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光看着菜谱就做出八分相像的菜色,可以充分利用时间在洗衣机劳作的时候顺便把地擦了,在用脚擦地的同时把想看的散文小说也给看了。
现在,我已经可以用比预计少一半的时间做完所有家务。
看着房间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样子,我居然会产生一种可耻的满足感,然后带着清爽的心情继续操持原本异常憎恶的家务活儿。
原来,真的没有任何东西是人类不能习惯的。
人类这种生物真是雄壮,太雄壮了!
不过,我想自己会这样甘愿,是因为易笙同志很知趣,不再霸占大爷的席位,一回家就会主动帮忙,哪怕只在一边打打下手、做做粗活,也一脸满足。
最重要的是,他还坚定地包办了对我来说最为艰难的任务——煮早饭。虽然现在做个稀饭并不困难,只要在电饭煲上轻轻一点……但是,还是要提前40分钟左右起床,去施展一阳指神功。
原本就不算太宽敞的家里,近来又添置了不少新产品,例如新款的全自动洗衣机、奢侈的洗碗机,等等等等。
“唉,自找麻烦,男人啊!”我看着越来越拥挤的空间,不住地摇头。可惜应该无奈的脸上,此刻却不争气地溢满了幸福的笑。
于是,易笙便学着我的样子,摇头右晃脑,笑着嚷嚷:“哎,口是心非,女人哪!”
他模仿得那叫一个活灵活现,我止不住笑,装作恼羞成怒,扑上去打他:“找死啊,你!”
易笙一边灵活地躲闪,一边更是欠打地囔个不停:“哎呦,大家来看啊,母老虎谋杀亲夫!”
靠!居然敢说如此贤惠的我是母老虎,这丫果然活腻了!
我咬牙切齿地使出了一千零一式飞腿,却只踹开了虚掩的房门。
出现在门的另一边的,是一个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或许,也完全不想遇见的人——易笙的母亲。
“易笙?”看到嬉戏着的我们,易笙的母亲似乎也有些诧异,但相信看上去绝对不及我们来得惊讶,“你们这是?”
“妈。”易笙一下沉下了脸,不动声色地站到了我们之间。眸子里再无笑意,只有让人心惊的疏离和淡漠,“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你好久没回家了。”这话说得还算理直气壮,但怕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会信。因为易笙上周才刚回去过么,距离现在只有短短三天。
我有些想笑,尤其看到易笙的妈妈刻意撇过脸的姿势——难为她还知道这谎说得毫无水准!
然不管怎么努力,我终是没能勾起唇角,心里尽是装傻也逃避不了的明白,我怎么能不明白?
自易笙的父母离婚后,她就不曾踏足过这里一次,纵然易笙搬回这儿也有五、六年了……
可是现在,她却来了,来得突然。
理由是什么,我想自己能猜得到,易笙自然也不会不知道。
我看向自发挡在我身前的易笙,他的侧脸看上去异常淡漠,没有惊愕,没有惶恐,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他望着自己的母亲,连一丝余光都没有施舍给我。
心微微一紧,我没有勉强自己,乖乖退场:“既然如此,我不打扰了。”
然后,转身回房。
*
门轻轻阖上。
与此同时,我听到了易笙的声音,轻轻响起,低沉的,温温的。
原来,他不是不想说,只是不想当着我的面说。
我笑了起来,无声的,在傍晚微暗的室内,浮浮沉沉。
看着不再空荡的房间,脑海一片空白。
我抱着膝盖,掩住满脸的仓惶,脊背虚弱地贴着薄薄的门扉。
而门的另一端,是我最爱的人,和曾撕裂我们的人。
*
易笙回来时,夜已很深。
桌上摆满了饭菜,依然都是他爱吃的。可惜,凉了。
我打开了所有能开的灯,室内亮如白昼,却仿佛如何也照不清他的表情。
惟有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飘然。
当然,那绝不可能来自于我。
他去见了谁?
我想我的脸定一如既往地坦率,可平日比狐狸还精的易笙却似乎全没有察觉:“等很久了?抱歉,你饿了吧?”
“不,我不饿。”我从他手中抽出筷子,用比想象中更冷静的声音说道,“你已经吃过了,不是么?”
“郝郝?”
“哥,在我这里,你没必要勉强自己。”我笑,也不知是否牵强。
他没有回答,我也不再看他,顾自收拾。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的是他略显不安的低语:“郝郝……她到底是我妈。”
我微微一顿,复继续动作:“我懂。”
“但是,我绝不会放弃你的。”易笙从身后环住我,紧紧的,温柔的,珍惜的。
“……嗯,我知道。”我没再洗那些本就干干净净的碗,只是一径看着哗啦啦冲刷着的水龙头,沉默。
你是我心头的一根刺
易笙的妈妈变成了常客,多是她自己一人,偶尔也会带其他的女孩。
不巧撞上时,她还会热情地招呼我,尽管笑容有些虚伪,但至少态度还行,场面不会难看。
当然,她也会很认真地为我介绍那些女孩,带着各种名头。可惜我一个也没能记住,只觉得大家长得都挺好,至少比只遗传到路人甲长相的老爸的我强。
可能因为太清楚她在打得什么主意,我反而没什么在意了。
事实上,我甚至觉得这一次非常幸运,她居然只耍了这些无用的招儿。
太好了,结婚后的她到底不是情殇中的那个她了!
我松了口气,非常配合地回应,客套地问候美人甲乙丙丁们。
只是之后,我比以往更常呆在家里,尽量闭门不出,以免再碰上戊己庚辛。
我一点儿不想刺激易笙的妈妈,更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我知道自己的淡然处之于她而言,或许本身就是一种挑衅。但我也不愿因为这样就刻意去伪装倍受打击。我没有演戏的天分,也没兴趣尝试。
因此,比起溜之大吉的我而言,易笙显然要辛苦许多。他比以往更加忙碌,早出晚归,身上常常带着各种香水味,一脸掩饰不住的疲惫。
我不难猜出他定是疲于奔命于那些女子之间,多是只见一面,但由于基数庞大,也够他受得了。
何况,根据我对他妈的了解,恐怕他一个晚上要应付的绝不止一位美人,真是比古代的帝王还奔波啊!
但不管怎样,易笙每天都会在十点以前回来。纵然我们之间,常常沉默。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说,或许是觉得没必要,或许是因为太疲惫,反正他已用他的方式表明了立场,我又有什么资格抱怨?毕竟,他过得比我糟。
我觉得无论如何,至少在现在这种时刻,我应该多体谅他。
虽然婉婉不屑地称我这样行为为:假仙!
我没有反驳,大概是因为自己都觉得在我的沉默中多多少少带了一些无声的抗议。
可是,又在抗议什么呢?
脑海中骤然浮起的是那个夜晚,朦胧的光线中,俊逸非凡的易笙不轻不重地捏着我的脸,笑得万分可恶:“相亲?你要有胆去的话,那就试试看啊!”
他抱着我,不让我看他的表情,用近似哽咽的声音在我耳畔承诺:“郝郝,我会让你幸福的。”
他一向言出必行。
可是,我现在幸福吗?
或许吧。至少不是不幸的。
而易笙,则真的不幸——在他妈带来的那些女孩中,有一个是他上司的女儿。
她也是是易笙的妈妈带来的女孩中,惟一一个因多次出现而让我不得不记得她的女孩。
听说她只有二十二岁,看上去青春靓丽,直率活泼,还有一种优越环境熏陶出来的傲气,衬着那张精致的脸,倒是合适得很。至少一眼看去的,不会让人生厌。
当然,前提是她不要说话。
她一旦说了话,我就没法子喜欢。
我们毕竟是情敌。
我不知道她的傲慢是只针对于我,还是本身的性格。但既然易笙的妈妈愿意三天两头的带着她来耀武扬威,那前者的可能性应该比较高。虽然这对我而言,并不重要。
事实上,我觉得她这么做一点儿也不聪明,非常的小说,还是狗血烂俗的那一种。而且即便在小说中,她这样的角色也十分的不讨喜,不过也可能因为现在流行女强……
到底还太年轻啊!不由想起那年的自己,虽没有这样的气焰,也是倔强至极。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对强势挡在面前的女孩堆起了比易笙的妈妈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虚伪笑容:“谢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谢静扬起下巴,不屑地斜睨着我,极尽傲慢:“易笙哥呢?”
我不动声色:“约莫、大概在上班吧。”
“上班?现在都八点半了!我爸说他今天早下班了!”
“哦,这样啊……”我瞄了眼楼道中渐渐远去的背影,应该是易笙的母亲,没想到她居然抛下伟大的千金小姐自己溜了……看来易笙的没耐性是遗传自她啊。
想想也是,这些日子她这样努力,三天两头来这里爬楼,辛苦上了年岁的腰腿。可结果不管是我还是易笙,都没能表现出她期望的哪怕丝毫的动容,相信已逐渐磨平了她一向不足的耐心。
我掀了掀眼皮,想她也未免太小看我了吧,就算我真和这姑娘正面交锋,又会怎样?反正再不堪的模样,易笙都见怪不怪了!何况我这般爱装腔作势的人,怎么可能在人前曝露我母老虎的一面呢?
罢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坦然地迎上谢静的视线,给了她一个百分百正确的答案,“那他大概在哪儿相亲吧?”
“相亲?”
“嗯,相亲。”我耸了耸肩,坦然自若。易笙现在除了上班,惟一的活动就是相亲,还相当奔波的一夜n次。所以每次回来都累得半死,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比包办家务那会儿还要疲惫,因此以前每日必然进行的业余爱好——上网收菜,如今都郑重地托付给我了……
可偏偏,实话总是没人信!谢静逼了过来,一脸不悦:“骗谁啊,他要是去相亲,你还能像现在这样悠闲?”
“不然,你觉得我该怎样?”我退开一步,不想用她的唾沫洗脸,“他只是去相亲而已。”又不是去播种的……
“你不是他女朋友么?”她一脸狐疑,口气倒谈不上气急败坏,只是非常仔细地观察我,仿佛想找出些破绽来。
“应该是吧,他好像没和我说过分手。”我笑了笑:原来她还知道我是易笙的女朋友啊?我差点要以为她才是呢!
“你……”谢静好像终于有些被我气到了。
我觉得这才正常,因为婉婉说了,我这个人别的优点没有,最擅长的惟就是气死人不偿命,貌似这一点连易笙也十分赞同。
因此,她总该给我一点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嘛,不然多伤人啊~
我想自己最近真的非常无聊,才会期待她的反应——不知道现实生活到底会不会如狗血电视剧一般?尤其在我的余光瞄见易笙的身影时。
没想到,她的眼睛不但大,还很尖,一下就发现了正主儿:“易笙哥!你回来了!”
既没有狗血的变脸,也没有俗套的伪装。
他们的身体距离也保持得很好,完全没有戏剧化的倾向。大小姐连自己的手都管制得很好,甚至没有捥上易笙胳膊的倾向。
现实啊,到底不是电视剧!见无戏可看,我打算退场,投奔浴室的怀抱!晚洗澡的人要负责擦地,我想把这个神圣的任务留给说要给我幸福的那个男人:“你们聊吧,我先回去了。”
“别走。”不想,还没能迈出脚,就被拉住了胳膊。我低头瞧了眼自个儿被拉住的手腕,不难看出拉着我的手上已隐隐绷出了些青筋。
“好。”我乖巧地顺从他,定住脚步站到他身后,垂着眼睑谁都不看。
看来,忍耐到极限的不只有易笙他妈,这个深得其遗传的家伙也已经相当厌倦了。
我?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