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何开凉来找她的话,她是真的不会打电话主动约他的。
即便她对何开凉很有好感,也很愿意和这个温和的男人发展下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不自觉的让自己处于被动的一面。
似乎只有这样,面对外人,自己才是安全的?
关澜不是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是……能让她主动打电话的人……
“时间还早,去外滩转一圈吧。”她突然开口,随即微微侧过脸,看着车窗外淡金的落日余晖。
何开凉看她一眼,点了点头,随即将车子朝外滩的方向驶了过去。
这个时候的外滩很美,站在堤坝上远远看过去,江面上浮光跃金一般,波光潋滟至极,有大型船舶不时往来,繁忙无比。
关澜和何开凉在堤坝上站了一会儿,随即沿着堤坝走了下去。
堤坝下面是一片草坪,打扫的很是干净,有修葺成球形的常绿植物散布其中,更有一些形状可爱的彩灯夹杂其中,看起来甚为醒目。
何开凉沉默了片刻,突然无奈地笑了一笑。
关澜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也许我一直都没有具体的表明我的态度,”何开凉侧过脸看着她,“所以,才会让你这么不确定吧。”
“不是的……”关澜移开目光,“其实我知道。”
“那么……你对我是什么感觉?”话出口的瞬间,何开凉自己都有一瞬间的微赧。
“何医生是很好很好的人。”关澜突然觉得自己仿佛一下子词穷了。
“我发现,”何开凉忍不住一叹,“你总是习惯叫我何医生。”
关澜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也许是因为第一印象太过深刻,所以改不过来。”
“那么,从现在改好不好?”何开凉的眉眼温温的,说话的时候带着让人无法抵抗的温柔。
关澜微微心跳,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躲开了他的眼神,遥遥看向远处江面。
落日渐渐西沉,余晖尚暖,江面上荡漾着一线又一线的细微碎金。
沉默了片刻之后,何开凉轻声询问:“虽然知道这样问很抱歉,但是,那天晚上的那个人是谁?”
关澜顿时心下一震,半晌后才说:“……邻居家的弟弟。”
“但是……”何开凉欲言又止,觉得自己这样问,似乎太过莽撞。
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忘记那天晚上的事情。
突然冒出来的男子,带着敌意向他发起进攻,于是他猝不及防,几乎无法接招。
即便表面上再云淡风轻,其实心里已经有所介意。
完全做不到视若无睹。
“我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和你是什么关系,更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何开凉停下脚步看着她,“虽然知道我现在问这些,可能有些不应该,但是我想知道这些。我想知道我在你心中的位置,想知道你对我的看法……那个人,看起来似乎和你很熟,所以,我想我是一个迟到者,不占丝毫时间上的优势,即便我现在说喜欢,可能也没有什么优势,即便我有优点,也不能够在短短的时间内让你了解到,所以,请告诉我答案。”
“他只是个邻家弟弟而已…”关澜躲避着他突然变的严肃起来的视线。
“虽然我一直都是把洛桐当妹妹一样看待,但是那并不能代表别人会和我一样……”何开凉微叹,“关澜,我很紧张。”
他那微微一叹,尾音里就像带着一个小钩子似的,关澜只觉得自己一颗心仿佛被那个小钩子挂了起来,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浑身难受极了。
可是她依旧强自分辩:“不是那样的,因为我一直都把他当弟弟那样看待……”
“是吗?”何开凉静静地看着她,神情莫测。
关澜被他那样的目光盯着,渐渐地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她……是一直都把许畅当作弟弟来看待吧?
何开凉一直看着她,眼神渐渐犀利起来:“除了真正的家人之外,你最在意的那个人是谁?你主动关心的人会是谁?高兴或者悲伤的时候,你会主动打电话联系哪个人?如果我说,我和他之间,请你做出选择,你又会选谁?”
“我……”关澜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何开凉沉默良久后才细不可察地一叹:“关澜,其实我并不想说这些话。”
不想提醒她去面对现实。
不想让她注意到她很可能遗漏的一些东西。
更不想让她主动而清醒地面对她的感情…
“但是……我很骄傲,我想拥有百分之百的感情,关澜,你能给我吗?”何开凉静静开口,随即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关澜的眼神怔怔地落在他和她相握的手上,心间掀起滔天巨浪。
百分之百的感情。
她……给不起……
不是经过考虑或者反复思量才得出的结论,也不是经过比较或者仔细鉴别才给出的答案,而是直觉。
她给不了。
几乎没有任何考虑的空间,这个答案便已经呼之欲出。
面前的这个男人很好,她也相信,如果选择他,她会拥有一个完美的人生。
但是……
二选一,她……放不下许畅。
或许是时间的优势,因为有他,曾经陪她走过那些难熬的日子,让她从痛苦中走出来。
他提供给她有力的臂膀、温暖的手做依靠,而她,直到突然失去那些力量的时候才突然发现,原来她已经习惯了那些力量的陪伴和支持……
不能失去他……
“关澜,你的手机响了。”何开凉慢慢松开了她的手。
关澜乍然回神。
何开凉的神色安详而平和,眸中却微微藏了一抹黯然,仿佛什么都瞒不过他似的。
关澜垂眸,暗暗咬唇,接了电话,但是随即就听到小柯在电话那头大呼小叫:“管家姐姐,许畅拍广告的时候坠马了!”
心上蓦然一颤,关澜顿时整个人都懵了。
第8章(1)
晚上19点1o分的飞机,到达时间是21点5分。
整个航程历时1个小时55分钟。
因为是夜间航班,所以从飞机上的窗子朝外看去,可以看到星星。
仿佛离得极近,甚至还可以辨认出一些浅显的星座。
整个航程中,115分钟的时间内,关澜都在辨认那些星星,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够让紊乱纷杂的心平静下来。
已经回想不起来当时听到许畅坠马的消息时,她到底是什么表情。
或许只是慌乱,还有一丝一丝的恐惧夹杂其中。
仿佛就要失去了,然后突然之间才懂得珍惜。
她到底有多慌张,她到现在还是想不起来,但是直到过了检票口,回眸的时候看到何开凉——这个把她送到机场再帮她买好票的人,她才想起来居然连一声“谢谢”居然都忘记了说。
有很多人都是善于伪装的,不到最急迫的时刻,不会显露出自己的自私,她想,她也是这样的人。
何开凉的好,她很清楚,一开始,她就是眷恋着那分好,安全,而且可靠。
她妄想两全其美。
何开凉可以陪她走过平顺而安稳的人生,许畅则永远是最贴心的邻家弟弟。
可是这个世界上,燕窝熊掌从不两全,何开凉还是许畅,这个选择,是注定的,她逃避了许久,终究还是要面对。
只是此刻,没有人再供她依靠,没有人再提供她力量。
她必须独自做选择。
但是很显然,此刻她已经做了选择,选择飞行在一万英尺的高空,靠近许畅。
何开凉在候机大厅陪她的时候曾说:“现在我知道了,原来你不是不会主动给别人打电话,而是会有选择的打电话给别人罢了。”
那个时候,她正在努力地拨打许畅的电话。
何开凉的神色却很平静,唇角藏有淡淡的笑。
他是个很清楚的人,看什么,都特别透,直到现在,关澜仍然承认自己是喜欢着这样的男子的。
但是许畅却是她没有办法割舍的部分……
她一向行动少,思考多,也正是如此,所以才常常被思绪困住手脚,不知道该怎么做,就像这次的事情,如果她一早就发现他的重要,会不会就不会生出这些节外的事情?
她之前莫名生气,莫名躲他,追根究底,才发现并无特殊原因。
也许,只是不想改变她与许畅之间一直维持的那种和平的关系罢了,她一向都是怕改变的人,害怕会不适应,但是如今,只要他安然无事,其他的,都不重要。
21点5分,飞机几乎是准时到达了目的地。
因为在电话中就已经告诉了小柯,所以他早已经候在大厅里了,关澜出来的时候,正好迎面看到他,小柯激动不已地拼命冲她招手:“管家姐姐,我在这里,快点!”
关澜快步朝他走了过去,走到跟前立即就问他:“许畅怎么样了?”
小柯带着她急急朝外走,却欲言又止,末了叹一口气:“唉!别提了。”
“怎么了?”关澜的心顿时整个儿就揪了起来,“他出了什么事,被马踏伤了?胳膊折了?还是腿受伤了?”
“你自己到医院去看吧。”小柯脸色沉沉的,一副严肃的模样。
关澜愈发忐忑起来,于是匆匆上了小柯的车。
出了机场之后,只见夜的都市霓虹闪烁,路上依旧车水马龙,即便已经是这个时间,但是灯光却映得这个城市仿如不夜城一般璀璨。
小柯一边开车一边跟她说话:“这样匆匆来行吗?你明天不上班了?”
“没关系,我可以休假。”关澜心急如焚,有些心不在焉。
“我听许畅说你平常都不休假的?”小柯看着她的眼神有些诡异,可是关澜并没有察觉。
“不休假的话,我怎么来看他?”她只是皱紧了眉,随即小声抱怨,“怎么从来都不让人省心?”
“难得你肯放下工作来看他,”小柯满意地点头,“我想许畅肯定很高兴。”
“对我来说,工作是很重要。”关澜有神色稍微有些黯然,“但是……”
许畅比工作重要。
几乎是再一次的,她确定了这个事实。
真的真的非常重要……
小柯见她不再说话,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把车子开的飞快,朝医院的方向驶了过去。
不过二十分钟左右的路程,车子很快到了医院。
停好车子之后,关澜立即就拽着小柯快步朝住院部走,一路上犹不停地催他。
这个时间医院的灯已熄灭大半,走廊里的日光灯惨白无比,偶尔有脚步声传来,形成细微的空落落的回音。
乘电梯到三楼,4o7号房。
走到门口,小柯随手朝里一指:“喏,就是这里。”
关澜深吸一口气,随即推开了门。
有人正站在门背,猝不及防之下正好被推开的门磕到脑袋,登时就嚷了起来:“谁啊,没看到有人吗?”
关澜顿时愣住了,怔怔地看着那个磕到脑袋的长发男子:“是我走错地方了,还是你走错地方了?”
长发男子伸手一撩垂在额前的发丝,刻意显露出他那张极具阴柔美的脸,风度翩翩的开口:“我没有走错地方,当然,小姐你也没有走错门……”
“贺欢,你又在干什么?”火红短发的女子柳眉弓起,直接把他拖了过去,随即上下打量着关澜,“你找谁?”
小柯从关澜身后探头出来,努力增强自己的存在感:“这就是管家姐姐!”
“啊?”完美的四重奏响起,房间内的人几乎全部都愣住了。
僵持了两秒之后,贺欢才要跳出来,就被柳柳给一拳打了回去。
一城则按住好奇的小安,和他一起目光炯炯巨细靡遗地观察着关澜。
至于另外的那个人……
关澜的目光越过病床前的那四个人,落在了许畅的身上。
他惊喜万分,居然从病床上利落地翻身而起,一副几欲上前迎接的样子:“你来了?”
“我听说你坠马了,你还好吧?”关澜担忧地看着他。
“没事。”仿佛是提醒到他什么,许畅立即重新倒回病床上,咳嗽两声,一副虚弱的随时都要断气的模样。
关澜的眼神渐渐变的狐疑不已。
旁观的人此时顿时一窝蜂般围了上来:“管家姐姐,请坐!”
于是关澜被他们不由分说就按坐了下来。
“我们还说你大概赶不来呢。”柳柳笑靥如花,热情无比。
“没想到你这么晚都来了,真是让我深受感动。”贺欢长叹一声,微拂颊边碎发,侧面秀美若女子一般。
“他伤的很严重。”一城肯定地指着许畅,表情严肃的仿佛他明天就会伤亡不治一般。
小安只知道配合地点头,眯眼微笑可爱至极:“对,对。”
关澜微微皱眉,实在不适应他们这种热情,只好移过目光去看许畅,但是没想到这么一眼看去,顿时发现让她觉得诡异的地方。
他不是在住院吗?怎么会没有换衣服?
而且……她好象也没有看到他哪里有受伤的地方……
只是还没等她理清楚自己心中的怀疑,她就立即再次被贺欢他们包围了起来。
“管家姐姐,你这么晚还飞过来,是因为对你来说,许畅很重要吧?”说话的柳柳很是咄咄逼人。
“废话,要是不重要,怎么会这个时间还飞奔过来?”贺欢推开柳柳,霸占住好位子,对关澜灿烂无比地一笑。
“既然这么重要,那说明许畅的位置不一般啊。”一城感慨。
“没错。”小安点头,表示理解。
关澜皱眉,目光依次掠过他们,蓦地起身,朝许畅走了过去。
快看快看——
柳柳忍不住激动地去掐贺欢。
难道是要表白?在这种情况下成就一段恋情?
小安的眼睛瞪大了许多,一城只好抓紧他,免得他一激动,扑上去破坏此刻的好气氛。
关澜走过去看了半晌,许畅躺在病床上,有些心满意足,但是却渐渐地被她盯的有些发毛:“你……看什么?”
关澜沉默,但是就在众人茫然的瞬间,她蓦地抬手,将许畅裹在身上的薄被揭了下来。
真相毕露。
薄被之下,许畅衣着完整,没有半丝受伤的痕迹。
关澜顿时勃然变色:“你们骗我?”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骗你!”众人连忙摇头。
“不是骗我,那这是怎么回事?”关澜捏起拳头,自觉被人愚弄,表情顿时变的严肃起来。
病房内顿时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敢回答。
过了半晌之后,才有人接话:“那还不是因为你不肯接受许畅的表白?”
“你明明就很在意他吧,为什么一副根本不在乎的样子?”
“现在这样不是挺好?”
“管家姐姐,闹什么别扭,你就从了许畅吧,免得我们天天看他的脸色。”
关澜被他们你一句我一句说的渐渐下不了台,再加上他们一个个脸上都是一副嘻皮笑脸等着看好戏的表情,恼的她顿时格外严肃起来,回眸冷笑指责许畅:“是你让小柯骗我过来,然后再找他们给你当说客是不是?”
许畅见她这种表情,连忙分辩:“不是……”
关澜气极,断然开口:“不用说了!”
小柯在电话里那样含糊其辞,害她一路上担心个半死,结果到现在才发现,原来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关澜气得又瞪了他一眼,随即扭头就走。
第8章(2)
“关澜,”许畅跳下来就要拦住她,“不要走!”
“我以前就告诉过你,”关澜气急,“不要叫我的名字!”
“但是我真的没有骗你!”许畅委屈不已。
“对,你说的没错,你没有骗我,只是别人帮着你骗我而已……”关澜越说越生气,一想到自己之前那种慌乱恐惧,就觉得自己分外可笑,她担心的半死,他呢,只怕那个时候还在为自己想到了试探她的办法而觉得好玩吧?
她真是蠢到家了!
狠狠地瞪许畅一眼,关澜拔腿就朝外走。
“管家姐姐,这全是我们的主意,你千万不要怪许畅,跟他真的没有半点关系!”众人见她是真的要走,顿时上去七手八脚地拦住了她。
关澜怒极反笑:“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帮许畅留住你而已。”小安讨好地对着她笑。
“想要留住一个人的方法有很多,但是……”关澜冷淡地看着他们,“不包括这种幼稚的做法!”
她推开他们,径直快步出了病房。
“管家姐姐,你去哪里?”小柯追上去问了一句。
“回去!赶最早的一般飞机,明天还可以继续上班!”关澜冷冷地丢下一句话,毫不留恋地离开。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正在渐渐远去,众人面面相觑,一致开口:“好有个性……”
许畅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一双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终于再也没有办法忍耐,跟着冲出了病房。
“喂,许畅,你的脚伤……”小柯阻拦不及,只能跳脚不已。
其他人也跟着叹气:“伤在哪里不好,偏偏只伤了一根脚趾,难道让他把脚裹成粽子吗?也不至于那样夸张吧?”
“你们说,他这次能成功吗?”贺欢贼兮兮地开口。
“难说。”一城叹气。
“我赌一块钱,肯定追得回来!”柳柳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钱拍在贺欢手里。
“我也……”小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城打断了。
“小孩子不要学做坏事!”一城把贺欢手里的钱拿起来,塞给小安,“拿去,买根红豆刨冰吃。”
“好。”小安顿时眉开眼笑。
“你们这次根本就不是来想办法的,是来拆台的吧?”小柯面无表情地幽幽开口。
“没办法,你也看到了,我们似乎把事情给办砸了。”众人耸肩摊手,毫无同情心地看着他。
小柯悲愤至极,就知道找他们来帮忙是一件错误的事!是一件高风险、高危险的事情!
要是许畅真的跑了,下面的拍摄工作怎么办啊!
夜色绵延无边,远处灯海星河汇成一片,有汽车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一声两声的敲碎了夜。
关澜紧紧抿着唇,一脸严肃,不管不顾地朝医院外头快步行去,满心里都藏着莫名其妙的火气。
只是她还没跑出医院大门,就被许畅追了上来,抓住了手腕。
关澜发了狠,想要甩开他的手臂,可是许畅抓的那么紧,她怎么也挣不开他,最后她依然徒劳无功,只能气喘不已地瞪着他:“松手!”
许畅紧紧握住她的手腕,眸色转换,半晌后才低声说:“就这样走了吗?不是因为担心才来的吗?”
医院楼上的灯光远远地映过来,他的轮廓被映的愈发清晰分明,目光灼灼,带着烫人的烈度。
关澜被迫看着他,渐渐无法承受,只好移开目光,冷冷地说:“那又如何?反正你现在不是好好的?”
“你是怎么看出来我好好的?”许畅苦笑,“我知道你肯定以为我在撒谎,但是并不是你所认为的那样,我没有撒谎,也没有故意要骗你,坠马的事情是真的,只是伤在脚趾而已,你如果不相信的话,我可以拿医生出具的检查报告给你看。”
他说的……是真的吗?
关澜怀疑地看着他。
许畅无奈:“你不相信的话,我这就去拿检查报告给你。”
他说着话就要转身,也就是那一瞬间,关澜发现他走路的时候似乎有些别扭。
看起来,果然是强自忍着脚趾上的伤……
她的脸色微微缓和了一些,随即冷淡地拒绝:“不用了。”
许畅松了口气,回过身来看着她:“那就好,我多怕你不信我。”
关澜却只顿了一下,随即跟他说:“好,我知道你受伤了,而你也知道我来看过你了,现在可以让我走了吧?”
“你还是要走?”许畅急了。
“为什么不?我明天还要上班!”关澜试着挣开他,“如果赶最早一班的飞机,还来得及。”
“能不能暂时忘记工作这件事!”许畅几乎想要求她了,只好紧紧抓住她的手腕,“我不会放你走的,没有把事情解决以前,我不可能就这么看着你走。”
关澜恼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想做什么——
难道她果然不知吗?
许畅默默地看了她片刻,突然说:“你放心,我不会跟着你就这样跑回去,继续纠缠你的。”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关澜满心疑惑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许畅的声音稍稍低下去了一些,但是握住她手腕的手却一直没有放松:“我会放你走,但是到你离开这个城市为止,我都会陪着你,因为我想抓住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跟你再一起。”
关澜躲避着他的眼神:“我并不需要……”
“我需要!”许畅打断她的话,“我需要这样做,因为你好不容易主动来看我,我不能就这么放开你,让你就这么走掉,但是,我刚才说过,我是不会追着你回去继续纠缠你的——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他的神情难得的认真慎重,关澜如受蛊惑,不自觉问他:“为什么?”
“我的脚伤也不是那么严重,并不影响工作,所以你回去之后,我会继续拍摄工作,直到把这次的工作完成为止,然后,我会回去找你。”许畅看着她的眼睛,说出的每一字每一句,都经过了深思熟虑,“我知道你一定不喜欢那个只知道追逐着你的背影,却不能够像你一样努力面对生活面对工作的人,所以,我这样做,是希望自己变成更好的人,变成你喜欢的人。”
如果他现在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跟着她回去的话,就等于丢下了还没有完成的工作。
他相信,关澜如果知道他这种举动后,一定不会同意他那么做,一定会认为他是那种可以随便丢下工作不管的任性的人。
他不要被她那么说。
他喜欢她,不是一时冲动,不是玩笑。
为了她想变成连自己都喜欢的人,这是他一直都在努力的事情。
如果她认为他任性,孩子气,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么他就要努力地学着不任性,不孩子气,能够成熟地担当起所有的事情,能够正确地面对自己应该要做的事,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做什么——
他一定要学着做这样一个人。
许畅的脸色变的坚毅起来,无比认真地看着关澜。
但是关澜许久都没有说话。
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因为她实在没有想到,会从许畅那里听到这样的话。
因为她,他想要变成那样的人——
“你不需要勉强自己。”许久之后,她终于抬眸看他,“不必因为我而刻意改变自己。”
“但是我愿意,”许畅深深地看着她,“我愿意把自己变成你喜欢的那种人。”
不觉得辛苦,也不觉得会丧失自我。
因为——
真正喜欢一个人的话,就一定会希望自己也是被她所喜欢的。
如果真的勉强的话,只能说爱的还不够。
“何必呢?”关澜放弃了挣开他的举动。
“因为,”许畅弯起好看的眉,“我想要离你更近,想要更亲密的靠在你身边,想要和你分享一样的生活。”
关澜看着他微笑的表情,认真的眼神,再也没有办法说出拒绝的话。
就是这个人——
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和她分享着彼此过往人生的人,和她一起拥有着共同的回忆的人,看过她流着伤心的眼泪的人,了解她的一切喜好的人。
曾经,离的很近。
而现在,只是想要更近,更亲密……
“那又如何,我现在还是很生气。”瞥他一眼,关澜冷淡地移过了目光。
“那你想怎么做?”许畅说了那么多话,却依旧无法打动她,此刻他已经有些无计可施了。
“我今天一定要走!”关澜抬手看了一下右腕上的手表。
许畅失望不已:“……一定要走吗?”
“如果赶最早一班的飞机,还可以不耽误明天到公司上班,所以……”关澜的声音突然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折,她微微抬眸,静静地看着他,“你会送我去机场吧?”
许畅一怔之后,顿时欣喜若狂:“当然!”
尾声
晚上七点半,站在公司七楼办公室内的落地窗前,关澜俯瞰脚下夜景。
无数灯海连绵成串,蜿蜒若灵蛇一般,环绕着夜的都市。
星河绵远,与灯海交融,汇聚成远方的碎金掠影,光弧交织,电光幻影一般,映出这座城市迥异于白日的绝代风华。
只有站在这个位置,她才安心,觉得仿如脚踏实地。
日子虽然波澜不起,异常平静,但是人生轨迹却像清澈见底的溪流,完全不见暗礁的踪影,一路顺畅奔流。
工作依旧繁忙,她的生活还在继续。
三十岁的人生,或许这样,也未尝不好。
回来已经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一切都按部就班,和以前并无不同,工作趁手,同事得力,又有秋离这样的贴心助理帮忙,一切都做的风生水起。
努力摒弃掉自己心内的杂念,以前那个卯足劲专心工作的女超人似乎又活过来了——
最后看一眼繁华夜色,关澜返回办公桌前,将摊开的文件夹中的资料整理完毕,随即拿起包关上灯,离开办公室。
又是一个加班的日子。
三十岁,日子固步不前,一切似乎都已经有了定论,所以,除了还能在工作上得到一些满足感,其他的还能做什么?
不过,有工作要做,也算是一种成就吧。
至于其他的……
算了,不要想,未逼到跟前的事情,再想有什么用?
关澜微微一笑,快步走出了写字楼,到路边拦车回家。
司机先生很是热情:“这么晚才下班啊?”
“嗯,刚下班。”关澜有些疲倦地坐在位子上。
司机先生随手把广播关小了一点,切换了一把不知名的女声,正在低低吟唱,声音婉转而悠扬。
夜色连绵铺展开去,远处高大的建筑上面有霓虹不停闪动,深红,浅绿,冰蓝,桔黄,各种颜色如涨潮时的海水,一遍一遍的渐次涌上来。
奢华到了极致。
仿佛只用了很短的时间,车子就停在了小区入口。
关澜下车之后就闷着头朝小区里走,空气中仿佛飘来合欢暗淡的暖香,微微的,不太明显,有顽皮的孩子与她擦肩撞到,她也没在意,只在心里盘算着晚饭要吃什么。
被人养刁了的胃,似乎总是会在只剩她一个人的时候,万分怀念以前的餍足。
可是……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吧,那个人至今还没有回来……
关澜叹口气,伸手到包里摸钥匙。
最近她住的那层楼的感应灯坏掉了,她包里又放了一些办公资料,如果到楼上再找钥匙就太麻烦了。
她微皱眉,东摸西找,终于赶在走到楼下的时候掏出了钥匙。
只是还没容她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黑黝黝的楼道口却蓦地站起来一个黑影。
猝不及防之下,关澜倒退一步,低呼出声:“谁?”
“是我!”说话的人随手拍了一下墙壁,感应灯顿时亮了起来,映出他精致无双的容颜。
许畅。
他似乎已经等了许久的样子,看到她回来,就再也忍不住眸中的欢喜,只知道站在那里痴痴地看着她,许久之后,终于开口:“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关澜心下一颤,又是一颤,敛眉垂眸,再抬头时,嫣然一笑:“欢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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