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长带着师前线指挥所领着前卫团就往前追。尽管不
像前面的步兵班排连那样离敌人那么近,但是遇到开阔地
有时也能望见敌人,师指挥所不能距离敌人太近,不知道什么
时候,旁边出来股人就容易把你收拾了。
部队按照命令向北行进,遇到没有路的地方,如果指挥官的指北针就在眼前的位置指着北边,就得砍树开路,我们人把缅刀,只要行军需要就砍。前卫团和前卫营负责开路,第二天前卫团轮换,新部队上去继续开路。
第七节 不是为了蒋介石,是为了国家2
部队行军的安排,前卫团走在最前面,团前面有前卫营,
营里还有尖兵连尖兵排,排前面还有个班,班前面还有伍,
层层各有各的任务。向前推进的时候,发现情况都是鸣枪, 不用人跑过来报告,那就晚了。营以上才有无线电,连级只有有线电话,但行军的时候挂不了,所以最前面出情况肯定是鸣枪。
师长作战副师长参谋长组成师指挥所跟着前卫团在前面,师部在后面,后勤副师长政治部主任各个处长在师部。师特务连有三个排,轮流跟着师长副师长上前沿,今天排去,明天二排去,后天就是我们三排,每三四天我们能轮到次。轮到我们跟着师长到师指挥所,碰到前线有战事,就看得清二楚。
个团向前进攻时的布局是,前面放个主攻营,个营做预备队,般布置在师前线指挥所后面做保护,还有个营摆在主攻营的左右,主攻营打不下来,伤亡太大时,就撤回来上预备队。师指挥所前后左右都有部队,中间是我们特务连的个排保护。
在缅甸,我们师部没有遇到过险情,特务连没有正面跟敌人发生战斗,我们的机枪要响了,那就是敌人打到师部了,说明前面的步兵团步兵连顶不住了,我们没事就说明前面打得好。
每次跟着师长李涛到前线我都有这种感觉:必胜
指挥官的指挥很有条理,点不慌乱,部队发起进攻的时候很有层次,没看过我们的部队像群发了疯的疯牛似的进攻, 都是很有层次。这个连向前运动,另个连帮你掩护,用重机枪进行火力支援,打击要攻击的目标。你这个连攻上去到达指定地点,再用火力帮我压住对方,我再过去,很有层次不慌乱。
这都是黄埔军校步兵操典规范的,是战争经验的总结,美国也这样打,不然伤亡就大。当然后来在解放战争时就不适用了。
指挥官用无线电指挥战斗,如果预定今天拂晓进攻,进攻之前先用无线电喊话,在指挥所站岗时就能听到,他们互相喊话不叫名字不叫职务,都叫:“朱先生吗我是李先生。你到达什么位置现在什么情况”敌人离你多远准备好了没有有什么问题没有尽管他已经知道情况,但还要再摸摸。
进攻前询问次,枪响以后,很快再次通话,询问顺不顺利,需要什么支援
炮火支援很重要,军级才配备榴弹炮团,师级有战斗
任务需要炮火支援,就把榴弹炮团共六门榴弹炮都配过来,
榴弹炮主要是打敌人纵深的指挥部,山炮八迫击炮四二
迫击炮还有些较小的步炮打敌人阵地工事。发起主攻前,进
入位置。炮位架好标点好目标,步兵都在前进的位置站好,
等待出击命令。炮轰之后,马上询问还有没有问题还需要轰
多少还有哪些主要工事需要继续打击马上通过无线电下达
命令。
二十二师的传统是六十五团专打迂回,潜入到敌人后方埋
伏,专门打敌人的增援部队辎重部队,掐断补给线。团长周
璞是个小老头,善打这个仗,他不是黄埔的,都四十多岁了,
按理说不能提升,但上面舍不得让他走,又不能老让他当团长,
到东北后提升了副师长,很不容易。他专门琢磨研究这个,
是这方面的老手,很多战斗都把他放在那个位置,先派他包抄,
每次都很有效。
二十二师当时的干部政策是团级军官要黄埔十三期毕业
第七节 不是为了蒋介石,是为了国家3
参加过昆仑关的。黄埔十三期是九三八年毕业,九三九
年打昆仑关时他们也就是个排长,经过了昆仑关第次远
征第二次远征,这些军官每个人的个性特点都表现出来
了,当初来二十二师大批,最后选中当团长的,只留了两
个。其他的也够资格当团长,但是在二十二师当不了,没有
位置,只能调到别的师当团长。十三期留在二十二师这两个
当团长的周九皋余汝干,都是比较有脑筋,比较沉稳,比
较有把握的。六十六团留的余汝干,这个人很聪明,非常能
干,也很能打。
打马拉关的六十五团团长傅忠良,也是因为留不下,到东
北后升任青二师少将师长,小矮个,挺沉稳,资历够能力够,
但是在二十二师升不上去,只能到别的师当师长。六十四团团长李平,资历也够,打昆仑关第次远征第二次远征都有他,很不错的,也升不上去,后来到别的师当副师长。
营连级也同样如此,很多连长调到别处当营长可以,在二十二师就干不上,能力也够,不能耽误他, 就让他上别的师当营长去。留下的必须是硬手,老乡啊同学啊,拍拍肩膀就行了,这个不行,打仗是玩命的,涉及部队的生存问题,不敢感情用事,非常慎重。
团级番号是国防部给的,营级是本师定。
还有的是先安排个闲职,比如十七期的已经当了三年排长,到别的部队早就当连长了,这里没位置提不起来,又不想放他,就先做连指导员,将来有机会了再安排。连指导员不是政工干部,也是军事干部,但是没有兵权,连队是连长说了算,二十二师没有副连长,营里是有副营长,是营长的助手,帮助搞训练写训练计划。这是廖耀湘带兵的特点。
六十五团团副邱钟岳是湖北人,黄浦十四期的,昆仑关以后来的,他当连长的时候就很厉害,曾经在他阵地前面数出来过二百多具日军尸首。他后来当过我的营长。
这人很有个性,非常傲,很能打,有战功,谁都瞧不起,目空切,眼睛长到额头上去了,这是不行的, 友军之间互相协同作战很重要,谁都看不起,有困难的时候,人家就看热闹,增援你的时候我走慢几步枪响了我慢点接火,那你就受损失了。战场上瞬息万变,可能耽误十分钟,你的营就被歼灭了。考虑这个,没留他,最后在东北调他到六十师当团长。
编者注:百贼河战斗,九四四年月,六十五团第六连官兵在连长邱钟岳指挥下,向日军猛烈攻击,全团此役总共歼灭日军官兵七百余人,第二营在此战役中仅伤亡官兵六十人。总指挥史迪威将军,很怀疑百贼河的战果, 命令六十五团不要把敌人尸体埋掉,等他亲自看过才掩埋。次日上午,史迪威将军到达百贼河。指定要主攻连连长邱钟岳陪他巡视攻克的敌军阵地,待清点敌军尸体后连声赞美:“打得好,打得好,我要为你们向最高统帅请奖。”
因为要等待友邻部队跟上来,我们就地在瑞古住了五六天,瑞古是个挺大的村镇,很多建筑是英国式,有英国人在这里经商。我们学生兵跟般士兵不样,对我们比较宽松,吃完饭
没什么事就溜达。
有天我和卓干成李子琛卓贯能几个同学在街上散步,
看到有两个上年纪的中国人,搭话,还是广东人,他们在缅
北已经生活三四十年了,老人很热情,邀请我们到家里坐会儿。
第七节 不是为了蒋介石,是为了国家4
看他们生活得挺贫穷挺困难,穿的衣服没什么像样的。我
就跟卓干成说,咱们去给养站给他们弄个降落伞。
空投物资时飘下来的降落伞很多,我们的衬衣衬裤本来
人两套,因为是棉线的,有的穿穿就坏了,降落伞是绸子的,
各种颜色都有,就拿来个做内衣,我们不会做,段班长会做,
给他盒烟,他是个大烟鬼,给他烟抽就干了。
我们到给养站要了个蓝色个白色的降落伞给了这两
个广东老乡,降落伞很大,拉开了比房子还大,可以做衣服
裤子,他们感激万分。
部队每个月发给我们十六个卢比加上十二个安的印度币,
有钱可是没有花的地方,都在森林里打仗,没商店也没城市,
只能是看到合适的东西就买点。爱抽烟的可以买烟卷,烟卷不
是商店卖的,是跟美国兵买,美国兵有烟卷,骆驼牌太阳牌,
跟他们比画就卖你了。美国人什么都卖,我们大部分同学都
不会抽烟,有的同学钱攒得差不多了,遇到美国兵向他腰上
比画,要买美制手枪,美国兵也卖。中国兵不行,发给你的枪
要是卖了那要杀头的。手枪很漂亮,是打冲锋枪子弹的,我看
了都很喜欢,但觉得买这东西没意思,那都是指挥官用的,我
们平时用冲锋枪机关枪,比这个顶事。
我就找老百姓买鸡去,跟老百姓说,人家摇头,说没有。
当地人白天都找不到鸡,他们是散养,大白天鸡都不知道走哪
儿去了,让我到晚上黑了再来买。晚上再去,鸡都飞在树上睡
觉,鸡到了晚上看不见,拿竹竿打掉下来个,我留着钱也
没用,拿块钱给他看够不够,卖鸡的直点头。
鸡有了还没有菜,他们房前屋后都种辣椒,不像我们棵秧子上面没几个辣椒,他们都是密密麻麻的那种朝天椒,拿个篮子,块钱,随便摘。我不要那么多,吃不了就坏了,捧两捧就得了,他也赚钱,我们也没多要东西,都很高兴。
顿顿吃牛肉罐头没胃口了,把辣椒洗洗,去掉把儿扔到茶缸里面,放点盐,用树棍捣碎了,辣就开胃了。老吃罐头受不了,得改善下胃口,弄只鸡,弄点辣椒,花不了多少钱。
我过去也挨过饿,按道理应该什么都能对付,但始终不行, 吃东西比较娇气。有次晚上生篝火,卓干成说吃点什么呢 我说吃啥啊,牛肉罐头像草样。他就把牛肉罐头扔到火里, 噼里啪啦地响,时候差不多了,用根树棍拨出来,拿衣服包着打开,里面的油都烧化了,这个罐头和平时炒的就不是个味, 特别香。牛肉罐头油多,脂肪也挺多,个人对付个罐头, 补充点能量,站岗时多少能解决点御寒问题。
我买辣椒买鸡从来不讲价钱,要多少给多少,人家也不多要。给钱的时候直给到他直点头,那意思说够了不要了为止。
我对钱毫不珍惜,买辣椒买鸡都是我掏钱,年龄大的同学都把钱攒起来了,回国后到银行换成国币都成了小富翁,这时我才发现,同学里面最穷的是我。
缅甸人吃饭用手抓,我们就教他们拿筷子,训练的时候教过我们几句常用的缅甸语,用手比画他也明白。
他们的竹筒饭很有风味,把米倒在竹筒里,加上水,筒头塞上木塞,放在火上烧,烧好了剥开竹筒,米饭被层薄薄的竹衣包着,蘸点白糖,吃起来很清香。
国内的兵有很多吃不饱肚子,规定每人每天斤半米,但是当兵的都是青壮年,每天很辛苦就不够吃,也给几个菜金, 可物价很高,买不到菜,就吃咸盐水。
在印缅没有限量,随便吃,中国兵刚到这儿感到很舒服, 每天都有牛肉罐头,就是午餐肉,但有个缺点是没青菜,顿顿是南瓜炖牛肉罐头,时间长了就不爱吃了,不爱吃也比咸盐水好,但就不觉得香了。
部队出发时每个人要背五天的粮,粮食有的是,但道路不行没车给你运,就得靠自己背,天的量是斤半,背五天的就是七斤半,谁能多背更好,还要携带武器弹药行李,粮食就只能背五天的。出发第四天就需要空投粮食了。部队行进到个位置,推土机就上来作业开出块空地。每个营有个美国联络官,电报发出去,说明部队行进到什么位置,有什么标志,很快降落伞就下来了。
有次师里把守给养站的任务派给特务连,我们到了那儿看
见有好几种颜色的降落伞,白色绿色红色。因为我们老吃
牛肉罐头,就觉得肯定不止种罐头,白的是牛肉罐头,还有
饼干盒子,肯定是我们的了,那绿的呢红的呢大家商量
刺刀扎上去就打开了。开是豌豆罐头,再开还有鸡肉罐头,
大家尝挺好,就捞来什么开什么,开什么就尝什么。鸡肉罐
头我们平时吃不着,是给团长师长的,我在师部站岗时,干
部在帐篷里吃饭,厨师端菜的时候从身边经过,所以都看到了,
青菜的牛肉的鸡肉的,各类罐头都不样。捡点干树枝点
火烧烧,大吃顿,大的有八磅罐的,还有小的,吃剩了
就扔了,谁也不带,有的是。
后来看还有麻袋,大都是米。有次我们打开个麻袋,
看是砂糖,我们就留了麻袋。美国钢盔比较长,里面个套,
外面是条固定在脖子上的带子,就把美国钢盔洗干净烧上水,
也不会做面食,把面和完,搓成小团往水里扔,煮熟了再倒
点糖,吃起来很甜。那麻袋糖,吃不多少,也不能带走,就
扔掉。扔掉的也浪费不了,缅甸人就捡去吃了。
这段生活虽然很辛苦,但是很有趣。缅北的气候和印度相差悬殊,印度是晚上倾盆大雨,白天晒死你,钢盔戴会儿就烫手了。缅北比印度凉快点儿,也可能是季节关系,这时候已经深秋了,天凉了,森林也多。
第八节 印缅抗战,是我生里最可贵的1
从瑞古再出发,又先后打下来叶克曼大等多个大小据点,那个态势真就是势如破竹,此时新军三十八师主力已攻至八莫外围,与我们形成了左右夹击之势。
我们的任务是攻击八莫的侧翼,如果日军有增援部队来, 我们挡住,主攻部队就可以放心打。就在向八莫进军的途中, 和敌人打了个遭遇战,对方是防守八莫侧翼的日军十八师团。
我们是在密不见人的大森林里行军,部队行进时都要派出斥候,在前边侦察打探敌情,摸清楚周围的情况,部队的术语叫斥候,相当于搜索班或者尖兵班,但斥候人数很少,三个人组,右翼派组,中路派组,左翼也派组,数量很少, 有森林掩护,敌人不容易发现。
那天派出的斥候听到前面有砍树声,声音很大,说明离得不是很远,马上回来报告六十五团营营长陶逸。营长陶逸是黄埔十三期的,江苏镇江人,性情比较急躁,好斗,仗打得很好也有战功,但这种性格的人,二十二师不留。他后来也当过我的营长,到东北不久他离开二十二师到二○七师当团长, 我在东北的最后个阶段就是投奔了他。
伐树的目的就是要做工事,部队到达个地方不管有没有战斗,都要挖工事。没有帐篷就伐树,老兵干得快,会儿就打出来铺炕,把雨衣都拿出来扯在上面当棚盖,炕上铺雨衣和毯子。睡觉时派出哨兵,看地域多大战况怎么样,决定派组哨兵还是两组哨兵,加流动哨还是不加流动哨,根据情况而定。
根据当时的部署,那个方向没有我们的部队,所以陶逸听说有砍树声音,就知道是敌人来了,敌人伐树的目的,无非是要开路用做工事要住下来准备搭帐篷。
能听到伐树的声音,般也就离个几里地,再远就听不见了,陶逸马上布置构筑工事。先把机枪阵地步兵掩体等等全部挖好以后,再打铺。美国联络官住下时把降落伞拉就是个帐篷,在缅甸每个营里面有个美军联络小组,个少校和个上尉带几个兵,只管通信联系,不负责指挥打仗,不给他们指挥权。但这个帐篷不可能发到每个班去,而且你住的位置是被指定的,那个位置左右都有树不定适合搭帐篷,伐树还费劲,干脆就在树和树之间搭上铺。那边火夫就做饭。都弄差不多了,饭也做好了,速度都很快。
宿营时营把工事全部做好了,但是那边也没有声音了,
敌人也发觉了这里有中**队。晚上日本人就摸上来发动了夜袭,这摸就出麻烦了,他
们冲进来个就被打死个。
部队行军时宿营都稍微密集,到处都是大森林不能离得很远,师和团挨得很近。半夜听前面机关枪哗哗响,就知道有敌情了。特务连的任务是警戒师部,敌人如果冲上来,这个任务就是由特务连解决了,拿着步枪端着刺刀就得上了。
整整打了个晚上,轻重机枪不停地响了夜,天亮时
战斗结束了,我们遭遇的敌人,是从八莫退下来的,他们支持不住,撤退的路上和我们遭遇了。
师指挥所离营很近,第二天早,我和几个同学就上前
面去看,营还在打扫战场,百多具敌人尸体,有真死的受伤的,还有装死的。我们损失不大,伤亡三十多人,主要是个美国联络官被打死了,日军摸到他的帐篷里去了。
第八节 印缅抗战,是我生里最可贵的2
刚好遇到了从香港回来参军的同学黄树开,他和我们那个有夜盲症的李同学分在营。我说怎么样,你还活着,怎么没打死你呢他说那昨天打得都蒙了,我是通信兵没有战斗任务,就管架线,后来打蒙了我就带着枪趴在树底下,那子弹来回飞,谁是谁都分不清,不知道哪边是我们的人哪边是敌人了。他说我死不了,我命大。我没死还不算,我还俘虏了俩呢。
部队之间架的是有线通信,战斗结束了,营长陶逸打电话打到哪里都不通,需要查线,黄树开就背着步枪,拿着线轱辘去查线,查到哪儿断了就把哪儿接上。查到个地方他抓着电话线拽,怎么也拽不动,再看是打死的鬼子压着呢,他合计把尸体周起来好接上线,
周其中有两个是活的,两个鬼子周起来连忙就举起手。他说你们不要怕,就都带走了。
捉了两个鬼子黄树开跟我们炫耀,我说捉俩还能给你记功呢,其实那时候哪有啥记功。
大家就笑鬼子的武士道精神遇到了我们最朴素的民族精神就不行了,这个精神是什么我不怕死,我就跟你干到底,死了拉倒,你政府怎么黑暗是你的事,我要尽到我的责任,就是不愿当亡国奴的这种精神。
也有发洋财的,日本军官都有手表钢笔,谁见到就是谁的。特别是日本旗,可以跟美国兵交换香烟,甚至手枪。
但是从那开始,有夜盲症的那个李同学就不见了,我说小李哪儿去了谁都不知道他的下落。最后他们说,唉,牺牲了呗,不见了就是牺牲了。我说牺牲了应该有尸体啊有啥尸体 今晚牺牲了明天就剩堆白骨了,蝼蚁蚂蟥早就给吃掉了。缅甸的蝼蚁蚂蟥非常厉害,不用说死的,就是活人倒地上,会儿就成堆地爬上来了。
在缅甸的森林里,跟敌人就是棵大树棵大树地争, 你从这棵大树跑到那棵大树,大家都是分散前进,有人牺牲了可能你都不知道,当时战事紧张,双方都不打扫战场,打扫了也不彻底。
战斗时每棵大树都可以作为你的掩体,大榕树的树洞也可以利用,进攻前,首先要观察前面的地形,哪有可以掩护的地方,能发挥我的火力敌人还打不到。日本鬼子在树上建机枪巢, 我们也样,所以进攻的时候要观察,看树上有没有敌情,有就把他打下来,有时候很难打,树太多。观测好了再前进,虽然慢点,但是伤亡少了,不利用好地形很难获得胜利。
在二十二师,两次远征没立下战功的是提不起来的。不过除了战死的,般都有战功,那时候没有说你们冲,我在后面, 没有这样的。打密,团长营长都有牺牲的,士兵上去大帮,没有几个回来的,又上去帮也没有了,还不是搞人海战术集体冲锋的,都是利用地形地物上去的。我冲,先占领这棵树,你再冲,占领下棵,都是有目标步步地往前进, 不能窝蜂那么上,那有多少也不够死。
战争就是这样,防守部队肯定比进攻部队牺牲少,防守的有防御工事,进攻的没有,如果遇到开阔地,伤亡就更大。如果这个地方对方能密集冲锋过来,防御工事早就在这儿布置好了火网全给你封锁了,要不你就进不来,进来了就出不去。
很多年后我还在想,当年有些人战死了多少年家里都不知道,当时的制度很差,没有说谁阵亡了随后通知家里的。部队战事紧张天天打仗时,没有时间通知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事后应该有通知。
第八节 印缅抗战,是我生里最可贵的3
六十五团有个战功卓越的连长,九四年日本发动太平洋战争时,从新加坡回来考进黄埔十七期,部队第次远征打败退到印度,他从黄埔毕业分配到蓝姆伽,在二次远征的次战斗中,发炮弹落下来被炸死了。
他考军校参军去了,老母亲在新加坡能不等不盼吗,结果
战死了家里都不知道。当时死了都不定埋,也来不及埋。黄埔军校出来的军官,或者像我们这样受过专业训练的,都会利用地形地物,每棵树都要充分利用,保存自己才能消灭敌人, 就这样第二次远征还伤亡了七八万,当然主要是卫立煌的远征军伤亡大,二次远征驻印军共就五个师六万多人,加上坦克兵特种兵工兵,也就九万多人,等于都死光了,重换帮。
死了就死了,什么待遇也没有,谁死了都白扯,弟兄们在当时哪知道政府事后什么都没有做,这个理是说不通的。
我们有个同学朱富华和这个连长在个团,所以我知道这件事,我还和朱富华开玩笑,说你给他家写封信,他说哪知道他地址啊。朱富华原来在广东家教会学校培英中学工作,学生大队分配时,他分在六十五团团部当司书,管关防大印写写公函。
战争太残酷了,有的时候我就想,死伤的战士为啥这么拼命就是为了民族解放,为了祖国,点奢想都没有地往无前,但他们的结局却是很悲惨的。
在二十二师有件事广为流传,第次远征时,长沙有所护士学校,在为了祖国为了民族的号召下,护士学生们集体报名参军,来了几十个,都是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女人也不让须眉嘛,你能上我也能上。那时为了民族的存亡,都往上冲, 全都拼了,争不上去都是耻辱,能上去的才是光荣,都是这种孩子。还有些搞文艺的文工团员,都是能唱能舞的女孩子。等到部队战败进野人山的时候,全师女战士还剩五六个,几十号人都没了,剩下的个是唱歌的文艺兵,另外几个是护士。到了印度个也没有了,全饿死在野人山了,内无粮草外无援兵,连廖耀湘都要砍芭蕉树喝芭蕉水,部队主官都艰苦到这个程度,士兵不是更难吗惨啊但也有人说有个护士走到了兰姆伽。
二十二师和三十八师的余部能到达印度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第二次远征虽然打得艰难,但是很胜利。很多士兵尽管没什么文化,但刚进部队就打了胜仗,消灭了日本人,情绪就不样了,感觉这个兵没白当,自己的枪口下自己的刺刀下杀死过敌人,虽然没有立功受勋,但是心里很安慰。当时政府对战功奖赏很差,没有那些讲究。
我们学生兵了解得多点,知道要打通的是中国抗战的生命线,打通了就有战胜日本的可能,不然就没有什么希望。我们在广东参军时都知道,国内部队已经落魄到了什么程度,打仗没物资,那就没办法,赤手空拳打得了吗打通了这条路, 我们国家就有物资,将来就可以全面反攻。
我们同学都是很勇敢的,部队发起冲锋,比征来的兵跑得都快,很勇敢地冲到前面,为中华民族的解放死伤了很多。我们还在训练时就碰到次敌情,大队长下令冲,这些孩子们百米速度,个比个快,枪声炮声无所谓,看上去都赶上人海战术了,其实就是发泄内心这种感情。
有时候喝点酒想起来这些事,为了抗日,很多战友同学
长眠在印缅战场,就觉得很伤感。他们的结局很惨,我们活着的也没好哪里去,但是我想历史不会永远跑偏。我的这种思想, 几十年来就被认为是错误的,那我也扭转不过来,印缅抗战, 是我这生里最可贵的。对有些人,跟他们说什么也没用,他们不可能听,更不可能信。我们那个时候为啥拼死啊为谁啊
我们在前面进攻,几乎天天行军,后面美国工兵就铺油管修路,我们打到哪里,美军就修到哪里。有时候我们在前面打着打着,忽然发现修路的已经上来了,都是美国兵修路,机械化设备,开森林铺管道修路,速度很快。美军也上战场, 史迪威派上来个军。
英**队再也看不见了,当时参加作战的英军是第师, 还有装甲旅。部队从军官到士兵都讲,碰到英**队指定倒霉, 跟他并肩作战没个打,他的战斗力军事素质太差,我们根本不靠他。他们不像美军,没把握,不能打还傲,这是英军的特点。不像中国官兵特别是士兵,非常淳朴,就是我跟你拼,拼个你死我活,没想太多,比如说我死了怎么办啊,为自己考虑很少。而且非常服从命令,冲锋号响就猛冲。很多士兵是在兰姆伽受训的,虽然接受得慢点,但年多时间下来,已经能熟练利用地形地物。
英国人瞧不起我们,后来他们瞧不起也得瞧得起了,他的实力不行。
美军比他们强多了,跟我们非常友好,有时候两国部队穿插碰到,彼此举手示意都很客气很友好,可能跟美国的文化有关,我们共同的目标是打日本人,大家都有这种共识。但是美军也有个问题,就是见到情况不好就把枪扔了,我们做不到,中**人讲人在武器在。
中国士兵今天出去打仗,回来把武器丢了是不行的,要杀头,没有武器就没法杀敌了,当兵的把枪丢了还算什么兵那是绝对不行的,那就杀头。英国美**队枪扔就跑,回来再领,跟我们的教育制度不同。
中国人给美国人的印象很能打,很能吃苦。能打能吃苦是有定社会基础的,当兵的谁是有钱人谁家是百万富翁大部分都是农村来的农民,抽兵抽到头上,不想当就拿八百元钱让别人顶替你,家里穷拿不出来就得去当兵。当兵后慢慢就懂得,把日本鬼子打完了就能回家团圆能种地,这是最大的奢望。这些人也是挺勇敢的,很单纯没有更多的想法,没想要当什么大官,唯的出路就是把日本鬼子打掉,所以大家都能吃苦,外国人做不到这点。
第九节 打到东京去1
我给师长李涛副师长刘建章参谋长熊杰都站过岗,没有给副师长傅忠良站过,他经常在前沿的师指挥所,由前卫团的特务排负责。
有次站岗,参谋长熊杰给我讲过四书。
那天轮到我给参谋长帐篷站岗,熊杰从里面出来,我给他打个立正,行个持枪礼。熊杰是大高个,大胡子,参谋长这个位置他是接刘建章的。他站在我跟前问:“学生大队的学生啊”我说:“是的,我在给参谋长站岗。”
他说:“好啊。”就开始讲了,先从家常聊起,哪里人,多大了。然后就讲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做个人要有志气有目标,不能稀里糊涂,当兵也得当个好兵。国难当头, 你们凭什么出来当兵啊还有生命危险,在家里待着好不好 所以必须有个志向,明白为了什么当兵。当好兵也有好多要素, 要提高作战素质,为什么老练打靶实弹射击就是要你把枪打好,闭着眼睛也能拆卸枪支排除故障,都练熟了打仗更有把握。鸿鹄之志是说动物都有目标,人就应该更有志气。
他讲了个多小时,我听得似懂非懂。个是因为他的湖南口音很重,我过去跟外省人接触少。再个,修身齐家可能还听得明白,治国平天下对个大头兵来说,就离得太远了。我们也不能治国,也不能平天下。
二十二师的三个副师长都是黄埔六期的,蒋介石的军事人
才有的是,解放战争失败了,原因很多,人才使用不当也算是
个。
我接触到的廖耀湘李涛傅忠良刘建章赵霞还有熊杰这些远征军将领,都不是大老粗,他们受四书五经熏陶很深, 个个都能讲番。他们对抗日战争的结局是有抱负的,不是认为我们肯定不行肯定完,而是要跟敌人拼到底,到底是鱼死还是网破,要到最后才能有个结论。熊杰后来在东北当了兵团参谋长,赵霞在淮海战场当中将军长,印象中赵霞对**了解多点,但我们那时在下面,谁也不知道**,也没听说过游而不击。
我回来跟卓干成说参谋长今天给我讲四书了,他说当官的就是卖弄,回头他们该干啥还干啥。
卓干成原来在乡政府工作,算是政府机关,懂得比我多些,学识也比我多,字写得很好,对乐理很通,乐感很好,给他个乐谱就能唱,很多歌都是他教我的。他唱两遍,不拿词我就能唱,我俩行军走在路上就唱:奴隶们,快快起来,奴隶们,起来
空余时间我们经常到各部队去唱歌,有个礼拜天师政治部搞活动,我和卓干成李自成几个去合唱,见到了在师部当干事的吴启光,过了不久就听说他跑了。他的家境很好,还有个未婚妻,战争又很艰苦,他在美国印度都有亲戚,估计是去美国了。吴启光是我们到印缅后第二个跑的,第个是在印度雷多趁礼拜天休息跑的,姓冯,他有亲属在加尔各答。担任主攻八莫任务的,是孙立人的三十八师。
编者注:八莫之战,九四四年十月中旬, 日军困守八莫,拟在八莫死守三个月,驻印军兵分两路由加迈密向八莫发起攻击,新二十二师由和平指向瑞古,与第五十师于十月上旬歼灭瑞古日军第二师团部后, 再克曼西及大曼两地,策应三十八师的进攻。三十八师连克八莫日军外围各据点, 于十二月十五日攻占八莫。随后, 新六军转锋南下, 渡过瑞丽河,连克曼纳派来贵街三大据点, 迫敌由南坎向芒密总退却,为滇缅公路开放提供了契机。
第九节 打到东京去2
日军在八莫的防守配备比较合理,工事两层到三层, 地堡层,中间层,上边是架,做得非常坚固,大炮轰也轰不垮。工事前面是开阔地,进攻没有隐蔽,对防御比较有利,有的敌人阵地布置得比较有欺骗性,观察的时候没发现,部队有时就攻进火网里回不来了,打得很艰苦,三十八师伤亡很大。
但制空权已经在我们手里了,不像第次远征的时候,全是我们被日本飞机轰炸,没有架是我们打他的。
美国给中国的装备尽管不算好,但是跟日军比那是压过他们了。打八莫时,天上飞机轰炸重炮打纵深, 山炮迫击炮榴弹炮打前沿。当时个连的战斗配备就有六门小炮,两挺重机枪,九挺轻机枪,冲锋枪都不算,光算炮,个连发起进攻,火箭筒反坦克炮六
○小炮八迫击炮四二迫击炮山炮,整个都帮着这个连打敌人前沿阵地,平射炮打坦克战车好使,打碉堡也好使,炮摆平了瞄准发射,速度很快,瞄准了炮打过去碉堡就给掀开了,效果很好。
打八莫时,战车还没上来,如果有战车坦克掩护, 炮火把敌人火力压住,部队可以跟着坦克往上冲,没有战车就打得很困难。
敌人有坦克装甲战车,但没多大用,我们个营就有个战防排,有反坦克武器,子弹比较大,打出去就转,击中目标燃烧爆炸,挺好使。火箭筒还可以打坦克,炮个,没跑,我们实弹射击时试过,在山边瞄准山上的大石头,炮过去石头粉碎,周围的石土都滑下来了,力量挺大。火箭筒后面不能站人,打完以后火往后喷,几米远的草都着火。我刚用时觉得这很轻啊,六七斤重吧,比我扛的轻机枪轻多了, 但它有个缺点,必须用干电池,补充不上就废了。
廖耀湘跟孙立人通无线电话,那个意思就是我把马拉关拿下来了,下面看你的了。我们离八莫很近,只要那边需要就可以派部队过去支援。孙立人的个性也很强,我用你帮你能打孟拱,我也能打八莫,我打给你看看。后来到底打下来了。
高级军官里面也互相较劲互相嫉妒,你比我厉害,我比你更厉害,互相不服气。
在缅甸,廖耀湘讲过句话:我们不但要把日本人打到海里去,还要打到东京去,将来我们还要进军西伯利亚。西伯利亚离我们挺老远,这里都还没解决,还考虑那问题当时大家都笑,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但他说的这个话就值得探讨了,西伯利亚就是苏联,后来回想,这些高级军官当时就有个意识,将来的敌人不光是日本,还有苏联,更具体的就是**,但当时我们下面还意识不到。
我们基层对国内形势的认识是很模糊的,国共正在合作搞
统战线,我们跟第十八集团军两部分怎么合作怎么打日本 不大知道。
在宣传抗战的大照片里,经常会看到**朱德刘伯承贺龙蒋介石何应钦白崇禧李宗仁这些高级将领,在我们看来这些都是中国高级将领,我们唱歌也是唱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谁是**的谁是国民党的没有区分,营级以下的下级军官都不懂,当时的政治思想教育还没做到这步。
**就不是了,解放战争时,个士兵都知道要打倒国民党,打倒蒋介石,但国民党军的营长都未必知道打这场战争的目的,政治教育很薄弱。廖耀湘对整个形势的认识,用后来的眼光看,是军事素质很好政治素质不行。
第九节 打到东京去3
但廖耀湘反对赌钱,下部队看到有赌钱的就逮起来。廖耀湘有几个特点:不准赌钱到城市里不准下小馆不准上妓院, 饿了下小馆吃饭都不行,要回部队里吃。我后来就没少执行这个任务,背着枪巡逻,上饭馆吃饭的都是军官,没有当兵的,军官手里有些钱没地方花,去吃碗面条现在看是可以理解的,但在当时不行。遇到了就上去行个礼,请他回营。那些军官都老老实实的,刚吃了口甚至还没吃呢,就得走人,不走是不客气。
廖耀湘对这些问题很重视,她老婆也到过印度,坐小飞机过来探亲,他老婆就说,我这个瞎子啊,他当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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