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稍等一下，等里面的人把她劝服了，再见她吧。”
苏湘湘眉头微微蹙起，看了他一眼。这个管家在家里很受尊敬，遇事也向来是从容镇静，极少有慌乱的时候。然而此时他却垂着眼，看都不看她，态度分明有些躲闪。这是怎么了？苏湘湘稍迟疑了一下，停着没动，也没有应他的话。
这会子功夫，又听屋里的金莲骂了几句，态度强悍又愤怒，底气十足。她心里一动，看向韩管家，开口问道：“你可是已经问过那金莲了？有什么问题？”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目光始终紧紧盯着韩管家，明显察觉到他的神色有片刻的波动。苏湘湘知道自己猜中了，心里却更是狐疑。她相信这一家子人，第一反应都该和自己一样，就是去怀疑这金莲，即使把其它人关起来，也就是走个过场，以防万一。能让韩管家如此不镇定，难道这事真不是金莲干的？
“夫人，这事……我的确已经见过金莲姑娘，但她根本不配合，一直在骂，什么也问不出来。”
“被关到这种地方，还能一直骂，自然就是有她的道理。带她出来，让我听听她都骂的什么。”
韩管家面1ou难色，迟疑了一下，见苏湘湘坚持，只能回道：“夫人。金莲对您存着误会，若是见了，只怕要说出难听的话来。您没必要见她，从其他人查起，也是一样的。”
“她一个小丫头，能骂出什么花样来，听一听又能怎样。带她出来。”
苏湘湘转开视线，望着那边关押金莲的屋子，眸色冷了下来。见她态度坚决，韩管家也没法再劝，只能应下，叫了人去带金莲。都安排好，他对苏湘湘道：“夫人请去屋里坐下吧。”
苏湘湘点头应了，韩管家引路，一行人穿过院子，进了西边的一间小屋。这屋子应该是刚收拾出来的，空空荡荡的，只在上方摆了一张桌椅，并没有其它摆设。秀儿扶苏湘湘坐下，仍不放心，轻声道：“夫人，您愿意见那金莲，那就见见，不过她要是乱说了什么，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
苏湘湘微微笑了笑，答应一声，然后便抬起头，看着门口。她的风格就是拳头说话，能动手的时候绝不跟人讲道理，口舌之争更是看得很淡。这金莲就算把她骂出花来，她也就是听个新鲜，想让她在意，还是困难了些。
等了一小会儿，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些凌乱。很快，金莲被两个小厮押着带了进来。苏湘湘看过去，只见她衣服头发都乱着，脸色泛红，双目直直怒视着她，神色极为愤恨。她被小厮带了进来，强押着跪下，挣扎几下，见挣不拖，便抬起头盯着苏湘湘，直接骂道：“你这个贼婆子，想杀我灭口是不是！哪家的夫人有你这般蛇蝎心肠，容不得妾室，竟下这样狠手！……”
“夫人……”
金莲一开口，便是滔滔不绝的污言秽语，泄了堤的洪水般冲苏湘湘泼来。秀儿脸色大变，慌乱地看一眼苏湘湘，顾不得劝她，赶紧又回了头，叫那两个小厮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她的嘴堵上！”
那两个小厮应了一声，急忙堵了金莲的嘴。金莲跪在地上，拼命挣扎，双目圆睁，恨恨瞪着苏湘湘，眼中满含恨意，怒火几乎要烧出来。
被她当面这样破口大骂，苏湘湘稍稍怔了一下，心里不由得也起了疑。若真是金莲投的毒，那她就是栽赃，底气实在不该这么足。这要是装出来的，她的演技未免也太好了些。苏湘湘看了韩管家一眼，见他不说话，像是在沉思着，似乎也不太拿得定主意。
若真不是金莲投的毒，就只能是那几个丫鬟小厮厨子里面的人干的了。苏湘湘实在不愿意怀疑自己家里的人，目光停在金莲身上，疑虑中隐着几分固执。她沉住气，开口道：“放开她，还要问她话呢，你们把她嘴堵了，还怎么问。”
“你个贱人，杀我不成，又打算陷害我吗！我告诉你，……”
小厮们刚一放手，金莲的骂声又铺天盖地地倾泻而来，完全不给苏湘湘说话的余地。苏湘湘皱了眉头，冷着脸看着她，心里起了几分不耐，却并不去跟她计较。待金莲终于骂累了，停下来稍喘气的功夫，她这才开了口，不紧不慢地道：“你现在在我手上，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听我的，只要我说是你干的，绝不会有任何人站出来反驳。那你觉得我来这里见你，是干什么来了？”
金莲明显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倔强地昂着头，又骂道：“当表子还立牌坊，你不就是怕落人口实么！我告诉你，我金莲行得正不怕影子歪，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胡说什么！”秀儿又急又怒，厉声训斥道：“这事就算不是你做的，就该是我们夫人做的吗？你也不反省反省，这洛府上上下下，还能找出来一个不讨厌你的人不！要不是顾忌着你也算条人命，我都想毒死你算了！”
“不是她干的，那她送鸡汤来干什么！她早就看我们两个不顺眼，哪里会这么好心！凤儿那傻丫头就是太相信她了，才会要替我尝尝，结果呢？你这个妒妇，怕我们分了你的宠，就耍这些手段，……”
“闭嘴！”
她口无遮拦，越骂越难听，秀儿听不下去，脸色气得发白，只喝出这两个字，一时竟再找不出词来训斥她了。那两个小厮见金莲失控，连忙又把她的嘴堵上，不让她再说话。
看着眼前愤怒挣扎的金莲，苏湘湘心里起了几分无奈，更多的还是疑虑。她这反应实在是太过强烈，只怕真是觉得被逼到了绝境，才会这样不管不顾。
不用问什么，只看她这反应，便能将她的嫌疑消去一大半。苏湘湘盯着她，看了一阵子，终于轻轻叹了口气，放平和了声音，开口道：“金莲，既然你信不过我，那我们便报官，让官差来调查此事，你觉得可好？”
这话一说出口，满屋子的人都怔了一下，金莲脸色变了变，稍安静了片刻。
“夫人，这……”金莲还没说话，秀儿已经觉得不妥，她刚想劝说几句，苏湘湘已经淡淡开了口，打断她道：“别说了，我记得昊月律里有投毒谋害这一条，既然这样，官府就该会管。就让他们来查，也算给金莲姑娘一个交代。”
说罢，苏湘湘淡淡微笑着，望向金莲。金莲仍被押着跪在地上，听到这话，脸色稍怔了片刻，有那么一会子忘了挣扎，该是起了些疑问。这丫头的态度终于不那么死硬了，苏湘湘笑了笑，又道：“我们家一向还算奉公守法，和官差老爷可不熟，真叫了他们来，你可得服气，别再说我包庇陷害了。”
金莲动了动，瞪着她，眼中仍满是敌意，却隐约添了几分疑虑。苏湘湘示意那两个小厮放开她，金莲怔了一下，像是不太习惯没人押着似的，动作竟有片刻的迟滞。待看清苏湘湘眼中的笑意，她脸色顿时又冷了下来，站起身来，瞪着苏湘湘，道：“你们家老爷当官的，自然和那些官老爷都熟，想伙同他们陷害我，还不是很简单的事！”
她的语气中满是不信任，怒意却明显消减了不少。苏湘湘含笑看着她，道：“真要像你想得这么复杂，那这事就没法解决了。我还是那句话，我要真想把你怎么样，根本不用费这么大的周折，直接叫人把你押去官府报案，这府里上上下下都是证人，任你有多少张嘴也说不清楚。你不必觉得我有多么厉害，官差来了，我也是和你一样受审，你若是肯配合，帮助官差找到真正的凶手，自然就能洗拖嫌疑。”
说罢，苏湘湘淡淡望着金莲，等她回答。费这么多口舌，无非就是希望她能配合。毕竟她是当事人，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肯定看得很清楚。话说回来，这也该怨她太能得罪人，府里的下人没一个喜欢她的，当时在场的那些丫鬟们自然也不会例外。若是让这些丫鬟来叙述事情的经过，难免会带了感彩，反而对她更不利。
做出报官这个决定，一方面是希望严惩这个凶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苏湘湘已经不怎么怀疑金莲了。一个十岁的小丫头，能这么气势地当面直斥她，心里自然就真是坦荡的。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个真正的凶手了。
到底是谁呢……
苏湘湘耐下心来，望着厅中疑虑不决的金莲，等她回答。许久，金莲终于稍动了动，抬头看着她，道：“那便依你说的，报官。”
这话说的，怎么跟她批准他们报官似的，分明还是小孩子脾气。苏湘湘点了点头，脸上微微带了笑，转过头，对韩管家道：“金莲姑娘同意了，叫人去报官吧。”
“是。”韩管家应下，立刻叫了人去办。金莲这时候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不再叫骂，脸上的怒意也逐渐退去，目光却有些漂移，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苏湘湘知道她还是不能彻底安心，也不去劝她，只微笑着看向她，道：“你先回屋歇歇吧，等下官差来了，还有的折腾呢，你可别先趴下了。”
金莲脸上明显1ou出了不服气的神色，倔强着没有应声。苏湘湘没再说什么，唤来小厮，叫人带了她下去。
等人走了，屋里终于静了下来。苏湘湘抬头看看外面的天，日头已经攀到正中，该是午饭时间了。跟这金莲说话，还真是费劲，此时松懈下来，竟真有些饿了。她站起身，叫上秀儿，笑着道：“走吧，我们回去吃饭，等下官差来了，我们俩也是嫌犯，怕是得不了闲呢。”
秀儿无奈地摇头，先叫了人去传饭，这才跟着苏湘湘出了门。一行人出了连缬院，刚要回正院，里面忽然匆匆忙忙地跑出来一个小厮。见那小厮神色慌张，像是在往自己这边赶来，苏湘湘眉头微微蹙起，停了脚步，站住等他。
那小厮满脸惶恐地奔了过来，喘着气，道：“夫人，夫人……少、少爷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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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误解
这个小混蛋！
一听那小厮的话。苏湘湘顿时急了。直面金莲的叫骂时，她都没这么紧张过，然而这一刻，心里却隐约起了几分害怕。顾不上细想，她立刻吩咐道：“赶快去连缬院，把少爷抓出来！”
“是。”
韩管家见她脸色发白，便知事情紧急，应了一声，马上叫了人，转身便往连缬院赶去。苏湘湘停在原地，盯着那几个人进了后院，心里却仍是一阵阵的担忧。
那小家伙脾气性子都随他爹，虽然温和善良，却又疾恶如仇。要真是让他对她起了误解，只怕很得闹一阵子别扭呢。这要是平时，他该也不会怀疑她，但此事偏偏牵涉到这个凤儿，她昨日里强行拆开了他们俩，鬼知道他心里有没有存下怨恼，会不会趁这个机会又被挑拨起来。
苏湘湘越想越气，心里愈发的紧张。脸上的神色变了几变，额头也起了一层薄薄的汗。秀儿在旁边劝了几声，她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顿了一阵子，终于愤愤转身，道：“去连缬院！”
“夫人……”
苏湘湘没有理会秀儿的劝阻，转身快步向后院走去。一脚跨进院门，便见西面的屋门前堵着一群人，当中的是韩管家。苏湘湘紧走几步，听得那边韩管家正在低声劝说什么，没多久，人群散开，门口慢慢走出来一个小男孩，磨磨蹭蹭地向她这边走了几步。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很快又低了头，站住不动。
一见这添乱的小家伙，苏湘湘便气不打一处来。她快步走过去，紧盯着他，骂道：“不是让你好好在书房带着吗，你来这里干什么？”
洛水黯低着头，小声答道：“我想看看凤儿姐姐。”
“她不就是生个病吗，有什么好看的？大夫都给她请来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非得这时候见她？”苏湘湘急着骂道。
洛水黯垂着头，虽然像是认错，却分明还带着几分委屈。苏湘湘一看便知他在赌气，心里顿时窜起一股火。走上去几步，一把拎起他，道：“你要是信不过我，觉得我想害她，那我就带你进去看看。”
“唔……呜呜……”
洛水黯被她拎着后领丢进屋里，趔趄了几步，勉强稳住身子。抬头见母亲如此严厉气愤，他心里顿时怕了，躲躲闪闪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苏湘湘随后便进了门，叫小丫鬟道：“去里面请个大夫出来。”
丫鬟应了一声，进了里面的卧房。秀儿扶苏湘湘在正位坐下，见她脸色铁青，也不敢劝，只能转了头去看洛水黯，责怪道：“少爷，你就算不放心凤儿姑娘，不会说一声吗？就这样偷偷溜出来，多让人担心啊。”
洛水黯闷着头，仍不答话，小脸上满是委屈和害怕。苏湘湘越看越气。忍不住又骂道：“你敢跑出来，怎么这时候又不敢说话了？等下大夫出来，你好好问问，看看我到底有没有想害你那凤儿姐姐！”
说这话的时候，苏湘湘心里愈发的气恼，声音也逐渐由严厉变成了赌气。秀儿连忙扶住她，好声劝慰。洛水黯见母亲被自己气成这样，心里隐约也有些后悔了，犹豫着走过来几步，想道歉，却又有点怕。
苏湘湘瞥过来一眼，看出他的动摇，心里这才稍好受了些。她知道自己没必要跟这么个小糊涂蛋赌气，小孩子这个年龄，脑子里还跟一桶浆糊似的，满脑子都是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办点傻事那还不是再正常不过。不过，他应该已经有了点判断力，等下见到大夫，听大夫说了凤儿的情况，就能明白过来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瞪了洛水黯一眼，然后便偏开目光，耐心等着。
不一会儿，旁边的房门被打开，小丫鬟引了一个老大夫走了出来。那大夫五十岁上下，须发皆是灰白，一身青色布衫，一眼看上去便给人一种很可ko的感觉。这小丫鬟倒是会选人。这种严谨又有学问的老先生，在小孩子心目中最有权威了，说啥他都不会怀疑。苏湘湘眯眼瞥洛水黯一眼，暗暗轻哼一声，尽量做出一副和善的面貌，向那老大夫道：“先生，您辛苦了，请坐吧。”
说着，她站起身，让老大夫在旁边的座位坐下，又叫丫鬟们奉茶。老大夫欠身谢过，似是真的累了，并没有再多客套，便直接坐了。待离得近了，苏湘湘这才发现，那老大夫面色沉重疲惫，额头上还带着汗珠，竟像是十分紧张。
这又是怎么了？她听韩管家说凤儿中的是普通的毒，虽然看起来凶猛，却有法可救，因此便没再把这小丫头放在心上，专心抓那个投毒之人去了。可现在看这老大夫的模样，情况好像不太妙啊。
苏湘湘稍怔了一下。皱眉看了韩管家一眼。如果这边情况有变，该会有人去通知管家的，可现在韩管家脸上明显也带了几分惊异，像是并不知情。
那老大夫接过丫鬟端来的茶杯，匆匆喝了半杯，脸上的疲惫这才消减了几分。苏湘湘顾不上细想，待他放下茶杯，便直接开了口，问道：“先生，里面那个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回夫人，那姑娘中毒很深。尚未醒来，里面有老夫的几位同僚，仍在想办法。”
洛水黯一听这话，顿时又有些站不住了。韩管家拉住他，低声劝了几句，他才安静下来。苏湘湘瞪他一眼，没空理会，目光又转回那老大夫身上，追问道：“你们搞清楚没有，到底是中的什么毒？”
“现在看来，这姑娘的症状的确是误食麻风果。只是已经配了解药给她，却不知为何，仍不见好转。”那大夫脸色沉重，稍顿了一下，又道：“可能是那位姑娘身子较弱，禁受不起麻风果和解药的药性，所以恢复的慢了。到底如何，得继续观察着，暂时还不好说。”
原来是这样。这丫头自己身子娇贵，那就没办法了，好好供着，让她慢慢恢复吧。眼下还是得先把这小家伙打发走，否则等下官府的人来了，他不知又会瞎想些什么。苏湘湘低了头，看一眼洛水黯，道：“你可都听见了？凤儿姑娘现在还病着，需要休息，你别去闹她了。回去好好呆着吧。”
“娘……”洛水黯站在韩管家身边，满脸忧色，问道：“凤儿姐姐怎么会中毒的？是不是有人想害她？”
苏湘湘脸色一变，声音瞬时冷了下来，骂道：“你管这么多做什么，跟你有关系么？还不快回书房写字去！”
她是不愿让儿子接触到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怕他误会，此时见他上赶着非要凑进来，便心急了。可是这反应未免有点太过激烈，洛水黯稍怔了怔。竟然起了些别的想法。他站着没动，静静望着苏湘湘，眼中逐渐沉淀下来一层重重的晦暗。
“还呆站着干什么！”察觉到洛水黯异样的目光，苏湘湘愈发的心急，火气也蹿了上来。见他不动，便命令丫鬟道：“把他带回去，好好关着，再敢跑出来，就拿绳子栓了捆起来！”
“少爷。”韩管家轻轻握住洛水黯的肩膀，低声劝道：“别惹夫人生气了，先回去吧。等凤儿姑娘醒了，我会叫人过去告诉你。”
洛水黯摇了摇头，望着苏湘湘，眼中漫起泪光，神色悲伤，却又带着几分固执，不肯走，也不说话。看见他这奇怪的反应，苏湘湘不由得一惊，心里蓦地紧张了起来。
他这是怎么了？这个没头没脑又疾恶如仇的小东西，就算是误解了她，也该义正言辞，当面指责她的吧，怎么现在却是一副悲伤失望的模样？
苏湘湘心里惊疑不定，表面上却强装出一副镇定的模样，瞪着他，轻哼一声，道：“怎么，心疼你那凤儿姐姐了？你都多大了，还哭鼻子，羞不羞。”
这话虽然仍是在责备他，语气却放松了许多。洛水黯眨了眨眼，拼命把泪水忍回去，推开韩管家的手，走上来几步。苏湘湘心里愈发的纳闷，停着没动，蹙眉看着他。那小家伙慢慢走到她身前，滞了一下，这才仰起脸看着她，认真又伤心地道：“娘，我以后再也不会去找凤儿姐姐了……你、你别……小心……”说到这里，泪水忍不住又漫了出来，他哽咽着停了下来，低了头，说不出话。
别怎么？这小东西到底在想些什么？看着身前泪水涟涟儿子，苏湘湘脑子里竟然有片刻的空白。听着他抽噎着断断续续地又说了些什么“爹会生气”、“官兵会来抓”，苏湘湘才慢慢反应了过来，儿子真的是误解了自己，不过他并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生气，反而傻乎乎地担心起她来了！
她一直怕他会因为凤儿的事而跟自己产生隔阂，却没有想到，儿子毕竟还是跟自己亲的。或许平时他会愿意和那凤儿一起玩闹，但真当她遇到麻烦的时候，这小家伙还是会第一个来关心她。
真是个又乖又傻的笨娃娃！
“凤儿姐姐会没事的，娘，你别怕。她一会儿就好了，爹回来了，也不会知道……”
看着那小家伙拼命忍着泪水，一脸认真地安慰自己，苏湘湘心里真不知该作何感想。滞了许久，她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轻轻骂了一声“小傻蛋。”
洛水黯怔了一下，再抬头的时候，脸颊忽然被人捏住了。他吃了一惊，刚想躲开，却发现那只手的力度很柔和，并不痛。他被扯着1ou出一个难看的笑，眼中却仍满是泪水，惊讶地看着苏湘湘，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没头没脑，就会瞎想，还乱吓唬人。”苏湘湘一边骂着，心里却满满的都是感动，脸上也带着笑。说罢，她松开手，强拉着那个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小家伙出了门。外面风和日丽，阳光是秋季正午特有的那种澄明温和，暖而不燥。被投毒事件搅得一团糟的心情终于又愉悦了起来，苏湘湘笑着低了头，看洛水黯一眼，道：“走了，吃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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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了，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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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搅局
吃饭的时候，洛水黯始终忧心忡忡。闷着头，一粒一粒地扒米饭，连平日里最喜欢的虾饺也不看一眼。苏湘湘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却并不去解释什么，只悠然捡着几样菜品，慢慢地吃自己的饭。一顿饭就在这样沉闷又古怪的气氛中结束，苏湘湘放下筷子时，洛水黯也跟着推开了碗，转头去向丫鬟要手巾。
他脸色忧虑，漂亮的嘴唇紧紧抿着，原本乌亮的大眼睛也变得模模糊糊的，隐约闪动着几缕愁绪。这小家伙还在胡思乱想，虽然纯粹是自己吓唬自己，可说到底，他这也是在担心她啊。苏湘湘静静望着他，嘴角不自觉地微微翘起，莫名地就想逗逗他。待他拿了手巾转回身来，忽然开了口，含笑问道：“你可数清楚了？”
“嗯？”洛水黯抬头望了过来，满脸愕然。
苏湘湘的身子探过去，眼角弯弯的。满是笑意，捏了捏他的鼻尖：“瞧你那仔细样，跟猫吃食似的……可是数着米粒吃的？”
“没。”
洛水黯只稍怔了一下，随即便闷闷地答了一声，偏开头，躲开她的指尖。这一向极不禁逗的小家伙，这时候却是难得地沉得住气。苏湘湘收回手，直起身子，看着那张偏开的小脸。他很安静，乌黑的眸子半垂着，藏在袖下的小手无意识地掰着凳子，怔忪片刻，像是低低地叹了口气。
六岁的小孩子，正该是懵懵懂懂的年龄，但他眼中的愁绪却又是那那么的沉重认真，小小的身子也笼着一层淡淡的哀伤。苏湘湘盯着他看了一阵子，眼中的笑意逐渐转淡，心却愈发的柔和下来。
他还是跟自己亲的，哪怕是误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也仍然会坚持站在自己这一边。对于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来说，要求他有自己的判断力，还是太过难为了些；他能知道亲疏远近，知道该向着谁，就已经很让她满意了。
苏湘湘微微笑了笑，不说话，只伸出手，轻轻地扯扯他的耳朵。捏捏他的脸颊。
软软的，嫩嫩的……变红了。
呵呵。
“夫人，官差来了，正在外面厅里。”
正玩得开心，忽然听到这么一声通报，那只推在她腕间的小手明显的颤了一下。指尖之下的小脸瞬时失去了血色，苏湘湘松手时，袖口竟被他拉了一下。她低了头，瞧见那小家伙紧张无措的模样，心里多少有些不忍，轻轻拍了拍他，安慰道：“没事，别怕。”
“娘……”
“走吧，你不是很喜欢威风凛凛的官差么，难得他们来我们家一趟，娘带你去看看。”
丫鬟们开了门，让开路，苏湘湘牵着洛水黯的手，一起出了饭厅。外面的阳光亮得有些刺眼，洛水黯微垂着头，紧紧抓着她的手。一步不离。
“等下要有礼貌，可别胡闹，官差很厉害的，你要是乱来，他们就把你抓走坐牢去了。”
苏湘湘微微笑着，语意清淡，玩笑般地吓唬他几句。听见他低低答应一声，她抬起头，目光投向前方，思绪又转回这件事上来。
现在的情况，凤儿昏迷不醒，已经确定是中了毒。凶手看起来不像是金莲，但真要她去怀疑那几个丫鬟小厮厨子，却又极为困难。相对于金莲和凤儿，她更愿意把那些下人当成自己的家人，实在不愿相信，他们之中的某个人会做出这种卑劣之事。可事实就是如此，容不得她愿意或不愿意。苏湘湘知道主观的感情会影响自己的判断力，因此果断地决定报官，将这事交与那些外来的官差处理，省得自己费心，也不用怕为难。
如今既然儿子怀疑到了她的身上，那便正好领了他去，让这小家伙见识一下什么叫客观公正，也还她清白。
二人当先，走出前院的香樟树影，转入正厅前的围廊。抬眼望去，已经能看到院中多出来了些陌生的人，皆是一身靛青差服。腰佩长刀，整齐地立在厅前。要是在平时，见到这么一帮子威风凛凛的官差，洛水黯早该兴奋起来，满心钦佩崇敬了。然而此时他却紧紧ko在苏湘湘身边，一语不发，小手攥着她的手指，生怕丢了她似的。
苏湘湘稍稍放慢了脚步，向那些人微笑了笑，算是招呼。一行人沿着围廊，行至正厅门口，韩管家正好迎了出来，他退回去半步，欠身行礼，请苏湘湘进屋。
“韩叔，我爹呢，去叫爹回来吧。”
进门的时候，一直安安静静的洛水黯，忽然扭回头去，望着韩管家，说了这么一句。韩管家脸上1ou出一个安抚的笑，跟在他身边进了门，没有答话。
厅里已经有两位官差在等着了。见苏湘湘进来，他们跟着便起了身。苏湘湘松开洛水黯的手，快步走过去，微笑着道：“二位大人久等了，请坐吧。”
那二位官差站着没动，俯身客气地行了个礼：“夫人，刚才管家已经把事情跟我们说过了，如果没有其它问题的话，我们想这就开始调查。”
苏湘湘稍点了点头，脸上带了些许笑意，道：“既然这样。那就麻烦二位大人了。有什么需要的，二位请尽管开口。”
那二人谢过，年纪稍轻的一人踌躇片刻，又开口道：“夫人，管家说那碗有毒的鸡汤，是您叫人送过去的……”他明显顾忌着苏湘湘的身份，话说的犹犹豫豫的。
“要我做什么？”
苏湘湘微微笑着，脸上没有1ou出分毫不快，语气也十分和善。见她肯配合，那官差松了口气，连忙又道：“虽然是夫人报的案，但夫人本身也牵涉其中，按照规定，需要走个过场，录下供词。”
他这话说的，十分客气委婉，却又没有彻底地消除对苏湘湘的怀疑。这种严谨又不失圆滑的做法，反而让苏湘湘更加的放心。官府办案自然有他们的一套方法，这官差肯按规矩来，该就能抓到那个凶手。
她嘴角稍带了笑，刚想点头，忽然听到身旁一个紧张得有些发颤的童声，突兀地ch嘴道：“我娘一直跟我在一起，她没有去害凤儿姐姐。”
……这小家伙，不是告诉过他不要乱来的吗。苏湘湘怔了一下，脸上浮起几分无奈，循声望了过去。洛水黯就跟在她身边，一只手还紧紧地抓着她的袖子，眼睛一眨不眨，紧张地盯着那两个官差。他似乎是费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了这句话，小脸已经完全失了血色，长长的睫毛也微微颤着，像是极为害怕。
这小傻蛋，又在胡思乱想了，真会搅局。苏湘湘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安静：“又没人问你，乱说什么。”
“是真的。我娘早上就跟我一起。我们还画画来着……她没有去见凤儿姐姐，也没有煮鸡汤给她。”声音固执又紧张，微微发颤，小脸也因掺杂着的一点点谎言而变红。
“你也想受审是不是，叫丁默陪你玩去吧……”
本就问心无愧，为何要编这谎言，搞得自己好像心虚似的。苏湘湘满心无奈，怕被官差误解，不想再让他胡闹下去，便抬了头，吩咐丫鬟道：“带少爷回去。”
“娘！”
洛水黯紧张兮兮地扫了一眼走过来的丫鬟，敏捷地闪到另一边，仍死死地抓着她不肯放手，眼中逐渐又漫起了泪光，像是十分的伤心。
“夫人，令郎这是……”
他这极端怪异的表现，实在是太容易引人联想。那两个官差刚才还客气恭谨着，这时候脸上却明显的带了些狐疑，声音也冷了下来。
苏湘湘滞在原地，看了看身旁泪水涟涟的儿子，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许久，她低低叹了口气，抬了头，看向官差，抱歉地道：“我也不知他这是怎么了……实在是抱歉，我这就叫人把他送回去。”
“慢着。”
苏湘湘刚抓住洛水黯的小胳膊，准备把他交给丫鬟带走，年龄稍长的官差忽然开口，制止了她。苏湘湘回头看过来，只见他脸色沉静，眉头微蹙，眼底却沉着几缕不明的思绪。这家伙，该不会真的是在怀疑她了吧？
苏湘湘心里隐约起了些不好的预感，稍滞了片刻，却见那官差目光严厉，盯着洛水黯，问道：“小公子，你刚才说过，夫人这一上午，都和你在一起？”
“嗯。”洛水黯低了头，抽噎着应了一声。
“既然如此，那你也算是知情的人，便请随我去录个口供吧。”
叫这个小糊涂蛋去录口供？那真是鬼知道他会怎么说了。苏湘湘脑子有片刻的空白，只觉无奈至极。她松了手，放开洛水黯，抬头直视着走过来的那位官差，道：“大人，孩子年龄还小，有些事情记不清楚，您要问便问，可别……”
她的声音已经有了几分紧张，那官差却始终板着脸，像是完全不为所动。苏湘湘怔怔地看着他走过来，哄了洛水黯几句，然后便牵了他的手，领了他走。那小家伙怕得浑身都在微微颤抖，不住地回头看她，苏湘湘滞了许久，终于无奈地叹息一声，改口道：“可别太过严厉，吓到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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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关押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样的……
坐在临时用来审讯的西厢房小厅，看着眼前的官差越来越冷酷的面容，苏湘湘逐渐地认了命，放弃了解释。那个小家伙会怎么说，她猜不到，便只能实话实说。但该死的是，这一上午他们俩大部分时间的在一起，要是给出的供词对不上号，不可能不惹人怀疑。
现在就是这样。那官差简单地问完最后一个问题，便吩咐人将这间屋子看管起来。苏湘湘坐在椅子上，盯着那官差，他和官兵低声交谈了几句，随即便叫人收拾了记下来的供词，转身出门走了。问完话之后他就没再跟苏湘湘说一句话，这时候又直接叫人把她看守起来，看来是真的开始怀疑她了。
官兵中一个头目模样的人将官差送至门口，这才回返到屋中。见他往自己这边走来，苏湘湘站起身来，勉强微笑了笑，等他说话。
那官兵停在屋中，一手握刀，板着脸，僵硬地行了个礼：“夫人，请您暂时留在此屋中，等待外面的调查结果。”
这话还算客气，声音却已经冰冷，俨然已经把她的待遇从夫人降级到了嫌犯。不过，人家只是公事公办，她要是还想洗拖嫌疑的话，就必须配合。心里低低叹息，苏湘湘微微垂了眸，答应一声。
那官兵头目对她的态度看起来还算满意，没再多说什么，俯身行了礼，随即便又出了门。苏湘湘停在原地，抬眼看过去，外间门口齐齐立着四名官兵，都是一脸严整，看都不看她一眼。
这间屋子是内外两个套间，中间只有隔断，并没有门，他们这么堵在外面，就是要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了。这可真是扫兴。苏湘湘心里又添了几分哀怨，盯着他们看了一阵子，终于还是无奈地收回了目光。
罢了，这些人也不过是想抓到凶手，反正她没做亏心事，怕什么呢。
麻烦就麻烦一阵子吧，过去就好了。苏湘湘强迫自己放松下来，转开头，打量了一眼这房间。这是新收拾出来的屋子，宽敞明亮，家具挺齐全，却没什么其它的摆设。看来想找点解闷的东西也是不可能了，那就……睡一觉吧。
向门口的官兵要了毯子和枕头，他们还算客气，很快便叫人拿了过来。伸手去接时，忽然想起秀儿现在也不知怎么样了，苏湘湘心里又起了几分担忧，动作不禁稍滞了一下。只一片刻的功夫，身前的官兵立刻变了脸色，虽然没动，却像是已经全然戒备了起来。苏湘湘怔了怔，随即无奈地苦笑，退开半步。
嫌犯可真是不好当啊。哪怕她看起来仍是以前那副夫人的模样，但多了个投毒害人的嫌疑，在别人眼中，就突然变成一个危险分子了，一举一动都需要提防。苏湘湘抱着毯子和枕头，又后退了几步，这才转了身，慢慢走回里面软榻边，自己动手将枕头摆好。还是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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