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泠的脸上立刻显出了惊讶的神色。愣了好一会,他才问道:“经炜的生日?是明天吗?”
“对啊。他果然没有告诉你。”时雨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坐在她对面的一泠已经陷入了混乱之中:“怎麽办,就是明天了,我还什麽都没有准备。该怎麽办……”
“那就什麽都不用准备了啊。”时雨微笑著看著一泠。
“但是……”一泠有些无助地看著时雨。
看著一泠的眼,时雨能够理解经炜为何会为他感到著迷了。这样的眼神,太能激起一个人的保护欲了。而且,一泠所表现出的种种,都是他没有自觉地、无意识表现出来的。
时雨用自己的眼神让一泠冷静下来,清晰地道:“经炜既然没有告诉你,说明他并不想让你知道啊。你只要和他说一句生日快乐,他应该就很高兴了吧。”
“是吗?”一泠有些迟疑地看著时雨,“但果然,还是有礼物比较好吧。可是送他礼物的人一定不少吧,而且都会是很好的礼物,像我送出的礼物就……”
“只要是一泠给的,经炜都会很高兴地收下的。”看著还是陷在混乱中的一泠,时雨不由失笑,但很快,她就收起了嘴角的笑容,一脸认真地对一泠道,“再说,经炜收到的大部分的那些所谓的生日礼物,也只是为了向我们家示好而给的东西罢了。那里面根本就没有对经炜的祝福。就算是明天的生日宴会,也只是为增进家族与家族间的联系而准备的场所而已。生日宴会之类的,只是这麽叫叫罢了。”
一泠看著时雨,小声问道:“是这样的吗?”
“是啊。这就是在这样的家庭背景下长大的孩子所要经受的事。经炜也习惯了。所以对他而言,生日应该并没有留下什麽好的印象吧。毕竟那天他要忙著应付那麽多的人,怎麽可能高兴地起来。”时雨感慨著,对一泠笑了笑,“所以他才没有告诉你。而且,他明天应该不能陪你了,他有说吗?”
“嗯,他说过他明天晚上来不了。”一泠轻轻点了点头。
“过了明天,经炜就二十九岁了啊。”时雨轻声道,如同自语一般。
“嗯。”一泠轻轻地应了一声。
“到了明年,他就三十岁了。”时雨无力地笑了笑,“时间过得真快啊。”
“的确。”
“一泠,你觉得明年,你和经炜会怎麽样?”时雨凝视著一泠,轻声问道。
时雨的声音虽轻,她的话却一字不少地传到了一泠的耳朵里。一泠的神色有了明显的动摇,而後微微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想不出来。”
“那你现在幸福吗?”时雨一眨不眨地凝视著一泠,又轻声地问道。
“算是……幸福吧。”一泠的声音透露出他的无力,他的不安,“每次和经炜在一起,都会觉得特别充实。但是……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长久的。一开始,我只是想在他身边就可以了。我本来以为,我们的关系仅仅限於船上罢了,但是现在都……我知道我不应该贪心的,但是越是和他在一起,越不想要结束。”一泠双手紧紧握著咖啡杯。咖啡杯碰撞碟子的轻微声音暴露出他两手的颤抖以及他内心的激荡。
“一泠。”时雨轻声叫著一泠,将一只手轻轻搭在一泠的手上。
感受到时雨的手掌温度,一泠稍稍冷静了一点。他深呼吸一次,对著时雨歉意地笑了笑,继续道:“和他在一起,虽然真的很幸福,但是会觉得很不安。我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麽,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认真的。但我是认真的,我是真的爱他,想和他在一起,和他一直在一起。可惜那是不可能的。”一直低著头小声地倾诉著的一泠抬起头,用有些湿润的眼眸看向时雨:“我知道的,我们不可能一直在一起的。”一泠勉强扬起嘴角,露出一抹凄楚的哀笑。
“为什麽不能一直和经炜在一起?”时雨微笑著,凝视著一泠。在暗色咖啡色的灯光的照射下,时雨深褐色的眼瞳显示出一种别致的魅力。在这样摸不透的两眼的凝视下,一泠无法别开视线,如同著了魔一般,和时雨对视著。时雨继续道:“经炜对你是认真的,你们可以一直在一起的。”
“可是……”一泠的声音越发地无力。
“一泠,你慢慢听我说。”时雨搭在一泠的手上的手加大了力道,“明年,经炜就三十岁了。那是该成家的年龄了。现在,爸给他物色了一个女人。”时雨能够很清楚地感受到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的动摇,她微笑著,想让他能够冷静。她继续道:“我见过那个女人,是个典型的会顺从父母的意志的大小姐。反正这种联姻也只是为了推动两家的事业罢了。而且若是经炜结婚了,就不会有人再过多地注意他的私生活。毕竟对生活在这样背景下的人来说,真正能够做到忠贞的人,太少了。”
一泠垂下了视线,紧紧地抿住了下唇,不说一句话。
“经炜就算结婚了,也还是喜欢你的。他是没有办法喜欢女人的。相信我,他对你是真心的,结婚什麽的只是一个欺瞒世人的幌子而已。现在,因为经炜周围并没有什麽特别的女性,再加上他的身份,他将要掌管的事业所代表的意义,所以注意他的人不少。这样,你们两个的关系早晚会被挖掘出来。到时候,受伤最重的人就是你啊。与其这样,还不如现在就赶快让经炜娶一个合适的女人,堵住别人的视线。”
“你的意思,是要经炜背叛他的妻子吗?”颤抖著,一泠终於说出一句话。
时雨的嘴角的微笑没有任何改变,她以及其自然的语调道:“这不算背叛。出生在这样的家族的人大都要面对这样的联姻的,那个女人自然也作好了相应的心理准备了吧。再说,经炜也不会限制她的行动自由,她也可以寻找合适自己的人。”
“可他们不是会结婚吗?”一泠看著时雨,问道。
看著一泠的漆黑眼瞳,时雨轻笑一声:“结婚什麽的,只是一个为了自家企业的联姻罢了。一张证又能够代表什麽?他们都知道,这个婚姻原本就是不会有感情的。只是个形式罢了。有了这个形式,不但双方能够得到不少的好处,而且你们也能够躲开别的想依附我们家势力、而想把女儿塞过来的那些人的注意,更加地自由啊。”
“你今天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吗?”一泠直直地看向时雨,用低低、没什麽起伏的声音道,“你只是来告诉我一声,经炜要娶别的女人,让我做好心理准备,不要太过激动吗?”说到这里,一泠的视线移向了别处。他轻哼了一声:“其实不需要的。就算经炜要结婚,我也不会大吵大闹把我们的事情说出去的。”他从时雨的手里抽出自己的双手,将两只手放在膝盖上。
看到这样的一泠,时雨握住了自己的手:“一泠,我不是来劝你让你结束和经炜的关系的。我只是想要告诉你,经炜要结婚了,但那个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情感基础的联姻而已,希望你不要介意,还能够一如既往地包容他。”看著一眼不发的一泠,时雨软下声音,轻轻道:“一泠……”
一泠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很响的一声,让时雨伸向一泠的手一下停在半空中。咖啡馆周围的人都向角落里坐著的这对男女投来好奇地目光,细声谈论著,猜测著两人的关系。
一泠并没有在乎周围人的眼光,他并没有抬高声音,而是沈下声音道:“我知道我其实是个很自私的人,但是我不知道该怎麽样面对刚刚抱过别的女人就来抱我的经炜。时雨,难道你不觉,你的要求对我而言太高了吗?”
“一泠……”显然,时雨并没有料到一泠会有这样的反应,她只能喃喃地叫著一泠的名字。
一泠深呼吸几口,用并没有什麽歉意的声音对时雨道:“抱歉。”而後他对时雨挤出一个微笑:“真的很抱歉,我太激动了。我知道时雨也是没有办法。这样的情况,其实我也有想到过,只是没有想到会来得那麽快。”
时雨说不出话来,只能看著一泠。她深褐色的眼瞳微微闪烁著,看不透她到底在想什麽,看不透那眼瞳深处藏著的情感。
一泠站起身:“对不起,我现在很乱。再见。”说完,他就直接离开了。
时雨坐在位子上,看著被一泠推开的椅子。作为船上的职员,一泠一直很注意一些细节,餐巾上有一点褶皱他都会小心地抚平。这样的他,竟然会没有放回椅子,可见他内心巨大的动摇。时雨将被她推到一边的那杯已经冷了的摩卡放到自己的面前,拿起小匙,缓缓地搅著。大概是因为已经凉了,并没有很多有些变味的咖啡味从杯中飘出。
时雨静静地坐在位置上,直到周围的人声渐渐变响,她才发现,现在已经七点了。她站起身,结了帐,走出咖啡馆。因为现在正值下班高峰期以及晚餐时间,空著的计程车很难看见。在马路上站了快二十分锺,时雨才拦下一辆计程车。她告诉司机的地址,正是任家最大的企业的办公大楼的地址。
司机的右脚踩下油门,车子立刻启动,向前驶去。
慢慢接近的生日宴会
走进明亮的办公大楼,大楼内的时针的位置已经超过了数字8。时雨坐在大厅里的沙发上,拿出她原本的手机,拨出了经炜的号码。一会,电话通了。
“怎麽了?”经炜问道。
“现在还在工作?”时雨用一贯的轻快语调问道。
“是啊,我可是很忙的。”从电话那头,能够隐约听到翻看纸张时发出的声音。
“大约什麽时候结束?”时雨又问道。
停顿了一下,经炜答道:“大概还要一个多小时吧。”三个多月的时间他都在海上。虽然那时也处理了不少工作,但是还是剩下不少。即便这两天都在拼命赶工,但还是难以全部完成。
“我知道了,那我在大厅等你。”时雨立刻道。
“为什麽?”经炜的声音微微沈下了一些。
时雨轻笑一声。即便不是面对面,时雨也能够想象经炜现在皱著眉头的样子。她以十分自然地语调道:“爸让我抓你回去。”
“我不想回去。”经炜回答地十分干脆。
“可是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啊。再说,你总该回回家吧。你老是住在外面,爸也是会生气的。”时雨道,“我就在大厅等你,不许跑。”
沈默了一会,经炜终於妥协道:“我知道了,我会回去的,你不需要等我的。”
“没关系,我好久没来这儿了,也想来逛逛。”时雨笑著道。
“那就随便你了。我好了会给你电话的。”说完,经炜就挂上了电话。
时雨合上翻开的手机盖。手机上系著的手机链是两年前经炜送给她的。一条用黑色、红色、黄色三色细绳编成的绳子下挂著一个银质镂空小球,在大厅明亮的灯光下闪著晃晃的光泽。时雨凝视著这个小球,而後将手机放进口袋里。她起身,拿出包里放著的一张准备好的实习证,慢慢走在这幢楼里。这幢原本就算是他们家的楼。
明明是这个家的孩子,却从不被别人所知。而经炜自小就可以自由出入在这幢楼内,而自己却很少来这里。这张实习证,是父亲为了让自己方便自由进出而给自己的,却少有用武之地。每次走在这里,时雨都会有强烈的违和感,感觉自己并不属於这里。
身份什麽的,说说不重要,其实却还是看重。
除了家人给的呵护外,还想要别人的认同,想让别人知道,她也是这家的一份子,她、是属於这儿的。但是身份,并不是自己知道就是自己的。没有别人的肯定,是不会有什麽身份的。明知自己流著和他们一样的血,却没有人知道。
便是这张实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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