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不再是糊成一团的鼻腔音了。
“啊?好哇!可是,你可能要睡沙发,而且,上班不方便喔!” 嗯!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喔!连丑闻都不见小柳姐姐伤半分脑袋瓜,现在要窝去她家!?有问题!
“你不会把床让给我?”柳娟闷着声,依旧捂着脸;看不见她脸上的神色,但商羽猜,这时她的心底,想必是在泣血吧!
夜……深了……
“哦!你要离职?”“白影”坐在办公桌上,优雅从容地看了看她的辞呈,一贯的笑容中看不出有什么其他的情绪掺杂其中,但无端的就是令人不舒服,好像有什么心事,都让他给摸透了似的!
“我可以知道除了‘水土不服’这项理由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吗?”
“没有了。”
她不卑不亢、冷淡地回答。离职书上写得很清楚,她没有必要再浪费唇舌。
“可是……”“白影”拿着离职书左瞧瞧、右看看,遗憾似地摇摇头:
“这项理由实在构不成离职要素耶!你不是也曾在台湾住过?现在只不过是又回来了而已呀!怎么可能会水土不服呢?在你的灵魂及身体的深处,应该还存留着曾在这片土地的生活——”
“那是我的自由。”她冰冷的低喝由唇中逸出截断他的话:“你若是不让我离职,那是你违反了宪法中‘不妨碍他人自由’的那条!”她酷得要命,不为所动,神经像是冻住了似的,以威胁的目光盯住依旧笑得老神在在的“白影”。“别告诉我你拿的是美国录卡,中国宪法对你不适用。如果不想我出去昭告全医院的老板是在于什么的,我劝你最好闭上嘴!”
“白影”笑得诡异,模糊着误音说了一句别具深意的话;
“我可不是‘济世救人’的老板唷!”
“你说什么?”
“啊!不!没什么。”他用令人发笑的日语以漫画式
的口吻说着,那对看似迷人无害的琥珀色眸子中,了然的笑意下藏着漫不经心精明,一语中的笑道:“我记重柳娟小姐明明是个勇敢又好强,不容许别人击攻的女子嘛!怎么会因为小小的‘水土不服’就打退堂鼓了呢?可见
他英挺飞扬如剑的深棕眉宇间闪过一丝促狭;而柳娟则不耐烦地起了身,冷淡的抛下一名:“不要对我用激将法。”
她说完就轻巧地走向门口去,不想留在这里任由这个天下第一的大混蛋消遣椰榆外加——挖出她埋的情感!
“你最大的敌人是你自己的懦弱。别让你被自己打倒了!人生所拥有的,不就是相对的瞬——”
倔强窈窕得令人激赏的身影把他未竞的一句“间吗?”给阻断在门板之后,冷酷绝决。敢给老板排头吃的也只有她了。“白影”微笑地仍坐在办公桌上直盯着那扇门,也如他所预料的,门又打开了,柳娟心不甘情不愿的探进头丢地一句:
“别……告诉宇野万里我要离职的事。”
说完就砰的一声关上了门,也把“白影”爆笑出口的放肆笑声给关在“院长办公室” 内——这个大杀又超级的大坏胚子!
爱上一个这样的女子,究竟是幸或不幸呢?究竟是有挑战性或是有被虐狂呢?
“呵……我看是二者皆有。”
“白影”坐回办公椅中,风采高雅,卓然潇洒地抚着自己的发鬓,笑得自信又有些坏心眼似的:“小万这回得准备好媒人红包红我。唔……下一个目标该‘玩’谁好呢?让我看看……”
喀的一声,门又被打开了,冷峻寡言的冷衡逸走了进来,把一份申请表递了上来:“我要休假。”
喔!是了!有目标了!“白影”开始贼兮兮的笑着,把方才柳娟交出的离职申请书拿到他面前,气定神闲,只是语气中还是渗进了贯有的阴谋味。
“这个,帮我交给‘院长’!”他别有深意地笑了起来。
冷衡逸没什么表情地瞄了他一眼,由他的表情看得出,又有不幸者成为他的玩具了;他撇了撇嘴角,连哼一声也懒地“捏”走那份离职单,转身就走出办公室,留下兀自笑得好乐j诈好促狭的“白影”。
他是可以不告诉字野万里,但可没承诺不让他知道啊!员工要离职,本来就该给“院长” 晓得不是吗?呵……他可没有错喔!本来就只是个“代理院长” 而已嘛!
“叮咚!叮咚!” 门铃极突然地响了。洪孟雯纳闷地看关门口,心中暗忖好住在位于台中闹郊的洪家别宅这件事,应该只有字野夫人知道才是呀!莫非……
她欣喜异常地顾不得手中喝水的杯子还没放下,就奔向大门口,用力把门拉开:
“啊……”欢愉的神情在看见来人冰冷得完全有一丝暖意的冷笑时,刹那间冻结在唇角,手中的杯子应声落地,碎成一地无法弥补的玻璃碎片。“宇……宇野……”
“怎么了?孟雯!太久没见到我,所以认不出来了吗?”
来人仍用贯有的轻松、神态自若的语调说着,但全身上下所散发而出的,却是不容错辨的森冷及阴狠;洪孟雯无法不被他碧眸中的严寒震慑而颤栗,她从来没看过如此冷血得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宇野万里”。
“不请我进去坐?” 他的笑容过分灿烂,而巨令人深感不安。没等她颔首应允,他就退自越过她往客厅内走去;才走没几步,他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停下脚步来,半侧过身去,依旧带笑地看着不知所措,也正要走向他的洪孟雯,以平静一如往常的淡然口吻说着,但莫名的,就是令人不由自主的惊惧。
“啊!对了!趁我还能对你轻声细语的时候——”
他伸手由大衣口袋中拿出一台迷你型的音控录音机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淡淡地笑着道:“你自己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洪孟雯张口结舌,为他语气中的阴冷给骇住了。她伸手颤抖的手不知所措地轻捂着自己的双唇,想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但她的惊惶和慌张出卖了她的心虚与不安:“我……我不知……” 宇野万里叹了一口气,双手插人裤子的口袋中,碧绿带金的瞳眸定定看着惊疑不定地瞅着他看的洪孟雯,语气中浮着一丝遗憾。
“你一直是我最信任的女性朋友,所以当我和表哥及学长决定研究所毕业后要来设医院时,才会不顾他们反对地带你一起回来——”
他停了停,淡漠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意,只剩下一片少见的严峻。
“我曾经告诉过你,我有爱慕的对象了吧?还记得你承诺的过的话吗?不……那或许是我的错,我不应该留给你错误的期待——”
“宇……你不明白吗?”洪孟雯感到喉头像是哽住了什么似地难以开口,她困难地想接近他,最后双手索性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援的浮术似地攀住了他的颈项;而宇野万里则反手拥住了她。感到他温情的拥抱,洪孟雯才放声哭了起来。
“我对你是认真的……我无法……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对不起……原谅我……万里……求求你……”
“孟雯!你不该犯我的忌讳……”
虽然还是温柔的拥抱,却无端地令洪孟雯感到一股寒意爬上背脊;而他一向优雅悦耳的男中音则像是掺了冷酷绝情的毒药,令她不由自主地全身发颤。
“我给过你机会,你不该用这么卑鄙的计谋来对付她……”
洪孟雯猛然推开了唇畔带笑的他,不自觉地低喊: “你……你要赶我走?”
“用赶的大伤感情了。凭你以前的在校成绩,新加坡那里公立医院早打过很多次电话,央求我放你回去服务
了。“
不知为何的,他如此浅露笑窝的笑容却让她感到可怕和无情!
“就像我穿到不合脚的鞋子,就要把它扔掉一样吗?”她尖叫了起来。
字野万里皱起了眉头,撤了撇唇角,不以为然的低哼——他才不是这么卑劣的人呢!“我可没这么说。”
“可是你竟然为了那个不要脸的女人要赶我走——呀!”
他一把攫住她的肩头,双眸射出二道锐利的精光。“事不过三,记住!别再让我听见你这样贬损她。如果不是你小人在先,我又怎么会对你无情无义?”
“你……你不会忘了我们洪家帮在新加坡和香港有多大的势力吧!”
理智与软弱完全敛去,洪孟雯开始拿出身为宗亲老大之女的架势——或许这才是她的本性。只是为了宇野万里,她刻意掩盖深藏那原本深植于血液之中的毒辣本性。她也拥有许多女人有毒的部分,只是,现在……
“我知道,你们洪氏一族在华人世界中有不容小觑的势力范围,尤其你父亲是长子,而且又是现任总裁。只是,孟雯,你不是说你很了解我吗?那就应该明白,我不是个偏爱‘以暴制暴’的人,虽然我外祖父已经金盆洗手了。”
话点到为止,他不是个爱拿那些黑帮势力出来炫耀的人。靠山山倒,这世界上不可能有永远的强者,也不会有永远的弱者,端看你自己怎么去运筹帷幄,既然不是什么可靠的长久势力,那就算亮出来又能如何?
宇野万里看了眼几上的录音机,单刀直人地问:“那些人,是不是你找去的?”
洪孟雯恍惚了一阵,没注意到他的话……他真的不要自己了……铁了心要赶她走……不!为什么?她不甘心呀!她凝视着深爱的他这么长久的时间,他现在竟然为了一个有污点的女人要赶她走,甚至不惜撕破脸!?
她不甘心!“你会后悔的。”
“你一定会后悔的!我会向你要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我的东西!?”她当他什么呀!赠品吗?
“我不是属于任何人的,希望你能了解。就你是不同血型的血,不能输进人体是一样的道理;你不是适合我的那一袋血,纵使,你仍旧是重要得不可或缺。”
看来自己去查会比较快。他原本欲伸手拿走那个录音机,却被洪孟雯伸手眼明手快地打落在地。他抬头看着面有憎恨的洪孟雯,就这样什么也不说地看着她,以眼神召唤,无声地询问着,他知道自己会说出来的。
“你要知道,好!我就告诉你!”她有一种几近歇斯底里的状态。宇野万里皱了皱眉,却不想惹恼她;倒不是怕她,而是不希望她崩溃!
“对!没错!医院那张公告是我去贴的,但是,那是你母亲的意思!
“我妈……”果然!他就知道她有问题!录音机也是
为了要她承认而且收手才预备的。宇野万里抿紧了二片薄唇,握紧了拳头。
“再告诉你吧!九年前在学校的舞会上,刻意缠住你,是为了要让何宗越去接近柳娟!”
“什……”她石破天惊的这句话,炸得他霎时怔愣住了!
“我知道你喜欢她,身上随时带着她的相片。正巧,我认识同为同乡的何宗越,知道他对柳娟有意思——”
“所以,你就在舞会上绊住我,让他去找她?”他不可一世的脸上闪过一丝凶光:“你老早知道何宗越是个浪荡子?”‘
“但是爸爸那个爱人不也是浪荡女!?不然为什么会和他上——”
“啪!”一个清亮的拍掌声回荡在刹那间静上的屋子内。洪孟雯偏过头去,却没感到原本该落下的烧灼,她睁开了眼,看见他用右手接住了左手手掌,神情严酷的脾脱着她:“我,从不打女人,也没那个闲情逸致让他成为第一个。或地是我不想;也或许是——”
他刻意停了一下,森冷淡漠的语气由他俊逸的唇中发出,更形锐利伤人:
“我——不——屑”
他从地板上拾起那个录音机,将里面的带子抽出来,在她面前把磁带一把用力地拔出后,扔在地板上,严酷地道:
“这笔帐,就算在它头上了。下回,别再让我看见,或听见任何有关于伤害柳娟的事。我说过我不爱‘以暴制暴’,但并不代表我不会做。”
说完,他从容绝决地一个转身,往大门口走去,一脚踩过了地上的碎片;刺耳的碎裂声,仿佛像车轮辗过了洪孟雯的心那般的剧烈而疼痛。她无力地瘫跪在地,眸光飘向大门口,只见他站立在门口旋过身来,丢下一句:
“破镜就算重圆,也会留下裂痕。”
粉碎了她所有仅存的冀望与梦想,他颀长挺拔的身影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耀眼崦燃烧着光明的翅膀。不!一半是“光明”,而一半则是“黑暗”的羽翼,但……好亮……他几乎无法正视他……
“哇!小万!好醒喔!”
“白影”坐在他的车上,双手枕在脑后,一副睡眠不足的慵懒模样,不修边幅地教人心动,他取下耳中的耳机:“如果我是小女生,一定为你尖叫。”
宇野万里给了他一个卫生眼:“你装在哪里?”他指的是窃听器。
“这里!”他一手翻开他的衣领下方,抠出一颗圆形物体,无关紧要地打着呵欠:“接下来你要怎么做?去找小姨妈谈判判?还是去海扁何宗越一顿?或是去找你深爱的美人?”
“为什么我要去k何宗越?” 宇野万里昂起下
巴,眯着眼斜脱着他。这家伙!该不会又找了谁来搅局吧!?他可很爱搞这种飞机呢!前车这鉴就是魏彦平那小子。
“啊!根据情报显示,他现在人在台湾——”“白影” 昏昏欲睡的俊脸突然亮了起来,他伸手扭转了车子引擎的钥匙,热车准备上路了……呵!又有好戏可看了。 “而且就在台北哟!”
宇野万里心底怵然一惊,旋即问道:“她预备什么时候离职?”
“喔!你知道了呀!”“白影” 贼不隆咚的笑容让了野万里很怀念的想起他也曾用同一种方法戏弄过泉傲天;果然,他这一身装蒜和使坏的本事是别人带坏的,果真是上梁歪,下梁正不了。
“无怪我娘恨死你了,你教坏了清纯善良又无瑕的我!”
“人有自由意志,是你自己选择给我带坏的。既然知道坏,就不该跟着走;既然随着走,就不要责怪别人。因为,是自己先的……啊——”
又是一个大张嘴的呵欠,他意兴兰珊地启动车子往台中交流道而去。
“放心!反正你老哥我也只能做中办的司机啦!主使正义组织的侦测路线啦!顺便替别人封锁各国海关,或使某些人订不到机票,还是充当研究生的教育者……等诸如此类芝麻绿豆大的小事而已。”
宇野万里笑了起来:“谢啦!”
“哟!你谢我什么?教育你有成吗?刚不是寸嫌我带坏你?”他笑得很坏。
“别装白痴要我明说。说出来就有损你那测不出来的智商了。”死孩子!竟然敢骂他白痴?若不稍稍“教导”他一下,怎么对得起自己?
宇野万里!你要倒大媚了!
柳娟看了看满屋子的空旷,吁了一口气,下礼拜就能离职了,明天则是圣诞夜;或许是逢年过节的关系,所以她订不到回美国的机票……不过,无妨,反正她要离职了,又要找地方躲开宇野万里,什么时候回去都好,只要不要再碰见他——
心好痛!明明很想,却又不敢,折磨他也折磨自己!关上门,她下楼往医院走去。这个礼拜轮到她值夜班;反正是最后一个礼拜了,也没有什么大碍。
蓦然,一个熟悉的令人心惊的身形闪人眼帘之内,她的呼吸袖抽走了,心脏在胸膛内剧烈鼓动着,阵阵惊慌害怕和恐惧感刹那间占据了全身……天啊!
而对方也看她了,叫了她的名字,就向她走来。
不!不要!她吓得倒退了二、三步,拔腿没命似地朝反方向狂奔而去,把那人和他的呼叫声全数抛在身后;仿若在躲避恶鬼一般地仓皇。
她奔进别人的公寓中剧喘着气,只是心中波涛翻覆的。只怕比呼吸更形剧烈、有过之而无不及。恶梦成真!
他……还是出现了……“他”——何宗越!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上帝一定在开她的大玩笑!
第九章
宇野万里在半夜时被叫醒到急诊室到看一个全身是血,不省人事的受虐妇女。为什么找他呢?因为他是最不会写“拒绝”二字的医生,其余医生不想处理的病例,全丢给他来处理,所以他包办许多病例,才有了“全都通”的封号。他对病人是不遗余力,便却是累了自己;就像现在,睡到一半就得被人叫来急诊室动手术。
唉!先下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也不过尔尔。
他戴上口罩,看了病人一眼,对急诊护士道:
“去找牙科的医生为,她的牙齿全都在摇晃了,看紧急处理能不能挽回。”
“今天牙科值班医师是谁?”小护士们左右询问着。牙科不在大楼内,很少有联系,除了财政及人事上还有病历调度等事务之外。
“好像是姓柳……那个很漂亮又很狂的那个医……”
小护士看见宇野万里无声却饱含胁迫的目光,愈说愈小声。牙科医生不像他们这些内外科医师,成天有ca11机套着,除非有人打电话去工,或是递会诊单。
“单子上有没有她的电话?”
医院中住医师宿舍的医师分机号码全都有制表记录,
其余没有住宿则有人事管理的资料。牙科半夜要跑急诊的案并不多见,所以找不容易。
“告诉实习医师和住院医师先紧急筛,待会儿我再来下刀。”
宇野万里抓下手套,牙科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医师。但,他想见她。自那天之后,她一直在躲着他,而且,还递辞呈,想远走高飞。
在他向她坦白了自己的心意之后,她怎么能就这样逃走呢?这样对他不公平!如果,她真的对他无动于衷也就算了,问题是,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他能感受到,她也对自己有情,不然,依照她那个麻辣火锅的性格,怎么可能不反抗他的吻呢?既然哪此,他就绝不容许她逃避他的感情!
“喂?”
电话那头是清亮干净的女高音,并不是柳娟的,但很耳熟;宇野万里蹙了蹩眉,问:“对不起!请问柳娟在不在?”
“呃……她睡了!”
自然,半夜二、三点时刻,谁还会发神经病的醒着呀!但问题是,她那声“呃”,呃得很诡异。
“现在急诊室进来一个cass,需要她来帮忙,不知……”
“喔!这样啊!我马上带她过去!”
“客!”急惊风的小姐挂了他的电话。
字野万里并不难猜出那个小朋友的身分,只是,她为什么会住柳娟家?又说会带她过来!?有问题。
十分钟后,柳娟飙车至医院,把安全帽丢给一旁头昏脑胀,直嚷自己在坐云霄飞车的商羽,劈头对急诊的小姐;问:“我是牙科医师,请问有什么事?”
“里面有病患需要你,小柳!”字野万里的声音冷不妨地出现在身后,依旧带着轻快与悠闲,只是……莫名的,就是令她心慌。
“别人一样可以。”
她用英文快速地说着,想避开他二道灼灼的目光。他们之间的气流太强烈了,所有大班夜的护士连同医师都看得出来,这二人之中……大有文章。
“不!没有你不行!对我而言,你是独一无二的。”
很平常的语气,但一语双关的字字都扎进她的心底。他没有和英文来掩饰,在大庭广众前用中文,赤裸裸的感情教她逃脱不得。他,没有隐藏;而且也不认为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是吗?
“病人呢?” 柳娟窘迫地低吼着。她在遇见别人恐吓,甚至袭击时,也没这么惊慌失措,只有……该死!为什么一碰见他,她的理智就荡然无存呢?莫非……是她太过在意他了?
“急诊手术室。趁现在准备器械吧!你身上有没有牙科的钥匙?我想应该有。”
病人第一。宇野万里收起嘻皮笑脸的神情,难得正经地说着。但眉宇之间深情坚定的眸光,却炽烈地令人无法正视,顿时,急诊室里大小医生和护士通通明白了一件事
——宇野万里喜欢的人是柳医师!这是什么角习题?梯形?还是星型?
柳娟逃难似地冲进急诊手术室看了病人一眼;趁在换穿无菌服的同时,她对呆站一旁,“营营没代志”的商羽说:“你去拿z!oo、卤素灯、和铁丝过来。回来之后,叫她们让你穿无菌服进来帮忙。”
“啊?”叫她帮忙!?有没有搞错?她可不是牙科护佐耶!这样岂不成了“蒙古助手” 了?这年头小说家真不好做,为了取材,半夜得来医院充“临时护佐”。唉!她实在敬业,老板要加钱!
商羽领命,立刻往牙科诊所奔去。而柳娟则对急诊护士说:“x光片呢?我要看一下她齿部的。”
这时约莫是病人麻醉药效过了,突然双手漫天飞舞了起来,凄厉地喊叫着:
“不!不要打了!不要!”
“怎么回事?”
柳娟听见医师在吩咐麻醉科大夫追回麻药的同时,有护士在交头接耳:
“好可怜!被丈夫虐待成这副德行,用火烫,还弄到伤口长蛆了……啧啧啧!好惨……”
“工作!别讲些五四三的!”急诊大夫喝道,用镊子夹取那些附附着在伤口上蛆。
被丈夫虐待成这样?
柳娟的耳朵在接收到这句话时,想起了傍晚看见的人,身子不由得陡然震了一下,摇晃了起来;此时,一股熟悉,且令人安心的休息无声无息地靠近了她,以轻柔。肯定的语调,徐缓地安定她浮动的心:“别怕,我在你身边。”
别怕……别怕呵……很奇怪!不知是他的嗓音有魔法吗?还是他的眼神沾了安定剂?或是他的气息对她下了蛊?为什么她范滥的心湖真的因为她简单的一句话,就被收敛沉淀得清澈如镜呵……
“不要……打我……”病人持续喊叫着,为她固定牙根的手术只得暂停,因为药还未让卤素灯固定好,就会被她吃下肚子里去,连铁丝都有可能刮伤她的口腔呢!
“我……爱你……不要打我……”
在场所的大小医生的护士全数怔忡住了。被施虐成这样,还能爱对方?这算是什么样的爱情?在离婚的要件中,即包含了受虐这项呀!照理说,若她愿意,上法庭告她老公都不成问题,但为何她没有?而且,她并不是第一次进急诊室了,每一回,都是因为丈夫的施暴;她怎还待得住呢?
婚姻与爱情……究竟是什么?
柳娟突然放下了手中的器械,转身跑出手术室。
“咦?小柳姐姐!”商羽吓了一跳,看见宇野万里也追了出去。霎时一度沉寂的急诊手术室又噔时哄闹了起来,开始议论纷纷。
“小柳姐姐!”
商羽本来就不是属于医院的人,他们一丢下她之后,她就显得很突兀,很多余了、有些尴尬,她也追出了手术
室。外面正在下着大雨,她才刚踏出急诊室的大门,就有人伸手攫住了她,以她这一生以来所听过最悦耳如天使一般的嗓音轻快明亮又澄激地说着:“别去当电灯泡唷!”
她猛然一回头,愣住了——
好美!简直美得不可思议的琥珀色眼睛——
爱究竟是什么?是像那位送人急诊室的乩童之妻一样,百般忍受丈夫惨无人道的虐待吗?是吗?
原来,她根本不明白!她只是以为那是爱情,以为自己遇上了此生的白马王子,以为自已找到了足以栖息一生一世的臂弯,以为……
以为那个珍爱着她的胸膛,是另一个戴着假面具的人所有的!
她为什么会被华丽眩目的事物给蒙蔽了眼睛呢?以为自己所得到的宝贝,翻开内部来之后,才知道是团泥巴!
“小心!”
她有一瞬间的神智恍惚了起来。迷蒙黑暗的夜中,划出二道刺眼的光亮,是雨淋醒了她混沌的思绪吗?不是!是倏然袭进鼻息之间,那股使人安定的气息让她回过神来;在迎而冲来的车子撞上她之前,已然有个结实的身躯护住了她,并把她带离了马路中央,翻滚至堤防边。
爱的终极,就是愿意为所爱的人付出生命。
不知从何而来的话语窜进了她的脑海间。她迅速的由宇野万里的怀里坐起身来,白净秀丽的脸庞上滑下的,不知是雨还是泪。
“宇野……”她小心翼翼的用指尖戳戳他;这一瞬间,她真的害怕他就这样离她而去。“宇野……你醒醒……”
她不知道自己也会为了男人而哭泣。从来不曾!连父亲扬言要好必然性绝父女关系,何宗越因为赌博输钱,把她抵押给地下钱庄,使她饱受被丈夫背叛欺骗之苦时,她也未曾哭过。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独独对他……
爱吗?是吗?但是她给他的,却还不及他所付出的千万分之一,他用了十三年的岁月在等待一段不知道是否会有结果的爱情。她……还不起!
“唔……”宇野万里闷哼着。他因冲力太大而撞得肋骨好痛,不过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才是;他自我诊疗了一下,旋即心急地睁开眼,想看看他的小仰是否完好如初。
“……小柳?”他气若游丝的嗓音即使微弱,也依然暗哑地扣人心弦、使人心疼;柳娟看着他碧绿眸不名毫不保留地透出担忧炽热的爱意,心狠狠地抽痛着,任由他的大手轻抚上自己的脸颊,无法动弹。
“太……好了……你没事……”
她轻颤了一下,却霍然起身,往堤防上攀爬而去。太浓烈了,她无力承受!
“小柳!”宇野万里看她越过了堤防,担心她会想不开,连忙起身也要追过去;但起身时晕眩了一下,有些虚弱;甩开了无菌服和眼镜,他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
“小柳!”
柳娟好像是不知道喘急的河流就在眼前似的直往前走去;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随大河之水而消失流去,只知道她想躲避;躲避他的温柔,躲避他的执着,躲避他狂炽而热切的眼睛!
“小柳!”宇野万里一个箭步追上去抓住她的臂膀,她因为对方用力过猛而撞上他的胸膛,使他也一个踉跄倒在堤防旁边。他使劲拽抱住她,以受了伤的沧桑透着沙哑的语音问着:“我的爱真的让你那么厌恶,那么痛苦吗?”
不……不是的!不要用这么伤恸听语气说话!
柳娟说不出话来,只能不停地哭泣,仿佛要把隐忍了九年的悲伤和无助全数发泄出来,像是源源流去的河水一样,那如乌云阴霾般的过去也要离开她。因为阳光固执地要拨开云层,射人她阴晦的心内。她逃不了了,他的柔情已经围绕住她,让她依恋的舍弃不了!
“没关系!
在沉寂的只明滂沦大雨和汽车驶过、河水流动声音的夜中,宇野万里幽声如咏叹的男中音若有似无地飘动着,温暖而散发出疼惜的深情,不悔地表明等待的心意:
“我已经等了你一个十三年,我可以再等你一个十三年;只要我还活着、你还活着,这份爱就有可能发生。人只要活着,就都是希望。”
“为什么?”她把脸埋进他温热的怀抱中,感受他如天鹅绒般柔软的胸膛,那已经吸去了她过多的泪水和悲痛。
“为什么要爱我?我是个离过婚,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又比你大了二岁的女人……你为何独独爱我?我根本不值得!
宇野万里苦笑了一下,抬头仰看冥暗落雨的天空;二人都很有默契的不去理会那有愈涨愈高之势的河水,只贪婪地珍惜取这一刻相拥的时光,大有“若是被淹死了,也死得很幸福。” 的心态。
“那么……给我一个痴心的理由吧!
“你一定不知道,我是个杀人凶手!”她突如其来的凌厉语凋也没令他撼动或有任何反应,只是淡淡地凝望着她晶帝的黑眸,“哦?” 了一声。
“我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她回忆起在美国妇产科病院的手术台上那闪烁的灯光,口气愈形激动:
“我恨他!他背叛了我对他的信任!我以为把身体交给了对方,就能换取永远的、真心的承诺;那不是爱吗?不是爱的表现、爱的行为吗?为什么我觉得我比妓女肮脏、还下贱!?”
“小柳……”宇野万里更深地拥紧了她。
“不!那不是真的爱情……不是!我却以为……那么做就是……所以,我恨他,连同他留在我体内的种我也恨!”她完全陷人自我审判的情境之中。“但是,小孩是无辜的,我却亲手杀了他,直到我感受到有东西从我体内挣扎的要剥离而出,我才发现我谋杀了一个活生生、从我身体内即将成长的生命。不会有了……不会有救赎了!我
只能落人地狱里,不会有救赎了!我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我杀了人……“
“柳!”宇野万里扳着她的肩,极力唤着:“柳!小柳!你冷静一点!
“不会有了……我不能得到饶恕。你不要碰我……不然你的无瑕会沾染上我的罪恶——”
他吻住了她的自我批判,他舌的侵人、吸吮,如同要将她深深的罪孽带走,也要带走一切的伤害;他想用他的用使她幸福,使她得到“救赎”;只要她愿意,他可以为她做任何事!
“我爱你……柳……”她抵住她的唇,轻浅的喘息着;他的气味飘散在她的鼻息之际,她觉得她长久以来的自我谴责和伤痛,都淡化在他温暖珍爱的碧眸及语调之中,他的洁白洗净了她。
“如果依照基督教的说法,救赎是专门为有罪的人所存在的;那么,我对你的爱,就是只为了使你走出黑暗而产生的。不要责备你自己,柳!你没得到救赎,是因为你不愿意,而执意活在过去自己所制造的壳中。若是你愿意破茧而出,我愿意,而且心甘情愿的为你等待,让你在我的爱中重中。柳!只要你愿意……”
他情真意切的告白软化了她,是的!她知道!但她仍然害怕!
“‘ 我爱你’这三个字是迷咒,如果有一天这里的文明全都炸完了、塌完了、毁完了,而留下这堵墙,流苏,而那时我们在这堵墙下相遇;流苏!或许那进我会对你有点真心,或许那时你会对我有点真心。”
什么?她为什么突然念起张爱玲的“倾城之恋”?宇野万里蹙起了眉头。
“男人,结婚之前总是花言巧语……”
她不知是自嘲或是嘲人,眼眸虽是对着他,但焦距却不知是越过他在看谁,显得飘忽不真实;她冰冷的脸依旧美丽,只是美丽得令人心醉。
“‘除了你,我不爱别人。’,‘没有你,我就没了色彩。’‘嫁给我,让我每分每秒拥有你。’结果呢?”
她讽嘲地扬了扬唇角,笑得好沧凉:
“外遇、殴妻的不胜其数。如果居理夫人说的,‘结婚是恋爱的坟墓’;像白流苏和范柳原那样,尚未结婚前,二人甜甜蜜蜜的,而婚后呢?”
“我说过,我可以再等你一个十三年。”
宇野万里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已经对婚姻产生了恐惧,她害怕再遇到一个何宗越……呵!人的通病——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二个、三个、四个……我可以一直等下去。但记住,你不是白流苏,而我也不是范柳原,或是任何一个人,我是宇野万里。就像小王子的那朵玫瑰花,虽然外表看来和其他的玫瑰相似,但只要认那是唯一的那个独特,那……我就是绝对不一样的那样的那朵‘玫瑰花’。如果,你讨厌随口承诺的那男人,那么,我不再给你承诺,但是,我会用行动来证明,我所说的每句话,绝不是虚
空。“
他叹息了一声,又说:“你知道‘傅宇’企业最令人头大的份了——‘天擎’,i·j·o的‘白影’,英文名字 rise sky的那家伙吧!”
柳娟疑惑地看着他。
“他是我表哥!”宇野万里从容的笑了起来:“是他找你回来台湾的是吧!”
“是!但……”那又如何?柳娟大惑不解地看着他又挂上笑容的脸。
“走吧!别让我还没有展身手的机会,就和你一起殉情了。我可不想做‘悲情罗密欧’。”他又露出那脸玩世不恭的模样了!
柳娟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把手交到他伸出来的大手中。
“喔!乖儿子!你回来了!”
宇野万里没有参加医院的圣诞晚会,而和他的大表哥天擎回到日本去了;他得好好弄清楚他老妈脑中到底塞了什么东西在里面。
但他老妈笑咪咪的面容在看见随后进来的天擎时,登时转移:
“你怎么也回来了?不是要在美国和你老爸去犹太人的教会过圣诞节?”
“小姨妈!别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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