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蕊儿今年多大了”
“7岁半。”
“原来你姐姐姐夫已经去世2年多了”
“三年整。”欧阳秦转头瞧素素，“寻得桃花釀的第二日，便是他们的死忌。”
难怪那天翠山说找遍桃花岛也找不到你和蕊儿
素素心里一阵唏嘘，大海变幻莫测，一切都有可能发生，他们命大，十年前的那场海上风暴让真正的殷素素消失，让她来到这世上，十年后他们从北极回来，一路漂了大半年居然一点儿大风浪也没遇到。
这命运，究竟是谁来控制的从前是金大爷写好的，现在呢她想把命给改了，行不行这老天，会由得她么
欧阳秦看着出神发呆的素素，心里轻叹着，闭上了眼睛。
“弟弟，咱们古墓派行事作风在外人眼里或许古怪。可当你遇到那个人，她说的话在旁人听来都是胡言乱语，你却都懂。你做的事旁人都觉得古怪之极，她却不放在心上。当你遇到这个人，她懂你爱你，你怜她敬她，那便是那个可以陪着你过完此生的人。”杨素秋最后一次出海之前说。
“相信姐姐，你一定会遇到这个人的。姐姐跟你打赌，若我们这趟出海回来你还未寻到的话，姐姐送一个来到你面前”当时这话说完她就上船了。
然后她再也没有回来。
或许杨素秋没骗人。她真的送了一个来。他现在真的遇到了。但姐姐没说，如果遇到这个人的时候，她已经成了亲生了子，他该怎么办还有小时候姐姐说过的惊鸿一瞥，也没有惊鸿啊那，现在还算不算
“对了，你还没交代，你姐姐到底，跟你说了什么我是的那个人究竟是什么人”素素回过神来，继续追问欧阳。
欧阳秦没说话，只是睁开眼睛坐起身来，默默望着素素，一眨不眨，仿佛在研究她，又仿佛在描绘她。那眼神越看越深，看得素素又开始全身发毛。
“你别如此望着我”素素挡掉他的眼神，“你这样，我会误会那什么人就是你的梦中情人啊”
欧阳秦仍旧没说话。只是用玉笛轻轻挡开素素的手，继续眯着眼睛瞧她。
素素惊，连滚带爬的爬起来，“不不会这也被我猜中吧”这也太狗血了吧怎么可能
欧阳秦低头揉揉眉头，不可置信一般叹气，“我也觉得不可能。不过，”他又抬头，玉笛抵着素素肩头，“你倒是说说，为何你会从天而降，误打误撞都能通过桃花阵为何你知道碧海潮生曲，知道黄药师在这岛上的点滴生活为何你知晓我古墓几代恩怨为何你能背得出天之道而损有余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是什么可，你明明不会武功，明明没有任何江湖经验。殷素素，你这些日子以来猜了很多事，也几乎事事都被你猜中。如果不是因为你是我姐姐送来的人，你不觉得，自己有点走运过头了”
素素呆，被姐姐送来的人给雷到了“过过桃花阵是因为我儿子和蕊儿，这这你已经知道了九九真经我也就会这么一句所以我是唬你的这头一句很多人都知道的碧海潮生的曲子和古墓恩怨，我不是看过民间话本嘛”素素忽然一背的冷汗，没想到自己露出这么多破绽他说的没错，自己果然一点江湖经验也没有
“话本”欧阳秦冷笑，“这话本谁写的”唯一的话本，他知道的，就是他祖父写的 侠侣轶事回忆录九真经，也非古墓人不得读也。这个女人当初第一面见他，便言外有音，似乎知道很多事一般，他便知，她不简单。
姐姐说过会送一个人到他面前。她名中还有个素字。又是从海外漂流回来的。着姐姐的衣服居然那么合身这么多的巧合加在一起，她若还不是姐姐送来的人，那只能说，杨素秋真的是在哄他。
“民间话本没有署名的。欧阳先生，我我确实不认识你姐姐”
素素目光飘忽，左右乱转，现在才想跑，真是晚了她忽然对自己的所谓直觉很是烦恼。这么大的人了，行事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凭直觉那是找死吧
于是她干笑两声，“你看，我确实不是你姐姐送来的，除非你姐姐是一群鲨鱼变得再说，你乱讲话，我相公会生气的到时候打起来伤了和气，就，就不好了嘛，对不对”
相公
欧阳秦手里的玉笛从素素肩上轻轻抬起，那原本只是轻轻一点，现在撤走，素素却好似卸下千斤重担般
“你相公，倒委实是个光明磊落的。”欧阳秦收了玉笛转身，素素想，他这是听她劝了吧
“也罢。今日之事，我不会再提。”欧阳秦低头揉了揉太阳，想来是懊恼自己今日喝了酒说了不该说的话，“只是这桃花岛上的东西，你既没有凭证，便别再多做打算。若再被我发现，不会手下留情。”
凭证是说倚天剑屠龙刀么素素一边跑一边想。不过也问不得了。刚刚欧阳秦一转身素素匆匆拱手道了别，撒腿就跑，生怕他又反悔，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真是的她原不知道，自己的魅力，有这么大啊
可再想想，这个欧阳秦未必就是喜欢她。应该只是将她的突然出现和种种巧合当作是和他姐姐的什么联系吧那确实是太多巧合了，她自己都勉强能自圆其说。
唉唉唉幸亏自己已婚，幸亏这个欧阳秦不是什么小人
呜呜呜看来该抛掉的东西不该再留了。比如不属于这个世界人的言行举止。
还有，翠山，有你真好
那日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欧阳没再提，素素也没再提。再往后没过几日，厨房的米缸就空了。看着一桌子鱼美味，却少了那碗晶莹剔透的西湖粳米煮的白饭，欧阳秦大叹一口气，“蕊儿，今日回去收拾行装，咱们明日离开了。”
这是一句多么让人欢欣鼓舞的话啊
素素翠山激动的回屋再次打包行李。蕊儿望着素素的背影，恋恋不舍。一旁的无忌泪流满面抽抽嗒嗒的说：“杨姑娘你，你可以上武当山，来找我玩吗”
第二天一大早，欧阳秦蕊儿梳洗完毕，就看见张家一家人整装待发蹲在屋外，已做好了出发的准备。欧阳秦也没多话，带上人皮面具，和蕊儿一前一后往桃花林里走去。
有无忌领着，前面的欧阳和蕊儿走的再快，素素他们也没被落下。出了林子，素素才发现这本不是他们当日登陆的地方，而是一个小码头，码头旁绑着一艘小木舫。
张翠山还在犹豫，要不要回桃林砍几棵树来扎个木筏，欧阳秦幽幽的转过头来，“吃了你们这么多日的晚饭，好像我也该回报些什么。咱们这船，会先到杭州采买。你们若是顺路，可以稍你们一程。”
张无忌大喜，一口气跑上船对蕊儿招手，被他爹一瞪，又一吐舌头跑下船，来到欧阳秦面前深深鞠了一躬，“欧阳前辈，谢谢你”方才走到蕊儿旁边，轻拉她的袖子，“杨姑娘杨姑娘，我们又能晚一日说再见啦”
张翠山心里大大的叹息一声，方才拱手向欧阳秦致谢。欧阳秦照例要傲娇的给个背影，翠山早有心理准备，也未放在心上，提着他们的干粮行李，便上了船。
看欧阳秦划船是件有趣的事。该别扭男一手拿书，另一手一脚用绳套套在桨上，慢慢划桨，就这样一路悠游自在到傍晚，他们仍漂在海上。翠山归心似箭心急如焚，几次上前求替换，欧阳秦都漠然无视。一副在我船上就我说了算的态度
于是眼看天黑，素素只有用船上烧煤饼的小煤炉烧了热汤，分了她做好的酱腌鱼桃花饼给大家当做晚餐。那晚，欧阳秦便任由小船漂在海中央，自己在甲板上合衣而睡。素素照顾无忌和蕊儿头脚相对睡在舱里，先是讲了个宋朝版白雪公主的故事，又哼了半天小曲儿，两个孩子才算睡去。她将被子掖好，便到了船后，靠着翠山坐下。
他们两人也不说话。只是望着满天繁星，和四周围远远近近的那些黑黝黝的岛屿。晚上风还是有些大，素素有些哆嗦，翠山便将她揽入怀里紧紧拥住，将她的小手捏在掌心揉着，不时的用颈子去贴贴素素的脸，仍是睁着眼看着星星。素素闭着眼睛，心乱如麻，本睡不着。
很快天亮了。蕊儿醒的早，爬起来掀起船舱帘子，就瞧见依偎在一起的素素翠山。她下意识的准备礼貌退后，却又停住，呆在那里盯着看了许久，直到又再热泪盈眶，才放下帘子退回舱里。
一旁的无忌早醒了。他原想大叫早安，却瞧见蕊儿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样子，无忌便安静了。直到蕊儿红着眼睛抱着膝盖靠坐回舱里，才瞧见张无忌躺在那里睁圆了的大眼睛。
蕊儿羞恼，气自己被人看了笑话，正欲骂他，无忌却一骨碌爬起身，嘘了一声让她不要做声。蕊儿愣，无忌就势跪在她面前，一边摇头，一边用小手轻轻的将她的眼泪抹去，然后温柔的她的脑袋，又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又再挺起膛重重的拍拍自己。这最后几下拍得没轻没重 ，居然擂的自己咳嗽起来。
蕊儿便扑哧笑了，真是个笨蛋
无忌也有点儿不好意思，嘿嘿笑着挠着脑袋。这一笑闹，大人们便听见了。素素掀开帘子进来，“蕊儿醒了”
木舫就这样以速慢悠悠的行了好几日，方才可见渔家船只。翠山搂着无忌兴奋的站在甲板上眺望讲解。素素和蕊儿坐在舱边，要么梳头，要么做些女孩子的游戏，比如翻花绳，或是念歌谣击掌什么的。蕊儿乐得呵呵直笑。而带着死人面具的欧阳秦，就如他的面具一样，一副死人表情，看着书，摇着桨，一点儿也不着急。
再慢，也还是终于靠了岸。素素将自己做的小巧珍珠贝壳耳坠子项链什么的，送了一副又一副给蕊儿，又一再的着她额前黑黑厚厚的刘海，两人到底都还是舍不得的眼睛红了。无忌在旁边一边擦眼泪一边絮絮叨叨的叫蕊儿别忘了去武当山看他。
张翠山早搬了一众行李下船，欧阳秦总算有点礼貌的跟张翠山正式的拱手到了别。然后张家三口就站在码头上，看着欧阳秦划着船朝着另一个更远的码头远去。
“蕊儿，到此为止吧。”船已划到海上，蕊儿仍站在船头望着远方，欧阳秦忍不住还是开口了。
“舅舅，咱们要回古墓了么”蕊儿擦干眼泪问欧阳，“我我还想继续练爹爹家的功夫。”
欧阳秦弃了桨，走过来坐在蕊儿对面，过去几年的日子，如画面般闪回
三年前蕊儿爹娘去世以后，他父亲杨怀便强命欧阳秦带着蕊儿回了古墓，且逼着杨颖正式收了他们入门做古墓派弟子，还搬出了早几十年就被杨过废了的旧规条，叫所有人不许为素秋她们难过伤心。
“绝七情，断六欲都不许哭”
杨怀如是吩咐。
杨怀的世家千金妻子，因为素秋夫妇的突然离世，陷入昏迷。好不容易醒了，却好像有些痴了，整日念叨着“不该让她嫁不该让她嫁”欧阳秦在旁侍奉多日也毫无效果。杨怀原本是清心寡欲的年逾半百依然满头黑发。这下被双重打击，黑发一夜白了一半。
这样的日子，欧阳陪着父母侄女们过了两年半。好不容易他母亲神智恢复了，父亲的不忿与悲痛也平息了，他才发现蕊儿的郁郁寡欢已经很严重了。小姑娘这两年半里没有主动说过一句话。睡寒玉床的时候也哆哆嗦嗦，本不专心，要不是颖儿看着，早就走火入魔了。
若是真的绝七情断六欲也不该是这样。欧阳这才想起，毕竟，她和他是现场目睹了那场灾难的惨痛，毕竟，她原本是该和他们一起走的。毕竟，她当年才5岁。而5岁以前的两年，她是在爹娘身边，像个正常孩子一样，看着外面的世界长大的。
欧阳秦最终决定带着蕊儿离开古墓。杨怀不准，逼杨颖用规条让他们留下，还说“你敢出去，就不再是我们杨家的人。”
欧阳秦也气父亲的不通情理，硬是撇下一句“那不做便是。”便带着蕊儿破门而出。
“舅舅，咱们真的不再做杨家人了么”那时下了山，蕊儿跟在舅舅后面，小声问，“不再回古墓了么”
“我也不知道，蕊儿。”欧阳秦叹气，“你外公说的规矩，我们试着做做吧。等能做得到了，就再回去。”
于是便到了桃花岛。他将和姐夫切磋多年练得的落英剑法一招一式的交给了蕊儿。
蕊儿学的认真，可身在桃花岛，难免不会再想起父亲母亲。于是忌日前一日，她一大早练功之前悄悄的出了林子，面对大海望了好一阵子。岂料，就是这一趟，引得殷素素他们一家人竟过了阵，入了岛。
“蕊儿错了，蕊儿不该妄动思念之情”这两年在古墓的习惯，让蕊儿仍自责自己做不到绝情断欲。于是她罚自己跪到不再思念为止。
欧阳秦原本无所谓，蕊儿坚持，便让她去了。可，素素无忌的打搅，让欧阳秦不得不觉得，莫非姐姐姐夫当真在天有灵是要蕊儿莫再坚持那早就废除了的荒谬门规
欧阳秦将思绪从回忆里拉回来。
“既然你我注定做不了古墓派的弟子，”他看着这茫茫大海，轻轻着蕊儿头顶说：“那么便索不做了。顺其自然，像你娘和爹那样。下一站，咱们去你爹的家乡看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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