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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山送无忌还没回来。素素坐在床边,将新做的皮袄收进箱子,一并还有两双毛靴,晒干的海绵等等。扣上箱子放在一边地上,素素蹲在地上着箱子发呆起来。
“都收好了”翠山回来,见素素心不在焉的回应着他,人还蹲着,眼神飘忽,便走过去,将她从地上拖起来,手抬起她的下巴,“傻丫头,此事尚未确定是否真如你所想,现在便悲伤起来,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素素眼珠一转,眼眶就红了。她伸手环住她家相公的脖颈,踮着脚把脸贴上去,带着哭腔的声音沙哑地说:“翠山,大哥如果真的不肯走,咱们怎么办真要丢他一人在这里我们回去么我我舍不得”
翠山心里也泛着酸,他紧紧环住妻子,“那咱们也不走了。继续留在这里陪着大哥。”
“可是那无忌怎么办”
是啊,他们能留下,无忌怎么办难不成真让他娶小雪狼做妻子
“那明日我去跟大哥好好谈谈,中土那么大,再找一处让大哥隐居也不是不可以,对不对”
原来他们这两年准备返航,谢逊一直积极参与什么也没说。可素素知道谢逊最后是不会离开冰火岛的。他双眼已盲,中原仇家众多,又不肯放弃屠龙刀,回去,那必定是众矢之的命堪忧这原是他的宿命,素素本来并未多想。
可前日看到小蓝,素素才终于意识到,眼下分离在即了身为观众时不觉得。现在身为谢逊的妹子多年,想着偌大的一个冰火岛便只留谢逊一个盲老人还不知要独自呆多久,心里越想越舍不得。终于忍不住,便将所有担忧都说与翠山听了。
她心里难过。可,还能想出更好的安排么大哥定是要留下的。翠山去谈,以大哥的个恐怕现在本就不会承认,只会在临走之前
唉只好加紧多预备些日常用品,诸如衣物鞋袜之类,希望能让大哥的日子过得轻松点
躺上床,在翠山怀里翻腾了一阵子,素素忽然坐起来,拉着翠山问,“你其实也相信大哥不会走了,对不对要不然你怎么会同意无忌今天去大哥那里住今天今天又不是安全期”
原来自从无忌出生,翠山便怕了素素生产的危险。她的信期照旧是短的痛苦的。常年茹素,素素的身体只能说勉强过关。生孩子这种事情,翠山是万分不愿再让素素冒险的了。
于是便偷偷计算素素信期,将每月无忌去大哥家住的日子安排好在信期前后。这信期前后所谓安全期的说法,也是素素刚成亲那会儿无意间透露的。不过她当时算得可是受孕的日子。翠山反向推断,活学活用。
素素原本并未发现。她自己本就糊里糊涂,信期从来不计算。只想着顺其自然就好。是无忌好几次闹着要去大哥那里住,翠山就是不同意,让素素起了疑心。
尤其有一次,一直跟着大哥的熊孩子离家出走了。大哥有些难过,无忌心疼义父,闹着要去陪义父住,可翠山就是不同意。素素这才若有所悟张翠山有谋。
悄悄勾引试探过几次,不果之后,素素决定摊牌明说。
“不是说好再生一个的嘛,你这是毁约是反悔”素素骑坐在翠山肚子上咬着他鼻子乱叫。
那一日,素素便悄悄把无忌提前送去大哥那里,把家里整的像盘丝洞,打算对她相公兴师问罪顺便诱导犯罪。可任她怎么蹭怎么啃,她相公就是不肯就范最后素素气的坐起来哭,也不披衣服,存心让她相公看着心疼
“素素,不是翠山要言而无信,”几次披衣服被拒,翠山干脆也从被窝里坐起来紧紧将妻子搂在怀里,“你说过我们一定能回中土的,那就等回去了再生,不可以么”
那日素素心软了。看着她家相公口吐白汽,衣衫单薄,身体紧绷,却还一脸真挚的样子,素素想,他是怕她出事。那她还闹什么不生就不生吧。自她出现,改变的因素已经很多了。倒也真不用太在意现在就必须多个孩子。
于是便随他。那一晚素素睡的很香,可身旁的翠山一整晚全身紧绷一夜无眠。素素知道他并不好受,心里也就平衡了。有时候跟翠山赌气,还故意如法制折腾他,以至于最后翠山对于无忌的住宿问题十分,十分的严肃认真。
可今晚
翠山笑笑,猛然一个翻身将素素压在身下,额前的发丝坠在素素眼皮上,身子跟素素贴的紧紧的,唇轻轻的扫过她的眼,鼻尖,唇,然后来到耳朵边,热呼呼地说,
“今晚,是翠山想要使坏了我想让无风早点儿出世素素,武当山下医术高明的大夫很多,你在那里生孩子,一定很安全”
“什么那不行”
素素猛地一下推开他坐起来,翠山一个不小心差点掉下床,怎么往日里早就晕晕乎乎的妻子今日突然这么大力气
“张翠山,你想要一个营养不良的张无风么海上半年,咱们吃的是什么你忘了么万一遇到风浪呢那么冷那么湿,怎么能在那种条件下怀孕呢张翠山你该聪明不聪明,什么脑子啊”
素素用手指一下下戳着翠山膛,戳的翠山最后只有躺下了,无言以对的看着她。
素素脸一热,长叹一口气,也躺下,哀怨地说,“我也想啊你以为要忍大半年,就你辛苦么只盼半个月后季风别到,咱们或许还有时间啊啊啊都是你都是你”伸手掐住翠山脖子,“明知道我自制力差嘛讨厌讨厌今晚还怎么睡啊”
翠山长手长脚的将素素乱扑腾的双手收在怀里,紧紧搂住,接着手顺势滑下去,握着她的双手环住她的腰,让她躺在自己怀里,脸贴着她的脸,
“嘘安静。”
然后,素素便安静了。
耳边是他均匀的呼吸跟心跳。鼻息里是他熟悉暖人的气息。十指交错间是他满是薄茧干燥温暖的大掌。
这个男人能够瞬间将她点燃,也能瞬间,一句话,便让她平静。
素素紧紧挨着他的脸,安心的闭上眼,什么烦恼都不记得了。一夜好梦。
“無風。張無風。便是也无风雨也无晴。便是不以物喜,随遇而安的心境。素素,此名正合你当年在海上那一曲,且男女都能用。这个名字,我们便不过问大哥,就这么定了吧”
无风啊,妈妈再请一年假,明年回到中土,一定最快速度平平安安的接你来这个世上,你说,好不好
第二天起床,翠山去找大哥无忌,素素在家收拾床铺行李,背对山洞口许久,忽然觉得不对劲,一回头,洞口安静的蹲着一只白色瘦小的东西,狭长的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也不知蹲在那里多久,直到对上素素的眼神,才呜的叫了一声。
“小狐”
素素一声唤,那狐狸才抬起屁股,轻轻的慢慢的踱步朝她走来。也未如往日般跃进她怀里,只是低头,舔舔她的手,然后立在她腿前,安静的看着她。
素素看看小狐身后,没有蓝狐跟着,也自然更没有其它小狐狸跟着。白小狐平均每两年生一窝小狐狸,素素记得小狐上次回家过冬便只是跟蓝狐两个,它们已经连着两年没要孩子了
“小狐,你家相公呢怎么就你一个”
素素蹲在地上,轻轻抚着小狐的皮毛。它更瘦了。蓬松的皮毛下,骨只有一小把,好像轻轻一捏便会碎了
素素忽然鼻子一酸,“小狐,你是来跟我们告别的么你知道我们要离开了,对不对小狐”
素素一把抱起小狐搂在怀里。此刻的它,轻的像一只猫。
小狐一直安安静静的。素素抱起它,它才凑过去舔了舔素素的脸。
素素紧紧搂着它,初到冰火岛的一幕又一幕一一闪现在眼前。
那时,张翠山还在昏迷中小狐第一次用黑黑的眼睛望着她,第一次睡在她枕边与她依偎取暖
那时张翠山醒来,对素素爱恨交加别扭之极,她蹲在洞口哭,小狐就卧在她脚掌上,安安静静的替她叹息
那时张翠山怪素素,不愿见她,她从里到外透心的凉,那时小狐明明早已对蓝狐心有所属,却仍旧留下来陪着她不肯离去
那时素素深陷山谷,命悬一线,也是小狐第一个拼了命的来救她
“白小狐”
其实小狐才是素素在这异世界里得到的第一抹温暖,第一个朋友,第一个家人。她怎么忘了,离开以后,便再也见不到小狐了,此次分离,极有可能便是此生,再难重逢
素素搂着小狐蹲坐在地上,眼睛一一扫过这山洞里的每一个角落。十年来,这里的每一件东西,甚至一双筷子一只酒杯都是他们亲手做的。洞外那条石子路,素素铺了整整三年才铺好。还有曼陀还有洞后的温泉还有冰山顶的冰屋
冰火岛,是她的家。眼下就要离开,就要与那陌生的殷素素的命运碰撞去了。她才忽然发现,其实可怜的不是大哥。
能选择留下的人,或许,才是幸福的
小狐并未久留。只待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素素便寻不着它了。
这一天一夜,蓝狐并未出现过。
小狐一直很安静。仅仅喝了几口水,什么也没吃过。
素素看着空空的洞口,怎么都觉得心里不安。
那晚,无忌跟翠山回来的时候也是闷闷不乐不苟言笑。素素想,一定是跟大哥谈不拢吧。便强颜欢笑的逗他们父子俩开心,讲了无数的冷笑话tx无忌跟他爹,大哥在一旁早已笑得震天动地了。这父子俩才勉强露出笑容。
伤离别。离别,如何能不让人伤心
仍旧是到了那季风转向的时刻。
谢逊在岸边,脖子上夹着屠龙刀。他果然是用出了那一招以死相逼,逼她们跳上木筏离开。
素素想起临走前跟谢逊的一番话
大哥你放心,素素保证一定再带翠山跟无忌来冰火岛接你。保证。
朝南吹的风,刮着他们的木筏缓缓离开。他们的家,冰火岛,就那样被远远的抛在身后。冰火岛上屹立的那个伟岸身影,就那样被抛在身后,越变越小
素素不忍心再看下去,将脸埋进翠山怀里。翠山一手环着素素,一手抱着儿子,无忌搂着爹爹的脖子,也是撕心裂肺的哭到无力。
“治好三哥的伤,咱们便回来吧。”翠山擦掉眼泪,搂紧妻儿,坚定的说。
那时候其实已经天短夜长,百花飘落。
冰火岛上的这个短短的夏天,其实,早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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