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小狐和蓝狐就那样亲昵的依偎着呜咽着，沐浴在月光里。
夜风徐徐，不时还会夹杂着些许若有似无的曼陀的香气。
素素裹着两块毛毯，靠在洞口，四下里是从未有过的安静。
除了噼里啪啦柴火燃烧的声音，狐狸们隐约的呜咽声，素素还能很清楚的听见自己身体里的声音。心跳声。呼吸声。甚至心里的自言自语，也被无声的环境衬托得越来越大声，吵到她实在受不了，只好开口大声唱起歌来。
“我是鱼,你是飞鸟
要不是你一次失速流离
要不是我一次张望关注
哪来这一场,不被看好的眷与恋
你勇敢,我宿命
你是一只可以四处栖息的鸟
我是一尾早已没了体温的鱼
蓝的天,蓝的海
难为了,难为了我和你
什么天地啊
四季啊
昼夜啊
什么海天一色
地狱天堂
暮鼓晨钟
always together
forever apart
永远不分离
却无法一起”
不知不觉，脱口而出的，竟是齐豫的飞鸟与鱼。
“唉小狐啊，没想到你姐姐我唱的还不赖啊”真是没想到，现下空旷的洞口，竟有环绕立体声的效果也不知是她现在的嗓子好，还是这洞口的音效太好，反正一不小心把自己给感动了。鼻子酸酸的。
几步外的小狐，正安静的卧在蓝狐的怀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素素。
蓝狐舔舔她的眼睛，又轻轻咬咬她的耳朵，还用下巴撞了撞小狐的脑袋，都没能把小狐的注意力吸引回来。只好丧气的鸣了一声，把自己的大脑袋重重地搁在小狐的小脑袋上。却没有看素素，垂下眼帘，闭目养神起来。
素素看着这两个形体差异很大的狐狸这样有趣的互动，不由的叹了口气，“唉爱情果然是盲目的白小狐，你这个连抓老鼠都是初级水平的家养小白狐，为什么会被蓝狐这样的彪悍给看上看来这爱情，果然是不需要理由的”
小狐像是听懂了，不满的呜咽了两声。
趴在她头顶发呆的蓝狐倒是吓了一跳，急忙睁开眼睛低头看看，见小狐一动不动，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好舔舔她的鼻子安慰一下。
小狐也抬头凑过去，舔舔蓝狐的下巴。两只狐又开始相互呜咽起来。
素素被两只狐的亲密搞得一身皮疙瘩，“太麻了白小狐，能不能考虑下旁观者的心情”
两只狐狸没再搭理素素。
素素只好悻悻地笑笑，
“爱情果然是盲目的。飞鸟会爱上鱼，蓝狐会爱上你，爱情，果然没有理智可言。”
“就像我明明知道不能爱上他，他也明明知道，不能爱我，一样啊
“小狐啊，姐姐原来以为，这冰火岛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有他，有大哥，有你的冰火岛，就是姐姐的梦想，姐姐最大的幸福。所以我以为，少了他一个，姐姐还是可以幸福。虽然是少了一些的幸福。
“可原来不是啊小狐，日出其实一点也不好看。单调透了。
“海鸟蛋一点也不好吃。又腥又干。
“捡山菌多无聊弯着腰捡一个上午才不过一小锅。
“上厕所多麻烦脱了裤子还要确定身边没有虫子
“温泉的硫磺味熏的头痛
“只有盐调味的料理，真的不好吃。
“火堆呛死了。大哥的呼噜声，吵死了。周围没人讲话，闷死了。
“所以你看，以前姐姐认为的幸福，怎么才短短几天，就荡然无存了呢难道那些幸福的感觉，只是存在于姐姐心里的幻象吗可姐姐明明记得，过年的时候，咱们喝着吃着唱着跳着，那些开心快乐，不是假的，是不是
“所以你看，原来姐姐梦想的幸福里，从来都是有他的，对不对
“姐姐自欺欺人的伪幸福，原来不过是个虚幻的泡泡罢了
“再听不到那个温柔的声音唤姐姐的名字了。小狐啊，姐姐心里好酸，好痛
“那就是思念的感觉，对不对
“一直困扰大哥的，思念亲人的感觉，也是这样吧
“当初我思念往生的父母，也是这样的。
“他呢思念最亲的兄弟师父的时候，恐怕，也是这样的吧
“唉明明告诉自己不能爱的。却让这样的一个人，走进心里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去看日出那天
“是他背我回温泉的那天
“是在冰山上替我挡风，在船上替我运功御寒
“还是初次见面时，他的微笑跟善意
“还是仅仅因为张翠山跟殷素素的宿命
“说不清了。小狐，姐姐说不清了。
“姐姐只知道，无论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以后，都必须结束了
“多可惜，不是么
“所以小狐啊，上山下海，地狱天堂，有人愿意陪着你的时候，你就决不能轻易放手，知道吗
“这世上最可贵的，就是这两情相悦的幸福。可以相知相守的幸福。在你能把握的时候，你就要珍惜，知道吗”
“”
月亮慢慢消失了。
四下里鸟啼声纷纷响起。
天边依稀亮了起来。
素素靠在洞口，仍是口中停不住的在唠唠叨叨。只是声音已小到听不清了。
蓝狐起身，看似是要离去了。小狐依依不舍，不住的低声呜咽。
蓝狐跳起，远走了两步，又回头，朝小狐唤了两声。
小狐跟过去，亲昵两下，蓝狐又跳走几步，再回头唤小狐。
小狐又跟过去。蓝狐又再往前，故技重试，小狐这次，却立住了。
她回头看了看素素，然后又看看蓝狐，最终还是坐下了，没再往前。
蓝狐又朝前跳了两步，再回头唤她，她还是不动，只是嘴里呜咽低鸣。
蓝狐眼看跑远了，依旧不停的回头唤小狐。
小狐的呜咽声不停，却只是不动。
素素扔了块石头过去，小狐吓得跳起身来，回头看看她，不明白姐姐这是怎么了。
“白小狐，我这一晚上都跟你白说了”
小狐歪歪脑袋看着素素，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又急忙看向蓝狐方向，又回头看看素素。
素素盯着小狐半天，忽然掀开毛毯站起身来，走到小狐边上，拎起她的脖子，朝蓝狐的方向走去。
蓝狐已经远远的跑出去一段距离了。素素将小狐朝蓝狐的方向扔了出去。小狐在空中一声高鸣，落在地上打了个滚。
就这一声鸣叫，已让蓝狐停了下来，立在远处的朝阳下，不知小狐发生了何事，往她们这个方向眺望着。
小狐对着蓝狐鸣了一声，蓝狐忽然兴奋的往回跑了起来。
小狐却缠着素素，不断的视图用脑袋去碰素素的手，用身体蹭着素素的腿。
素素一把推开小狐。
此时蓝狐的鸣叫声越来越近，小狐回应的呜咽声却还在自己身边。
素素干脆背过身去，闭上眼睛，紧紧的攥着拳头。
小狐看不到素素的眼睛，碰不到素素的手，急得直打转。
这时蓝狐已到近处。
它对着小狐兴奋的鸣叫，又绕着小狐亲昵着，视图带着小狐离开。
小狐对着素素呜咽许久，素素只是不理她。还不断的用腿将她踢开，不让她靠近。
小狐哀怨了许久。渐渐的，声音变得高了些。
蓝狐的声音也高了些。忽远忽近。
慢慢的，小狐的声音，也远了些。
蓝狐跟小狐的互鸣，越来越远了。
直到素素听起来觉得他们够远了，才慢慢睁开眼睛回过头去。
远处，清晨的阳光下，两只狐狸的身影越跑越远。
大的在前，小的在后。不一会儿，大的又会跑到后头，拱着小的往前跑。
两只慢慢跑上山去，然后忽地一下子，就消失了。
素素扯着嘴想笑，却控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她紧紧的抱住自己肩膀，却没有第三只手去擦那大颗大颗的眼泪。
小狐对不起。姐姐不能拍拍你，跟你好好的道个别，是因为怕你误会姐姐的动作是在召唤你。姐姐也不能看你，是因为怕你看到姐姐眼里的不舍，怕你为了姐姐留下来。
小狐，你长大了。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是到了离开家的时候了。
无论前方的生活艰险也罢辛苦也罢，你都要努力的去尝试，努力的活。
“小狐，姐姐祝福你”
素素环抱着肩膀蹲下，看着什么都没有的远方，忽然觉得自己从未有过的空。
太阳渐渐升起。可素素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好像似乎待会儿干什么，都无所谓了。
反正只剩她一个。
全世界，又只剩她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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