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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作品:琉璃渠|作者:猜火车|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5-11 23:13:50|下载:琉璃渠TXT下载
  赵老夫人也因此觉得这个新媳妇知书达理,有教养。

  不像文丽似得,丈夫在外面呆晚了就不依不饶的。

  秀梅含着梅子,丫环给她扇着扇子。

  秀梅心想,做了一番高姿态,得到了赵家主母的赞许。何乐而不为呢。

  再说,赵文初出去做了什么,跟什么人在一起,她的确是不感兴趣。

  午后阳光懒懒的,晒得直让人想睡觉。

  那个拿扇子的小丫鬟没一会就昏昏欲睡了,手里的扇子也拿不稳了。

  秀梅心里的火一下子就窜了起来。

  她狠狠拧了一下丫鬟的手,

  “真是不中用!”

  要是秋蕊在的话,才不会连扇子都扇不好。

  那个小丫鬟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样子,哭哭啼啼不停。

  “你哭什么!才多大的痛!”

  小丫鬟只顾着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秀梅看她哭的简直要烦死了,挥了挥手道,

  “赶紧走,真晦气!”

  小丫鬟哭哭啼啼地走了。

  秀梅只好自己拿着手绢扇凉风,

  高高鼓起的肚子,炎热的天气,虚伪的婆婆,就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

  要是秋蕊在的话,自己还能跟她发发牢骚。

  可现在,自己的满腹委屈跟谁去说。

  跟赵文初去说么,她名义上的丈夫,那个活死人!

  秀梅的气不顺,肚子也开始了阵痛。

  糟了,莫不是要——

  秀梅隐隐感觉不好。

  “快来人啊——”

  秀梅要生产了。

  比预产期提前了一个月。

  赵夫人请来接生婆,为秀梅接生。

  “夫人,你再使劲——”接生婆不断地催促着。

  秀梅满头虚汗,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她已经阵痛了足足两个时辰了!

  赵夫人在外厅跪在蒲团上,不停转动着琉璃佛珠,向菩萨祈祷秀梅母子平安,生出个大胖小子。

  秀梅拽住接生婆的手,指甲死死抠进她的肉里,

  “快把夫人叫进来!”

  接生婆出去叫人,赵夫人迈着小碎步跑进来。

  “秀梅,怎么了?”

  “娘,我不相信这个接生婆,你把我送去镇上的大医院,啊?”秀梅断断续续的说。

  “这怎么行!”赵夫人一惊,“咱们是传统的人家,怎么能让那些男人给你接生!”

  “这个接生婆是十里八乡都有名的,绝对没有问题。生孩子谁不痛,忍一忍罢。”

  赵夫人甩开秀梅的手,继续到外厅捻着佛珠。

  吩咐小厮,

  “去把三少爷叫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 章

  秀梅感觉很冷,是那种透入骨髓的寒意。

  她想找个暖手炉来抱一抱,哪里有暖手炉呢。

  兴许有个人来抱一抱也是好的,可秋蕊那丫头在哪里呢。

  秀梅有些困惑。

  她想看看院子里的那株腊梅树,可是腊梅在哪里呢。

  整棵树光秃秃的,腊梅花早就不见了。

  自己这是在哪里呢。

  接生婆在秀梅的下身掏来掏去的,好像终于掏到了什么东西,拿了出去。

  秀梅全身上下都轻松了许多,轻飘飘的没有着落。

  接生婆看了看手里的孩子,

  紫青紫青的,浑身冒着凉气,竟是个死胎。

  赵老夫人不断喊着,“造孽哟,造孽哟。”

  这时赵文初也赶了回来,他看了一眼死婴,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妻子。

  她美丽的瞳孔微张着,下身不断地流出黑紫的血液,染红了绣着龙凤呈祥的床单被褥。

  他用力推了接生婆一把,

  “你愣着干嘛,还不快去给她止血。”

  “是,是,三少爷。”

  接生婆反应过来,取出一大块的白布,垫在秀梅的下身,按摩着她的腹部。

  没一会儿,鲜血就染红了白布。

  好像止也止不住似得。

  接生婆颤抖着嘴唇,举着鲜红的双手,哆哆嗦嗦地说,

  “三少爷,少奶奶怕是血崩了——”

  “还不快送去医院!”

  赵夫人一下拽住了文初,

  “你还嫌生出个死婴不够丢人么,还要到医院去丢咱们家的脸!”

  她的脸绷得紧紧的,唇部抿成僵硬的一条线。

  赵文初甩开她的手,指着秀梅,

  “再不送去医院,她也要死了!”

  好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秀梅睁开眼皮,

  她是要死了么——

  她还不愿死,

  还有放心不下的——

  看到秀梅不停地动着嘴唇,赵文初凑上去听她在说些什么。

  “秋蕊,秋蕊——”

  她这样轻轻地叫了几声,便停止了声音。

  永远的,停止了。

  赵府上下一片哀嚎声,

  赵夫人抹着眼泪,心里倒是有几分开心。

  秀梅死了,就可以对外说是少奶奶过世了。谁也不知道,她曾经生过一个死胎。

  也就不会有人,说赵家的闲话。

  赵文初一直握着秀梅的手,

  他恍惚着,想起了十年前,他大哥去世的那天。

  一切都是灰蒙蒙的,一切都是死的。

  下一个死的,就该是他了吧。

  不,他的肉体虽然还活着。精神早已死去了。

  他其实,早已死了。

  他只是不该,把这个女子一同拖下水。

  见面的那一天,他从楼下抬头望,看到了炫目的蝴蝶,猩红的腊梅。

  后来他总以为那天看到的并不真切。

  当母亲问他秀梅怎么样的时候,他想,这个名字真好,真衬这么个人。

  他是点头同意了的。

  掀开盖头的时候,他心中有几分失望。

  这木偶一般的人,哪里是冰天雪地里盛开的腊梅花呢。

  现下细细想来,

  终究是自己害了她。

  害的她失去了生气,最后丢了性命。

  自己这样的人,

  才是该死的。

  文初轻轻抚着秀梅精致的眉眼,这样的好看。

  她是不该死的。

  如果自己当初没有答应,该有多好。

  那么蝴蝶就不会飞走,

  腊梅也不会凋谢。

  后来孙家跑到赵家大闹了一场,讨了说法也要了钱,却还不依。

  孙家要秀梅的尸骨。

  赵夫人说什么也不答应,

  秀梅是她赵家的媳妇,生是赵家的人,死也要埋在赵家的祖坟里。

  两家闹得不可开交。

  最后还是赵文初走出了屋子,开口把秀梅还给孙家。

  赵夫人气得拂袖而去,

  赵文初想,秀梅必定不想埋在赵家。死了都死了,还计较这些做什么。

  他不想,秀梅死了依旧不开心。

  她活着的时候本就是不舒心的。

  赵文初抬眼看向正午的太阳,眯起了眼睛。

  阳光是暖的,可惜热不了人心。

  蝉在树上不依不饶地叫嚣,

  夏天,已经迫在眉睫。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 章

  秀梅死后,赵夫人曾想给赵文初再续一房,被他拒绝了。

  赵夫人想他年纪也不大,再等几年抱孙子也是来的及,也就不催他了。

  文丽出嫁后生了个大胖小子,时常带回来给她看看,赵夫人很是欣慰。

  文初也不怎么出门了,整日里与他母亲一起抽大烟。

  抽的久了,就有亲戚说闲话。

  赵夫人冷笑道,“我们抽烟花的是自己的钱,又没花他们的!”

  赵文初起先是抗拒这东西的,但是渐渐的,也觉出滋味来。

  点上一口烟,心里就平静的很,整个世界都是五彩斑斓的,多好看。

  赵文初吃饱了烟,就去工坊呆上一整天,起模,倒模。

  除了呆在家里就是工坊。

  赵夫人也不管他,

  两个人日子过得十分悠闲。

  山中不知岁月长——

  他们不知道外面打仗打的天翻地覆,就算知道了,也是笑一笑不当回事。

  那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不打扰他们的小日子,便爱怎么闹怎么闹去。

  可打仗多多少少还是影响了的。

  战事吃紧,谁有闲钱去买琉璃。

  工厂里货物滞销,现金周转不开。

  愁坏了赵文初。

  再这样下去,他和他母亲就要动用老本去吃大烟了。

  他也曾经想戒过,可这玩意,如髓知味,哪是那么好戒的。

  赵文初盘出去乡下的一块地,才得了现钱。

  这样下去,如何是好。

  这可难坏了一向不为衣食所忧的赵家少爷。

  刚好赵文初听说有个什么庄老太爷回琉璃渠养老,还想要投资家乡的琉璃产业。

  只要抓住了这个大客户,就不愁货物滞销的问题。

  他这么一想,问题仿佛立刻迎刃而解了。

  赵文初悠哉悠哉地躺在炕上,吸着大烟。

  庄维墉一到琉璃渠,就收到的赵家三少爷的邀请函。

  邀请他到府上坐一坐。

  庄老太爷年纪大了,生意上的事情都交由长子维墉打理,自己在家里落得清闲。

  庄维墉坐在马车上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他原来好像是来过赵府的。

  十年前他在镇上当医生的时候,有个模样俏丽的小姑娘来找他到赵家看病。

  那时候他还满口的“进步”思想,满脑子想着医治人民,医治国家。现在想想,还是年轻时候太激进,也太罗曼蒂克主义了。

  后来他父亲身体不太好了,他便不当医生了。

  不知道那个女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她心心念念的大少爷,有没有痊愈。

  庄维墉一路这么浮想联翩着,就到了赵家。

  这样老旧的宅子,现在也不多见了。

  四四方方的四合院,流觞曲水。

  一道道的游廊,暗门,弯弯曲曲的绕着,不熟悉的人一定会在其间迷了路。

  青苔一层又一层,爬满了墙。

  即使是白天的时候,也不太透光,需要点着洋蜡照明。

  太阳明明在天上亮堂堂的挂着,这宅子里却没有半分的暖和气儿。

  庄维墉倒没感觉有什么阴森,他在心里暗暗惊叹,

  这宅子究竟沉淀了多少历史的时光。

  这样的深宅大院,是不是会有一个身着白衣,冷冷清清,幽幽怨怨的女子,不知在哪个角落偷偷打量着他。

  “庄先生,到了。”领路的小丫鬟叫了他一声。

  庄维墉晃过神来,嗤笑自己方才胡乱想些什么。

  花厅里烟雾缭绕,只有一盏洋蜡摇摇曳曳的晃着。

  外面是炎炎的夏日,此间倒是清凉不少。

  庄维墉模模糊糊地看到美人榻上斜倚着一个人影,影影绰绰,斑驳陆离。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赵先生在哪里?”

  他怕一大声,就会把这个影子惊碎了。

  伴着烟雾,消逝不见。

  赵文初吐出一口烟,转过头懒懒地打着招呼,

  “是庄先生?”

  庄维墉却感觉他吐出来的不是烟,而是一只蝴蝶。

  舒展着轻盈的,流光的翅膀,飞入到层层烟雾之中。

  庄维墉愣了一下才回答。

  “嗯。我是庄维墉。”

  赵文初下了榻,趿拉着一双鞋子,走到庄维墉面前。

  他比庄维墉身量矮上一些,抬眼看他。

  这是一双怎样的眸子啊,

  庄维墉惊叹。

  这不该是长在人脸上的。

  这分明是一双毫无杂质的黑色琉璃。

  冷冷清清,幽幽怨怨,欲语还休。

  这分明是,他心中想象的那人,转过了头。

  赵文初见他愣住了,还以为他是不满自己抽大烟。

  他轻轻笑了笑说,“我这人早上得来上一口,没办法。庄先生不要介意。”

  他笑的时候,脸上会出现一对小梨涡。

  带着几分活泼的意味。

  庄维墉听到他说话,晃过神来。

  连连摆手道,“不介意,不介意的。”

  “我听说庄老太爷这次回来是打算长住?”

  赵文初边说边拿起一根木棍,打开窗户,探出身去,用木棍支起窗户。

  庄维墉注意到,他的腰身极是纤细,似乎再弯些就要折了。

  “是要长住的。”

  窗户打开了,新鲜空气进来,吹散了满屋的烟气。

  烟雾散去,赵文初才渐渐清晰起来。

  他似乎常年不出屋,脸色苍白异常,人也是极瘦的。这可能与他吸食鸦片烟有关。

  只有一双眼睛黑的渗人,仿佛能将人的魂魄吸进去。

  他不禁对这个叫赵文初的人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家父出生于此,早年就是做琉璃生意起家的,此番回乡,也是想帮助乡里。”

  赵文初叹了一口气,脸上仍带着如梦似幻的表情,是吸食鸦片的副作用。

  “现在琉璃生意不景气,庄老太爷如此做,实在是有益于乡里。”

  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