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个解语,一出便震惊了举国上下。
只是……十三细细想了一遍,确定自家主子今天祈福过后,除了睡什么都没干,那她是怎么知道的?
容浅念笑得别有深意,挑着眼角甚是邪气,道:“佛曰不可说。”
十三翻白眼,她笃定,这不可说的见不得人。
“继续。”容浅念搂着狗儿,很是大爷地抬手吩咐。
“无妄禅师的签文也不知怎么的就传到了文武百官的耳朵里,这会儿啊,国舅爷与晋文公为首,百官其后,正跪在长信殿外请旨国婚,可是没有传国玉玺,天家大婚文书未准,依照风清惯例,要举行国婚,便只有一个办法了。”
这事也是一波三折,跌宕得让人一头雾水,从这祈福求签到百官求旨,一环扣一环,说不清,理还乱,却引人深思费解。
只是容浅念一双狐狸般狡猾的眸子里一干二净得毫无困顿,缓缓接过话:“亲王的联名上书。”
“风清有惯例,若传国玉玺有任何差错,唯有所有亲王联名上书,国婚文书方作数,只不过,这还是第一次开例,而且,百官同奏。”
容浅念听着,懒懒眯着眼,将睡未睡:“这会儿,皇帝老头该去椒兰殿传话了吧?”
十三不可置否:“对这帝后之事,百官可等不及。”
容浅念自顾笑着,半响,莫名其妙地念了一句:“嗯,我家男人真本事。”
十三听了,纳闷了,就问:“这和姑爷有什么关系?”
从祈福节到百官请旨,十三确定,和她家姑爷都扯不上半毛钱关系,她还真想不出有什么因果关系来。
容浅念还是那句:“佛曰不可说。”说着,搂着元帅大人睡觉去了,哼着小曲,“洪湖水啊,浪呀嘛浪打浪~~~”
十三无语摇头,搞什么神秘,不过,她敢笃定,容妖孽一定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行径,不然,不会心情这么好。
可不,被容妖孽料准了,长信殿中,慧帝传见殁王。
片刻之后,传报:“皇上,殁王到。”
轮椅碾过长信殿的大理石,萧殁只身一人,淡然自若。
慧帝坐在棋盘前,并未抬头:“来了。”倒是心平气和的语气,说,“过来陪朕下盘棋。”
萧殁不语,与慧帝相对而坐,他执白子,帝执黑子。
慧帝抬手未下:“朕让你一子。”
“不用。”淡淡语气,萧殁执起棋子,瓷白的指尖,玉子一般。
慧帝也并不多说,抬手便落下第一子。
随后,白子落,绕于慧帝黑子。
淡淡藿香从铁炉中袅袅升起,长信殿中,极其静默,唯有棋子落盘的声响。
棋盘上,黑子聚拢,白子杂乱无章,看得出慧帝围攻,看不透萧殁棋局,半盏茶的功夫,黑子也未能胜出半子。
慧帝一棋堵住白子,萧殁执子,缓缓落在黑子中央,慧帝脸色骤然大变,捻着棋子,久久没有落下。
一子,黑子便落于下风,原来,这白子内中玄机重重。
“步步为谋,以退为进。”慧帝似笑,却冷,“朕的十六个儿子当中,最属你会谋。”说着,落下一子。
萧殁手中白子如玉,缓缓落下,他道:“我若不谋,必败。”
这谈的是棋道,也是生存之道。
慧帝不可置否,执棋,专心致志,没有丝毫松懈,额上,有细密的汗,反观萧殁,面色如常冷清,每一步,不疾不徐。
又半盏茶,棋盘上,白子渐收,中间,黑子毫无喘息。
骤然,白子破口,攻其中间的将。
慧帝大笑,一子从破口间出,抬眼:“为了一颗棋子,将满盘棋局显露。”抬手,吃了一片白棋子,慧帝道,“这步棋,你输了半壁。”
棋盘之上,慧帝的黑子已占了大半领地,有扫尾之势。
萧殁面不改色,执子:“那又如何,我只要结果。”落子,他抬起眼,淡漠得无波无澜,启唇,他道,“我赢了。”
慧帝大惊,一看棋盘,脸色灰白。
只一子,只一步,便致胜,让人防不胜防,一败涂地。
惠帝惨然失色:“原来你的半壁江山便是要取朕的将,好一招釜底抽薪。”沉吟,抬眸,惠帝言,“朕输了。”
一盘棋,惠帝惨败,论起谋划,萧殁更甚。
骤然,惠帝灼灼目光逼视:“帝王燕,是不是你?”
萧殁启唇,淡漠:“是。”
“只因为她?”
“是。”没有迟疑,微蓝的眸子染了点点灼灼夭夭的蓝。
这萧家的天下,果然还是祸乱于那个女子。
惠帝沉吟,犀利的眸,略微有着苍老,沉声,他目光如炬:“小九,你到底是要这个江山,还是要她?”
他一步一谋,将整个风清的天下玩转在鼓掌间,若是为了天下,为了一个男子的野心便也罢了,若只是为了一个女子,为了儿女私情,皇室之人,该是如何荒唐可笑。
须臾的沉默,萧殁蓝眸一凝,道:“大婚文书。”
惠帝失笑,好谋划,好算计,欺瞒了整个天下,一场帝王燕之乱,竟是他的美人谋。罢了,有了答案又如何,江山美人,他便是都要,谁又能阻得了。
“传朕旨意,以亲王联名文书之准,”微顿,惠帝之声响彻整个长信殿,“特赐太子与殁王于下月十六完婚,以国婚之礼,八方来贺。”
此时,已是午时三刻,右相容府外,忽然来报:“圣旨到!”
惠帝一纸圣意,扰了整个相府安宁。
常林阁中,青竹环绕的凉亭里,女子迎着风,清泠的眸零碎了树影斑驳,她冷笑着:“真快。”
女子身后,妇人面色沉凝:“繁华,听娘一句,别再念着那个人,你将为太子良睇,若将来太子为帝,又岂能容他,到时候你该何处?”
一纸圣意,太子择日国婚,良娣却连圣旨都未接,多少双眼看着,这桩婚事哪里容得半分差池,都道是凤女恣狂,藐视皇权,林氏却知道,这些全因一个殁王。
林氏苦口婆心:“答应娘,别再执迷了好不好?”
容繁华转眸,沉寂的眸子染了墨,她淡淡开口:“萧衍不会为帝。”冷笑,“他没有那个资格。”
林氏一听便恼了,沉声逼问:“那谁有资格?殁王?”又冷嗤,“繁华,他只是个废人。”
“娘,你信不信?不是他没有资格要这个风清,而是风清没有这个资格。”
每每说起那个人,她眸中总是一种几乎痴迷的东西。
容家繁华,为了萧殁,早就痴了,狂了,魔障了。
林氏只是嗤讽:“帝王燕之签又岂会空|岤来风,你为后,这为帝的只能是太子萧衍。”
帝王燕一出,不止林氏,整个风清,对这天定凤女之说深信不疑。
容繁华大笑,自嘲自讽,她长叹,缓缓启唇:“娘,那日,我的签,并非帝王燕。”
林氏大惊失色,失态大喊:“怎么会?那无妄禅师解的又是谁的签文?”
世人都知,祈福节上,容家十一女,得了一签帝王燕,护国寺无妄禅师亲解签文。
怎会有错?谁有此能耐?那帝王燕又是谁?
容繁华道:“容九。”
容九,竟是她……
林氏想也不想,嘶吼:“不可能!你才是天定凤女,她算什么东西?论起母仪,她没有,便是一般女子该有的娴容淑德,她也一样都没有,不过空有一身狠劲,怎么可能是天定凤女,怎么可能是她?”
容繁华冷冷轻笑,风吹起湖面波光,映在她眸间是死寂的:“是她,帝王燕是容九抽到了的,我亲眼所见,解签文之前,无妄禅师见了萧殁,这都是他的局。”
一场祈福节,风清风起云涌,容家繁华郡主在风口浪尖,只是谁知道,洗尽铅华的竟是那个女子。什么天定凤女,到头来,不过一场闹剧。
林氏惨然失色,呢呢自语:“怎么会这样,你才是天定凤女,你才是太子良娣。”
她笑,极尽嘲讽:“我只是他的棋子。”
林氏瘫坐地上嗤笑:难怪,大婚文书为两纸,一纸繁华,一纸容九。
原来,这一场帝王燕之乱,竟是萧家十子的一盘棋局,多少人置于局中,不过是棋子,谋的,竟是容九。
繁华一梦,现在梦醒了,空落落的,什么都不剩了。她对着湖面,空叹:“既然他想要我嫁,我便遂了他的愿。”
林氏沉默了,苦叹。
常林阁里叹息久久未绝,美人苑里谈笑风生。
“来了吗?”
树下,摆了张漆木的案桌,沏了一壶热茶,两三道糕点,一只宠儿,一个笑容满面的女子,身后,丫头俊俏,小厮英俊,环绕于侧。
万里无云,桃花翩翩,真真惬意啊。
十三回话:“宫里传旨的公公刚走,国舅府的人就到了,这会儿正和老爷谈着呢。”十三直笑,“国婚的圣旨才刚到相府,这不,国舅府又来人求亲了,相府可真是喜事连连啊。”
喜事?十二不予置词。
容浅念倒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笑得花枝招展,好不开怀,懒懒抬着手指,还拈了块杏花糕,语调懒漫:“十二,送本黄历去正厅,告诉容老头,下月十六是个好日子,宜嫁娶。”
十二不言不语,转身拿黄历去了。
十三惊呼:“哇,又是十六号。”
“可不是好日子。”容浅念撑着脑袋笑得开怀。
隔着远远的距离,五步抬头,看见桃树下女子笑靥如花,嘴角微微扬起。
十三笑眯眯的:“小姐,做人要厚道啊。”
容浅念眨眨眼:“我怎么不厚道了?”眯着眼,笑成弯弯的上弦月,“我觉着三喜临门甚好,甚好。”
可不是,三喜临门呢?
市井里,到处议论纷纷,说的啊,就是容相家喜事连连。
茶铺里,三两成群,大汉们说起那点事,甚是激昂:“下个月十六,容相家二女同嫁,又有的热闹瞧了。”
邻桌的大汉道上一句:“是三女同嫁。”
“还有谁?”
这容家九小姐和十一小姐的大婚文书刚下来,整个帝京便都知道了,只是,这三喜临门就怪事了。
那人娓娓道来:“今儿个,国舅府刚向相府下了聘礼,章卿侯爷求娶容家八小姐。”
有人惊呼:“章卿侯那个太监?”
自打章卿侯爷的宝贝蛋被咬了,这风清的百姓们明里暗里便管章卿侯爷做太监,可不是太监,名副其实呢。
大汉迎合,说得起劲:“可不是,日子就定在下个月十六。”
不少人就惊奇了,不可思议地连声大叹:“这谁都知道章卿侯没了宝贝蛋,右相怎么还把女儿往火坑里推了?”
男人嗤笑一声,夹了块牛肉放在嘴里,一边说着:“谁知道,说是有个神算子给章卿侯爷算了一卦,将京都未出阁女子的生辰八字一一看过,结果这一算,算出了容家八小姐与章卿侯爷的锦绣良缘,容老爷也不知道抽得什么风,居然应下了这门亲事。”
说起这事,便怪了,无端冒出个神算子,无端算出了良配,无端容相老爷抽了风。
有人感叹:“这风清没一天安生,尤其是右相容府,真不知道出了什么孽障。”
可不是出了个孽障,唯恐天下不乱呢。
还有人揣测:“相爷指不定是收了国舅爷什么好处,所以啊,才买女求荣。”
显然,瞎子都看得出来,这中间有鬼。相府啊,就是一潭死水,右相老爷又干净得到哪去?
男人扼腕了:“我看也是,只是可惜了这年轻貌美的八小姐,嫁了个太监,得守一辈子活寡。”
“诶,不知道这八小姐会不会寻死觅活?”
这话,倒还说准了。这会儿,相府可不是翻了天了。
美人苑里,十三抱怨连连:“小姐,小八又寻死觅活了。”
第九十二章:大婚1
皇家新纳两妃,右相府三女同嫁,万丈红锦铺了一路,皇家仪仗队奏响了整个帝京,鞭炮声声震耳,辰时起,帝都街上万人空巷,男女老少皆伸长了脖子,一堵国婚风采。
人群里,惊叹声阵阵。
“十里红妆,八方来贺,普天同庆国婚,这右相容府好大的面子啊。”大汉一个猛劲,挤到了前头,眼都看红了,嘴里念念,“妈的,银票也不是这么砸的。”
旁人听了去,搭上一句:“那可不,不整出这么大的排场,容九那妖孽能安生?一不高兴了指不定又给天家捅出几个窟窿来。”
这话在理,现在帝都谁不知道容家有只上天入地无恶不作的妖孽,说起那妖孽,那都是心肝颤抖啊。
“这倒也是,惠帝怕是也怕了这妖孽了,不过话说回来,殁王可真是宠妻无度,你看看那迎亲的仪仗队,就是花轿也比东宫多了八抬。”
投眼望去,东宫花轿于前,椒兰殿其中,章卿侯府最后,这一前一后八抬大轿,独独中间那十六抬大轿,着实惹人眼红,让人不得不感叹一句:“这手笔!”又道,“我还听说光是椒兰殿下的聘礼那也要绕着右相府好几圈,连太子都没这么大手笔,这殁王啊……”那人掩着嘴,小眼睛一挑,“不简单哟。”
众人面面相觑,了然于胸:天家啊,早就换天了。
一路,红锦漫天。
这时,不知谁道了句:“诶,怎么不见殁王?”
一语惊醒,乍一看,太子与章卿侯高坐骏马,昭明世子一身戎装,领三百皇家护卫,独不见殁王。风清皆知殁王宠妻无度,此番,着实诡异啊。
成群,各自非议。
“你们还不知道吧,昨儿个夜里宫里出大事了,这亲殁王怕是迎不了了。”
听的人都瞪大了眼:“大事?!”
说事的那人东张西望一番,掖着嗓子:“昨晚上惠帝在长信殿设了宴,盛请百官与容家一家子。”
大婚前夕摆宴……惠帝一向对容九欲除之而后快,这宴能有好宴?
立刻便有人惊呼一句:“鸿门宴!”
“鸿门宴倒是鸿门宴,只是赴鸿门的可不是容九。”
“那是?”
那人招了招手,众人凑上去听耳根子。
“明华公主,还有——”心肝一个颤抖,“惠帝。”
有人惊叹:“这就怪了。”
“还有更怪的呢。”那人掖着嗓子,“殁王爷的腿,不治而愈了。”
顿时,人群一阵哗然,皆摇头叹息:天家啊,真乱。
宴无好宴,十月十五,皇廷大乱,又一出惊天秘辛,各种迂回,多少人心揣度、阴谋阳谋就不得而知了。
这国婚啊,又是天家的一潭水,要搅个天翻地覆。
吹吹打打,一路红妆铺到了右相容府。
美人苑里,正是喜气洋洋,见十三小跑进来,带了些许慌张:“小姐,迎亲的队伍来了。”
纱幔之后人影绰约,床边元帅大人摇头晃尾,脖子上扎了条红色的绸子,似乎不舒服,爪子挠啊挠。
“说说,什么情况?”
容浅念一身红妆,平素从不施脂粉的小脸打了一层薄薄的胭脂,淡淡的绯色,难得她安静端坐,红裙曳了一地,倒是佳人倾城。
只是……佳人蹙眉,唇色苍白。
十三眼观鼻,鼻观心,三番斟酌,回道:“椒兰殿十六抬大轿,三十六箱聘礼,素锦红妆一路从城南门铺到了府里,就算是嫁作东宫的十一小姐也比不上。”
要是往日,这丫头非得尾巴翘到天上去,今个儿,怎生少了三分底气。
元帅大人哼哼,抛了个莫名的白眼。
容浅念这才抬抬眼皮,嘴角一掀:“什么都有,独独缺了本小姐的相公是吧。”
十三默了,低头,脑筋打转:昨儿个夜里到底发生什么了?有种预感,这妖孽又要翻天覆地了。
果然,床幔后,容浅念一撩流苏,一身红妆飞扬:“老娘就知道,昨夜有人挑灯去厕所了。”
找屎!
元帅大人浑圆的小胖身子一滚,到了容浅念裙边,蹭啊蹭,这天下第一锦,就是舒服。
十三眼皮一跳,瞅了瞅自家主子,这一身佳人装束,奈何改不了骨子里的彪悍,十三开始叨叨了:“小姐,不管昨儿个夜里是谁找屎,咱秋后算账,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你可要悠着点,何况你还是病患,这体力要留着晚上洞房花烛。”吸了口长气,苦口婆心,“小姐啊,千万要冷静。”
事实证明,容九,就算是个伤患,就算大喜之日,就算长裙曳地,她还是个妖孽,她破口就是粗话:“狗屁冷静,老娘现在只想捉了我家男人,然后把他狠狠地……”容妖孽咬咬牙,恶狠狠,“按到!”
这人,肠子是黑色的,脑子是黄|色的。
十三打量,这欲求不满急不可待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昨夜里的病态。
“那小姐,我们还嫁不嫁?”
“嫁,怎么不嫁。这天底下的男人女人都秃顶了,这殁王妃的帽子也只能戴在你家小姐的头上。”
话罢,一把扯过红锦流苏,盖头下,女子斜挑的丹凤眼,尽是妖邪。
十三叹气:这十月十六,到底是大喜还是大悲?看看自家主子飞扬远去的裙角,摇摇头,天知道。
美人苑,静了,红妆依旧,人已不再,树下,背着包袱的少年低着头,徘徊。
这终年不败的桃花芳菲,灼了谁的眼,那样红。
许久,风起,吹来了断断续续的字音:“小九。”
容府外,聘礼绕了三圈,皇家卫军绕了三圈,瞧热闹的人群又绕了三圈,如此阵仗,前所未有。
人潮攒动,少不了一番碎语。
“诶,怎么不见殁王爷?”
“难不成是殁王那身子骨挨不住?”
“谁知道?许是昨夜惠帝灌了些酒,晚了时辰也不准。”
“这御赐国婚,怕也是一波几折啊。”
“……”
人声鼎沸,红绸环绕间,迎亲的仪仗队踏马而来,堂前,右相起身相迎。
“老臣见过太子,昭明世子。”未见殁王,右相脸色凝重。
萧凤歌铁青着脸,丢了个冷眼,倒是萧衍一身红袍,站在马前,温文尔雅:“岳父大人不必行此大礼,往后,我们便是一家人。”
“这礼不可废。”
一番虚与委蛇,章卿侯文靖宇也下了马,上前行礼:“岳父。”
“来了。”容儒海脸色僵硬得很,这被国舅府坑了女儿,还要恬着笑脸贴上去,想必心头的火烧得旺腾呢。
适时,喜娘嗓音尖细:“吉时到了,新人上轿。”
内堂,一左一右倩影窈窕,凤冠霞帔美人绰约,流苏盖头下,容家之女美极。
众人瞧得眼红,一左一右站着容家两位夫人也都红了眼。
迟迟不见容家九小姐出阁。
文家许是怕煮熟的鸭子会飞了,也不顾君臣礼仪,直接上前要人,这容家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容八小姐倒是乖顺地上了轿子,徒留文氏大夫人在抹泪。
而后,东宫凤辇抬进了相府。
红色锦袍衬得男子温柔,踩着一地礼花:“我的良娣,本宫来迎你了。”
红盖头下,容繁华笑意萧瑟,她缓缓走向萧衍,抬头,流苏下的眼有若隐若现的碎光:“还好,他没有来。”
悠扬婉转的语调,独独响在萧衍耳边,眸子,一瞬森冷。
容繁华笑,裙摆曳动,她抬步走向凤辇,眸中是十里红妆,是椒兰殿的十里红妆。
还好,只有十里红妆,没有他一身红妆。
身后,忽然响起女子的声音,那样张扬得刺耳:“那又如何,即便我家男人没来,椒兰殿迎亲的十六抬大轿照样风风光光抬进天家的宫门。”
容繁华顿足,回头,见曳起的裙裾红得张扬,流苏垂了一地,女子锦绣红袍,纸窗下漏过的微光映得红纱下的容颜美得夺人心魄。
美,却妖。这是容家老九。
萧衍沉下眼,隐于宽袖下的手,收紧。
“小九。”萧凤歌倒是花容月貌。
容浅念不冷不热:“你来做什么?”
昨儿个夜里,某人还去宫里请过御医,说什么郁结心头、相思成灾、生无可恋……今儿个精神劲头不错,说话底气很足:“抢亲。”
众人了然,难怪昭明世子主动请缨来护卫迎亲,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容浅念丢了个白眼。
萧凤歌笑着凑过去,眸中藏了桃花,倒是人比花美,说:“他没有来,不若将花轿抬去我忠亲王府吧,我也能给你铺十里红妆。”
他幸灾乐祸,藏不住的欢喜。萧凤歌啊萧凤歌,握着那破碎的幻想,总以为是她的影子,总舍不得放手。
容浅念扬起头,流苏半遮,只见嘴角微扬:“不若把十里红妆换成银票,这喜酒钱,我收了。”
这女人,总是这么狠心又贪心。
“堂堂国婚,新郎缺席,好一出戏,我倒要看看怎么演下去,若是精彩,这礼钱,小爷掏了。”萧凤歌笑得痞气,“倒是昨夜不知道又是一出什么好戏。”
她冷笑,昨夜啊……
十月十五,长信殿盛宴,以贺国婚,龙椅之上,惠帝对着百官把酒言欢:“容家九小姐姿容淑德,即为天家王妃,朕甚感欢颜,特赐贡酒一壶,表朕之意。”
她盯着龙椅上那只老狐狸:“无事献殷勤?”
“怕朕下毒?”
冷哼,丹凤眼眸挑着笑:“要是有毒,臣女在地下等着皇上。”
出口狂言之后,惠帝笑意不改,下令奉酒。
她自然知道,皇帝不会蠢得下毒,接过酒放着。
“十嫂,我给你斟酒。”
笑盈盈的女子,眉眼俊秀,是天家的明华公主。
昨夜啊,确实一出好戏,怕是有心人谋划了多时。
容浅念摩挲着下巴,抬眼看萧凤歌:“昨夜?”一撩红裙,她走向椒兰殿的十六抬花轿,对着千万风清百姓,“传本王妃旨,昨夜长信殿盛宴,殁王与本王妃对饮共赏,大醉,宿于椒兰,彻夜云雨,今误吉时,国婚照旧,若有微辞,定斩不饶!”
顿时噤若寒蝉,女子的声音久久不散。片刻,椒兰殿的仪仗响起:“起轿!”
“她倒是敢。”
容繁华一声冷笑,步入凤辇,之后,钟鼓齐鸣,身后,人声鼎沸。
“瞧瞧,这话说的,猥琐得光明正大。”
“容家老九,真他妈狂!”
“这等气势,天下无二。”
“啧啧啧……”摇头叹息,心有余悸,“风清出祸患。”
祸患?这,是他萧家的天下,是他的江山,容不得祸患。萧衍冷笑,翻身上马。
人,散去,相府外,萧凤歌站成了风景,他笑,鞭炮礼乐,刺人耳膜,耳边女子张狂的声音清晰:彻夜云雨,今误吉时,国婚照旧,若有微辞,定斩不饶!
这女人啊,真要人命,浑身都是刃。
整了整一身戎装,萧凤歌抬脚。
“世子,老王爷请世子回府。”
这个当口忠亲王爷派人来请,萧凤歌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自家老头打的什么主意。
“本世子还要抢亲呢。”
传话的人接过:“王爷说,世子不要白费力气。”
萧凤歌咬牙切齿,一脚踢过去:“滚犊子!”
小厮跳了三步高,面不改色,继续传话:“王爷还说,今日就是翻天覆地,殁王也不会出现。”
这话,顺了萧凤歌的毛,他深思一番:“老头子还说了什么?”
“王爷说,他心头梗塞,缺个侍候的人。”
心头梗塞?缺人侍奉?
放他娘的屁!闭着眼说瞎话也不怕眼瞎。
萧凤歌忍了,大手一摆:“回王府。”
于是,三百护卫浩浩荡荡打道回府。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午时,皇家迎亲的仪仗队已临城下。
未央宫中,皇后惶惶不安,殿中,静得让人发慌,殿外,有宫人进来,慌慌张张的:“皇后娘娘,太子与容家两位小姐的花轿已经到宫外了。”
文皇后从凤榻上站起来:“萧十呢?”皇后眼下青影沉沉,想是昨夜里彻夜不眠。
“未见殁王。”
文皇后沉吟,眉头蹙起深深的纹路:“皇上有什么动作?”
宫人汗涔涔,回答:“长信殿外,铁衣卫严阵以待。”
才一个晚上,椒兰殿凭空冒出一批深不可测的铁衣卫,皇帝遭了横祸,整个皇宫人人自危,丝毫没有半分大婚的欢庆。
惠帝被囚,这当口,皇后稳不住阵脚了。几番思量,皇后对着殿外传旨:“传本宫旨意,皇上身体抱恙,殁王不知所踪,暂封城门,良娣御辇以东宫侧门入,椒兰殿之礼暂搁。”
宫人伏地:“娘娘三思,皇上还没表态呢,殁王那里惹不得,容九那——”
妖孽更惹不得啊!
连皇帝都忌三分的人,惹着了那还了得。
“本宫还不信,那妖孽真能翻了风清的天。”文皇后冷蔑轻哼,凤眸尽是阴厉。
能!真能!
宫人默了,抹汗。这风清的天,哪里奈得住容家那只妖孽来搅合。
这会儿,城南宫门外,天地正翻覆着。
红绸环绕,十六人抬的轿中一只素手撩开珠帘,传出来女子清凌凌的嗓音:“哟,这是什么在挡道啊?”
喜轿前,御林军断其前路,严阵以待,戎装的军统上前,拱手:“尔等奉皇后娘娘之命,暂封城门。”
老婆娘,挑灯照厕所呢。
轿子一侧,十三嘴角一扯:“找屎”怀里元帅大人张牙舞爪地扯着脖子上扎的的红色蝴蝶结。
轿中,女子笑语嫣然:“原来是未央宫的走狗啊,难怪了,好狗可不挡道。”一掀,露出女子红色的裙摆,冷悠悠地丢出来两个字,“让开!”
五百御林军纹丝不动,面不改色。
“将在外,军令不得不为,容小姐,得罪了。”
剑拔弩张间,御林军迅速变阵,一场硬仗一触即发。
“本王妃耐心不好,最后再说一遍。”纱幔飞扬,她一袭红衣立于马前,早已扯了盖头,一张娟秀的小脸冷若冰霜,轻启唇,“让开。”
------题外话------
南子回来了,谢谢等我的亲爱的们,爱你们。本来想洞房的,写着写着就没洞房成功,不要着急,总会有扑到的一天。
第九十三章:大婚2
“本王妃耐心不好,最后再说一遍。”纱幔飞扬,她一袭红衣立于马前,早已扯了盖头,一张娟秀的小脸冷若冰霜,轻启唇,“让开。”
片刻迟疑,军统一声令下:“传令,封城!”
随即,有人动作。
她清幽的眸子微微一凝:“谁敢,老娘废他一双手。”
语罢,一声惨叫,城门未合,漆木的宫门下,男人抽搐瘫软倒地。
她轻踮莲步,缓缓走到宫门下,把玩着手里的流苏盖头,眸子,含笑地看着地上挣扎扭曲的男人:“很痛吧。”
男人抬眸,入目的是女子红色的绣鞋:“你、你——”瞳孔在紧缩,两只手垂在身侧。
一双手被废,却不见半点血腥,只是微光下,男人手臂上的银针闪着灼灼的光。
她还是浅笑,蹲在抽搐的男人前,撑着下巴:“我这个人,从来不开玩笑,说废你一双手,绝不废你一双脚。”手里流苏盖头映红了她的眸子,“现在,老娘要你的命。”
语落,指尖那红色流苏微转,掠过男人的脖子,一丝血,慢慢渗出,没有挣扎,甚至没有一点声响,男人倒下,没了呼吸。
空气染了腥味,令人毛骨悚然,静默间,女子恣狂的声音响彻城南宫门:“都给我滚开,这萧家的大门,老娘就是踹了,也要进去。阻本王妃者,如此下场。”
杀一儆百,这容氏殁王妃,一双素手,最精杀戮。五百铁骨铮铮的御林军各个白了脸,握着箭矢的手,微颤。
近,必死;退——
哒哒马蹄忽然传来,有人来报:“太后有令,阻之。”一道懿旨摊开,“违者,死!”
片刻,怡和殿的护卫军重重包围。
好啊,这老婆娘也倒插一脚。
素手一掀,流苏飞扬,容浅念道:“那就去死。”
银针转于指尖,宽袖扬起,漫天间,尽是森白的冷光,只见女子一身红衣,凤冠霞帔叮当作响,眼花缭乱里,看不见女子容颜,只有一抹张扬的红色,在铁骨男儿的箭矢下穿梭,素手直擒,一次一次,都是咽喉命脉,卷起染了血的风。
俨然,修罗场也不过如此。
风静,女子衣裾缓缓落下,指尖的匕首上未干的血渍滴滴坠下,晕染出红色的纹路,曳地的流苏却未染丝毫血色,倒是红得肆意。
而后,一个一个倒下,气绝,没有呻/吟,没有挣扎,城南宫门前,堆起了高高尸骨。
这是第一次,她大开杀戒。
十二十三傻了,椒兰殿与相府的护卫怔了,便是元帅大人也瞪着骨溜溜的眼珠子,没有丝毫眨动。
这个女子,原来,杀人,不仅是她的手段,也是她本能。
铛——
匕首被她扔置地上,铮铮作响,地上的青石上,血迹开始在蔓延,她站在成百上千的尸骨前,用大红的礼裙擦拭指尖的血渍,扬着嘴角抱怨:“都弄脏了我的喜服,真真讨厌。”俯身,捡起落于地上的流苏盖头,抬眸,睃了一眼蠕动逃生的男人,撇嘴一笑,“别怕,我很温柔的。”
温柔?一盏茶的功夫解决了几百个战功赫赫的御林军,这样的女人,到底是哪里和这个词沾边?
那男人一个腿软,挺尸在地,五官都在颤抖:“饶、饶命。”
容浅念伸手,拍了拍那男人比尸体还白的脸,笑得无比畅快:“好说好说,饶你可以,不过要听话哦,先叫句殁王妃来听听。”
饶命?嗯,世上貌似还有个词叫做生不如死。
男人当然很听话,颤着声音喊:“殁、殁王妃。”
容浅念乐呵地眯着眼:“乖。”抱胸蹲在那人跟前,眼珠子灵活地转悠了一圈,道,“现在,进宫,去六部传话,十月十六殁王大喜,殁王妃血染城南,天家红妆,以庆国婚。再去怡和殿告诉太后,这萧家的族谱,我容浅念偏要占上一席,不止如此,百年之后,皇陵之内,我容浅念定要居之主位,要她年氏懿荣太后伏于我脚边,看她萧家儿孙世世代代朝奉于我,对我三叩九拜,喊一声殁王妃大驾。”拨了拨凤冠上的珠帘,她漫不经心地补充,“哦,还有皇后,让她仔细着点,小心看着她头上那顶凤冠,可值不少钱呢,俗话说,不怕贼偷,可就怕贼惦记不是?”
这世道不要脸的人很多,狂妄的人也很多,能狂妄得这么不要脸的,大抵只有这个女人。
这话一出,怕是天家那三位心肝脾肺脏都要烧起来,严重点,没准一个气没接上来,一命呜呼了。
当下,半死不活的男人就一个气没接上来,正要双眼一翻,却被女子一双瓷白的小手捏住了下巴,咔嚓一声,卸了。
男人,疼得哀嚎,却怎么也晕不过去。
无耻这种品德,在容九这,没有下限。
她问:“记下了吗?”笑了笑,耍玩着自个的手指。
男人口齿不清,哆嗦:“记、记住了。”
容浅念这才满意地笑开,高抬手:“下去吧。”
男人连滚带爬,地上,留下一潭尿渍,屁滚尿流大概如此。
敛了敛笑,回头又问:“你们呢?”
宫门前,一干还会喘气的侍卫伏地叩拜:“恭迎殁王妃大驾。”
容浅念心情大好,耍着手里的流苏,嗓门一提:“乖,统统有赏。”盖上盖头,她几步翻上轿子,喝一声,“起轿!”
仪仗队奏响,一路吹吹打打,在宫中招摇过市。
这萧家的大门,容九啊,横着走。
不出半盏茶功夫,城南宫门的血腥味传到了长信殿里。
殿前,成公公一五一十,事无巨细。
说到后面,语调愈发沉凝:“血染城门,天家红妆,以贺大婚。”
“砰!”茶杯尽碎,惠帝怒不可止,大喝,“放肆!”
放肆?那确实是那女子的一贯本性。
一屋子的奴才跪地:“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惠帝怒极,反笑:“好啊,好个容九,好个胆大包天的殁王妃,好个乱朕之国纲的女子。”重重喘息,惠帝鹰眸里燃着熊熊的火,“来人,摆驾椒兰殿。”
殿门,一把长剑挡住,青衣面不改色:“皇上请回。”
惠帝近乎面部狰狞:“你敢拦朕的路?”
青衣纹丝不动:“殁王有令,皇上身体抱恙,留于长信殿休养。”
才话落,铁衣卫出剑,直指惠帝。
风清的天下,此刻,在殁王掌间,一国之君受制于人,惠帝如何能忍,如何不气,怒目而视青衣,狠厉:“这个天下还不是萧殁的,朕要你的命,易如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