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希希依然说道:“你听我说完。我虽然只见了你一面,算上这次第二面吧。但是滴水之恩,我感谢你。可惜我又不中用了,也没什么能报答的。就希望好人一生平安,你以后要顺顺利利的。还有,缘分,不是能强求的。沈矜节是个好男人,但是到底年轻。他和薛维琦也不一定能长得了……到底,他年轻,世上的女孩子也多得很……”
钱莘那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希希,”她不由这样称呼,“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贺希希摇摇头。
钱莘握紧她的胳膊,“求求你,告诉我。”
贺希希略略垂下睫毛。
“或许他没有告诉你……那天他有事离开,结果骑着车,竟然也撞伤人了。”
钱莘冷下脸色,“我已经知道了。”
贺希希面带惊讶,“啊……看来你都知道了,包括那个被撞的女孩子对沈矜节死缠烂打的事。”
钱莘点点头,对,钱菀那个不要脸的当然做得出这种事。
贺希希继续说:“沈矜节恐怕有点动心。薛维琦前几日看我的时候,曾经担心过这点。那女孩子年轻漂亮,据说家世也很好。对了,听说和你一样,姓钱。”
钱莘冷笑,“是吗?不过,我可没那种妹妹呢。而且我觉得沈学长也不是那种人。恐怕是那女的不要脸吧?”
贺希希说:“那女孩子的确不太像话,但是沈矜节……我认识他比你还早,就倚老卖老了。沈矜节的确不是个坏孩子,也很上进,但他到底是年轻人,是个男人。钱莘,你该知道男人是靠不住的。他们很难永远和你一条心。家在男人的‘眼’中,却是在女人的‘心’中。男人只拿眼睛看,看完也就过去了,其余的他也都不管。女人却是装在心里,走到哪里都装在心里,沉甸甸的,拿心去打理着,去捂着……”
钱莘忽然想起了半疯半傻的妈妈,眼圈一红。
贺希希轻声道:“真的没有必要。钱莘,你还有自我的。别跟我母亲一样,让个男人骗得好苦。
她垂下的睫毛上忽然落起泪珠。反握住钱莘的手,她轻轻说:“我母亲当年和她的新婚丈夫来到这座城市打拼。结果
不到一年,那男人说要去南方发展,拿走了家里大半的积蓄,一去不复返,就这样再无音讯。而他走后没多久,我母亲就发现有了我。她一个人熬过十月怀胎之苦,一个人生下我,把我拉扯大。十八年,整整十八年啊。我那父亲起初是一点音信都没有,到了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他让千金小姐看中,就仗着老丈人的势力,改名换姓,重弄了户籍,又另娶妻子,生儿育女去享受荣华富贵了!”
钱莘惊呆了,“沈学长说你父母都是普通工薪……”
“我上了大学,已经成人了,该自己照顾自己了。当然不能让含辛茹苦抚养我的母亲再孤苦伶仃下去,老伴老伴,她老了谁来陪伴?所以,我劝她再婚了。”贺希希平静道,“十八年,王宝钏苦守寒窑,薛平贵在外荣华富贵、娇妻美眷,钱莘,你觉得呢?”
钱莘坚定道:“早就该再婚了。到了时间,再找不到人,就直接报死亡,然后嫁了呗。你妈妈真是太苦了。她已经做到了所有该做的事,承担了所有该承担的责任,没必要再为了个薄性负心的人牵连自己一辈子。那样的男人,真是不得好死!”
贺希希虚弱道:“好在我妈妈现在有了忠厚老实的人相濡以沫了。我也就放心了。”钱莘又道:“你别老说晦气话,你一定会好起来。好歹也得让那负心男死在你前头才行。没道理作恶的长命百岁,好人却红颜命薄。”
贺希希苦笑,“多谢你了。我原不该跟你讲这些,只是又到了个关卡,就忽然不觉得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有多长远,只想身边有个人,就痛痛快快地说几句。你,是个心善的。”她呢喃着,握了握钱莘的手。
钱莘忍不住问:“你那负心的爹是谁啊?有没有找过他?总不能认了这口气吧。”
贺希希说:“我看你很是喜欢,其实是我们有缘。我本也该姓钱,可惜他跑了,我就跟妈妈姓简,现在我跟了我继父的姓。”
钱莘的脑子顷刻间无比清醒,“你今年二十三了吧?你是哪年生的?”
贺希希报了年份,钱莘心中迅速一算,脸色白了。
“你妈妈的姓好特别。”钱莘小心道,“我上次看了本小说,里面的女主就姓简,叫简画蝶,真是别致。”
贺希希疲惫地笑了笑,“真巧,我妈妈也叫简画蝶。”
钱莘如遭雷击。
她终于知道,为何钱憬对于自己探望贺希希的事,会如此大动肝火了。
不远处的住院部大楼三层,一架望远镜架着,刚好能看到贺希希与钱莘。望远镜后站了两个男子,一个是中年,他刚从望远
镜前抬起身子,一个则十分年轻,一直站在一旁,面色淡然。
“既然已经确认在她身上,为什么现在不能解决?”中年男子沉着脸说。
“我们面对的对手简画蝶,目前已经不是纯粹的一个妖,同时她也不是一只纯粹的鬼,她的内心充满了失去女儿的戾气与对你深重的怨恨,她变得格外强大,同时也十分狡猾。”年轻男子淡淡道,“上次你带令千金来检查,我们也只是提取到了简画蝶留在她身上的部分力量,但对方却已经消失无踪了。她十分聪慧而敏感,有个风吹草动,都会立刻溜走。换言之,只有当我们确定她们的确融在一起并且一时半刻离不开的时候,我们才能出手即中,一网打尽。现在出去……恐怕等我们接近了,简画蝶已经遁走了。”
中年男子——钱憬握紧拳头,“我不信你们没有别的高等手段,而非要这样守株待兔。”
年轻男子——齐音徵轻笑着说:“有是有。但是你恐怕舍不得,而我们也不想让自家的法术直接伤害到被妖鬼控制的人类。传出去,我们的名声也就败了。请您稍安毋躁,机会总是有的。不过有件事要先说清楚……万一情况复杂,到了必要的时刻,您和您夫人要有所取舍。这个,您回去,还是和您夫人好好商量一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新生入学,事情比较忙乱哈。而且我受寒感冒,兴致不高,精神也不好。待熬熬吧。
第十四章 虚虚实实
回酒店的路上,钱莘几乎没了意识,她呆呆地让汽车承载着自己穿过一组组夜景,眼中划过那些光明、璀璨,亦有阴暗、萧条。全都入不到她的心去。她只记得自己是跌跌撞撞地出了电梯,在走廊茫然地走了一段,才敲响了钱菀的房门。
钱菀打开门,一只手扣在门框上,冷冷地注视着她。
“阿菀,我想跟你谈谈。”钱莘软弱地说,“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钱菀的唇边浮现一丝冷笑,“是你出大事了吗?那真是活该!”
钱莘刚要说“爸爸恐怕有个私生女”,就让钱菀这一句冰冷的话给击倒了。
钱菀继续道:“别以为装出这么一副脆弱的样子,就会博得我们的同情和原谅。我永远忘不了你就站在这条走廊上,对我进行肆意的辱骂!我永远忘不掉你在背后鬼鬼祟祟地图谋公司的股份!我永远忘不掉你竟然拎起椅子恐吓病重的妈妈!”
钱莘拼命摇头,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有什么路走错了,大家都走错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子的!钱菀,你听我说,我在医院不是故意要对妈妈……”
“姐姐,你是不是在探望妈妈的时候,大吼大叫,恐吓妈妈?!”钱菀怒视钱莘,平静地问。
“是。”这件事,钱莘无颜否认。
“姐,你还说你要……你要……你要削了妈妈的舌头?”
“是……我……”
“那姐姐你是不是还拎起椅子砸碎了妈妈病房的玻璃?”钱菀带着哭腔喊道。
“是……可是我……”
“姐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钱菀两眼饱含泪水,盈盈地望着钱莘。
钱莘愧疚地小声说:“因为……我受不了妈妈唱歌……”
钱菀柔弱地啊了一声,她哭得更伤心了,“一首歌,只因为一首歌吗?只是因为咱亲娘要唱了一首歌?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妈妈唱歌到底有什么不对的?”
“不是的!她不可以唱那首歌!”钱莘想起了那凄婉的曲调,浑身止不住的打哆嗦,尤其是今天听了贺希希的叙述,这让她更沉浸在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感。
好像有什么可怕的真相在逼近自己,而这个真相将证明自己这几十年来都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而今后也再不要想着过回原来那无忧无虑的日子。想到将要失去的这些,钱莘的恐惧就犹如潮水般波涛汹涌,不能自已。
“为什么啊姐姐?那只是一首戏曲的调子而已啊。我和阿荣当时都有听到,但是我们只是为妈妈的症状而悲伤,我们只是哭泣。我们谁都没有像你那样霸道
为什么不许妈妈唱一首歌啊?”钱菀轻轻抽噎着。
钱莘的太阳穴开始疼痛,身骑白马的调子在她头脑里回荡不休,那哀哀婉婉的调子没有令她潸然泪下,反而更加烦躁。
“闭嘴!你给我闭嘴!”她发现自己又要失控了,后背一片火辣辣的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生长,就要破肉而出!
钱菀还在哀哭着,“你把妈妈气病了,你还恐吓妈妈,你还拎起椅子要砸妈妈,姐姐,你怎么变成了这样啊……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你可以……”
一股燥热从心底升起,钱莘扬起手,狠狠给了钱菀一巴掌。
钱菀一只手捂着脸,另一只手依旧扣着门框,她愣住了。
“钱菀,你这个小贱人,我让你闭嘴听见没有?!”钱莘失控地抱住脑袋,冲着钱菀大吼。
钱菀哆哆嗦嗦地往回退,“你疯了,姐姐,你不是姐姐了。你不是原来那个姐姐了。”她那停止流动的泪水又哗哗往下掉着,扣着门框的手缩了回去,随即关了门。
钱莘觉得自己是要疯了。这个寒假才刚刚开始,她却接二连三地遭遇变故。家里闹鬼了,妈妈发疯重伤了,自己暗恋的人有了女友却又和自己的亲妹妹勾搭上,那个在医院病歪歪等着大手术的学姐竟然可能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如果承认这个事实,那也就意味着父亲形象的崩溃,父亲欺骗了多少人,隐瞒了多少?而从头至尾,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阴谋?
真的存在简画蝶登门讹诈的事吗?
还是说父亲钱憬才是罪魁祸首?要知道妈妈发疯不能理事,对谁最好呢?
无疑,是她的丈夫——钱憬。
他将掌握整个公司,而这个公司,本来是姓常的。这是外公家的产业啊。
钱莘拼命拍打着钱荣的房门,弟弟是男孩子,这是她和钱菀的依靠。
“开门!钱荣你给我开门!你真的有在学习吗?你给我开门!我有大事要告诉你,我要和你商量!”
钱荣猛地拉开门,“大姐,你可不可以安静一点呢?我在学习好吗?!你吓疯了妈妈,不去忏悔,还想吓疯我吗?抱歉,我不是妈妈,我对你没有那份包容和怜悯啦!”
“学什么学,家里出大事了!”钱莘尖叫。
“最大的事就是妈妈被你气病了,家里人都包容了你,而你却不知改悔,你疯了!”钱荣狠狠关上门,钱莘惨叫一声,拼命抽出自己被门夹到的手,五根手指痛得僵直,一点都不敢弯曲,眼泪簇簇掉落。
她一扭头,看到钱菀的门居然又开了一条缝,所有的无助和委屈都化
作愤怒——我居然还想和她修好?!
钱莘抓起走廊用来装饰的花瓶,猛地掷向钱菀,“关上门躲你的清净去,看什么热闹,你这个乳臭未干就敢出来勾引男人的贱人!”
花瓶撞到门框上粉碎。关门声伴随着钱菀的大哭。
湛明婵重新坐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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