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换源:

第1部分阅读

作品:帅妃俊红伶|作者:_第叁者|分类:辣文肉文|更新:2025-05-12 00:56:31|下载:帅妃俊红伶TXT下载
  毅的脸上却不染风霜,仅有额上少许皱纹,以及一双看透入世的睿眼透露了岁月的痕迹。

  「是吗?原来他还在干那种蠢事。」听完黑衣人的报告,男子低沈地笑了。「看来这孩子的拗性远远超过我所估计的。本以为他顶多在外熬个一、两年,想不到……呵呵,难道他真的不打算回到我身边来了?」

  「大老爷若是担心,小的可以即刻派人去请——」黑衣人抬起头,屋内那盏小小烛光辉映出一张属於女人,并且令人惊艳的美丽脸庞。

  摇摇手,男子摸著下巴说:「他不是会乖乖回来的人。当初走出这道门,是他自己的选择。如今要他回来,也得是他心甘情愿的,否则即便是进了门,魂还在外游荡,回来又有何用?」

  「可是……」她提高音量,意图反驳,在看到男子宽宏的目光後,转为犹豫地说:「属下认为,老爷不去试试看,又怎麽知道不可行呢?也许找个理由或藉口,就可以使公子他回心转意。」

  「你是指欺骗他吗?好比告诉他我病危了?即使将他骗了回来,等他察觉了真相,一定会更加火大的。」摇著头,男子笑了笑说:「阿澄,你认识他和我一样久,你说说,他会有什麽反应呢?」

  不需用脑袋推想,阿澄便知道他说得不错,默默地低下头。「是属下愚昧,给您提了个笨主意。」

  「我知道你是一片忠心才会说这些,我不会怪你的,阿澄。能知道他还是老样子,活得很自在,我也没什麽好奢求了。既然他认定这是场修练,就随他去吧!让他修练到他高兴为止,等到哪一天他想通了,知道没有我、没有这个家,他终究还是一事无成,他就会回来的。」

  她眼中浮现了泪花,听主子的口气似乎已经很想得开了,但她清楚地知道,主子、心中是多麽地牵挂著——

  「大老爷……」但她也只能哽咽地低下头。

  男子最後一摆手说:「行了,你下去休息吧,这一趟辛苦你了。不需要我叮咛,你也该知道,千万别让有关他的消息传入其他人耳中,尤其是——」

  「属下明白,请老爷放心,我绝不会说出去的。」聪颖地体会主人的心愿,立刻点头的黑衣女子起身说。「那麽属下先告退。」

  「好,有劳你了。」

  等到黑衣女子离开房间後,男子才缓缓地起身走到窗边,遥望著寂静的星空,脑海浮现了印象中那张酷似自己最心爱女子的少年脸庞,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对著无人的夜低喃。「雅彦,你还不懂吗?你身上所流的血不可能让你逃离这个家,不管你再怎麽挣扎,也无法否定自身的血统,别再做傻事,快点回到爹爹的身边吧!」

  另一厢——

  一只愤怒的茶杯越过大半个房间,无辜地撞上墙壁,落了个粉身碎骨的下场。接连著第二只茶杯也加入它的行列。

  「多麽可恨,我就知道他还对那不知死了几百年的女人念念不忘,还是一心只念著那个女人留给他的种!想把这一切全都留给那个死女人的儿子!也不想想这些一年来,是谁留在他身边伺候他,是谁努力学习照料、掌管著这个家。我这样尽心尽力求的是什麽?还不是金家的未来!」气得面色铁青的妇人,抖动著她那与身材成一致比例的壮硕手腕,将桌上的杯子砸碎满地。

  身旁负责伺候的奴仆们个个吓得面无血色,纷纷逃窜到屋内最遥远的角落,省得惨遭主人的怒火波及。

  平日还称得上冷静自持的妇人,一遇上跟「他」有关的话题,向来是不分青红皂白,净拿周遭的人、事、物出气。这也是无可奈何的,毕竟惹怒她的对象,此刻人在万里之外,就算想把气出在罪魁祸首身上也办不到。

  总之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这可是这些奴仆们长年下来所练成的「护命大法」。

  「大小姐请息怒,老爷并没有派人去找他回来,事情并不严重……」

  「住口!」眯起一只眼,将手中的帕子咬得死紧,她瞪著身旁企图劝慰的属下说。「哼,你以为用这种话就能化解我、心中的忧虑吗?只要他一天不除,我是一天不能心安的。爹爹心中在打什麽主意,我会不知道?他还在等,等著他的宝贝乖乖回头,他没有强行下令要人押他回家,也是出於宠爱他的关系。」

  两眼迸射出嫉妒的火花,她一脚踢翻了眼前的椅子。「这麽多年了,他眼中还是只有他,完全没有我这个女儿的存在。我才是这个家的正统继承人,不管爹爹如何千方百计地捧他,我是绝不会让出这个位子的。」

  「是的,大小姐当然是唯一的正统继承者,我们誓死跟随大小姐。」属下们忙不迭地点头称是。

  「呼」地吐出一口大气,好不容易重拾冷静的妇人,坐回位子上说:「把你们方才报告到一半的事情,继续往下说。」

  「是。」

  一听到爹亲派人尾随著离家出走多年的独子,就已经气得失去理智的金家长女,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完全是多年来纠葛不清的旧恨新仇,累积的层层心结所造成。

  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在这些奴仆、属下的眼中,金家的这本经念起来更是错综复杂,令人眼花撩乱。

  「少爷,他仍在……」

  「不许称那死女人的儿子为少爷,离开咱们金家就不是金家的人了。叫他“那家伙”已经是够客气了。」金家长女悍然地打断了属下的话。

  「呃,那……那家伙他还是待在戏班子里,根据属下窃听老爷与首席护法阿澄的对话,他们似乎正要前往关外一个名叫亦巴的小国。阿澄回报说少爷——我是说那家伙——与戏班子里的一位戏旦似乎走得很近,甚至气走了许多红旦,只剩下该名女子留在戏班子里呢!」

  「喔,那家伙居然有了意中人?这可有意思了。」金家长女慢慢地扬起唇角,露出教人不寒而栗的笑。「然後呢?继续往下说。」

  「其馀的都是些有关那家伙日常生活的小事,并没有什麽特殊的。」

  「他没有与阿澄接触吧?」这可是金家长女最挂意之处,阿澄要是敢背著她,偷偷当起爹爹与那家伙之间的桥梁,她绝不饶她。

  「没有。阿澄奉老爷之命,只准远远地打探消息而已。」

  算她聪明。金家长女冷冷地点头说:「我要知道更多有关跟在那家伙身边的女人的消息,去给我打听仔细。」

  「大小姐,您是打算……」

  「不必多问,去做就是了。」

  「是。」

  该是给他一点颜色瞧瞧的时候了,多年来她一直认为顺其自然,爹亲总会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而时机成熟时自然也会将金家交到她手上。可是看到爹爹还是对他念念不忘,她就知道自己不能再忍气吞声地过下去。

  「我要你、永远从我面前销声匿迹,可是你却依然阴魂不散地活在这个家中,在爹爹的心中出没。别怪我狠,这些都是你的错,你这个不该出生,尤其不该生在我金家的人——要怪就怪你自己的命吧!」

  同一时间——

  「哈啾!」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之後,还嫌不够,年轻俊秀的男子又继续打了两、三个大喷嚏,揉著高挺的鼻子,自言自语地说:「奇怪,是谁在我背後说坏话吗?」

  「阿金,你在跟谁讲话啊?」揉揉惺忪的睡眼,小男孩在被窝里伸懒腰问道。

  「没,我在跟自己讲话,你再继续睡吧!」拍拍小男孩的头,阿金擦拭好手边的乐器,收拾、收拾之後便熄了灯。

  又一个平安的夜晚过去。

  正文 第一章

  (更新时间:2006…04…12 04:04:05)

  「失礼,请问段珠樱姑娘在吗?」

  不速之客翩然来访,率先打破了屋内的一片祥和,但这还只是麻烦的开端而已。话说,到达亦巴之後,「天下第一红」戏班便面临接二连三的挑战,而奥屯多玛的来访则是这场风波里最大的危机。

  浪迹天涯的戏班子「天下第一红」,过去曾经拥有不少红旦、名角儿,也不知老天爷是好心善意,还是故意刁难,竟让戏班子里的红伶们在旅途当中纷纷找到了幸福美满的归宿。

  先是小霸王宝坊,专门反串白净小生的她,其实早有个许婚夫君,为了逃婚而藏身在「天下第一红」的她,在未婚夫君上门找人後,历经一场你逃我追的闹剧後,还是老老实实地被深情的于子蛟带回家去当娘子了。

  接著是冷艳美姬银雪,她的故事更加曲折,为寻找莫名离家、一去不回的夫君,在流浪途中与「天下第一红」结缘,并成为当家红花旦的她,竟真的在旅途中找到了自家相公,仔细一问後才知道夫君离家的背後,有著不可思议的离奇原因。想当然尔,银雪选择与夫君云芜名再续前缘,就不可能再留在戏班子里了。

  「天下第一红」本就是个相当迷你的戏班子,如今少了这两人後,生意一落千丈,面临无米可炊的困窘地步,坐困愁城的阿金,好说歹说也是名义上的戏班子老大,岂能眼睁睁地看大夥儿继续吃苦受难……

  於是他硬著头皮接下这桩明知有危险的生意,来到关外的亦巴国——这个位於蛮荒地带中的陌生国度,为亦巴王介绍所谓的中原文化。

  阿金想想,整件事的最大失策,恐怕就是他算破八卦五行也不会料到,亦巴王竟会一眼就看上他们「天下第一红」戏班子中,硕果仅存的台柱——珠樱,还下令要珠樱做他的女人。

  唉。

  这是天命?还是「天下第一红」这戏班子取错了名?这个戏班子的戏旦的确很「红」,红得把天底下所有男人都迷得神魂颠倒,迫不及待地将她们带回家,只给自己一人欣赏,小器得不愿与众人同欢。

  但即使怨叹自己没有先见之明,也改变不了现实的困境。

  阿金看破命运之神的作弄,对於多年奋斗的好伙伴,还是抱著祝福的精神,愿有情人终成眷属,祈祷珠樱能和亦巴王有个美好的结局,只是——

  横亘在珠樱和亦巴王之间的,不光是悬殊的地位与章人的反对,还有此刻找上门的,亦巴王的未婚妻——奥屯多玛。

  奥屯多玛顶著亦巴国大臣之女的光环,以气质取胜,温柔且落落大方的性子获得亦巴上下一致公认为最适合的王妃人选,她这番亲自上门,令「天下第一红」里的人个个露出讶异的表情,珠樱更是立刻武装起心防,摆出战斗的态势,准备迎接对方所使出的任何招数。

  大敌当前,也怪不得珠樱就是了。

  至於阿金看到奥屯多玛的第一眼印象是,老实说,即便在街上擦身而过,你也不会特地为她回头。

  这并不是说她生得不好看,或是长得极其普通,相反地,她有一张清秀端整的脸蛋,小巧可爱的五官恰到好处地凸显出慧黠的模样,只是相较於她温柔的脸蛋,她的穿著却差到极点。

  别误会,阿金通常不会以服装来决定一个人的价值,只是难以想像怎麽会有人愿意穿上那样一条土黄色的裙子,上套草绿色的绸衫,难道她不知道这种颜色的上衫会令人脸色枯黄,而穿上那种土色的裙子後只会显得腿短、腰粗吗?

  若非这般不适当的搭配,阿金可以肯定奥屯多玛会吸引更多男性的欣赏目光。

  「不知多玛姑娘这趟来是为了——」抢先出招的珠樱,目光锐利戒慎地问。

  「我想请求段姑娘一件事。」

  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意外地拥有副甜美好嗓子的多玛,违背众人的期待,说出了这样的话——「请你和我交换,代我嫁给王上吧!」

  段珠樱一愣,阿金也愕然地望著这貌不惊人却语惊四座的小女子,跟著嚷嚷起来的,则是戏班子内最小的成员——小不点锦锦。

  「咦?不会吧!你是说真的吗?这不是太好了吗?珠樱姊姊,这下子你就可以顺顺利利做亦巴王的娘子,真的当上一国之后了耶!好厉害喔,宝坊姊姊是状元郎的娘子,银雪姊姊是天下名捕的娘子,再加上珠樱姊姊是王后,那我岂不是这辈子都吃喝不尽,再不怕遇上坏人,或找不到靠山了!」

  锦锦无视於大人们陷入一片岑寂的气氛之中,高兴得手舞足蹈地大叫万岁。

  「多玛姑娘……」毕竟都是看过世面的人,珠樱无法像小不点一样乐观,她高高地扬起一眉。「我不知道你提出这样的条件,背後是否有其他的意图,假如这只是你迂回地想令我知难而退的计策,我可以告诉你,这起不了作用的。我段珠樱是个直肠子的人,要拐弯抹角的话,恕我不奉陪。」

  「不,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因为焦急而泛红的脸,以及一双因惶恐而睁大的眼,在在证明了奥屯多玛的诚意,她绝不是为了刁难珠樱而来的。

  那麽……事情岂不变得很有趣了?阿金微笑地旁观著这一幕,假使奥屯多玛当真要珠樱代嫁,不但可以化解亦巴王与珠樱目前面临的困境,还能顺水推舟地将「天下第一红」由折夥边缘给拯救回来也不一定。

  「那我就不懂了,天底下哪会有女人,甘心情愿舍弃尊贵的王后之位不要,还反过来求自己的情敌代嫁——啊!我知道了,你是讨厌亦巴王吧?说得也是,想当初我刚见到迪米契那家伙时,也是心中直犯嘀咕,天底下竟有如此蛮不讲理的男人。嗯,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珠樱的快言快语与自问自答,根本让奥屯多玛没有插话的机会,就下了一个结论!外带赐与她一个万般同情的目光说:「像他那种男人,的确不是你这种温吞的女人能应付得来的。」

  「是啊!像咱们珠樱姊姊这样,才能给亦巴王一点颜色瞧瞧。」笑嘻嘻的锦锦在旁边添话道。

  「小不点,你这句话是什麽意思!」珠樱倒竖起眉毛。

  「呵呵呵……」躲到阿金背後,寻求安全庇护的锦锦吐个舌头说。「我只是说出实情而已,谁叫珠樱姊姊摆明就是个野丫头嘛!!一点也不像这位大姊姊,看人家多温柔啊!」

  「好啊!看来我是太久没有问候你的小屁股,你皮在痒了。」

  珠樱作势撩起两腕的衣袖,佯装出凶狠的模样,马上换来小不点的大呼小叫。

  「阿金快救命,我要被凶婆娘给吃了,快救救我!」

  「闭嘴,这还不是你那张不知检点的小嘴自找的!」

  一大一小也不顾旁边还有外人,再度上演追逐大战,阿金只好陪笑地向奥屯多玛说:「很抱歉,平常他们就是这样吵吵闹闹惯了,一日不三小吵,三天不五大吵,根本就静不下来。别去理他们,他们自然就会安静下来了。」

  「不,请不必在意。我一点也不觉得这样有什麽不好,反而还有点羡慕呢!拥有兄弟姊妹的感觉,一定就像这样吧?一次也好!我多麽希望自己能有许多的弟弟妹妹,这样就能让我疼爱他们、照料他们了。」

  她口气中的寂寞,不由得令阿金多看了她两眼。

  她身上的「某些」气质触动了他的回忆,而且是属於阿金不愿再去忆起的过去,一段阿金想要远远地抛在脑後、封锁在记忆最深处的……

  「抱歉,我说了很奇怪的话吗?」

  或许是注意到阿金脸上瞬间浮现的不快,奥屯多玛敏感地缩了缩身子,怯生生地询问。

  她这样「善意」的举动,却如芒刺般让阿金的情绪更添不悦。好像,实在太像了……记忆中的那人……奥屯多玛的种种行径,故意掩饰自己锋芒的朴实穿著,时时刻刻留意著他人脸色的、心态,胆怯、畏缩的模样,无一不唤起他的痛苦回忆。

  这使得阿金不假思索地说:「奇怪的不是你的话,而是你的态度。」

  「咦?」

  奥屯多玛明显地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她以无助的大眼看看四周,渴望有人能出面将她由这困境中拯救出来。只可惜珠樱和小不点打闹得正起劲,根本没有留意到她身边的空气变得不同了。

  「你真的是什麽名门千金吗?这实在太奇怪了,我无法理解你的爹爹是怎麽教养你的,为什麽会有如此矛盾的性子,你有这胆子前来提议换妻,却像个没有主见、只懂得察言观色的懦弱女子,你真的是奥屯多玛吗?」

  窘红了双颊,她对阿金尖锐的问题无力招架,她一面退缩、一面摇著头说:「我、我当然是……」

  「阿金!真不像你,怎麽会说出这种欺负人的话呢?」

  嘟起嘴,珠樱总算注意到这头不寻常的气氛,停止和小不点锦锦的嬉闹,凑过来帮腔说:「多玛姑娘你也见过,那天宴会上她不就坐在那讨人厌的老太婆身边?别说你不记得了。凭你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怎麽可能会认不得呢?」

  阿金抿著优美的唇角,垂下双眼,没有否认珠樱的指责,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他自诩多年来的锻链已经可使心如止水,即使遭遇再大的风浪或刺激,都可一笑化之。

  莫非是心中还残留著过去的毒素,他以为早已经洗净的心,染著肉眼无法看到的黑渍,经年累月下来,已经化为无法磨灭的痕迹?所以才会在他得意忘形,以为自己成功抛弃过去之际,又闯入他的眼中提醒他——

  硬生生地挤出一丝礼貌的笑,阿金欠了欠身子说:「我为我的失言向你致歉,多玛姑娘。看来我八成是连日失眠,脑子不清楚了。不如你们慢慢商量大计,我去休息了,失陪。」

  「阿金!」

  身後传来珠樱的叫唤,可是阿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们所在的房间。珠樱从没看过他有这种失常的举动,不由得纳闷地说:「阿金是吃错了什麽药啊?」

  他的眼神令人畏怯。

  多玛不知道是否中原人的眼神都像他那般凌厉,但从那看似无底深渊的黑瞳内所散发的寒光,在他离开房间後,还是能教多玛背脊发凉。

  彷佛被看透内心深处,自己最浅薄、软弱的内在,那个被自己小心翼翼地隐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不想让众人看到的另一个自己。

  矛盾的性子……

  初次见面,他竟点破她的性格缺陷。

  懦弱;大胆。这极端的两种个性,其实都不是她。她只是贪婪而已。

  爹亲身为朝廷重臣,每日忙进忙出,能够投注在爱女身上的时间与注意力有限。从多玛有记忆以来,爹爹不曾抱过她,每日、每日由褓娘带著自己去向爹爹请安,仅换得爹爹一句:「今天也要乖乖听褓娘和教席的话。」而这也成为他们父女间唯一交谈的话语。

  娘亲很早就去世了,之後爹爹纳了好几房妾,只是她们都无法再为爹爹生下一儿半女,而爹爹对於国家大事的兴趣远高於姬妾,也造成那些涵守空闺的小妾,天天在家中争权夺利,演出一出出勾心斗角的戏码,而多玛当然也被卷入这一场场风暴中。

  要是她跟哪位小妾稍微亲近点,就会得罪他人,引来侮辱的漫骂或是冷言冷语的讽刺,且私底下偷偷对小多玛施加肉体虐待的小妾也不是没有。然而她们的互斗行径,在多玛的爹爹面前却立刻改头换面,呈现出一幅以姊妹相称、十分相亲相爱的画面。

  她们的高明演技,将多玛的爹爹彻底蒙在鼓里,他甚至对外宣称,他最自豪的就是能让善妒的女人,安然无恙心地共处於一个屋檐下,三十年都不起纷争。

  因此,年幼无辜的多玛在家中的角色,既是奥屯家独宠的掌上明珠,亦是姬妾们憎恨与排挤的对象,一言一行有著动辄得咎的可能,她再不情愿也开始明白该怎麽看大人的脸色,迎合大人的期望与要求。

  爹爹的话一定遵守,爹爹说东她就不敢往西,听爹爹的话准没错!

  多玛度过了十八个乖乖听话的年头,并不意味著她、心中对这样的生活毫无疑虑,她到底不是个娃娃,有自我的想法,也有颗年少、狂放的心,那压抑在最底层的欲望,在看见了「天下第一红」这个戏班子的表演,看见了段珠樱之後,不由得热血沸腾。

  同样是女儿身,为何她能活得如此耀眼、光芒万丈?

  她望著台上的珠樱,顿觉自己生活在黯淡无光的角落,就像不起眼的小老鼠一样,希望有谁能注意到她(

  假使我更乖巧一点,爹爹是否会更喜欢我一点,多陪在我身边?) ;希望有人能喜欢她( 假使我是戏台上的角儿,台底下的欢呼与掌声是否便可成为我的?)

  希望得到爱( 不因为我是奥屯家的人,不是为了拍爹爹马,也不是为了图我奥屯家的好处,纯粹因为我就是我而爱上我的人,可有出现的一日?) 。

  多玛那颗充满野心与渴望的心在那场戏里苏醒。

  就像是位於许久未经灌溉,渴求著亲情、爱情、友情良久的乾旱之地,突然间她望见了伫立在彼方,一座生意盎然的绿洲。

  羡慕、嫉妒……这些字眼都无法描述她当时内心所受的震撼。

  我想活得和她一样精彩!

  多玛可以听到自己的、心在不断地叫嚷著:释放我的自由,我已经厌倦了再当什麽乖孩子,被讨厌也无所谓,一次也好,我也想知道外头的世界和我现在所处的世界有何不同!

  如果可以,她真想当场与段珠樱交换灵魂,她不想再做众人眼中乖巧听话的奥屯多玛了。

  是她太贪婪了吧?

  天底下有许多人过著不如意的生活,她已经拥有众人眼中良好的家世背景,就连婚姻之路也在爹爹的安排之下,即将入主亦巴王的後宫,成为万民之母——

  可是她却认为做一名流浪天涯的戏子,过著不知明天落脚何处的不安日子,胜过这可预见的未来。

  「我跟你道歉,多玛,阿金平常不是这样的。」眼看著伙伴莫名其妙地离去,珠樱讶然地坐到她身边说。「算了,别管他,咱们就讨论一下细节吧!我想你会提议咱们交换身分,必定、心中有谱,先同我说说,好让我们一起琢磨、琢磨。」

  「我也没有特别的想法,坦白说今日来这儿,我以为会被珠樱姑娘拒绝,只是凭藉著一股鲁莽之气……」

  多玛没料到会这麽顺利,她先前听说珠樱姑娘和那位阿金才是一对情人,根本不理睬亦巴王。但她亲眼看到亦巴王与珠樱姑娘共舞的画面时,身为女人的直觉告诉她,珠樱姑娘并不像传言说的那样,真的对亦巴王一点都不动心。

  「啊……」多玛掩住嘴。「难道是我的提议,害得你和那位阿金公子分手,所以他才这样不高兴?」

  珠樱爆出一阵狂笑,锦锦也跟著捧腹大笑,笑得多玛不安地想著,自己又说错了什麽吗?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这理由!」边笑边喘,珠樱揩去眼角的泪水,断断续续地说。「我向你保证绝对不是这个原因。我和阿金的事,全都是我捏造出来的,当初是气迪米契太霸道,开口就要我作他的女人,我才拿阿金当挡箭牌。」

  听到这回答,多玛放下胸口的一块大石头,太好了,他和珠樱姑娘并不是一对恋人,自己没有做出棒打鸳鸯的恶行。

  「再说,如果我真的和阿金是一对,我就算要移情别恋,也不可能用这样残忍的方式,当著他的面高高兴兴地接受你的提议吧?怎麽说都是多年相依为命的好伙伴,阿金对我而言,比哥哥们还像哥哥,我们就像家人一样,绝对不会相互背叛的。」

  「 这麽说来阿金公子没有情人喽?」多玛注意到戏班子里头,除了珠樱外,就只有一名年岁已长、胖胖的厨娘,也不像是阿金的情人。

  「呵,他的红粉知己可多了,不光是女人,他的朋友也多。阿金很好相处,人风趣又爱多管闲事,总喜欢给人出馊主意,因此不管走到哪里都可以交得到朋友,且三教九流不分,从皇帝老子到路边卖艺维生的杂耍班子都可以是他的朋友。特别是女人……我还记得有一次他带我去京城开眼界时,我们打从一条花街走过时,满楼红袖挥舞,全在向我们招手,和阿金熟稔得不得了。」

  「 这样啊……」

  说的也是,像他那样的俊公子怎麽可能不受欢迎,没有姑娘家在身边呢?多玛第一眼见到他时也是看傻了。他脸蛋白净,有著关外男人所没有的翩翩风度,个傥的举止处处流露著优雅,体格虽然不及关外的男人武猛,却别有一种清灵韵致。

  尤其是当他在戏台边以修长的指头,弹弄著乐器的模样,多玛知道台下的众家女子都和她一样,纷纷作起了不合宜的白日幻梦……不知道被他那双看来白白净净的手摸到会是什麽滋味?!

  「多玛姑娘,你的脸好红哇!是屋里大闷了吗?」

  她吓了一跳,急忙摇头掩著自己双颊说:「不、不,我没事。」

  糟糕,她真不知羞耻,竟在这种时候想入非非,对象还是方才对她冷眼相待的男子。人家都显示出讨厌她的态度了,她怎麽还能作这种妄想呢!

  仔细想想,要多玛再次面对他那双深邃的黑眸,可能需要不小的勇气,她很担心里面会再次流露出他对自己的厌恶。自己一定是哪里说错了话,才会让他这麽讨厌自己吧?

  「好吧,那我们就来讨论事情该如何进行。首先是交换的时机,我想最好还是挑在大家措手不及,就算有人察觉不对劲!也已经来不及的时候上场。」开始讨论起细节的珠樱,发挥她灵活的头脑,快人快语地说。

  不想回到房间去,在内心那令人窒息的苦闷平息之前,回到房间一人独处也只会加深这份焦虑难安的心情,在这种时候还是彻底的狂欢最好。

  阿金知道亦巴哪里有风情万种、善解人意的亲切姑娘,也知道她们会敞开温暖的怀抱,为他分忧解闷。他到亦巴的第二天就结识了一位同样来自中原,并在此地的花街享有盛名的舞伎,在这儿卖艺不卖身的她,还特别示意说她愿意让阿金留宿过夜,共度良辰。

  「也罢,就去看看吧!」

  抱著打发时间的意味,阿金才上门,就让舞伎高兴得抛下满座高朋,专门招呼他一个人。三言两语打情骂俏之後,当舞伎揽著他的手臂,住她的香闺而去时,阿金却突然失去了兴致。

  他到底在自甘堕落什麽?过去曾经有过一段荒唐的日子,可是他以为自己距离这样的生活已经很遥远了,自从专心经营「天下第一红」的生意後,即便是逢场作戏,也绝对不是像现在这样……

  「抱歉,我还是——」

  阿金才停下脚步,善体人意的舞伎便笑嘻嘻地说:「我就知道,你没有这个意思,是吧?别小看我在风尘中打滚的这些早,男人心不在焉的模样,我怎麽会看不出来?你心里头在想著别的女子吧?真是失礼,人都来到我这边了,居然还对别的女人念念不忘。」

  「你误会了,不是什麽女人,只是遇上一些烦心的事。」

  「喔,我猜错了吗?奇怪,我很少看走眼的,男人会露出这种牵肠挂肚的表情,多半是跟女人有关呢!」舞伎耸耸肩,拍拍他的肩膀说:「我可以让你走,但在走之前得罚你三大杯酒,这才能让我出这口气。」

  阿金苦笑著,接受她的小小刁难,喝完了酒,走出花街。

  「真不知是来做什麽的?」

  站在熙来攘往的热闹花街上,仰头望著四处高悬的大红灯笼,失去寻欢取乐的心,不论走到何方也都一样提不起劲吧!一旦忆起过去,想要简单地抛到脑後,就不是那麽简单的事了。

  全都是那奥屯多玛的错,他在她身上嗅到了和过去的他一样的气质,而他之所以会对她表现出那般严厉冷漠的举止,都是因为他讨厌过去的自己。每个人都有不愿为他人碰触的过去、不想被踩痛的过去,而不幸的是,奥屯多玛正巧碰触到他的旧创。

  也许她是无心的,但不代表她没有错。

  「可恶!为何我还是摆脱不了那家伙的……」阿金踹开一颗石子,发著难得一见的脾气。

  「阿金,你跑到哪里去鬼混了?」

  才回到借宿处的阿金,看到珠樱与奥屯多玛等在自己房门口,不由得反射地蹙起眉头,她是此刻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人。

  「有事吗?」

  无视於阿金的问话,珠樱嗅著他身上的胭脂香说:「你跑去逛花街啦?这麽浓的脂粉味。」

  「我累了,珠樱,要是你没事的话,我先进房去睡觉了。」一心只想远离奥屯多玛的阿金暗示著珠樱,他没有闲嗑牙的情绪。

  「有事,当然是有事才在这儿拦下你啊——」珠樱一手拉过奥屯多玛,将她推到阿金面前说:「你看她如何?」

  「如何?」阿金扬起一眉。「什麽如何?」

  「有没有当戏子的潜力啊!」珠樱俏皮地眨眨眼说。「我替你找到未来的当家花旦了,当当!奥屯多玛姑娘。」

  这会儿,阿金就连苦笑的力气都没了。

  正文 第二章

  (更新时间:2006…04…12 04:04:05)

  房里气氛沈重,阿金静默片刻,冷淡地说:「我拒绝。」

  「为什麽!」高声抗议的珠樱,拍著桌子跳起来说。「阿金,你今天很奇怪耶!平常的你怎麽可能会拒绝这麽好的提议。少了我,『天下第一红』正缺帮手,有人送上门来,你居然不要,这大荒谬了!」

  此刻就算有成千上万个合理的解释,也无法让珠樱放弃这个大好计划,她好不容易和奥屯多玛说定了,在婚礼当天,表面上是王上迎娶奥屯多玛入宫,事实上是他娶珠樱,而奥屯多玛当然就与珠樱对调,代她站在台上唱戏。如此一来,就算是珠樱那些麻烦的哥哥们,也不会料想到他们胆大妄为的妹妹已经正式与王上拜过天地成婚了。

  这招「偷天换日」,绝对只许成功不能失败,但关键是得获得阿金的配合。如果阿金不肯教奥屯多玛唱戏,那一切的计划都将化为空谈。

  「我有我的理由。」

  阿金顽固地抿著唇,平常遇到这种事,总是抢著和众人凑热闹,甚至可能是带头出馊主意的人,为何会突然转了性变了个人似的!这令珠樱忿忿不平。

  「你是存、心和我唱反调的吗?说来说去,是谁通报了我那夥凶神恶煞般的哥哥们,害得我不得不想出这种办法,好避免一场战争,现在可好,你居然不认帐、不想负责任,是吗?」珠樱双手插腰,嘟起嘴说。「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和你在这房里耗著,你别想走出这房门一步。」

  「 请便。」阿金不吃她这一套,迳自走向床铺,倒头便要睡。

  珠樱火速地抢在他面前,小手一拉,将棉被拖开。「我看你怎麽睡!」

  冷冷地望她一眼,阿金也不吭声,和衣躺到铺上,闭上眼睛,一副「我言已至此,你们请便」的态度。

  见状,珠樱真要举双手投降了,她晓得阿金很少不讲道理,但遇上他拗起来的时候,就算天皇老子下令也不可能使他折服。

  始终安静地站在角落的多玛,也拉了拉珠樱的衣袖说:「我想还是不要勉强阿金公子好了,他既然不愿意我进入戏班子,一定是有他的理由。咱们另外想其他办法就是。」

  「其他办法,哪有什麽其他的办法?你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亦巴,想去闯荡天涯,除了借助『天下第一红』的力量,没有更好的法子。要是婚礼前你离家出走的话,以你爹爹的力量,要派人追你回来,是件多麽容易的事。但趁著举国上下都在庆祝迪米契和我的婚礼时,由阿金带著你和『天下第一红』

  一起离去,绝对不会启人疑窦,到时就算你爹爹想追也来不及了。」

  珠樱故意说得很大声,企图勾起躺在床上假寐的男人内心的愧疚感。

  「眼看全新的大好人生就要展开,原本一切都可以很顺利的,要不是有人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不过是帮彼此个忙,竟如此小器巴拉,连商量的馀地都没有,分明就是不讲情、不说理的冷血恶鬼。我真是看错了人,这麽多年的交情,全都是浪费我时间的虚情假意呀!」

  「段姑娘,你这样会不会说得过火了?」多玛担忧地看著床上那一动也不动的人影。

  「怕什麽?我才想看他生气,看看我到底是什麽地方招惹了他,爽快地说出来,才能解决问题啊!」

  「或许……是我惹阿金公子……讨厌……」

  「啊?」珠樱大惑不解地看著多玛。「你——怎麽会?你们不是今天才见面,为什麽平白无故的阿金会讨厌你?阿金不是这种人啊,他对初次见面的人向来很友善的。难不成你们以前认识,有什麽过节不成?」

  多玛立刻摇头。「没、没有,我和他是初次见西。」

  「那不就得了。他应该是在跟我闹脾气的。」珠樱摸摸鼻子。「但我也想不出来他在气我什麽?唉!」

  两人坐困愁城,对望了一眼,万万没想到会在第一关就碰上困难。

  该怎麽办呢?珠樱还跟多玛打包票,说阿金这边绝对没有问题,要不是多玛坚持要来徵询阿金的同意,本来珠樱是断定这计划一定行得通,已打好如意算盘,准备明天要开始行动了。

  珠樱啃著指头,见阿金还是毫无动静,即使自己故意骂他,他也没反应,由这点来看,阿金是吃了秤破铁了心,她们不能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

  「也罢。我们还是照样进行吧!」想了想,珠樱拍掌而起。「他不教你唱戏,就由我来教。到时候你尽管登台,我会请迪米契帮忙,等你唱完了戏想办法将你送到中原。我在那儿有许多好友,一定有人会帮忙你找一个肯收留你的戏班子,就这麽说定了。」

  多玛咬著唇,如果不是『天下第一红』,似乎失去了自己当初想这麽做的起因。她真正憧憬的并不只是戏台而已,而是那份四处悠游、浪迹天下的自由,而且她想要沈醉在阿金公子悠扬的伴奏乐曲中……

  不行,她又开始贪心起来了。能获得段姑娘的帮助,已经是幸运至极的事,想想素昧平生的段姑娘根本没有义务帮她到这种程度,她再不惜福可是会遭天谴的。

  「觉得我这个提案不好吗?」珠樱见她低著头不说话,探询道。

  「好,很好啊!」多玛强颜欢笑地说。「只要不会给段姑娘带来太多麻烦就好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