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越来越大,夹杂着纷乱的脚步声,然后闻到淡淡的香水,伽迪尔最讨厌擦香水和聒噪的女人,于是继续装睡。
无奈一只冰凉的手居然摸上他脸,让伽迪尔不得不睁开眼。
这是一个漂亮的女人,穿着一身裁剪合体的蓝色礼服,袖口是宽大的复古式水叶边,礼服下襬毫不吝惜布料地镶了十几层蕾丝,她的手冰冷而苍白,指甲涂成明亮的红。
下人们都担心伽迪尔被吵醒又会大发脾气,紧张得呼吸都不敢大声,却见他微微一笑,轻轻握住夫人的手,放到嘴边吻了一下。
「请饶恕我的情不自禁,您实在是太美了。」虽然跟我比起来还差了那么一点点,伽迪尔在心里补充。女人都喜欢被别人称赞,人在屋檐下,适当地低头能为自己带来好处。
「可我觉得你这张脸比我还美。」夫人轻轻笑了,「长在一个男人身上太浪费了。」
「如果因为这张脸让夫人不快,那我现在就把它毁了怎么样?」伽迪尔从沙发上起来,走到圆桌边拿起水果刀抵在脸上,「夫人您觉得从哪里开始好呢?」
「毁了它未免有点可惜。」夫人起身走到伽迪尔面前,握住他的手把刀移开,「献给我怎么样?」
「不单是这张脸。」夫人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你的命也是我的。」
「母亲!」一个雄浑的声音在房间响起,坚决中带着些许无奈。
亚维克斯昨夜在军部处理母亲交给他的事情彻夜未眠,清早却接到下属报告说母亲突然造访温泉别墅,心下想着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立刻赶了回来。
「别忘了,我可是你的母亲。」夫人面无表情。
「这是我最心爱的宠物。」
亚维克斯试图将伽迪尔拉到身边,对方却不领情,向后闪避,没注意脚下,一滑掉进水池,溅起好大一片水花。
伽迪尔暗自叫苦,水是他唯一的弱项,唉,当年真应该学学这种青蛙运动的。
水不停地灌进鼻子跟喉咙,肺憋得炸开般难受。伽迪尔死死咬着嘴唇,身为王子的尊严不允许他像一般落水者样发出呼救。
亚维克斯看伽迪尔的手在水面上这么乱舞几下,就沉到水底去了,于是纵身跃进水中,抓住他的腰带,手上使劲把他托起来。
「要……要你管!」伽迪尔不停地咳着,鼻腔辣得难受。
亚维克斯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站在池边的母亲一眼,嘴角微微一笑,似乎应了伽迪尔刚才那句话般,说着:「如你所愿。」
又把他按回水里。
现在伽迪尔连杀亚维克斯的心都有了,他努力睁大眼睛怒视着这个强势的男人,口中不停地吐着气泡。亚维克斯很及时地吻住了他的嘴,一只手伸进外套口袋里摸索,然后拿出个小小的银色东西在他左耳边扎下。
伽迪尔感到耳垂一阵微痛,但这比起死亡的恐惧已经不算什么了,他被他自己那些如水草般散乱的长发迷了眼。
「母亲,这是我的猎物,我带走了。」亚维克斯不卑不亢地对夫人低头行礼,也不待夫人发话,抱着不断咳嗽的伽迪尔走出别墅。
屋外是冰天雪地,温泉带出来的温度很快就被呼啸的寒风剥夺得一丝不剩,湿衣结了层薄薄的冰。洛卡在小型飞船外似乎等候了许久,他看到亚维克斯出来先是喜欢,又看到伽迪尔,马上换成不屑的表情。
「又是这个拖油瓶,真不知道主人看上他哪点。」
「洛卡!你是不是想把嘴缝上?」亚维克斯一个责备的眼神,就让他乖乖闭了嘴。
亚维克斯来到飞船上的洗漱间,把伽迪尔放在石制的台面上,他的手指冻得有些僵硬,但并不防碍使出力气,抓着伽迪尔的领子,用力一撕,衣物应声而裂,雪白的胸膛曝露在空气中。
伽迪尔哪受得了这种污辱,条件反射般挥拳就揍他的脸。
「别惹火我!」
亚维克斯捏住伽迪尔的手腕,这一拳不轻,他的眼睛几乎都要睁不开。铁钳般的大手因为生气而用力,伽迪尔咬着嘴唇,骨头好像要被捏碎了。
亚维克斯突然放开手,然后毫不留情搧了伽迪尔一耳光。
伽迪尔捂住被打的脸,他震惊得忘记反应,这是出生以来第一次被打……大大的眼睛里委屈和怒火交织着,还有些晶莹的东西快要溢出来了。
「菲格里把你宠得太不象话!」亚维克斯抓住伽迪尔的肩。这家伙不知道这种样子会让男人热血沸腾吗?他觉得喉咙异常干渴,声音也变得低沉了,「别用这种眼神,那样我会认为你在邀请。」
「邀请什么……」伽迪尔还没搞清楚状况嘴唇就被封住了。他拼命摆着脑袋,嘴里发出不明意义的呜呜声。
「只是要帮你把湿衣服脱掉而已。」亚维克斯结束了他的吻,声音变得沙哑起来,扯过一条大毛巾扔到伽迪尔脸上,转身走出去。
伽迪尔呆坐在石台上又气又恼,手指轻轻抚着有些肿痛的唇,看到手腕上五个清晰的指印,得出个结论,亚维克斯神经有问题!
他脱下湿衣,在暖气前烘热身体,随手拿了件蓝色的浴衣穿在身上。浴衣是按亚维克斯的尺寸做的,非常宽大,不得不将袖子挽了两节。
伽迪尔看着镜中的他,一头长发怎么也弄不整齐,这种工作从来都是菲格里做的,他叹息一声,用毛巾胡乱擦擦作罢。
「噢!」布赖德看到从洗漱间出来的王子,难得的美人出浴图,轻薄地吹着口哨来到他身边,「我有点明白亚维克斯为何如此执着了。」
「他呢?」伽迪尔问。
「现在不是谈论别人的时候。」布赖德勾起他下巴,盯着两片鲜艳的嘴唇,「你在诱我犯罪……」
伽迪尔想也不想,又是一拳过去,布赖德毫无防备,眼圈立时肿了起来。
「呜……」布赖德哀嚎着,「你怎么可以打我这张绝世无双,风靡万人的脸!」
「活该!谁叫你要碰别人的东西。」亚维克斯一进来就看到这情景,有些幸灾乐祸地搂住伽迪尔的肩,「我的小猫可爱吧?」
伽迪尔看到亚维克斯的左眼青了一圈,布赖德的右眼也青了一圈,都是被他揍的,不禁越看越觉得好笑,这两人的表情太逗了。
「是不是在怪我几天没陪你?」亚维克斯感觉他的肩在不断颤抖,以为是冷的,将他往怀里带了带。
「亚维克斯,你的脸怎么回事?」布赖德突然很不识时务地叫起来。
伽迪尔的双肩抖得更厉害了,他憋笑都快憋的内伤。
「与你无关!」亚维克斯阴沉着脸,他收紧了手臂,「笑什么笑,也不想想谁是罪魁祸首。」
「这不能怪我,谁叫你干那种事。」伽迪尔还伸手摸摸他被打肿的眼睛,「好可怜,被部下看到一定会笑死吧。」
「小猫……」亚维克斯轻轻皱起眉头,他不经意的笑真是太美了,美得让人想永远守护。「你的管家到了。」
「菲格里?」伽迪尔的手停在半空,笑容也在瞬间凝结。
亚维克斯将伽迪尔带到控制台屏幕前,按坐在宽大的皮制椅子中。
屏幕显示的是一条街道,在人群中,他一眼就认出了一身黑衣的菲格里,图像放大放大再放大,直到整屏幕都是他的特写。
「你看,他还带了礼物。」亚维克斯俯在他耳边说着,将菲格里身后一个用黑布包了头脸的女人放大。
女人只露出两只眼睛,走得比较慢,菲格里则很小心地照顾着她。
「现在位于他们上方两千公尺处。」亚维克斯将头靠上伽迪尔肩膀,「你的管家似乎很关心那个女人。」他摸着伽迪尔纤细的脖子,然后沿着浴衣领口滑了进去。
菲格里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女人,他低下头在女人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女人兴奋得连连点头。一把无名火在伽迪尔心底燃烧,菲格里,你最好有个好理由!不然我一定将你大卸八块!
「够了吧。」伽迪尔抓住亚维克斯越来越不安分的手,身体都被摸得发热起来,好奇怪的感觉。「降落!我要去见菲格里!」
「可爱的小猫,是不是我的宠爱让你忘了现在的身分?」亚维克斯轻轻咬上他的耳垂,「你是我的猎物。」
「你到底想怎么样!?」伽迪尔嘲他怒吼,就像一只被抢食物的小猫,还是全身毛炸开的那种。
「如果想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要付出相应的报酬。」
伽迪尔恨恨地瞪亚维克斯,这个男人确实可恶,总有本事把他耍得团团转。从萨弥开始,这一连串事件,都是他策划好的吗?
伽迪尔伸长手臂揽住亚维克斯的脖子,双唇凑上去,犹豫地碰了碰他的。
「好好想想我是怎么教你的。」亚维克斯嘴角向上弯着,小猫青涩的吻实在是太棒了,连调教的过程都这么享受。
「喂!你们当我是空气吗?」布赖德很不识趣地突然出声。
「闭嘴!」伽迪尔红着脸冲布赖德叫。
然后伽迪尔下定决心般再次封住亚维克斯的唇,小巧的舌头犹如探险家,小心翼翼在他嘴里探索,柔软的舌头碰在一起时,它不禁退缩,待感觉对方没什么动静,才又壮起胆子再次试探着打招呼……
口水越来越多,伽迪尔感觉他自己要晕过去了,不行的事还是不行。
亚维克斯察觉到他想逃,反被动为主动,将伽迪尔倒仰着压到椅背上。
伽迪尔睁开一直闭着的眼睛。不对啊,情况不应该是这样的,为什么他又变成弱势的一方了?而且这种姿势使他不得不吞下大量唾液,连思考恶不恶心的时间都没有。
亚维克斯的手也没闲着,不断地在伽迪尔身上游走,坏心眼地揉搓着他胸前的两颗突起。
好不容易坚持到亚维克斯松开唇,伽迪尔立刻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他感觉他的脸烫得不行,身体,特别是被亚维克斯抚摸到的地方,痒痒、麻麻的。
「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危险了。」亚维克斯将他半敞的浴衣拉好。「洛卡,布赖德你们都出去。」
「要我帮你还是自己换?」亚维克斯脸上又恢复了那种邪魅的笑容,「王子殿下不会想穿着浴衣上街吧。」
「不敢劳驾!」伽迪尔也不避开,就在他面前脱衣穿衣。
「认得回家的路吗?小猫。」
「……」
「三天时间,如果到时候你还不回来,我会亲自去接你。」亚维克斯把一个小型呼叫器塞进他上衣口袋,「想我了就按上面的红色按钮,十分钟之内我会赶到。」
伽迪尔做梦也想不到他有天会鬼鬼祟祟地跟踪菲格里,而这个人居然在一个陌生女人面前展现出幸福的笑容。
怎么可以这样!?伽迪尔一拳砸在墙上,菲格里,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吗!?
菲格里带女人进了家小旅馆。不到五分钟又出来,不过这回只有他一个人。
这个城市没有弗莱迪首都「蓝」那么奢华,却因少了机械警察的巡逻而多了一份柔美,四周虽然是一片冰封的苍白,人们却懂得用色彩来装点,门口或多或少都有几株装饰得像圣诞树的耐寒植物。
伽迪尔跟着菲格里进到一栋建筑物废墟,但眨眼工夫就没了他的身影。
「你是谁?为什么跟踪我!」低低的喝斥在背后响起。原来菲格里早就发现被人跟踪,只是令伽迪尔觉得可笑的是,菲格里居然在问他是谁。
「可以不管那女人吗?就为了引我现身。」
「回答我的问题!」冰冷的语调,还有带着杀气。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没必要告诉你。」
「最好回答,不然你会后悔的。」伽迪尔扶了扶脸上的面具,他不敢转身,不想那么近距离地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亚维克斯的人吗?」
「才不是。」话一出口伽迪尔就后悔了,简直就是不打自招。他感觉耳边一凉,菲格里的拳头带着劲风擦过脸颊。
伽迪尔本能地避开,顺着转身的空档握紧拳头还手,菲格里早有防范,向后滑开一步。一主一仆交起手来。风吹得大了些,将地上的尘土卷得老高。
伽迪尔的格斗谈不上技巧,更像一种不要命的打架,一种发泄,就连落在身上的拳头他都嫌不够力,这点疼痛怎么能够平息胸口的怒火!
菲格里突然顺着伽迪尔挥过来的拳一错身,反手箝住伽迪尔的手臂,而他的拳已到了对方胸口,相距一寸的距离时,硬生生将拳停下。
「把面具摘下。」菲格里一直犹疑着,这身形,这不要命的打架方式,就连身上发出的味道也那么熟悉。
「有本事自己来拿!」伽迪尔用力踩上菲格里的脚,趁他分神当儿挣脱手臂。
菲格里没有避开,忍耐着疼痛,倾身上前揽住他的腰,毫不犹豫抓上面罩……
束发的缎带滑落,发丝在风中散乱开来。伽迪尔不再挣扎,只是这么静静地被他抱着,静静地看着他。
「……殿下?」菲格里以为他在做梦。
「还能认出我,是不是该给你什么奖励?」伽迪尔自嘲地说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银色的瞳孔散发出冰冷的金属光泽。
伽迪尔感到他的心被一把利刃乱戳。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要这样沉默?为什么你……可以如此平静!
伽迪尔突然抬手给了菲格里一个耳光。
「疼吗?」菲格里反而关切地问他。
「……」伽迪尔又给了他一耳光,彷佛要将他从梦中打醒般。
「刚才有没有伤到殿下?」菲格里收紧手臂,把伽迪尔抱进怀里。伽迪尔瘦了,他真的做了不可饶恕的事。
伽迪尔觉得胸口闷得要喘不过气来,他推开菲格里,「不是要回旅馆吗?我考虑听你的解释。」手伸进口袋摸到那个通讯器,毫不在意地扔进乱石堆。
女人见到菲格里,满心欢喜地迎上来,发现后面还跟着一个人时,又吓得连连后退。像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维维安,别怕,他是妳弟弟。」
「弟弟?」伽迪尔皱起眉,他什么时候多了个姐姐?
女人稍稍安了心,将包住头脸的黑布慢慢除下,一样的银灰瞳孔,一样的褐色长发。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你们应该是同一个人。」
「狄威还是亚维克斯做出来的?」伽迪尔双手抱胸,一脸厌恶地看着维维安,满世界都想拿他来复制,明天再冒出几个一模一样的人也不希奇。
「维维安不是复制人。」菲格里一手按在她发抖的肩上,试图带给她一些安全感,「维维安跟您一样,父亲是狄威,母亲是艾丽雅皇后。」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伽迪尔皱起眉。
「殿下,请您听我说下去。」菲格里的表情非常认真,如果可以,他宁愿一辈子都不要提起,但这个残酷的事实已经到了不得不面对的地步。
「艾丽雅还没当上皇后时就已产下了维维安,在她一岁时狄威发现了那种能力,于是将维维安的基因链加入一个培养好的受精卵,经过处理之后,植入已当上皇后的艾丽雅子宫培育……」
「你说……我才是那个被制造出的人?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说这个?」伽迪尔不自觉地紧握拳头,没法掩饰他的怒气。
「殿下……」菲格里担心地呼唤。
「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在『蓝』时,我发现了狄威的实验资料,可是不小心被抓住,如果我不按他说的去做,他就要把维维安给杀了,所以……」
「所以你就跟狄威连手演一出苦肉计,成功来到我身边监视?」伽迪尔一步步后退,他发觉他突然成了全世界最可笑的人。
「不是这样的……」维维安急着想解释什么,嘴张了几下,在伽迪尔凶狠地注视下又咽了回去。
「狄威为什么会拿她来威胁你?」
「因为当时并不知道还有殿下,以为维维安是那个唯一值得去侍奉的主人。直到看见殿下才明白,您才是我唯一的主人。」
「够了!我不要听!」伽迪尔打断菲格里的话,以前菲格里也总是说什么唯一的主人,永远不会离开的,他现在无法分辨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保护好你的维维安吧,永远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菲格里心乱成一团,能选择的只有逃跑。
「殿下……」菲格里正要追出来,感觉衣角被人轻轻拽了一下,他回头用力握了一下维维安的手。「在这里等我。」
伽迪尔拼命地跑着,眼泪像控制不住的河水般拼命流淌,他不停地擦,命令他自己不要哭,不能哭,不许哭!
原来菲格里来到他身边是为了一个女人!
多可笑的理由啊,令他最不能忍受的也是这一点,世界上还有什么是能够相信的。
他漫无目的地跑,直到虚脱的身体被人流挤到类似地下月台的地方,他再也不想动了,无力地靠着墙滑坐到地上。
菲格里拼命地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纤细身影,可是茫茫人海哪里还找得到。伽迪尔离去时绝望的表情让他的心滴血,说好要保护他的,他自己却是那个伤他最重的人。
伽迪尔看呆呆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一群人进入,又一群人出去,他们的脚步仓卒,他们的表情麻木。
伽迪尔突然仰起头大笑,任由眼泪从太阳穴滴下,原来他什么也不是,就连在这个世界诞生也是别人的意志……他觉得异常疲倦,将头埋进膝盖,身体缩成一团。
第五章
「喂!知道是谁的地盘吗?」
有点尖锐的声音在不断地吵着伽迪尔,他不得不睁开眼,几双大头鞋出现在视野内。
「走开!」他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他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着。但那些人似乎不打算罢手。
突然有人抓住伽迪尔的头发。「妳这个婆娘耳聋了是不是!?」
「放开你的脏手!」伽迪尔皱着眉,他被扯痛了。于是抓住那只手腕,毫不客气地使力扭,痛得那人赶紧松手。
围住他的是一群小混混,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头发像杂草般染得五颜六色的。为首一个二十来岁年纪,穿着花花绿绿的嬉皮装,头发做成冲天状。老大是这样,手下那么逊也不足为奇。
「是男的哎,不过真像女人……」一个手下「悄悄地」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说。
花衣男呆了一下,伸手想摸上伽迪尔的脸,结果一个拳头更快地揍到他鼻子上。几个跟班赶紧扶住他。
「记住了!」伽迪尔摸摸拳头,「你大爷最恨人家说我像女人!」他不想跟这群废物纠缠,转身就走。
「站住!」一群人同时大叫。
几个小混混一下全挡到他面前,路人瞧见这架式都绕得远远的,深怕波及自己。
伽迪尔的嘴角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男人就应该靠拳头说话,既然要打,那就不客气了,先前在菲格里面前的失败要好好地讨回来。
毫不费力就摆平了拦路的人,伽迪尔回头挑衅地看着剩下的老大。「到你了。」
花衣男似乎不相信他的手下这么容易就被败下阵来,吃惊得张大了嘴巴。伽迪尔看着他的模样心中不免得意,心情一好转就感觉肚子饿起来。
「喂,有没有吃的?」
「啊?」
「我饿了。」伽迪尔一脸无辜。他垂下眉眼,完全一副楚楚可怜的邻家女孩,哪里还有刚才不可一世的气魄。
花衣男摆着打架的招式再次呆掉,他实在没办法拒绝,感觉要是不答应,对方会马上哭起来。
「要不要喝啤酒?」花衣男摸摸发红的鼻子,莫名其妙地红了脸。
半小时后,他们进了家昏暗的地下酒吧,这儿人很多,空气也不好,音乐震耳欲聋,面对面说话也得用喊的。
花衣男跟一个看似老板的人耳语几句,酒保就带着他们两人绕到酒吧后面的屋子。
一路上很多人都跟花衣男打招呼,打扮得妖艳的女人不时缠上来,看样子他在这里很吃得开。
进入一间不算大的杂物房,酒保送上几罐啤酒和一些面包就出去了。花衣男打开一罐啤酒递给伽迪尔,啤酒味道不太好,苦苦的,面包也太硬了。
「我叫尼克,你呢?」
「伽迪尔。」伽迪尔想着告诉他真名也没关系,反正这里没人知道弗莱迪军队的指挥官是谁。
雷伊现在一定很担心,被亚维克斯那样威胁,他会怎么办呢?这还是伽迪尔离开弗莱迪后第一次想到那个星球的事。
「你是个贵族吧,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
弗莱迪家族是贵族吗?也许吧,他们总是自以为高人一等。
「我什么也不是,甚至不是人。」伽迪尔猛地灌下一大口啤酒,好苦,真的好苦,果然还是有习惯不了的事物。
「这种喝酒法对身体有害。」尼克放下啤酒,敞开那件土得掉渣的花皮衣,露出里面的黑色紧身装,除了品味差点,身材倒是不错。
「我们也不是人,像我们这些没有居住证的人,上层阶级称之为蟑螂,怎么打怎么踩也弄不死。」
「我指的不是这个。」伽迪尔放下难喝的啤酒坐到他身边。这个人心思单纯,所有想法都写在脸上,伽迪尔觉得不利用一下实在对不起他自己。
「我很漂亮,是吧!这是真正吸血鬼才有的漂亮容貌喔。」伽迪尔捧起尼克的脸,逼他正视那银灰色的眸子,「是那种专靠吸取别人的血液才能活下来的吸血鬼。」
「少开玩笑了!」尼克打掉伽迪尔的手。「吸血鬼能戴那种耳环吗?」
耳环?伽迪尔疑惑地摸上耳垂,果然左耳上有一枚硬硬的东西。难道是亚维克斯将他按进水中时做的?难怪那时觉得左耳微微刺痛。
伽迪尔试了几次都拿不下,反而弄得耳朵生疼。「能够帮我取下来吗?」他只得向尼克求助。
「不是你自己戴上去的?」
「怎么可能戴这种东西……快点帮忙!」
「没办法的。」
「什么?」
「这种耳环是特制的,因为价格昂贵,为了防止丢失,里面设置了密码,只有主人才打得开。」
主人?难道要丢掉它还得去找亚维克斯不成。等等,亚维克斯右耳上好像也戴着一枚银制的十字架耳坠。「这个很值钱吗?」
「单就其手工来说就值五万,这还不算上面镶嵌的红宝石。」
五万是个什么概念伽迪尔不是很清楚,不过说到钱……
「你们在车站找碴,该不会是想打劫吧?」
「……现在才知道?」尼克一脸的无力晕倒状。「你身上有种很耀眼的东西,就算是坐在那种肮脏的角落里也掩盖不了,当时我们还以为是那种有钱人家的小姐……呃,是大少爷离家出走什么的。」
「哼!结果白挨了一顿揍,我身上可是半毛钱都没有,就连这身衣服也不是我的。」伽迪尔放弃取下耳环的打算。「除了打劫你们还做什么?」
「什么都干,只要能弄到钱填饱肚子就行。」
「想不想做笔大的,以后可以不用愁吃穿的那种。」
「什么买卖?」
「劫飞船。」
尼克盯了他足有一分钟,「你疯了吗?」
伽迪尔知道,要让刚认识几个小时的人去做这样一件危险的事,非常困难,可没时间了,亚维克斯给的三天期限已过了一天,必须要在两天之内弄到飞船回弗莱迪,他要回去找狄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难道你想一辈子做蟑螂?就没为兄弟们想过以后?只要做一次,就可以舒舒服服地过活,不必每天过着被人追捕的日子。」
「我没办法下如此重大的决定……」
「你行的,你一定行的,为了我……亲爱的孩子……」伽迪尔撩起尼克额前的刘海,轻吻了一下,「看着我的眼睛……你一定行的,这是……命令……
「为了我,你什么都愿意做,对不对?」伽迪尔爬到尼克身上,直视他的眼睛。
族史里记载,弗莱迪家族皆都有催眠的能力,其道具就是眼睛,伽迪尔曾经拿镜子试验过,每次看着镜中的自己不到一刻钟就会睡着,应该有效。
「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是……」尼克眼神变得恍惚起来。
「老大,外面有人……」关键时刻,一个小喽啰突然闯进来。
功败垂成,下次再找这样的机会就难了。不单伽迪尔在瞪着突然的闯入者,尼克也气愤地瞪着闯入者。
「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小喽啰点头哈腰地赶紧退出去。
继续?伽迪尔这时才发觉他正两腿大开地骑在尼克身上,为了要尼克看他的眼睛,两只手臂还挂在尼克脖子上,场面好像有点暧昧。
尼克突然一个翻身把他压进沙发里,伽迪尔一时动弹不得,这家伙看上去瘦瘦的力气却不小。
「走开!你想被揍吗?」
「动得了就试试啊。」这回轮到尼克笑了。「是你诱惑在前……这种事很熟练吧,哪个有钱人养的宠物?长得这么漂亮……
主人对你不好吗?」
「等一下,我是宠物?」居然从王子直接降格成宠物,伽迪尔听到了出生以来最好笑的笑话。
「一身发春的野猫味……」尼克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让我服务怎么样,你一定会满意……而且,我喜欢温柔一点的……」伽迪尔笑了起来,手指划过他的胸膛,「会让你得到至高无上的快乐。」
「然后我会死得很惨,是吧?」尼克邪邪地向上弯起嘴角,突然抽离了身体。
「怎么?」伽迪尔一边起身,一边整理着被弄乱的衣物。
「有些花漂亮,却是只能看。」
「我就是其中之一?」
「而且属于有毒的那类……」尼克拿出一根烟点上,「说说吧,你的计划。」
「没有计划。」
「开玩笑吗?」
「计划得再周详有什么用,能保证对方警卫按你的计划进行吗?我只有战略部署,其余靠各人随机应变。」大话倒是说出去了,伽迪尔连这里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更别谈什么战略部署了,不过,这总比让他拿出计划来得好吧。
「给我一份地图,越详细越好,还有具体情况也请你说明一下。」
「凭什么相信你?」
「我有叫你相信吗?」伽迪尔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有意思……」尼克揉了揉太阳穴,似乎在考虑计划的可行性,「我们能得到什么好处?劫了船之后呢?」
「知道弗莱迪吗?」
「那个银河系势力最大的家族?」
「是的。你说得没错,我是贵族,全名叫伽迪尔? 弗莱迪。只要在弗莱迪的地方,我可以给你们一个合法的身分,还有多到这辈子都用不完的钱。」
「我好像在帮助一个逃犯。」
「但利润很诱人,不是吗?」
尼克抬起头吐出一串烟圈,伽迪尔皱皱眉,他不喜欢这种味道,太刺鼻了。
「时间呢?」
「两天。」
「成交,可是……」尼克的手摸上他的脸,「别再用眼睛诱惑我了,下次再被压倒就不会管你有不有毒了。在这等着,我去找地图。」
可恶,伽迪尔恨恨地跺了一下脚,为什么会失败呢,他用镜子试验明明成功了。
等了许久也不见尼克回来,伽迪尔觉得困倦,躺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尼克蹲在他面前观察半天,不忍心将他叫醒,脱下身上的夹克给他盖着,然后坐到另一边的椅子上抽烟,不大的地下室一会就被弄得烟雾腾腾。
「拜托,这里就没有抽风系统吗?」伽迪尔被刺鼻的味道熏醒过来,讨厌地用手捂住口鼻。
尼克走到墙角按下一个开关。很破旧的抽风系统,一转动起来就发出呜呜的噪音。
「我睡了很久吗?」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根本不知道时间的流逝。
「两个小时,你睡着比现在可爱多了。」
「谢谢夸奖。」伽迪尔看到桌上放着一卷纸,展开,是幅简易的手工绘制地图,毕竟这里不是空军指挥部,要求也不能太高。
「是这儿吗?」他用手指着图上一处用红笔划了个x的地方,想了想,不禁笑了起来。「与其说我在利用你们,不如说是相互利用来得恰当些。」
「怎么说?」
「这张地图一定花了你不少精力,虽然粗糙,却连一些细小的地方都有标明,你早就在计划了吧,我不过是刚好这个时候出现而已。计划之类的还是请你来说明比较好,只要我们能进入弗莱迪势力范围内,善后的事就由我负责。」
「好敏锐的观察力,你真的只是个贵族吗?」尼克来到桌边,指着地图开始讲解起来,一脸认真的模样跟先前判若两人。
尼克计划得很周详,根本就不用伽迪尔考虑什么。
「尼克,你知道亚维克斯吗?」尼克的计划看似万无一失,可亚维克斯会这么轻易就放他走吗?亚维克斯的行动是不能按常理来判断的。
「你是指卡特琳娜夫人的公子亚维克斯吗?」
卡特琳娜夫人?伽迪尔想起在别墅里那个骄傲的女人,大家都称呼她为夫人。「应该就是他。」
「亚维克斯是奥维多最被看好的继承人,不过大半是因为夫人的关系吧。」
「这个夫人好像很神秘的样子。」连亚维克斯这种不可一世的人都对她很敬畏,伽迪尔不禁好奇起来。
「夫人在奥维多有如神一般的存在,我爷爷在小时候就听过夫人的事了,更有人说在帝国创建时就有了夫人。」
「那她不是个几百岁的老妖怪?」
「不,据说夫人有着少女般的容貌,每次她举办宴会都有无数男人彻夜守候在大门,为的就是能一睹芳容,甚至有的人为了亲吻一下手背不惜散尽家财。」尼克故作神秘地说:「夫人肯定是个真正的吸血鬼。」
「为……为什么?」吸血鬼三个字对伽迪尔可是不小的刺激。
「因为夫人身上总有淡淡的血腥味,而且出席过她宴会的年轻女孩,总会在一个月内失踪一、两个,不是吸血鬼怎么可能活那么久,还保持容貌?」
尼克看伽迪尔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便取笑他,「害怕了?刚才不是还说自己是吸血鬼?放心好了,失踪的都是女孩,你是男的,她不会找上你。」
「去,谁怕了,只是觉得在奇怪星球上住的人也是奇怪的。」伽迪尔尽量忽略心中的疑惑反问尼克,「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相信又何必问。」尼克不想再谈下去。
第二天,尼克带着伽迪尔去黑市购买武器,为明天的行动做准备。这个城市叫「拉华奇」,在星际语中意为美丽的羽毛,与首都奥维多非常接近,因此军火的黑市贩卖也很火热。
他们的大型机车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前停下来,「在这等着,二十分钟后要是我没出来就自己回去。」
「一起来的就一起回去。」伽迪尔透过墨镜看尼克的脸总有些阴郁的味道,伽迪尔一向不在意别人死活,但如果尼克在这个时候死了,会很困扰的。「一起进去,你了解我的身手。」
「这个样子会让我误会的……」尼克突然飞快地在他脸颊亲了一下,「我保证会出来,千万别摘下帽子和墨镜,这里的人可不比我那些手下。」
「为什么带我来?」
「将有毒的花带在身边,总好过让一些不知死活的人乱碰来得好吧。」尼克一手插进裤袋,转身推开店门,酷酷地回头补一句,「别在这儿惹事。」
真是自大的家伙!
说实话,伽迪尔真的非常地不想惹事,但麻烦似乎特别喜欢光顾,他靠墙站着不到五分钟,就有一群看着不怎么像善类的围了上来。
「喂!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
好熟悉的话,难道流氓都统一了开场白?伽迪尔暗笑。
「等人而已。」遵照不惹事原则,他将帽沿向下拉了拉。
「大哥,你看这家伙戴的耳环,是贵族才有的『血色之心』,他不是平民。」
「小子,你来这儿做什么?」
「我说过了,在等人。」又是这个耳环惹的祸吗?伽迪尔恨恨地磨牙,亚维克斯,今后这笔帐一定要算在你头上。
一个大胆的流氓见他没动,伸手去拉他的帽子。
伽迪尔后背已经是墙,周围又被他们堵住,没地方可退,只得抓住那只伸过来的手往边上一撇。只听得骨头沉闷地响了一声,然后那只手就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弯曲着。
小流氓抱着脱臼的手哇哇大叫,边上的几个见自己人吃了亏,一窝蜂地涌上来。
伽迪尔不由得哀叹运气差,这几天打架都够几年的分了。而且这些人不愧是蟑螂,超级耐打,手都发疼了,而且人还越来越多,情况不妙。
「大哥,这家伙是不是女人啊?好漂亮。」
该死,伽迪尔低低地咒骂着,帽子在打斗中掉落了。尼克在搞什么,他要吃了饭才出来吗?
「把衣服扒下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哈哈……」
呕,连笑声都那么龌龊。
「你们几个把他按住了,还挺能打的。」
「放手!」所谓的双手难敌四拳,伽迪尔很「不小心」地被他们给擒住了。
「这么多人打一个,不太好吧。」人群外的声音吸引了这些人的目光。这个声音……怎么可能……
「小子,别多管闲事。」
「烈儿?」
「伽迪尔哥哥?……太好了!」
没错,是雷烈,只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雷烈也不管现在是什么情况,直接扑到伽迪尔身上,「真的是伽迪尔哥哥,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听着他那带鼻腔的声音,伽迪尔真忍不住要怀疑他是不是在哭。
「烈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都是因为我不在伽迪尔哥哥身边才会出事的,哥哥给了我一艘小型飞船,然后我就偷偷来了。」
「烈儿……」伽迪尔不由得动怒,雷伊太大胆了,想害死他自己的弟弟吗?
「伽迪尔哥哥,有没有受伤?」雷烈故意忽略他臭臭的脸,上下检查着。
伽迪尔本想说没有,但雷烈刚好用力抓着他手臂被打伤的地方,不由得呻吟出来。
「居然敢伤害伽迪尔哥哥,你们最好有死亡的觉悟!」雷烈看向四周,不知是不是光线的问题,他的眼眸瞬间变成了金色。
「烈儿,不要惹事。」伽迪尔在这头小狮子爆发前阻止了他,在这里大闹的话一定会引来警察,那样就麻烦了。「这笔帐以后会有人还的,我们走。」
雷烈倒是很听话,转头看向伽迪尔时,又恢复了正常的表情。雷烈小心地扶住伽迪尔,让伽迪尔靠在他身上,他身材虽比伽迪尔结实,无奈看起来也是小毛孩一个,那些流氓岂肯善罢罢休。
「这么简单就想走吗?」
雷烈紧握着拳头,压抑着揍人的冲动。「滚!好狗不挡路。」
「你找死……」那个人话说一半就不动了,高举的拳头像被定格了般。
「他们是我的人。」
尼克总算出来了,左手提着一个大黑布袋,右手一把激光短枪顶着大个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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