日升月落看遍,只陪在她身边,除此之外,他已无更多奢求。

  松开她的身体,捧起她满是泪水的脸,极轻地,极温柔地俯身吻上她的唇,眷恋缱绻。

  如烟似梦,似近又远,已看不大清他的脸,不敢相信这一切竟是真实的。她恋恋不舍地松开他,仰起脸,痴痴地望着他如画般清俊的眉目,心底细细描摹,指尖便不受控制地触了上去,眼眶湿润。落在唇上的触感如斯真实,她却又一瞬回想起若水之畔他与她表明心迹之时那诀别的一吻,那般心碎神伤,那般无望。

  她蓦地踮起足尖,勾住他的脖颈,就着他温柔的吻重重地吻了回去。似狂风,似骤雨,似将一切痴妄尽数扯碎,那般重,那般情深难赋。

  她撞上来的一瞬,带着难以压抑的心痛与庆幸,狠狠地描摹着他的薄唇,啃噬,撕扯,似一只惊惶无措的小兽。他心下一阵酸涩,任她发狠地深吻,柔柔地回应,如流水般化去她一腔惶惑无定。口中因她一番撕扯,泛着淡淡的血腥味,此际这味道却似蜜一般甜美。

  这一个忘情的吻,长似天荒地老,待两人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彼此,已过去了多时。

  他垂首看着她微微泛红的双颊,再度用力将她拥入怀中。

  她终是沉下心来,静静地感受他淡淡的散着花香的气息,还有他坚实温暖的体温。

  仿佛这一瞬,便是地老天荒,永生永世,世间万物皆已不在。

  他低头看着她的睡颜。她满身的疲惫,双手紧紧地圈住他的腰,搂得极紧,一刻也不肯松开,靠着他的胸口沉沉地心满意足地睡去。

  他爱怜地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和发丝,望着屋外漫天星斗,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甦醒那日,老君与他道,她这些年总睡不好,夜里若无酒,她都难以入眠。如今她这般安心地睡去,想来终是放下了不少。

  他伸出手来,默默地看着掌心。

  元神固已结回,然两次粉碎亦是不小的折损。修为固然还在,然仙元毕竟已不剩,要重回昔年巅峰之时,还需漫长时日调养修炼。如今放下一切,或许亦是一番彻底重生的际遇,未尝不是好事。且如今有她在身边,已是求之不来的恩赐,已不敢再有其他奢望。

  正默默想着心事,不想本睡得极沉的她倏尔浑身一颤,一声极低的呜咽过后,泪水将他的衣衫浸湿了一大片。

  “师父……”

  莫非做噩梦了?

  他微一颦眉,施了个诀,缓缓沉入她的梦境之中。

  她双目凝着泪立于一旁,看着自己向他举剑,看着他因受锁心咒之痛勉力握住自己的剑,看着自己握剑穿透了他的身体,看着他忍痛拥抱不知所措的自己。

  他立于她身后,无言地看着她垂泪,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这是她的梦境,他无法插手。

  她面上泪水越涌越多,无休无止。

  她在一旁瞧见擎苍化为利剑缠住他的手臂,想冲过去,却被他召来的熊熊烈火逼退,她不顾一切地冲过火场,见着他之时再不犹豫,向着他猛地冲了过去,将他紧紧拥在怀中。下一瞬,那身躯便似尘烟一般自怀中散去,随风而逝,再也寻不着。

  她撕心裂肺地喊着他的名字,无措地恸哭。

  他想抱住她,安慰她,告诉她“都过去了,忘了罢。”却扑了个空。

  他于这个梦境不过只是一个旁观者,什么也做不了。

  她徒然地举剑,当胸刺下,却被妺冉一把握住。她失了一切,杀红了眼,神识再无一刻清晰。

  他见她毁了锦屏山,若水倒流,见她漠然地刺了折颜一剑,险些入魔。

  原来,当日,她竟伤得如此之深。

  心头猛地一痛,比之锁心咒更甚,几痛彻肺腑。

  她见着那颗青灰色的珠子自岸边飞来,惊恐地叫道,“不要!师父……不要!”

  猛地自梦中醒来,心如鼓擂,冷汗湿透了衣衫。

  梦中的一切太过深刻,她惊惶无定,猛地将他狠狠抱紧,泪水瞬间迷蒙了双眼。

  “……不要离开我……”她哽咽着紧紧揪紧他胸口的衣衫,泪眼曚昽。“不要再离开我……”

  “不怕,不怕,只是一个噩梦,没事了。”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轻轻拍着她的身子,柔声道,“我好好的,就在这里,哪里都不去。”

  她扑入他的怀中,将他紧紧抱住,大滴大滴的泪珠不住滴落,“别再骗我。我好怕……怕这一切也只是一个梦,醒来之后,天上地下,碧落黄泉,哪里都找不到你。”

  他叹了一口气,将她拥紧,“这一次,绝不骗你。”他握紧她的手,贴上他的脸,“你看。”

  她指尖极珍惜地缓缓抚过他的侧脸,泪水未收,“当真?”

  “当真。”

  她似得到了肯定一般,终是渐渐平静了下来,靠着他的胸口缓缓阖上了眼帘,再度沉入梦乡。

  他转过脸,望着依旧漆黑的夜,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那日的记忆太过深刻,镌刻于心底,即使他已回来,就在她的身边,她那番深沉的心伤却依旧难愈。看来要治愈,还须花不少时日。

  她虽睡去,他却无眠。

  翌日清晨苏醒之时,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手下意识地往身旁摸去,却只摸到一片空寂。她登时清醒,一把撑起身子跳下床,穿上鞋,往屋内里里外外心急火燎地寻了一回,又出得门来。

  他正在不远处躬身专注地采着什么,待感到被她一双手自背后一把圈住腰身,紧紧扣住之时,方才想起她大约是醒了。

  他回头微微笑道,“醒了?可饿了?”

  她重重地摇摇头,只将脸埋在他衣衫之中,闷闷地,也不说话。

  他叹了一口气,微笑着摇头道,“你昨夜睡得不甚踏实,我记起此间有一种安神的草药,方才来采一些。待会儿熬了水,喝下,便能睡得好些了。”

  “我这些年一向须就着酒,方才能睡着。”她缓缓地松开他,望着他的脸,“如今你回来了,只要有你在身边,旁的事又要什么紧。”

  “总被噩梦缠身,终非长久之计。”他抬手抚上她的头顶,爱怜地轻抚她的发丝,“昔年老君便是怕你噩梦难解,与你施了静心咒,一旦入梦,便能摆脱噩梦的纠缠。不过这静心咒至我醒来那日便失了效。”

  “你就是我最好的解药。”她低声道。“只要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他顿住手,垂首望着她,“从今往后,我都会陪在你身边。”顿了顿,“今后,有什么打算?”

  她侧过头想了一想,“先回离恨天。老君于我的大恩,万死难报。看守归元池乃是我的职责,老君一日要我守着,我一日不敢松懈。”她望向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可要回昆仑虚?”

  他摇摇头,微笑道,“前昆仑虚主人墨渊早在一万年前便死在了若水。如今的我无事一身轻,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总归你我二人皆无所事事,你已不是青丘女君,我也已不是昆仑虚的战神。虽无归处,然心之所在,是以为家。”

  她望向远处的天际,思忖了一刻,莞尔笑道,“也好。我回离恨天跟老君告个假,让子阑守着归元池,你便与我一道四海八荒,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