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还是因为这个地方太美好,所以佛才因此驻足。
入凡世看红尘,风飘渺,云逍遥,四季变化有序,花儿开合有度。维拉觉得就这么安安静静的也很好,实不用为了俗世哀愁。
曲奕跟他们说,后面有yi座山的风光很好,那座山村里的人都把它叫北山。北山山顶连年被大雪覆盖,就连半山腰也是雪,村里人都说是南边的那座山挡去了大半阳光,致使它终年阴冷。
维拉顺着曲奕的视线望去,北山在yi片经幡的包裹之中岿然不动,神圣而肃穆。似乎等待着yi个种子落在他的身体里,然后彻底开出花来。
他们在山脚下的yi间民居入住,子慕不大适应高原的环境,维拉给她整理了被窝,喂她吃了高原安和红景天让她好好休息,他们做好了晚饭,就把她叫起来。维拉知道她有些血气不足容易脚凉,给她做了yi个简易的热水袋放在脚边。
子慕拉着维拉的衣服,“姐姐,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我总觉得有人在跟着我。”
维拉摸摸她的头发,“是不是被狗仔队跟习惯了”
子慕扯着被子忿忿道,“估计是,那帮阴魂不散的老家伙,迟早有yi天跟他们鱼死网破。”
周围有人家在举行婚礼,歌声却像是从远处传过来的,空灵美妙,每yi句都能上达天听。
他们住的地方不大,但是看起来却非常温馨,维拉把屋里屋外认认真真地打扫了yi遍,顾容与和曲奕把漏风的窗补了起来。收拾停当了,就去邻居家买yi些柴米油盐。邻居倒是实诚,接过了钱,柴给他们多塞了好几条又粗又大的,说晚上可以在屋里燃上yi两个小时,可以入睡了。维拉看他们柴火不多,也不好意思多要yi些,打发曲奕和顾容与去外边捡了yi些。当然如果能见到yi些牛的粪便就更好了,那个易燃,而且烧得就。
若是早些年的顾容与曲奕听闻她让他们去捡牛粪,早就皱眉跳脚了。多年军旅的朴素生活破平了两位公子太多的棱角,更像寻常人家的小子了。
yi切自然得好像他们已在这里住了多年。
顾容与把枯树枝抱回来的时候看到维拉正坐在yi旁的板凳上看夕阳。他们来到这的时候雪就停了,不yi会儿太阳露了头。维拉没见过大自然这么快的交替,才看了yi会儿就入神了。
顾容与见状,索性放下了手中的木柴,“刚刚我路过yi个山坡,那里比这里适合看日落。”
维拉微笑着点点头,“我坐在这里本就是为了等你,我们yi起看夕阳。”
两人牵着手漫步到了远处的yi个半山坡,找到yi处的岩石,顾容与怕维拉受凉,抱着她坐了下来,两颗脑袋紧紧地挨在了yi起。
虽然阳光渐弱,可四周的雪峰还是非常耀眼。雪峰是高原上的灯,只要光还在,必定会把周围反射得亮堂起来。
有牧人放羊回来,心情愉快,想到家中还有人在等着自己,脚步非常轻快。
维拉看着牧人远去的背影,笑了,“我总是想着,等我们老了,不能再给国家上班了,我们就到这些地方来雪山,大漠,或者是草原。人总是要回到大自然中的,我们何不找yi处庄重而温馨的地方看云卷云舒”
当他们他们阅尽世事,命运从对峙变为携手共进,心性从追逐变成豁达的时候,那时候他们儿孙满堂,不变的是经年累月都磨损不了的浪漫的情怀。
光是想想,都幸福得要落下泪来。
顾容与也想过,只不过他想得更加细yi些,“我们去甘肃,在敦煌的附近,我知道有yi处地方,有大静大美的祁连山峦,有隐忍稳重的沙漠,有难得的葱绿林园,与沙漠的过渡地带会有yi些草甸,甚至在沙漠之中还能找到yi汪永不枯竭的泉水。”
“那时候我们返璞归真,不要洋楼别墅,只要yi个不会被风吹跑的大帐篷,两匹健壮的马,yi辆小小的车。我们yi路旅居,从甘肃到内蒙,从内蒙再到青海西藏,最后回到新疆去。”
“到很久很久以后,老到我们都走不动了,我们携手死去,我们手握着手葬在大漠里。千年后或许只剩两具白骨,可我们的手还牵着。”
“风沙的退化或许会让我们白骨,如果没有被风化,就说明我们被人们发现了。他们把我们展示在博物馆里,跟人们标榜我们爱情的伟大。”
说到此,两人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眼睛有点湿润。
这是他们给自己安排的最好的归宿。
维拉靠在顾容与的怀里,心里十分宁静,她说,“到了这地方我好想感觉有佛光普照着似的,特安心,罪恶感也减轻了许多。容与,我好像鼓足了勇气准备好嫁给你了。”
顾容与把她搂得更紧了,亲着她的眼眸,他说,“我们明天去大昭寺转经筒。在这里有yi个说法,只要你轮番转动经筒,如果转到最后yi个的时候第yi个依旧在转动,那么就能得到佛主的庇佑。那样你就可以全心全意地嫁给我了。”
在西藏,几乎每个寺庙门前都有yi排转经筒,空气中还有着美妙的气味室内常年点着酥油灯,因为足够浓烈,飘散了出来,跟外面香炉的气味混在了yi起。
yi切都让人感觉,佛光普照着这里呢。
维拉和子慕比赛着转了yi次又yi次,每次都有些遗憾,第三个转经筒总是特别难转动yi些,停得也特别快。
后来顾容与看到俩姑娘都快跑出了汗,偷偷地帮着多转了yi次。
维拉恰巧回头,眯眼看顾容与容与,你犯规了。
容与,你犯规了。
100 伴娘
07年春节之前,江洛和回回结婚了,维拉仔细看过回回的肚子,觉得这婚结得真是时候。
回回握着拳头跟她讲她如何智斗江老,挟天子以令诸侯的。
回回肚子里的小天子才两个多月,回回给她伸了yi个小拇指比划“医生说她只有这么小,还要在里面呆上七八个月才能出来。”
维拉把手舞足蹈的回回定住,“你得有当妈妈的自觉啊,这大半年你得乖乖的,别蹦来蹦去。”
回回嘻嘻笑,但是看到维拉那张好像不属于她的脸,有些难受,“阿朱,你别做阿紫了好不好”
“是不是当了妈的都那么啰嗦”维拉帮她理了理头发,“把自己收拾得好看点,仔细新郎官给跑了。”
“阿朱,你知不知道伴郎是谁”
“不是郑思齐吗”
回回摇摇头,“是顾容与。”
维拉的手顿住了,“他怎么回来了”
“顾爷爷专门让他给告的假,大过年的还yi个人孤零零地在工作,多可怜呀。”回回边说边看她表情。
维拉看向了别处,“你找小六给你当伴娘吧,我去yi趟片场。”
“阿朱,你不要逃避了好不好我之前也是yi只鸵鸟,总是等到有了结果的时候才去后悔,如果我早yi点就面对多好,中间就不用时时提心吊胆了。”
维拉的脚步停了下来,“回回,如果还找不到子慕,我也做不了自己的。我走了,很抱歉,你的婚礼我不能参加了。”
回回瘪嘴了,拉住她的衣服,“阿朱,我骗你的,顾容与没回来,你别走。”
这是她第yi次离开顾容与,第yi次主动的离开顾容与,就像她跟回回说的,她找不到自己了。
回回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可她依旧看不清楚眼前的路。
命运总爱在巨大的幸福来临之前转折了方向。
或许等子慕找到了回家的路,她的路才会清晰。
虽是作为伴娘,但维拉还是感到和这个婚礼格格不入,她已经很难融入yi种气氛里去了。
她提醒着回回作为yi个新娘所有的礼节,这是yi个她不敢妄想的婚礼,真的,差yi步就可以天长地久了。
维拉握着回回的手,“你乖,好好跟着阿洛,我去yi会儿洗手间。”
回回也反过来握着她的手,“阿朱你快点回来,我有点害怕。”
“好。”
她在洗手间的梳妆镜里看着自己的脸,胭脂,香水,那么繁重的铅华把她的脸遮得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洗手间里很空旷,人说话的声音特别清晰。
“她就是苏家的那个双胞胎妹妹吧说起来她姐姐还真可怜,听说都要订婚了,没想到却出了意外,哎。”
“什么意外”
“这事儿你不知道啊好像是去出任务的时候遭遇不测了吧,听说那姑娘是个很优秀的兵,是巾帼英雄,可惜当了烈士,天妒英才啊。”
“哎,还真是可怜,那姑娘的未亡人是顾家的独孙吗顾家有没有什么表示”
“能有什么表示。顾老爷子还真是下了狠手,不知怎么地就怪罪到自己孙子那了,那把孩子给打得哟。顾家的孩子倒是也真能死扛,被爷爷打成那样了,没几天就回部队里去了,只留下yi句话,说是非那姑娘不娶。”
“顾家那孩子我看着实诚,可这话还是别乱说的好,不然以后再娶了,还不是自打嘴巴。倒是他们家老人,这话传出来也不管管。”
“管什么呀。他们家老太太我就不说了,就是顾老爷子跟以往的铁血作风也真是不yi样,估计也难过得不行。说来这顾家和苏家孩子那事从高中就开始了,顾老爷子虽然嘴上不说,谁都知道他把人孩子当儿媳妇疼了。到现在都没给那孩子立碑,说是yi天找不到那姑娘就yi天不立。哎,就我说吧,人都掉河里了,哪还能找回来呢。”
“姐姐命运多舛,那妹妹呢好像在娱乐圈混得有声有色,只是近年都往国外发展,说起来怕是也面对不了姐姐失踪的事实了。我们家阿绿经常吵着要她的签名。”
“别提了。前些年海家的孩子不是为了她跟家里人撕了脸皮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yi年都没听到什么消息,也很久没见海家那孩子了,八成也吹了。”
维拉再也听不下去,夺门而出。
外面放的音乐那么喜庆温馨,可当维拉细细聆听,音乐的结尾还带着yi些哀婉。红日当空,明明是亮堂的天色,可她看不清楚任何人的脸庞,子慕,容与,海欧他们这些人,连带着那些年的那些事,被太阳灼烧成了灰烬。yi阵风吹过,铺洒在天空中,遮阳蔽日,看不到yi丝光芒。
婚礼上,顾容与的电话打到了江洛的手机,祝他们新婚快乐。江洛看着不远处带着回回的维拉,她的容颜在灯光中越发显得清冷。江洛沉吟了yi会儿,对顾容与说你等等,我帮你找她。
江洛电话递给维拉的时候,维拉刚刚陪回回应付了yi个宾客,接过手机,习惯性地看了看手机屏幕,看到那yi串乱码的时候心猛然跳了yi阵,然后就摇头了,“我不想跟他说话,拜托你了,阿洛。”
江洛冷冷看她,“你想yi辈子都这么逃避吗”
维拉面无表情,“我想,你们都不想听到我喊他姐夫吧”
江洛握手机的手yi紧,回回就抱了上来,“阿洛,你不能打她呀。”
“我没有要打她。”
“你骗人,你不打她的话拳头握那么紧干嘛,手机都让你捏碎了。”回回拍他的手,接过了手机喂了半天,然后有些挫败“他挂了。”
挂了好,这样大家都不用太尴尬。
三百多天任凭日子流逝,不敢想他,不许任何人提他。可是不是这样,他就会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的。对着顾容与,维拉永远都是束手无策,只得仓皇逃避。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了。
转眼,又是yi年。
王兰陵挽着未婚夫也来到了婚礼上,她看着维拉,语气yi如大学那般骄傲,“怎么yi会儿是祝维拉yi会儿是苏子慕的,我都快弄混了。”
维拉微笑,并不作答。
“你不是北方的妞儿吗说话做事还不如南方的爽快,最讨厌你这副样子了。”
“那就别看了,回回跟阿洛在会客厅,你过去找他们吧。”
“回回这样乱七八糟的孩子都有人要了,还是个那么好的夫家,我们还有什么不能指望的呢。你跟了我表哥,怎么就那么不懂得珍惜呢”
维拉摇头,“你不明白。”
王兰陵翻个了白眼,“你就耗着吧,等到那天我表哥真的没了,你就找地方哭去吧。”
“你说笑了,你表哥那么厉害,怎么会没呢”
“别说这些带刺的话,不适合你。”王兰陵淡淡地看了她yi眼,“我进去了,你好自为知,不是所有人都有你那个命的。”
小六yi直在旁边,把王兰陵的话听了yi字不落,她叹气了,过来安慰维拉,“你别多想,你也知道五姐的性子很直,刀子嘴豆腐心,她并没有恶意。”
“我知道。”
小六看着她直叹气,维拉刚上大学的时候跟顾容与刚分手,那段日子大家都是看着她过来的,那时候有yi些唏嘘。到了现在,同样的情况,却多了yi些惋惜。
“大姐来了吗”
“刚刚打电话来说刚下火车,现在正往这赶,算算时间差不多也应该到了。”
“嗯,你看着回回,我在这等她。”
“咱们宿舍只你最遭大姐疼,爱之深责之切,她待会要是怎么说你,你也别往心里去,大家都是想着你们好的。”
“好,六姐,我明白的。”
大姐携着风雪走进来的时候似乎也带进来了yi缕阳光,大姐是维拉第yi个想要依靠的女孩子,她总是特别强大,像不落的太阳,在万里冰封的草原上投下yi点光辉。
小六这次没有猜对,大姐并没有责骂她,她甚至不忍心再看yi眼维拉。
看着维拉的眼睛,里面的无奈难过有太多,为人凄之后,她不敢再过分苛责。
维拉握着大姐的手久久说不出话来,大姐看着她,静静地从包里掏出yi个小盒子,“你打开它。”
维拉闭上了眼睛,她已经能大致地猜到是什么了。
“大姐,你留着吧,我看着它也是徒增难过。何况,我现在真的不知道拿着它干什么了。”
大姐想了想,也没有强迫她,“你不再看它yi眼吗你这辈子再也找不到比它更美的戒指了。”
维拉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心,“它已经在我这里了,它是很美,可是把我压得好沉重,我要不起它了。”
在新郎和新娘交换戒指的时候回回哭了,她说在你之前我从未想过要嫁人,哥哥总笑我说没人要我我就要孤独终老了,可是在我老之前我遇到了你。
维拉不知道她还会说出这么温情的话,她的眼泪流得比回回还要凶。
我,在你之前,从未想过,要嫁人。
之前回回抓着她的手说很害怕,害怕把这场婚礼搞砸,可是回回,我可能再也无法见到那么完美的婚礼了。
101 为什么你还不回家
维拉参加完婚礼,连家都没有回,定了机票直飞洛杉矶。
年初yi,向彤专门打电话过来问了她吃饺子了吗b市这昨天又下了yi场雪,今天早晨yi看,居然没过了膝盖。你弟弟还老问我,为什么你还不回家,yi个人堆雪人是不如两个人打雪仗来得自在。
年初二,洛杉矶也开始下雪了,维拉撑着伞到唐人街吃了好大yi碗饺子,回旅馆的时候看到街上还有卖粽子的,买了好几个,心想在家热热还能吃。回宾馆的时候还遇到了好些个中国孩子,逮着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的人就问候新年好。维拉揉了他们的脑袋,从兜里拿出两个红包。孩子得到意外之财,开心地在她脸上亲了好几下。
年初三,电视里在重播春晚,看着春晚里的老艺术家们的表演,维拉笑得很大声,偌大的房子里还有回声,听起来像两个人。
年初四,雪停了,电影的拍摄也提上了日程。维拉所剩戏份不多,按照进度,几天后就可以杀青了。
年初五,顾家的电话打了过来,顾奶奶哽咽了许久,或许想告诉她什么,或许只是单纯地想给她拜个年。可终究yi句话都没说就挂了电话,维拉站在电话机旁默立良久,有惆怅,也有心慌。
年初六,维拉的戏份频频出错,所幸的是这次的拍摄计划很快就已经结束,时间被拖延到了明天。
年初七,维拉调整了心态,洛杉矶的戏终于杀青,导演给演员们放了yi天假好好感受异国风情,定于后天中午打道回国。
年初八,凌晨,维拉接到了曲奕的电话。
“容与右手中了子弹,弹口卡在了腕关节,取弹的时候可能触发爆炸。人心都是肉做的,你看着疼吧。”
维拉改签了早晨的飞机,飞机飞过换日线,到b市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她手中捏着的机票,突然不知道要往哪儿走。
她回来了,却不知怎样面对他。
曲奕知道她会搭乘最早的yi班机回来,在机场守株待兔老半天,看到维拉的时候赶紧迎了上去。维拉用鸭舌帽墨镜和口罩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可走路还是军人的做派,曲奕yi眼就认出来了。
去年的事儿他作为旁观者看得比谁都清楚,可手心手背都是肉,怪谁都不成,他自己都愧疚得不行。
曲奕系好安全带,“先送你回家还是先去医院”
“去酒店。”
“你也该回家看看了,这yi年他们也过得不好。”
维拉自嘲地笑笑,“我这副模样,不知怎么回家。”
“那也别去酒店糟践自己啊,要不上我家去我在西四环边儿上买有yi套小房子,离容与的医院还挺近。”曲奕挠头。
维拉也不揭穿他,他工作的地方跟军总医院差了八百里远,不炒房也不贪图医院那点地儿,要买房也不能上那去啊。曲奕从小到大就是,yi撒谎就挠头。
房子有个五六个年头了,屋里头东西yi应俱全,搁窗口往外看,还能看到军总医院。曲奕特别给她指了,说容与可能在哪个窗口里,顾爷爷给他找的是最好的医生,住的也是最好的病房,你不要担心。
曲奕给她留了顾容与的病房号和屋子的钥匙就走了,维拉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屋里的东西还有些凌乱,估计是曲奕临时给她租的。别的地方都有些显旧,只有被单看起来像是新换上去的,看得出来是上yi任租客走得急,曲奕只来得及帮她把床单被单换了。
她在窗口站了许久,想了想,还是去楼下的花店给自己买了yi盘娇艳的兰花。
这样娇贵的花在大冬天并不容易养活,维拉拿着水壶给它浇水,摸着它高贵的花瓣儿,维拉笑着问,“我走了,你就会死。对不对”
顾容与从基地的医院换到了军总医院,因为难度太大,基地的医院不敢贸然取弹,手术随时可能触发爆炸。
转医院后,医生们连夜开了会议商讨如何把子弹取出来,拆弹专家跟外院的手外科医生也都往这儿赶,过了许久才商讨出yi个稍微可行的方案。手术的风险太大,可实在没办法,事不宜迟,手术必须尽快安排。
手术迫在眉睫,而维拉却是在落地窗前席地而坐,泡了yi杯咖啡,翻开yi本厚重的书,开始看百年孤独。
年少时养成的习惯,心烦意乱的时候,总要在书中寻求安慰。
这些日子,只要深呼吸就会记得梦想,只要闭着眼睛感到孤独。
梦想与光荣同在的日子,终究恍如隔世。
顾容与在上手术台前清醒过好yi阵子,曲奕在其身边寸步不离。
“她回来了,容与,她yi听到你的消息就回来了,她没有忘记你。你看窗外,右手边挨咱们最近的那yi幢最高的楼,她就在里面,她在陪着你呢。”
顾容与躺在病床上,几近动弹不得。除了手关节中无法取出的子弹外,身上两处也有子弹的擦痕,也是在战斗中避闪不及所致。虽说伤痕是男人的勋章,可这样的伤痕于顾容与而言太不应该。平常时,在枪林弹雨中也能安然无恙地躲过来,这次计算却失了准头。追究起来,能让顾容与心绪起伏的不作二者推想。
这样的日子,就连旁观者曲奕,每每说起来也是满腹辛酸。
顾奶奶情绪激动,不敢让她在旁陪护,老人只得在重症室外看着里头的孙子,大伙儿合力瞒着她有关顾容与的病情,不敢告诉她顾容与手上还有yi颗随时可能爆炸的子弹。
老人喃喃,“不是说维拉那孩子也回来了吗怎么还不见她过来海晴,你再跟曲奕那孩子问问清楚,是不是航班出了什么差错。她最心疼容与了,要是她在这,肯定会过来的。”
海晴的鼻子yi酸,“今儿早上就问了,说是航班延误,也不知道能几时到。”她不敢给老人太大的希望,不然打击也会更大。
手术被安排在下午,中午吃饭的时候,曲奕急得满世界找人。
维拉不在他安排的小房子里,手机也都关了,只有房子里的行李告诉曲奕,她已经在这里住下。
可既然已经住下,不是形同于放下往事从新来过了吗又是为什么要消失呢
他有yi些不解,在跟妈妈的电话里提起,妈妈笑话他还是yi个愣头愣脑的傻小子,说是什么时候找到yi个姑娘就晓得了。那份距离,那份小心翼翼,如果不身在其中,还真不好理解。
“你等着,我给你去把她找来,如果她不来,我打晕她给你带过来。”
烦乱之余,寻得这yi方清净之地也不容易。近年来,越来越多的房地产把顶层改成了楼中楼供住户居住,所以维拉在这栋楼找到天台的时候,有惊奇也有欣慰。
找了yi处干净之地席地而坐,悠然地看着远方,恍如yi处化外之国,平日的纷扰已无心再想。顶层住户开了音响,音乐隐隐约约地飘了过来,yi曲过罢,眼泪把维拉的衣襟都沾湿了。
那天的云是否都意料到
所以脚步才轻巧
以免打扰到
我们的时光
因为注定那么少
风吹着白云飘
你到哪里去了
想你的时候
抬头微笑
知道不知道
yi种久违了的情绪就这样被这首歌带了出来。她拥有着那样让人嫉妒的青春岁月,虽然有过伤害,可大多数时候都在相互依偎。即使是后面这段灰白的年代,之前的温暖也yi点点地为这段日子上色,使她终究不舍撒手西去。
当我们说“那些年”的时候,回忆就已经开始了。有yi些事,反复地被提起,反复地要去遗忘,到头来才发现,最想记起的事情,却是当年拼命想忘掉的事情了。
到底是些什么事情,让我们拼命去忘掉它,或者怎么忘都忘不掉它它们肯定在我们的生命中占了特殊的地位吧。
维拉看着他所在的那栋房子,把过往都温习了yi遍。让自己有勇气坐在这里,把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捱完。
顾容与,如果你敢死在手术台上,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手术前半小时,曲奕赶了回去,那时候顾容与打完麻醉针不久,强撑着就为了见维拉yi面。曲奕看到他这个样子,眼睛yi红,不敢看他的眼睛,“维拉在来的路上,你安好无恙地出来了,就能见到她了。”
顾容与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手指动了动,似乎是想把拳头握起来,可他竟连这样的力气都没有了。于是侧过头去,不再说话。
曲奕的意思,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她始终不愿意再见到他,即使是现在,也yi样。
曲奕看着他被推进手术台远去,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提步追了上去,把yi个玉镯子塞到了他的手里。
顾容与手心yi凉,睁开了眼睛,抬起手,俨然是好多好多年前,奶奶给维拉的那个镯子,那个说是要给孙媳妇的镯子。
“这个是之前维拉让我给你的,你看,她在呢,你别怕,等你从手术室回来,兄弟再陪你把她追回来。”
这个镯子是维拉脱下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的,曲奕找不到她,却在客厅里看到了它。
维拉,你留这个镯子下来的意思是让它代替你陪着容与身边吗
顾容与看到这个镯子的时候,瞳孔缩了又放,最后眸子里yi片清净。手yi歪,镯子顺着左手滑了下来,睁着眼睛看天花板,悲极无泪。
他从来都不怕死,害怕的只是漫无止境的孤独和无助,他怕纠缠了半辈子,等来的只是擦肩而过。
他之前yi直觉得,维拉会找回来的,可是现在,他却不是那么肯定了。
这个镯子还回来的意思,是不是等同于你否认了我们的曾经
手镯质地良好,摔到地上的时候,滚了很远都没碎。
曲奕想弯腰去捡,可有yi只更苍老的手先于他把镯子捡了起来。
曲奕抬头,呆呆地看着顾奶奶的表情,可他却看不懂了。
这个从小被就被大家认为是最温柔慈祥的奶奶,以yi种他从未看到过的神情,叫停了yi直往手术室推去的病床,缓慢却坚定地走了过去。
苍老的手抚上孙子伤痕累累的脸,“我们不要她了,奶奶给你找yi个更好的,好不好”
顾容与的视线里出现了奶奶,听到她说的话,眼泪不知道怎么地就掉了下来。
yi小时后,手术室传来yi声爆炸声。
顾奶奶坐在yi旁,恍若未闻。曲奕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的只是yi个萧索c凄凉的背影。
在去年那个剧变的时候都不曾如此。
他开始真正害怕起来,他怕维拉
终究是寒了顾家的心。
102 生病
手术过后,曲奕yi言不发地去到了维拉的公寓。也不进去,点了yi根烟靠在墙根处。
维拉在午时坐到三更,许久都不动yi下,再加上晚上温度骤降,全身几近僵化。
她哆哆嗦嗦地回到自己所暂住的楼层时,被角落里不声不响地曲奕吓了yi大跳。也不知道他抽掉了多少眼,整个走廊都是烟雾缭绕的。才不过半日的光阴,胡渣都长了出来,看起来老了十岁。
他看到维拉下来,掐掉了烟屁股,双手插进裤兜里,歪着头冷冷地看着维拉。
维拉穿得很单薄,只披了yi件黑色的薄外套,不知是冷的还是紧张的,身体yi直在颤抖。看曲奕的神思,维拉心口yi凉,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破碎,“手术怎么样”
“你不是不关心的吗”曲奕冷笑。
维拉抿唇不语,手却不由自主地开始抖起来,眼中是浓浓的,化不开的悲伤。她不敢想象在楼顶的那十个小时是怎么度过的,心好像在油锅里煎熬着,似乎只是他的yi个消息,便可决定她的去留。
“你既然还关心他,为什么要三番四次地寒了他的心”曲奕有些咄咄逼人,在他的世界里,人与人的尽管复杂,但是却简单,对于维拉的世界,他却看不懂了。
绕是维拉这yi年在镁光灯前训练得巧舌如簧,此刻却yi句话都说不出来,她静静地靠在了墙上,双手紧紧地交握着。半晌,摸到腕上冰凉yi片,才想到洗澡的时候,已经把镯子脱了下来。好像没有了什么可以依靠的东西,她颤抖着手伸进衣袋里去摸钥匙,她想尽快地看到那个镯子。那个镯子,似乎是维系她和顾容与关系的唯yiyi样物件了。
那是很多年前长辈就应允了的承诺,也是对他们最好的祝福。从那天起,她才觉得她是他的了,她要赖他yi辈子。
可是yi辈子太长了,转角就是绝路。
“当年的事我也看在眼里,你这份迁怒过分的莫名其妙,这些日子我体恤你的悲伤,不敢过多的苛责,只是祝维拉,凡事都有yi个度,你这次,触碰到所有人的底线了。”曲奕感觉到眼前的人十分陌生,他的心开始yi点yi点地变凉了。
这就是你不离不弃的追随么
大家都执著了那么久,到头来,怎么看怎么像笑话。
“既然你已经决定断彻底,恳求你选yi个好时间,容与残了yi条胳膊,我不希望下次还因为你,他连命都丢了。”
维拉似乎被抽去了全身的骨头,她蓦地瘫坐在地板上,yi串串泪珠雨点儿似的落了下来。她不知道她yi直在维持着的自尊,yi直维系在子慕身上的自尊,时时刻刻地提醒着她,因为她的失误,她的妹妹消失在了高原的那条河流里,至此杳无音讯。
曲奕说得没错,这只是yi场莫名其妙的迁怒,因为对象是他,所以他变成她的首当其冲。原来,这对他是那么大的伤害。
原来,我早已不配站在他的身边。
曲奕皱着眉头看着她,倏尔感到地上的冰凉,想伸手去拉她。可是想到正在医院里躺着,身心俱疲的那个人,终究没有伸出那只手。
“你好自为知,我走了,没有必要的话,以后你也不要找我了。容与是我认的唯yiyi个兄弟,你原来也是的,不过”曲奕望着远方,顿了顿,不想让自己的话音也颤抖了。
他直起身子,拍了拍搭在身后的衣裳,转身朝电梯走去。
再也没有yi句话想嘱咐她。
维拉几乎把房间整个都翻过了yi遍,还是找不到那只镯子。她瘫坐在屋子中央,血从指间开始yi点yi点地倒流,温度也开始yi点yi点地流失。她想去摸手机,可拿了好几次都抓不稳,手机还是从手里滑落,摔倒地上,屏幕黑了。
最后yi丝光芒淡去,维拉的悲伤似乎也消散了,她面无表情地坐着那,如同yi个入定的神僧。
半晌,人才朝yi边倒去。
维拉生了yi场大病。
她在客厅里晕了yi天,屋里没有开暖气,醒过来的时候,手重得连抬都抬不起来。当过特种兵的总是比别人敏锐yi些,除了曲奕,没人知道她这里。曲奕肯定恨死她了,他再也不理她了。
或许是这样茕茕孑立的念头,把自己逼醒了。
之前是她抛弃了这个世界,现在这个世界也不要她了。
手摸到旁边的掉出来的手机电池,花了很长时间才把它装了回去,短信像暴风雨般砸来,维拉来不及看,翻了yi遍通讯录,发现自己此刻能找的也只有助理唐朵朵yi人。
截住唐朵朵咄咄逼人的问题,她虚弱地笑,报了个地址,“你再不来,我就去找子慕了。”
这些年来,唐朵朵是离子慕最近的人,比海欧都近。她见过子慕拍戏的时候腿上摔了yi个碗大的疤,见过导演以莫须有的罪名把她高贵的头骂得抬不起来,也见过在雪夜里她穿得单薄在吸溜着她给她买的面条,她说这很好吃,真的很好。
那时候是子慕这辈子最低潮的时候,爷爷不支持她,主演看不起她,导演打压她。这个本是高枝的凤凰yi点yi点地捱了过来,唐朵朵知道为了她这份单薄的梦想,子慕这些年是怎么走过来的,她是真的心疼子慕。
子慕消失了,这份怪罪,她知道算到维拉身上来并不公平。
这只是yi份yi厢情愿的寄托,yi些微妙,万分心疼。
维拉第二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了。唐朵朵手撑着头眯着,黑眼圈极重。
维拉环顾yi圈,这里很大很安静,显然,唐朵朵没有通知任何人。
有些失落,却不得不感激她的体贴。维拉静静地躺了yi会儿,觉得口渴得厉害,艰难地起了身,想欠身去拿杯子。
这番动静吵醒了唐朵朵。她揉了揉眼睛,有yi些迷茫,过了好yi会儿才记起这是哪儿。看到病床上的维拉时,脸板了起来。
本就是纯美的女孩儿,对着维拉却有yi些故作严肃。这些她都可以笑纳,因为她是被子慕温暖过的人。
“麻烦你,帮我倒yi杯水。”
唐朵朵皱眉看了她好yi会儿,才依言转身。
“接到你电话之前,我以为你已经自我了结了。”
维拉看着她的背影,微笑道,“我是yi个怕死之人,这点你可以放心。”这句是说的心里话,她害怕死亡,很怕很怕。
唐朵朵不语,把杯子递了过来。
维拉困难的支起身子靠在床头,她动作缓慢,右手还吊着针,冰冷的药水把整只手都浇凉了,活动起来有些僵硬。
唐朵朵在yi旁看着,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
等维拉坐好后,唐朵朵的手已经有些累了。
“谢谢。”维拉微微点了点头,接过杯子就喝了起来。才不过咽了yi口,嗓子就火辣辣地疼。
唐朵朵看她皱眉,抿了抿唇,“医生说你是急性肺炎,你再迟yi点醒过来人就没了。”
维拉轻轻地捧着杯子,低声说,“我不会让自己死去的。”
唐朵朵突然有些难过,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跟我说说这些天的日程吧。”维拉把杯子放到yi边,语气柔和。
唐朵朵有些犹豫,“你先好好休息吧,假我已经帮你请好了,你不必着急。”
维拉摇头,“反正现在也没事。”
唐朵朵拗不过她,打开笔记本,跟她汇报近日的工作。
完成后,唐朵朵沉默了yi会儿,打开了yi个网址,“不知道你会不会想看,但是错过了,肯对会觉得可惜。”
维拉轻轻地点了点头,看着她打开那个名叫“晒yi晒你和爱豆的合照”的贴子。
她似乎有了什么预感,眼里蒙上了yi层雾,却又好像有无形地力量牵引着她似的,入了魔似的yi页yi页地翻找着贴子。
这个帖子因为粉丝的灌水,长达三百多页。她yi页yi页地翻过去,终于,在yi百七十八页,她找到了那个相似的身影。
粉丝挤在她的身边,脸红扑扑的,有见到偶像的骄傲。
不知是照相人有意或无意,这张照片照得偏,似乎她和顾容与才是主角。
美丽的沱水旁,傩送温柔地看着翠翠,只是这yi瞬,似乎所有的光芒都暗淡了。傩送走了,翠翠撑了yi支船篙,每日守望着他的归来。
多么像她,多么像大学时候的她。
关于他的yi切,早就被她锁进了心里最温暖和偏僻的角落。
本应是熟悉到骨子里的人,可她时常会记不起他的脸,她觉得这是那么善良的避而不见。可真当他出了事,她才开始为脑海里缺失的那张脸感到无比的悔恨。
这是给她的惩罚,佛不愿任何人陪在她身边。
她看着照片,眼里的温柔几乎化不开来。
唐朵朵暗叹了yi口气,出门了。
只是在门即将关闭的瞬间又开了,她说,“这里是军总医院。”说完后还想补充些什么,却终究咽了下去。
103 因由
维拉在床上躺了三日,才获准行动的资格。
维拉给自己找了yi个口罩,扶着墙,yi步yi步地找到了他所在的地方。周围人来人往,她孑然地站着,恍若淋了yi夜的雨,迈不开步,险些要跪坐在病房前。
维拉的记忆变得不那么可靠了,她感觉不到真实,或者说是内心深处拒绝着这种真实。
追击他们的是国的余党,维拉在国活动的时候,用的就是子慕的名号,她不知道会给子慕带来那么大的灾难。他们走了之后,坤江在国的老巢被端了,只是总会有yi些漏网之鱼。
他们的柴燃了yi夜用去许多,顾容与和曲奕去外面捡柴,维拉就在屋子里照顾子慕,她的高原反应yi直未退。刚刚摸了摸额头,似乎又发了低烧。她的身体yi直不大好,维拉怕她真出了什么事,就搀起了姑娘,想带她去村里的小诊所看看。
小诊所在村子外围,要经过几片荒地。傍晚,炊烟袅袅,大伙儿都忙着做饭,如果这时候有人探出头来,就会发现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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