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握了握方老总的手。“谢谢方老总高抬贵手。”轻轻地扫了杨致远一眼。
人品不出色,就连脑袋都不济事……方老总讨厌恶意挖角在业界出了名的,更讨厌忠诚度不高的员工,他连自己老板的眉角都摸不清楚?
“好,那我先走啦!记得,下次有好游戏给我独家啊。”方老总回握严浩然的手,点了点头。
“没问题,多谢多老总关照。”能上方老总公司新架设的游戏平台,当然是求之不得,严浩然与康若华同时向大人物鞠躬道别。
离去前,严浩然忽而唤住杨致远。
“杨先生——”
“嗳?”经历方才一番波折,杨致远额际沁汗,略嫌狼狈的脚步停住。
“若华是我内人,也是目前云阔里最有潜力的业务,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日后不要有任何不利于她的传言流出。”走到杨致远身边,压低了音量,“不论是她的工作能力,或是她的内衣尺寸,你听见了?我和方老总,是共患难的好朋友。”关于内衣尺寸这种钜细靡遗的中伤,不想令她听见。
杨致远抬眸眯了严浩然一眼,忿忿地道:“听见了。”一转身大踏步离去。
内人?从刚刚到现在一直毫无存在感的康若华维持着一个惊呆了的模式。
“总监,你刚刚说什么?”难道“内人”在字典上还有别的她所不知道的涵义吗?
严浩然面无表情的眯了她一眼。
“就是你字面上听见的那个意思。”
“呃?”康若华的脑子里轰一声地炸开!
她、她的清白……幸好,其他的同事们都去吃饭了,她悲愤了一会儿,才想到这根本不是重点,于是又转到严浩然身边去,问:“为什么要说我们是夫妻?我们一个人在台湾工作,一个在北京耶。”
严浩然百般无奈地瞅着她,没好气地问道:“小马跟他老婆从前也是相隔两地,假日夫妻还有少的吗?”相隔两地是重点吗?这……竟然连他也远离重点了,严浩然好想叹气,古人说近墨者黑是对的。
“噢,也对。”康若华点了点头,总觉得有哪里怪怪又说不出来。
啊!算了,先去努力工作好了,低头开始整理摊位。
噢,也对?还没反应过来?严浩然越来越无能为力了!
于是,在康若华又丢出另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之前,他决定先发制人——
“什么?”康若华扬眸。
“为什么你为前会跟那种笨蛋在一起?”这还用问吗?当然就因为她也是个笨蛋啊!严浩然挥掉脑中的自问自答。
“啊?你说刚才的杨致远喔?”康若华后知后觉地问。
“……”严浩然双手盘胸,就快失去耐性,不然呢?难道是年纪大得可以当她爸的方老总吗?
康若华抓了抓那头漂亮的鬈发。
“就,适婚年龄到了,家人时不时会问一下有没有对象,刚好之间同一个公司上班,我看他人好像不错,就想说反正男未婚,女未嫁,干脆二一添作五……”其实,没有说出口的还有,因为她父母亲的感情很好,所以,她一直很向往平凡稳定的家庭生活。但是,跟总监提这个好像怪怪的?
她笑得有些难为情,很可爱,但是严浩然很想掐断她那截粉嫩的小脖子,扭掉她的小脑袋。
人好像不错?二一添作五?看看最后为她带来了什么?
“那为什么分手?”
“分手喔……呃?因为……”康若华咽了咽口水。“因为,他有一次出差,我临时去找他,然后……”又吞了口口水,“我没有提前告诉他,所以……就……唔……女人……床上……我没有相信他……疑心病很重……”越说越小声。
严浩然往上翻了个白眼,这女人说别人坏话的筋看来也是断了。
就在这种自然质朴的单纯厚道,害他油然而生一股强烈的护短念头,才会在方老总面前电了杨致远一顿,连内人之说都随口胡扯出来。
“他出差,结果被你抓j在床,做贼喊抓贼,说你疑心病重都不相信他,不顾他的隐私,没有打声招呼就贸然跑去找他?”
这……这样也能听懂?总监应该改行做征信,康若华瞠目结舌。
严浩然静睇着她,叹了口气,大掌一伸,在她头顶停了两秒,而后迟疑地落下,忽略本想揉她发心的动作——
“办公室恋情可大可小,以后看人,眼睛放亮一点。”
康若华没有回话,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严浩然,想说些什么话,又梗在喉头,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她从没想过这么严肃平板的严浩然竟然会有如此细腻的心思。
她是独生女,家境小康,求学之路顺遂,就连在异乡留学时的日子都过得并不艰苦,但她却一直很害怕别人看待她的眼光。那种同情与隐含着轻视的眼光,总是觉得她比一般人的视线;总是觉得她是个好命女孩儿,没有吃过苦的眼色……
她一直很努力想让自己跟别人一样。
遇到委屈,遇到不公平,遇到伤心难过的事,痛了,也不敢吭声。
可是,眼前的这个男人竟然知道她很委屈,似乎还拐弯抹角地帮她出了一口恶气?好像,天塌下来,终于可以不用自己顶了……
她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才觉得眼眶有点痛,却有一道凶狠的视线瞪向她,一句阴狠至极的对白飘出来——
“你敢在这里哭给我看试试看!”为了那种男人有什么好哭的?
而且,这里是人潮汹涌的展场,她不想做人,他还想做!要是她哭了,他就什么都说怎么办?!
“我、我哪有想哭?”吸了吸鼻子,很有气势的瞪回去。“这么凶……”用力想把眼泪眨回去,却有一颗泪滴猝不及防地掉下来。
好像,从发现了总监内心其实这么柔软之后,她就不再那么惧怕他每一句听来权威又刚正的对白了,竟然敢回嘴且瞪回去呢!
康若华又哭又笑,突然觉得心情很好。
就跟跨年夜那天一样,严浩然一边呛她,却一边帮她把工作完成,不像其他同事们嘴上说心疼她的辛苦,但是却不顾意义地将她丢下。
他是只纸老虎,心很软,很纤细,很体贴的纸老虎。
烦,烦死了!都已经警告过她不准哭了!
“我出去抽烟。”那颗眼泪滴得他心烦意乱,严浩然决定落荒而逃。
第2章(2)
康若华急急忙忙抹掉脸上的泪,伸手拉住他衣袖,完全无视她拉住的那个男人回头瞪过来的眼神有多想杀了她。
“总监,谢谢您,真的。”神态楚楚,最后还附带了个九十度鞠躬,唇旁竟有浅浅笑意。
她再不让他走,别人都要发现他的脸色不对劲了。
严浩然瞪着她,内心很想叫救命,于是决定用力地提醒她,他虽然表面上替她扳回了一城,但实际上,他说她是他内人,应该算是他白白占了她便宜才对。
“你应该严正警告我,就算是为了帮你出头也不该跟你前男友开这种子虚乌有的玩笑,希望我尊重你的意愿,并且请我下镒不再这么做。”他面无表情地提醒她这件事,紧盯她脸,静观她的反应。
“呃?”好像是喔,可是……“可是,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耶!”
严浩然的颊色不自在地一深,康若华却淡淡朝他一笑。
“你一定是在哪里听见他说我什么了对不对?”她方才低头整理摊位时就想到了。
严浩然大大一愣,原来,她心里有谱?
“我知道,我有时……也会从别人那里听见,业界很小……”对,业界很小,她点头,又点点头,大家好聚好散,她不在意,她可以不在意的。
“你想帮我,情急之下只好这么开口,让他忌惮你,又把我跟你划在一起,你想保护我,我为什么要警告你?总监,我说谢谢你,真的就只有谢谢而已。”
要命,原来她看来有些迷糊与大神经,其实却聪明得要命。
“我、我出去抽烟。”严浩然难得结巴,连一眼都不敢多看她,这次头也不回地转身踏步离去。
然后,他发现,他现在这种胸口被什么东西抓住的感觉,其实也挺要命的……
好像是有点醉了。
在爵士酒吧里,严浩然不着痕迹地眯着康若华,她正向为她送行的同事们敬酒,瞧她脸色比平常艳红瑰丽,他心中暗自下了个结论。
“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饭店吧。”严浩然起身走到她面前。
“等等啦——”康若华语调软绵绵,甜腻腻地捧着酒杯,微醺。“我好开心,电玩展结束了,好不容易可以出来玩,我都还没有看够上海,再坐一会儿……”她抬眸望向窗外夜色,雀跃神情凝注而灿烂。
“对嘛!再玩一下,小花第一次出差,第一次来上海,干么急着带她回饭店?”旁边的女同事喜鼓躁,又在她的杯子里斟满酒液。
总觉得,严总监对这位台湾来的后辈似乎格外照顾,有好几次,她都在电玩展场,捕捉到总监偷睨康若华的眸光……
康若华对这位几日来十分照顾她的前辈眨眼笑了笑,仰头又将那杯红酒喝掉,电玩展顺利落幕,她真的好开心喔!
举杯、碰杯,连续又喝了好几杯。
严浩然的眉心瞬间紧缩。“明天一早的飞机,你隔天又没有休假,是想坐到多晚?”指了指腕表,午夜十二点整。
“再等一下嘛!”前辈又为康若华添了一杯酒,“跟姐姐喝完这杯再走。”
“好。”康若华拿起杯子,杯缘还没碰到唇瓣,严浩然却伸手接过那高脚杯,一饮而尽。
“各位,今晚喝茫了不要紧,记得明天早上开会别迟到就好。”接着拿起康若华的包包,拉着她手臂,朝她简短地命令。“走了。”
唉哟!好扫兴……
康若华被半拉半拖地走在严浩然身后,对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又转头笑嘻嘻地对分公司的同仁们道再见,惹来背后一串笑声。
“啊!晚上的东方明珠实在是好漂亮。”才走出去,康若华又对着黄埔江对岸的建筑物发出惊叹,早忘了前方男人已走得老远。
没有带相机,只好双手比出一个观景视窗,调整好入镜角度,想将这一幕留存心底。
严浩然停足,回眸找没有跟上来的疑似酒醉的女人,才抬眼,便看见她比着个手势,兴味盎然倒退着身体走。
他没有挪动脚步,着魔似地看着她,像在欣赏一副比东方明珠更艳丽的风景。
她持续着倒退走,直到撞上他的坚硬胸膛,旋足抬眸,慌张道歉,才发现对上了他的铁青色脸庞,然后发出一阵悦耳笑声。
严浩然瞪着她,不解她的笑声从何而来,隐约却感到心口发热。
“你喝醉了吗?”他拧着眉头问。
“有点。”她唇边的笑意绽放得比方才更光彩夺人。
醺醺然,昏昏的,看什么都好漂亮,好愉快。
扬眸,瞧见男人看来有些担忧的脸,又觉得应该补充解释一下。“只有一点醉意而已,别担心,我是业务,我很能喝的,这样昏昏的,很好,很舒服,不会想吐。”沾沾自喜,听来竟有些骄傲。
夜风扬起她的发,带来一阵清甜的香氛,正如同这几天站在她身旁时总闻到的香味一样,或许,是她惯用的香水?混合了一些红酒气息,莫名地令他感到心律不整。
“你一直在笑,究竟在笑什么?”为了将过分专注的眼神从她身上拉开,严浩然平板地问。
“笑什么?当然是笑你好像个教官。”明明是员工们庆祝的小酌聚餐,十二点就赶人回家,说她一早要上飞机,接着还提醒分公司的同事明天开会别迟到。
有够一丝不苟的,好杀风景,令她回想起跨年夜那天差点被他催到发疯的事情,不过……也有点可爱就是了……酒精果然能壮胆,康若华又是一阵乱笑。
“你到底要不要回饭店?行李收好了没?”
“收好了啦。”才说着呢!教官病马就发作了,康若华笑得更开心了。
“以后别在人生地不熟的环境喝那么多酒。”忍不住就想交代一下。
奇怪,明明就知道这女人工作能力挺好的,而且,她也没在她面前出过太多洋相,像现在,她说她有点醉,就应该真的只有点醉而已。
脚步有点浮,脸色有点艳,没吐没哭没乱发脾气,酒品好得很,但怎么他心里就是放心不下?老觉得她不太靠谱。
“知道了。”康若华点了点头,唇边的笑容依然甜甜腻腻。
“……”竟然对她的笑容感到有点无法招架,是连他也喝太多了吗?严浩然抹了把脸,信步往前走。
“总监……”一声欲言又止的轻唤从他背后传来,意识有点昏沉,但终于有勇气开口说出心中悬宕几日的事。
“嗯?”严浩然停步,回眸瞧她。
“那个,虽然我不是挺想遇到他,不过……”叹了口气。“有机会的话,我会去找杨致远澄清一下的。”她后来想想,虽然知道严浩然是在帮她,但是,就算她不为她自己的清白着想,也该为他的名声着想。
“澄清什么?”严浩然双手盘胸,几乎是一听见杨致远这三个字便反感。
“澄清……就是那个,你说,我是你内人的事。”咽了口口水,好像鼓起了很大勇气才开的口中。
“不必。”回答得斩钉截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事是我起的头,如果你执意要澄清,那也该是我去。”实在很不想让她跟那个没口德的男人再有瓜葛。
或许,就是因为想划清她与杨致远的念头是如此强烈,才会一开始就口无遮拦地下了猛药吧?想维护她的心竟然如此透明,严浩然又想咳嗽了。
“可是……”
“可是什么?”
“我心里对你过意不去。”
过意不去?对他?
“为什么?”拧着眉头问。
“你是黄金单身汉,跟我凑在一起,太浪费了……”
太浪费了?这是什么怪理由?严浩然挑眉。
“你不是说男未婚、女未嫁,干脆二一添作五?还是你觉得,我没有到达‘人看起来还不错’的门槛?”
呃?教头怎么会归纳出这种结论?
“不、不是啦!我是说,我跟你,总监你、我……”康若华简直想啃手指甲了。为什么跟严浩然在一起,老有种口吃快发作的感觉?她明明没有这种症状的啊!
“这流言是要传出去,别人真以为我们是夫妻,你的行情会下滑的。”对,就是这样。
“无所谓。”严浩然耸了耸肩。
“……”这,要一个有点要醉不醉的人试图说服别人是很不道德的,康若华又悲愤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严浩然问。
“我、唉……没有……算了。”被误会就被误会吧,既然苦主本人不介意的话,她没什么好说的了。
严浩然很认真地盯着她惊慌失措的神情好半晌,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等来等去,都没有等到另一句拼凑完整的对白。
算了,他放弃。
“走吧。”他说。
身后一串踌躇的脚步跟上来,衣角被一个轻柔的力量拉住。
“怎么了?”严浩然回头问。
“那,总监,我们真的当夫妻吧?”她,她说了什么?脱口而出的康若华一脸惊愕。
严浩然看起来跟她一样惊愕,但是,他惊愕的是,他方才的期待,会不会正是希望她这么说?
他有引导她说出这句对白的嫌疑,有想让尚未开始的误会成为真实的嫌疑。
隐约觉得,那句他们是夫妻的话并不坏,跟她交往,也许并不坏?
康若华望着他,像受到什么浓浓魔魅勾引,嘴巴又不受控制地说下去了……
“我们,我们可以当假日夫妻,像你说的,像马大哥之前跟杜姐那样……台北跟北京……跟我……反正,我们分隔两地,暂时还不用天天住在一起,就当作试婚……既然,横竖都要被误会,这样,你比较划算,才不会吃亏……”颊色艳红得不像话,她更正,她绝对不是有点醉而已,一定是醉得离谱,才会对一个才见面几天的男人做出这种邀请?
她只是觉得,觉得这只纸老虎好体贴,十分靠得住,不想让他吃亏,不想占他便宜……
而且,她想,她或许有一点点喜欢他,喜欢他用这么随意的方式对她,喜欢他总在细微处的贴心,或许,她还有一点点想独占这样的关系,不希望他也用这样的方式对待别人,终于顺着他不经意说出口的话,想用婚姻将他拴牢。
她想将错就错,想要主动伸手抓住好男人。
她想、她甚至还想,想躺躺看他的宽肩,想摸摸他看来微硬的头发、想碰碰他总是说着正经语句的双唇……啊啊啊,想什么啊?好可怕!
那些这几日刻意忽略的心思,怎么酒精一催化,就什么都跑出来了?
划算?严浩然盯着她,忽然笑了。
“我,我是说……那个……”口吃再度发作,现在再说什么都已经回天乏术了吧?康若华突然觉得好想哭。
“好。”严浩然却回应得气定神闲。
“什么?”康若华太过惊吓,惊吓得仿佛觉得自己在耳鸣。
她听错了吗?总监其实才是喝醉的那一个?
“我说——”严浩然走到她身前。
康若华不自禁屏住呼吸,看着他英挺的脸庞逐渐在眼前放大,眼中仿佛蕴含笑意。
“我说——好,我不吃亏,我们当假日夫妻,台北跟北京,跟你。”
第3章(1)
万一、如果、假若,她妈妈听见她不过出差了一趟,就“口头上”把自己嫁掉了,不知道会不会怒火攻心,被她气到心脏病发?
于是,康若华小小声地、声音很微弱地,在回到台湾没几天的某次家庭晚餐上试探地开口。“爸、妈,那个……如果,有一天——”
“我没有钱可以借你喔!都几岁的人了,自己闯出来的祸自己收拾。”康父瞅着女儿怪异的神色,斩钉截铁下了结论。“来来来,老婆,你吃吃看,这家童仔鸡很好吃,我排队拼很久才买到的。”挟了一只鸡腿到老婆碗里。
“不是啦!爸,我是说……”康若华看着空荡荡只有白饭的碗,突然觉得有点悲愤,她的爸爸跟别人不一样,永远都是爱老婆比爱女儿多。“我是说,如果,只是如果喔,有一天我突然跑去结婚——”
“不准嫁给外国人。”康母又丢出这么一句。
“不是啦,不是外国人啦。”就知道,自从她在美国读研究所,曾经交过一个墨西哥男朋友之后,她妈妈就对这件事一直消化不良。
“不是外国人,那是哪个倒霉鬼想娶你?台湾人没这么有勇气吧?”
已经对与父母沟通这件事想流泪的康若华,连这句话是爸爸还是妈妈问的都不想管,头也不抬地扒了口白饭。
“是我们公司的总监啦。”她气闷地道。
“你的工作能力有好到公司总监想用婚姻收买你吗?”康父康母同时大惊失色。
“……”康若华现在明白,她老是抓不到重点这件事恐怕是家庭遗传,跟眼前这两个人都脱不了干系。
“我吃饱了。”真沮丧。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任何事情,只要扯上爸妈,总是讨论不出什么结果来。
或许,换个角度想,爸妈是想培养她独立吧?她总是得自己作决定。
康若华站起身,将自己的碗放到流理台,转头对爸妈说道:“我先回房间喔,吃完饭碗都先放着,我等等出来洗。”
“小华。”康母突然唤她。
“嗯?”康若华回房的脚步一顿,回眸。
“不管嫁不嫁,人都先带回来再说吧。”康父若有所想地望了她一眼,而康母在旁边难得温柔地跟她点点头。
“喔……好。”她却莫名地脸红心虚了起来,快步冲回房间把门关上,好像这样可以掩盖过快的心跳似的。
其实,还、还没到要把人带回家的程度啦!
那天,总监教头说:“假日夫妻行,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也成,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但是,如果你让我知道,你喝了酒就跟别的男人这样胡言乱语,你就死定了。”
严浩然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跟她靠得好近,俯低了身子,额头几乎碰到她的。从他唇间吐出来的字句,还带着暖热的呼息,有他独特的味道,混合了红酒、一点点烟味,和他身上的古龙水味……
很强悍,从他胸膛散发出的勃勃热气,很男人,很侵略……一句话,就打得她晕头转向、头昏脑胀。
她突然,好庆幸自己向他做出了这样的邀请,她想,她对他的喜欢,有比一点点,再更多一点,所以,她才会没日没夜都想着这男人,连现在回到台湾已经好几日,打开公司会议室大门之后,都觉得自己看见严浩然的幻影。
他不是人在北京分公司吗?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康若华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坐在严浩然旁边的游戏企划马大哥,然后又伸手戳了戳……杜卉梅的腰眼。
“要死了你!”一旁大肚子的孕妇惊跳起来。“孕妇很怕痒你知不知道?!”
中气这么足,肯定不是梦了。
康若华讪讪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没注意到她方才的动作全都俏皮地落入严浩然的眼里。
他回来开这场提案会议,正确地说,他每两、三个月都会回来台湾一趟,有时回来开会、有时回来参展,再夸张一点的、还有因为生病到不行了,才回来看医生的。
他与他的故乡很近,却也很远。
这趟回来,不知为何特别期待?总想起那个说要跟他当假日夫妻的、有些迷糊又干练的小女人,看到她见着他惊慌失措、还伸手戏弄前辈,莫名感到好笑。
原来啊!不只她那个不成材的前男友,他也能令她慌张呢!
严浩然眉一挑,唇一勾,眼中的笑意藏得极深,听着会议上报告的事项,翻动着手上某款游戏参加了比赛,提交初审的书面资料,这是康若华准备的。
她很看重这款游戏,他也是。
前些日子,她提交了这款游戏的书面资料去报名参加比赛,初审过了,眼看着明天就要复审……
这是她进云阔之后第一个参与付诸实现的成品呢!他怎能不回来?
他想,他对康若华之所以完全改观,跨年夜那天留下来加班是初始,这件参赛的案子是中转点,直到上海电玩展时,她的努力与厚道又为她加了不少分。
她是业务,她的外貌出色,但她却从来没有因着外在条件少努力一些;纵使有抱怨,工作态度却依然认真;更没有因为她是个半生不熟的新人,就要求前辈或同事给予更多的包容。
她热爱游戏,是由衷发自内心的那种喜欢。即便不是她负责的工作范围,她也能侃侃而谈;她对游戏有想法,有她独特的创意,跟他一样;而她的兴趣结合了工作,更与他相同,他喜欢他们两人有同等的热情。
她是他这趟回台湾的大半理由。不过,他不会让她知道,至少,现在还不需要。俊颜微赭。
康若华小心翼翼地扬眸,耳边听着会议事项报告,视线却不着痕迹地滑到严浩然脸上。
神思出走,漫无目的地想着,他真的已经决定跟她当夫妻了吗?
没有家人逼婚,没有什么奇怪的契约,只为了实现一句替她出头的随口胡话。虽然,她是真的觉得跟一个值得信赖的男人过一辈子不错,但是,真的就这么定了吗?
那,严浩然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他是为了什么答应她呢?难道真是为了不吃亏?
欸,这样不行,会议上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康若华阻止自己再这么胡思乱想下去。
讨厌!什么假日夫妻,什么办公室恋情,八字才划了一撇,她的心情就已经跟着他忽上忽下,起伏不定……
“你太紧张了。”严浩然双手抵成塔状放在桌沿,望着坐在他对面的康若华,简单的下结论。
“啊,哈哈哈,真的吗?”康若华干笑。她已经尽量掩饰了,没想到还是这么容易被拆穿啊!
明天,她报名参赛的手机游戏就要进行复审,所有的厂商会聚在一起,等候评审轮流评议,因为评审也会问些游戏的质量如何,用户结构等等的问题,所以一般公司都是派出制作人与业务的组合一起参加复试。
她与严浩然便是业务与制作人的组合。
只不过,她直到上午的提案会议之前,都以为她今天下午是要与马大哥一起来探看复试场地,也以为明天是要与马大哥一起出席比赛,没想到,原来是总监要亲自上阵……
明明没有人告诉她啊,就连总监本人也没有。
她都搞不清楚自己现在是安心了,还是更紧张了?
所以,她跟严浩然第一次在外用餐的这顿中饭吃得七零八落,用完了甜点的现在,连眼睛要在哪儿摆都不知所措,只好更努力地准备桌上的口试资料。
结果,好了,终究被严浩然归纳出一个她太紧张的结论。
好吧好吧!她是真的太紧张了。只是,为什么紧张,她也弄不明白了。
“第一次参加大型比赛,紧张是难免的,走吧!我们先进去看场地,试着让自己放松一点。”严浩然拿起了桌上的账单,就要走去柜台结账。
一张千元大钞登时被放进他手里。
“我想说,还是各付各的比较好。”康若华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感到有些难为情。
她是不喜欢让同事买单,男朋友也是,更何况,她现在跟总监这样,有一个口头上说要当夫妻的协议……也不知道算是什么关系?
虽然,严浩然上次说,要她考虑一下当夫妻还是先交往,决定之后再告诉他,但是,自从上次出差之后,他们两人开口谈的都是公事。
上次是参展,这次是参展……他有在等她回答吗?还是,他只是顺着她说的话,随口说说而已?
康若华突然觉得有些迷惘,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唇边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不自然。
严浩然睐了睐她若有所思的脸,收下她递来的钞票。
“嗯,各付各的是比较好。”点点头,浅浅回应,扬眸,拿着那张钞票去柜台结账,然后将找回来的钱全数还给她。
第3章(2)
康若华一脸疑惑地看着那几张小钞与零钱。
两份简餐都付了呢!现在是什么情况?不是说要各付各的吗?总监要拐她请客?
“各付各的,今天的给你付,明天比赛完的那顿给我付。走了。”迈开长腿,昂首阔步地走了,微风淡淡抚过他微赭的颊色。
赚得也没他多,抢着付什么钱?那句各付各的,听在耳里真是不受用!
上次见面时,她还跟他求婚呢,转眼间却想将他撇得一干二净……她、她休想!
别扭的行军似脚步越走越快,康若华一头雾水地瞪着那道英武昂藏的背影。
这……这算什么各付各的?
但是,想到还有与他共进的下一顿饭,却不争气地感到开心……怪了,跟一个一板一眼的男人吃饭为什么会这么愉快?还是为了公事呢!
康若华小跑步跟上他的,气喘吁吁,不知道自己唇边牵起的笑容万分甜蜜,莫名满足。
一直到隔天的比赛结束,康若华才知道,原来,会紧张的人不是只有她一个。
那个昨天不停要她试着放轻松的男人,现在眼下有着因晚睡而浮现的淡淡阴影,而她刚才在询问——或是调侃——复审情况的电话里听马大哥说,总监今天早上居然六点起床,七点就到复审会场附近的咖啡厅排练到八点半会场开放。
马大哥之所以会知道这件事,当然是因为他一大早就被肚饿嘴刁的孕妇吵醒,指名要吃某间咖啡的早餐,恰好在那里遇到正在排练的严浩然。
真好笑,总监被马大哥嘲笑到耳朵变成暗红色的了。
她甚至注意到,总监身上的烟味比平常略浓……
叫她放轻松呢!呵,他自己都因为紧张多抽了好几根烟呢!
“看什么看?”严浩然突然冷冷地一眼扫过来。
“没有,没什么。”康若华笑得很愉快,没有注意到自己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已经不怕他听来严厉凶狠的每一句对白。
她想,她越来越了解严浩然了,他严正的外表下总有着如此幽微的心思,她喜欢他是一个如此细腻的人。
严浩然刚毅的脸庞瞬间黑掉。
可恶,真不知道今天是倒了什么霉?
他是喜欢鸭子划水,喜欢赛前做好万全准备,喜欢赢得从容漂亮,怎么知道会好死不死在咖啡厅遇到小马那总是晚睡晚起的痞子,还被他逮个正着?
这么赤裸裸地把他不为人知的努力摊在阳光下,他以后还要不要做人啊?万一康若华以为,他是因为她的作品首次参赛,所以才这么拼命怎么办?
咳!他可不是因为她的缘故才这么认真,他本来就是一个很勤奋的人。
严浩然的颊色越来越深,脚步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总监——”气,气喘如牛……快跟不上了啦,她今天穿高跟鞋耶!
“……”不要理她,谁叫她跟着小马一起调侃他?对!她没明说,但是她偷笑了,他有看见,疾行未停。
“总监——等我啦!我好饿。”一个手提着高跟鞋的女人追上他。
严浩然一脸怪异,又有几分哭笑不得地盯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女人。
她把高跟鞋脱了?在大马路上?就在大马路上?裸足,不,穿着丝袜奔跑?
“你有饿到需要跑成这样?”挑眉,双手一盘。
“有,我早餐紧张得吃不下,现在一放松,更觉得肚子饿了。”肚子叫了,答得好坦白,一点装腔作势的姿态都没有。“而且,我怕你生气……总监,我没有跟着马大哥嘲笑你的意思喔,真的!知道总监你其实也会紧张,我松了好大一口气,好感动,又觉得好窝心,谢谢你这么早起,谢谢你努力排练,也谢谢你陪我来参赛,我——”
“……”哪壶不开提哪壶?严浩然颊色更深,喉咙一紧,声音干涩到连骂人都不太顺畅。“你到底要不要穿鞋子?”
“啊?噢……对,好。”她忘了,康若华微赧一笑,就近找了个花园,挨着花台边缘坐下。
才坐下,一包面纸就递到她面前,她怔愣扬眸,对上严浩然的眼,严浩然看着她,没说话,只是用手比了比她足底。
“……”没反应?他老是错估这女人的领悟力,为什么啊?
见她迟迟没动作,严浩然又叹了口气,索性蹲在她面前,抽了张面纸拭去她足底的泥沙与灰尘,再为她套上高跟鞋。
她的脚好小,比他的手还要略小一些,丝袜下包裹的肌肤,白玉似的,晶莹剔透……欸!停!在想什么?太下流了!严浩然很有正义感地挥掉脑中尚未成形的龌龊念头。
“好了,走吧!你想吃什么?我们吃完饭再回公司。”严浩然为康若华穿好两只鞋,站起身,迳自前行,来不及看见她的双颊红艳得像似要滴出血。
他好体贴……虽然有时严肃平板得过分,在公事上绝对一丝不苟,刚正有纪律得惊人,但是,他好细心,好认真。
今天的比赛,他要她放轻松,却自己默默地做了最多的努力;跨年夜加班那天,他一直催她、赶她,人却还是留在北京的办公室,陪她奋战到最后一刻,没有弃她而去;上海的电玩展上,他发现了她的委屈,不着痕迹地为她出头,要她注意办公室恋情,眼睛放亮一点;而庆功聚餐上,他担心她喝太多酒,提醒她收行李,送她上机场……
他还说、他还说,他愿意跟她当两地夫妻,跟她当假日夫妻,要她好好想想,要她不要对别的男人说这种话……
他在等她的回答?他没有要她的回答?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但是她想回答,她不想错过他!
与其再谈一堆莫名其妙不得善终的恋爱,她宁愿跟一个值得信赖的男人共度下半辈子。
跟严浩然当朋友虽然很好,当同事也很不错,但除了这些,她还想要一个能够与他共度一生的稳定关系,就像夫妻,像她父母亲让她看到的一样,那么平凡,那么平淡,却依赖对方依赖得那么理直气壮、那么幸福。
上次开口,她或许有点醉,或许是顺着他的话意,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但是今天没有,她想抓住他的心思是如此执着且强烈。
“总监——”
“嗯?”前方的男人旋足,一顿。
“我,我——”鼓起好大的勇气,中气十足,整条熙来攘往的马路都听见了!“我要跟你当假日夫妻?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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