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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姑早忘了捂小九的嘴巴。他已经张大自己的嘴巴,直盯着后园的月亮门。
门里又出来一个人。
原来……死小子穿女人衣服……是这个样子的……
“啊!”小九惊呼,接着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再接着继续呜呜道,“余哥哥这个样子……好美啊!怪不得他要穿女人衣服,换了是我小九,为了漂亮也要试试!”
醒悟过来的沈默姑一拳打出,将小九从墙头打落到墙外面去了。
双卿拦住教训弟弟的齐蕴。
“双卿姐姐你不要拦我!”齐蕴不依。
“齐蕴,姐姐知道这三年你看管当铺吃了许多苦。”双卿怜惜地看着表妹,“姐姐第一次看账簿,是十五岁。可齐蕴你十三岁起就担负这么大的责任……是姐姐错了,姐姐当初不该离开你们出远门。”
齐蕴没了气势,忽然变回一个小女孩,“双卿姐姐,我知道你不想嫁去蒋家做妾,你放心,我去和娘说,姐姐由我养活。”
“傻瓜,你也是女孩子,也要嫁人的。”双卿擦去表妹的眼泪,语调悲凉。
齐蕴跺了跺脚,“都怪老天爷!当初为什么不把我和双卿姐姐生成男子?为什么偏偏把齐康生成男子?这太不公平了!天下的男子运气好,占尽便宜,真是可恶!”
“齐蕴不要生气了。”双卿一手拉表妹一手拉表弟,小声安慰着一起离开后园,“等下辈子,下辈子姐姐和你都做男子,可以随便出门做事,好不好?……”
墙头上沈默姑捧着头,嘴里的酥糖已经吃完了。
喂,小妹妹,你一个人不如意,怎么就骂倒一大片?
死小子也真是不负责任,你想要做男子?那我龙大哥怎么办?
还有,明天就是死小子嫁人的日子,可解决的办法还没想出来,这……
“大姑、大姑!”墙外的小九拉扯着沈默姑的裤脚,“街对面铺子里坐着喝酒的那个人,我怎么看着很眼熟的样子?”
“少啰唆,别告诉我你来苏州才一天,就又有老友、又有熟人!”沈默姑继续苦恼,没有理会小九。
六月初六一大早,贺家当铺收拾一新,里外都挂着喜庆的装饰。
当铺后堂里的气氛却并不喜庆。
齐蕴站在双卿背后,闷闷地看着表姐对镜梳理长长的头发。
齐康小声道:“姐姐,你有没有和娘说啊?”
“怎么没说!”齐蕴闷闷答,“可娘说了,蒋家为婚事花了许多银子,连我们这里的装饰也是蒋家送的。娘现在前面乐得合不上嘴,还指望双卿姐姐嫁过去,好托蒋公子替我也找一个人家呢。”
“那怎么办?双卿姐姐嫁定了?可双卿姐姐不想嫁啊。”齐康无奈地看着两个姐姐。
“事情也不一定就这么没指望!”齐蕴猛一咬牙,似乎下了巨大的决心,扬声向窗户外面叫道:“李三!李三你在不在外面?”
“在!小姐我在这里!”脚步声响过,一个机灵的年青人在窗外答话,“小姐可是有什么吩咐?”
齐蕴拿出奋不顾身的架势,一口气说道:“李三你听仔细!自从我姐姐离家出去,这三年当铺能撑下来,我知道多亏有你尽心尽力。现在当铺虽不景气,到底也值些银子。你对当铺的底细比我还清楚,你应该知道怎么说话能叫我娘明白,这当铺里其实已经没你不行!”
“这——”李三惊讶,“小姐怎么忽然说出这些话?我对当铺虽熟悉,可从来没安坏心,求小姐……”
三年来他一个做朝奉的对自己这位小姐可算忠心耿耿,别的伙计走了,他却一直留下来没有动摇。他不求小姐注意他,只求他能看见小姐。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让你去找我娘提亲,就说你愿意做我贺齐蕴的上门女婿。”
“啊?”窗外的李三呆住。窗内,齐康和双卿也呆住。
“你不愿意吗?”齐蕴追问,“不愿意就当我没说。”
“我愿意!”李三到底是机灵的。
“我早知道你会愿意!”齐蕴松了口气,摆出谈条件的下一步,“我现在有个条件,就是你必须同意奉养我姐姐。姐姐哪怕八十岁嫁人,哪怕一辈子不想嫁人,你都不许赶我姐姐出这个当铺的门。”
“我答应!我都听小姐的!”窗外的李三已经欢喜得无可无不可。
“那好,你这就去前面和我娘提亲。记得,态度一定要强硬,一切有本小姐给你撑腰。”齐蕴对新当选的丈夫面授机宜。
“是!我这就去……”李三转身,又停住,“对了,看来我家余朝奉今天是不会出嫁了,我这里有一件玉当要请示,客人还在前头当铺里等着呢。”
玉是一种古怪的石头,种类和花色太过繁杂,雕琢更有大学问。判断一件玉器的价值,是当铺里最繁难的功课,需要有经验、有灵性的眼光。
“齐康去把那块玉拿进来。”齐蕴吩咐,“李三你不要忘了我对你说的话。”
“小姐我不会忘!”李三欢欢喜喜跑远了。
“齐蕴……”镜子前面,手拿木梳的双卿流下了眼泪。
“姐姐别难过,我不是单为了你。”齐蕴忽然有些害羞,“其实李三虽然是个伙计,人品是很不错的。”
“姐姐什么时候看中李三哥的?怎么我一点也不知道。”齐康拿了玉进来,狐疑地看看害羞的姐姐。
“要你知道做什么!把玉拿来我看。”齐蕴笑着回避弟弟的疑问,“嗯,真是好玉!双卿姐姐你看看……姐姐你怎么了?这块玉真的有那么好吗?”
双卿看着手里的玉璧。
……祖父传下来的,蓝田青玉……看到围绕璧孔的那条蟠龙吗……
……这块璧据说可以辟邪却病,所以我爹娘自小就一直给我这个独子带着,从未取下过……
他终于还是来了……
而她也终于明白,自己其实一直都在想着他,盼着他,等着他……
从前她不承认自己舍不得离开他。
后来她不承认,自己离开他之后,心里除了他已经没有别的影像。
她在汴梁的画院和他分离,却没有和他告别。
她始终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她害怕只要一看见他的眼睛,她就会失去所有的勇气,就会服从在他身边三年来养成的习惯,就会像茑萝依赖乔木一样地依赖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已如此依赖他。
可是她不能连累他。为了让他放弃他的小伙计,她在那画院说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她承认她不过是一个女子,她留在他身边三年,只是为了一幅画……
所以他终于放弃了她,从她承认自己是一个女子,他也就一直没有再说话。
他不能放弃他的伙计,可是她只不过是一个虚构的人物,是一个他只能放弃的人物……
是她对不起他这个主人,她欺骗他三年,她应该被他放弃。所以她听从舅母的安排,如约嫁人。
既然不能留在他身边,她将会在什么地方,将会遇见什么人,全都没有差别吧?全都一样的没有意义……
舅父说过:女儿家,将来总难免要认命的……
有时她想,还是认命好啊。
当初如果早早认命,她就不会离开舅父的家门,遇见一个他……
为了忘掉她曾经和他相遇,她也许将花费一辈子的光阴。
而没有他在她身边,那一辈子会有多么漫长啊,会漫长得多么孤寂,会孤寂得让她舍不得忘掉,她曾经和他相遇……
和他同行草原的那个春天,在她现在看来,似乎已经隔了一辈子。
在那个时候,她以为只要生命里曾经完整地拥有一个春天,经历一回饱满得缭乱心目的花汛,那么即使从此后她会永远住在冬天的雪地里,她也不再觉得遗憾。
她离开他,她知道自己的确将永远住在冬天的雪地里了,这时候她才发觉她其实不能不遗憾。
她遗憾在那个画院,她竟一直忍着,没有看他一眼。
她真该再仔细看他最后一眼的啊,因为他就是她这一辈子遇见的唯一的春天,离开他,她再也不会看见花朵开放和冰雪消融,不会看见幸福……
可是,忽然之间,他的璧托在她的掌心。
那个春天也没有忘记她啊,虽然她终究是不能和他在一起的……
贺家当铺柜台前面,几个伙计乱成了一团。
小陈悄悄道:“好大口气,一块玉璧要当一千五百两银子?”
“你知道什么?看看这位客人的样貌气宇,他就是开口要一万五千两我也不奇怪。”阿浩答。
“一万五千两?我们当铺这三年没有余朝奉在,只是勉强支撑着,现在怕一千五百两一时也难拿出手。”
“这样贵重的玉当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呢!”
一个年长的朝奉打断伙计们的议论:“这样贵重的玉当,我们当铺也是头一次接,不知道后面的人会怎么做决定。若干脆回绝了,又有些失了五代老当的身份。若逞强硬接,只怕又……唉,偏偏余朝奉今天要出嫁,后头不知道是谁拿主意。”
“小陈,你去看看李三哥怎么还不回来?让这样的客人久等,我有点不自在。”阿浩道,又偷偷看了看客人。
小陈依言掀开当铺后面的绣花软帘,立刻嚷了起来:“糟了!一定出大事了!我看见我们小姐和少爷跑向这里来了!等等,他们前面那一个,还穿着新娘子的衣服,该不会是从没露过面的余朝奉吧?”
“啊?我看看我看看!余朝奉从帘子后面出来了?一定是出了天大的事!可余朝奉不是今天辰时出嫁吗?现在刚近卯时,她怎么头发还没编就出来了?”
“兄弟们……原来我们余朝奉是……这个样子的……”
客人坐在当铺为贵宾安置的椅子上,看眼前的帘幕缓缓拉动。
苏州城的传奇人物,贺家老当从未在客人面前出现过的女朝奉,现在出现在了帘幕那端。
小脸苍白,长发漆黑,裹在宽大红衣中的单薄身体微微颤动。
她的手里托着他的玉璧,她的眼睛看着他,用他在梦里想念过千万遍的眼神。
龙立潮站起来,走到余双卿面前。
他有许多话要对她说。
他很想责备她几句,为了她的不听话。
小伙计,你怎么不懂规矩?当初我是怎么教你的?生意人要讲究信誉,你为了一幅画对我这个主人隐瞒身份三年,也算诚实守信用吗?
你的胆量有长进啊,有我在的时候,你也敢逞强,还说你有证据可以证明我和你的事情无关。
你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我置身事外。那你现在要我看着你嫁给别的男人?
……
可是他又想老老实实地告诉她,他有多么想念她。
他想告诉她,他很高兴知道了那个秘密,他的小伙计不是一个男子汉。
虽然他一直都以为自己希望小伙计成长为一个男子汉,可是他全都“以为”错了。他很高兴她其实是一个女子,可以让他一直照顾她,照顾得心安理得,而不必看着她成长得太独立。
他也想告诉她,他恼恨自己的眼睛太迟钝,眼睛以为他遇见的是一个男子。可是他的心是敏感的,也许从他见她的第一面开始,他的心就已经把她当成一个女子了,一个需要他怜惜,需要他保护的女子。
他还想告诉她,虽然她并不感激三年前他通过购买一幅画插手了她的人生,可是他却非常感激自己那天的决定。
如果他没有去买那幅画,他就不会遇见她,不会相信这尘世里还有一个人——这个人教会他懂得,什么是离别后的梦绕魂牵,什么是相见时的幸福满足……
他有那么多话要对她说,可是现在他只顾看着她的眼睛,看着,看着,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从前他真是糊涂得很啊,竟然没有看出,原来他的小伙计是这么美……
龙立潮终于开口了。
“去收拾东西,从现在起,你跟着我。”他说。
他想了又想,却想不起来该对她说什么。可是这一句话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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