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可能比任何一个王朝的历史都要悠久,远在孔夫子的时代,就因为看到丈夫、儿子先后被泰山猛虎所食,却依然不敢离开山区,而让夫子发出“苛政猛于虎”的感叹。那些人平时是流民,也就是不肯落藉的百姓,到了乱时就是贼。
这大概是泰山贼的雏形。
东汉末年,泰山贼赫赫有名。臧霸等人就是泰山贼,他们倚仗泰山的有利地形,利用泰山贼的战斗力。在群雄割据的时代占有一席之地。他们和曹操麾下最早的主力之一青州兵脉络相联,血脉相通,形成了一个松散的泰山系,直到曹操末年。泰山系一直是举足轻重的一支力量。曹操去世。青州兵险些酿成兵变。臧霸在其中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曹丕继位,解决了代汉的问题之后,第一个解决的就是泰山系。以东征为借口,兵临徐州,征臧霸入京为执金吾,剥夺了其兵权,算是将割据近三十年的泰山系威胁基本解决。
魏霸要取青州,当然不希望再形成这样的局面。他有自信不让百姓逃入山中做贼,却不能保证王凌或者夏侯霸战败之后,不会退入山中据守。如何把他们调到平原上予以重创甚至歼灭,就成了他和参谋们首先要考虑的问题。
青州土著羊祜和隐蕃从不同角度提出了攻临淄或者历城(今济南市)的建议。
临淄是青州刺史府治所在,也是齐国国都所在,更是青州整个青州的经济中心。而历城是济南郡治虽然地位不如临淄这么重要,却也是泰山西北部的兵家必争之地,控制了济南,就可以长驱西入,锋指兖州。
众人讨论之后,认为攻临淄更合理。一来临淄更近,临淄北还有一个巨淀,水贼头子梁静几年前就降了。利用水师上的优势,可以把巨淀当成后勤基地,将相关物资先运到巨淀中存储,可以减少转运途中可能被劫的危险。由海入巨淀,再由巨淀入临淄,皆可溯淄水而上,巨舰无法进入,中型楼船却一点问题也没有。二来临淄位于青州中部,王凌、夏侯霸战败之后,还可以向西撤,不会生产遁入泰山地区的想法。济南在西部,一旦切断其退路,他们很可能考虑盘踞在山区继续作战,不切断其后路,又可能会冀州等地的援兵到来。
综合考虑之下,当然是攻临淄更合理一些。
定下了大方向之后,虞汜提出了一个建议,为了保证在必要的时候水师可以方便的溯河而上,也为了迷惑夏侯霸等人,在攻临淄之前,先取乐陵。乐陵是冀州地界,濒临大海,人口稀少,只有四个县,正适合屯兵。在乐陵驻扎数千人,既可以护得这一段的大河周全,又可以威胁冀州,让冀州的魏军不敢轻举妄动。
魏霸欣然同意,立刻做出安排。他召见了郭立,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他,然后说道:“你看这个方案是否方便?”
郭立有些犹豫。魏霸这么做,已经侵入了冀州,超出了他们当初的约定。他不敢肯定郭太后会不会接受这个方案。毕竟目前而言,虽然希望不大,还是想把冀州作为封地的,至少是大半个冀州。而乐陵显然就在其中。
“行不行的,你们商量着办。”魏霸无所谓,很坦然的说道:“你们配合,我要取乐陵,不配合,我也要取。既然是战事,我当然要按战事的规矩来。说又说回来,也许这样对你们更好说话。”
郭立哭笑不得,他也知道仅凭一张嘴,是说不服魏霸的,这个人从来都只相信武力才是解决问题的最终办法。无奈之下,他只得通知洛阳,以免郭太后误会。
魏霸整兵出战,他让邓艾坐镇襄平,负责总体事务,陈表驻昌黎,程壹驻玄菟,关凤有孕在身,不堪风波之苦,留在襄平主管内部事宜,主簿张祗辅佐。孙鲁班在草原上骑马上了瘾,虽然舍不得赵统,却也愿意留在襄平陪关凤。
其他人等,共两万步卒,一万五千精骑,一万水师,随魏霸一起出兵。
诸葛直再次做了先锋,与周胤二人领六千水师在前,直扑乐陵国。
这几个月,魏霸虽然在辽东厉兵秣马,但是青州却没有消停。潘翥、张威二人率领五千水师,一直在青州沿海马蚤扰。他们利用战船的优势,神出鬼没,一会儿出现在青州北部,一会儿又沿海东行,绕到麋岛附近,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干什么。说是强攻青州,似乎实力不足,说是游击,有时候又打得蛮厉害的,他们一度沿漯水而上,直至千乘城下,险些夺了千乘。
王凌、田豫被他们搞得焦头烂额,疲惫不堪。倒是王凌的儿子王鹏倒是很开心,领着三千步骑,紧追不舍,转战青州各地。
听说魏霸大举出征,兵临青州,王凌在加紧战备的同时,也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这场战事终于来了,不用再像以前一样猫捉老鼠了。
潘翥、张威赶到夏岛,与魏霸会面。
“这几个月,过得自在么?”一见面,魏霸就问道。
潘翥不说话,张威却满意的连连点头:“自在,自在,我们把王飞枭可逗得不轻。不过,终究是小打小闹,还不是很过瘾。”
魏霸笑笑:“自在了,就把功课交上来吧。”
潘翥和张威相视一笑,捧上来一本厚厚的图册。
这是青州沿海的水文图,哪里可以驻军,哪里有暗礁,哪里可能设防,水深,里程,都标注得一清二楚。这是他们在青州沿海几个月的主要工作内容,和王飞虎抓迷藏,不过是顺便游戏。
“看起来不错。”魏霸满意的点点头:“你们俩互相推荐一下,看看谁比较适合做先锋主将。”
潘翥道:“张将军骁勇善战,对水情很熟悉,如果由他做先锋,肯定能旗开得胜。”
张威含笑不语,只是把胸脯挺得高高的。
魏霸摸着颌须,回头看了一眼赵统,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监军,你看呢?”
赵统淡淡一笑:“我只监军,不负责作战。这些事,不是我的职权范围。”
魏霸没有再问,招手叫过孙绍:“奉先,你也闲得快生蛆了,领本部人马,与他们一起出战。”
孙绍大喜,连忙领命。
魏霸又叫过孙韶:“公礼,你和王凌作战多年,对他很了解。前军就交给你,务必要让王凌觉得我们是夺临淄。你悠着点,别把他吓跑了。”
孙韶微微一笑,躬身领命。
留下孙韶等一万多人为登6青州做准备工作,魏霸随即带着主力赶往蓼城。蓼城是黄河入海口,魏霸将在那里溯河而上,做出用水师进逼兖州的形势,迫使夏侯霸不能驰援临淄,同时掩护正在攻击乐陵的诸葛直等人。
随着魏霸以达蓼城,青州、冀州的形势突然紧张起来。王凌火速赶往临淄,夏侯霸则率军赶往历城,而冀州刺史裴徽也率万余郡兵赶往乐陵。
战斗,首先在诸葛直和裴徽之间展开。
周胤率领三千步卒,弃舟登岸,扑向黄河北岸的漯沃。裴徽不敢怠慢,派出五千步卒来迎。周胤稍一接战,转身就跑,魏军初战得胜,紧追不舍。他们被周胤牵着鼻子跑了两天,却发现诸葛直出现在他们背后,与此同时,周胤也回过头来,发动了真正的攻击。
突然之间,魏军发现周胤所部的战斗力变强了,一个个将士奋勇争先,喊杀声震天,与之前给他们的印象判若两人。
(未完待续。。)
正文 第987章 又相逢
诸葛直、周胤都是吴将。在魏国人的印象中,吴国那些玩船的水鬼,也就是在沿海沿江马蚤扰马蚤扰,上了岸,那还是魏国步骑的战斗力强。要不是大江阻拦,我大魏铁骑早就把江东踏平了。
这样的感觉是很多年前就有,冀州人作为魏国的大后方,没什么机会接触到真正的吴军,以讹传讹,自以为是的想法不少。这些年,吴军将领大量进入魏霸的阵营,却也没能改变魏人的印象,反倒有进一步加深的趋势,因为魏霸也和他们印象中的吴军一样,只是马蚤扰而已,几乎没有深入6地作战。
至于辽东之战,那是公孙渊无能,不是魏霸的部下善战。
不得不说,人总有盲目自信的天份,总有做鸵鸟的惯性,即使是魏霸的名声已经如日中天,魏国都被逼得快要称臣了,仍然有不少魏国沉浸在魏国最强的习惯性思维中。
就像当初两次鸦片战争之后,中国人依然没有认识到世界的重大变革一样。
这次诸葛亮、周胤来攻,他们本来还是有点紧张的,可是和周胤一接战,还没怎么出力,周胤就主劝撤退,再一次证实了吴军6战不行的传言,让魏军放松了警惕。甚至被诸葛直截断了后路,他们依然不知道危险已经到来。
他们还乐观的认为,双方的兵力差距不大,就算不敌,他们也可以支撑到裴徽的援军到来。
他们根本不清楚,诸葛直和周胤有多么希望在他们身上拿到第一份战功。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眼前的这七八千人,根本不是同等数量的郡兵可比。
这些人都是诸葛直、周胤多年积累的精兵。
特别是周胤,四年前彭城一战,魏霸虽然没有说过他什么,但是他很清楚自己的责任有多大。这四年来,他无时不刻的不在准备将功折罪,部下这些将士,一部分来自当年亲历彭城之战的悍卒,一部分来自他新招募的部曲。不是新兵还是旧卒。都经历了魔鬼般的训练。
仅凭这三千人的战斗,周胤完全可以击败甚至重创这五千魏军,虚晃一枪,不过是他的习惯使然。他生怕魏军配有大量的骑兵。所以要带着魏军遛一圈。等他发现这些魏军配备的骑兵少得可怜时,他当然要露出獠牙。
让诸葛直切断后路,只是为了全歼这五千魏军而已。
战斗一开始。被当成吴军的蜀汉军就发挥出了军械的优势,一百架轮式连弩车被推到阵前,被分成两个批次,一边猛发射,一边向前推进,只有在上弦上箭的时候才会停下来。
一辆连弩车用五个人操作,射击速度却等同于十个强弓手,射程达一百五十步左右,更是超过普通弓弩的八十步一倍在箭阵攻击上,蜀汉军一下子就取得了优势,把魏军的弓弩手压制得死死的。
箭阵得手,周胤立刻派上了突击队。这些突击队员身穿最昂贵的合金甲胄,手持最新式的合金战刀,拿的也是蒙有合金的木盾。这些合金是作坊的匠师们的心血再加上不可或缺的运气而凝成的结晶,轻便而坚固,可以毫不谦虚的说,这是当前世界最先进的材料,即使是对于高级将领而言,也是难得的宝物。
现在,就装备在这些普通士卒的身上。
因为高昂的价格,这样的合金装备当然不可能全员装备,真正能装备的大概只有百分之一二,周胤这样级别的将领,有五十套这样的甲胄,是装备亲卫队,以保护将领的安全的。可是周胤显然不打算让这些装备了最精良的武器的悍卒只是在中军保护他,他把他们用到了最前面。
其实,他本人也打算到最前线的,只是随军参谋拿出了车骑将军的军令,不准他这么干。他只好望梅止渴,在中军过过眼瘾。
五十名突击队排成冲锋阵型,从大阵里奔出,在连弩车的掩饰下,像银色的箭头,直扑魏军大阵。
冀州的郡兵很少有机会经历战斗,根本不知道对面冲来的这一伙敌人有多厉害,只觉得他们的甲胄蛮马蚤包的,领军的将领心动不已,动了抢过来自己威风一把的念头。没等他回过神来,五十名突击队员已经冲到了阵前。
锋利的战刀高高举起,一下子砍断了魏军的长矛,劈开了魏军的盾牌,撕开了魏军的札甲,割断了魏军的脖子。
鲜血泉涌。
冲上来试图堵截的魏军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就被砍翻在地。他们惊恐的发现,对手不仅是手中的战刀锋利,手中的盾牌和身上的甲胄也是坚固无比,刀砍上去,一溜火星,矛刺上去,一声脆响,最多只能顶住对手,却无法刺穿那层亮闪闪的甲胄。而对手只要挥一下刀,就能轻易的砍断他们的长矛。
突击队员迅速杀入,在魏军的防守阵型上切开了个口子,并迅速将这个口水拓宽,拓大。
魏军将领目瞪口呆。
周胤却早就预料到了这个情况,他及时的派上了增援的战士。
一千士卒咆哮而去。
魏军雪上加霜,叫苦不迭。这一千士卒的装备和战斗力虽然不如那五十名突击队员,相对于魏军的郡兵来说,依然是无法抵挡的精锐。他们如狼似虎般杀入魏军阵地,大砍大杀,迅速摧毁了魏军的防线,将魏军弓弩手的阵地冲得七零八落,然后以突击队员为锋,迅速向魏军中军挺进。
在他们的身后,一百辆连弩车继续向前推进,延伸射击,箭矢从他们的头顶飞过,提前摧残魏军的阻击阵型。这么做很危险,一旦控制不当,很有可能会误伤自己的战友,通常很少采用这种战术。
可是,这些训练有数的弩手有这样的胆气,也发挥出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魏军还没和蜀汉军接战,就被头顶飞来的箭矢所伤,损失惨重,再遇到刀枪不入,宛若天神的突击队一阵砍杀,当后续的蜀汉军冲杀过来时,他们已经早就心如死灰,哪里还有什么斗志可言。
魏军没有坚持一刻钟就崩溃了,不管战鼓怎么响,也抑制不住溃逃的脚步,数千魏军扔下武器,抱头鼠窜。
可是他们的厄运还没有结束,拦在他们前面的是诸葛直率领的五千人马。
半天之后,五千魏军全军覆没。
周胤乘胜追击,一路追到厌次城下。
五千步卒全军覆没,裴徽大吃了一惊,不敢再出战,只能死守厌次城,同时向夏侯霸求援。
诸葛直赶到厌次,与周胤一起包围了厌次城,准备攻城。
……
夏侯霸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军营,脸色铁青。
时值冬季,黄河断流,魏霸的水师当然无法6地行舟,可是黄河的河道上却驻扎着一个军营。
连绵数里的军营,无遮无掩,坦荡荡的立在一片平地上。黄河的河堰,就是他的营栅,一面面战旗在沿着河堰,一直插到天边。
大概是收到了夏侯霸赶来的消息,数千骑兵已经在营前立阵,斥候纵马来回飞奔,将四周的消息送到主将的面前。那些斥候身上背着弓,穿着简单的皮甲,骑术娴熟,翩若娇龙。夏侯霸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些是胡骑,也就是草原上的乌桓人、鲜卑人组成的斥候。他们骑术好,箭术也好,在小规模,偶发性战斗中,他们据有优势,适合做斥候。
夏侯霸的斥候营,也有很多这样的胡骑。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让这些胡骑学会简单的汉话并不复杂,甚至很多胡骑原本就会汉话。
不用说,这是魏霸新招募的胡人。
一骑缓缓驶来,在夏侯霸的阵前停住了脚步。一个亲卫迎了上去,过了一会儿,又回到了夏侯霸的面前。
“将军,是魏霸的使者魏兴。”
夏侯霸轻踢战马,驶出了大阵。对方只是一个使者,又没带武器,没什么危险。而远处的骑兵还数里之外,突袭的可能性为零。
两马相距十步,夏侯霸还是没有停下,继续向前,一直和魏兴马头相交,他这才勒住了马缰,沉声道:“魏霸有何话说?”
魏兴笑笑:“彭城一别,夏侯将军越发的意气风发,可喜可贺。”
“对魏霸来说,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吧。”
“不然,如果夏侯将军变得虚弱了,这场胜利岂不是没什么意思。”魏兴轻抖马缰,安抚胯下的战马。被夏侯霸的威势所逼,战马有些不安。“这一次,我家将军带了一万五千骑来,想和将军再战一场。”
夏侯霸的脸抽搐了一下,却没说话。
“还有,事先通知你一声,我军的马铠比你多一些,大概有五千具,希望将军有个心理准备。”
夏侯霸心中震惊,却又冷笑一声:“确实多了些,不过,也吓不了人。”
“那当然,你是夏侯将军嘛,如果被吓住了,岂不是无趣。”魏兴耸耸肩,从容的说道:“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有个准备,就像剑客比剑之前,一定会告知剑的长短份量一样。我家少主要与你公平一战,当然不能藏着掖着。”
夏侯霸暗暗叫苦,却不肯示弱,只是绷着脸。
魏兴拨转马头,侧身对着夏侯霸,眼神却落到了远处的天空,又淡淡说了一句:“如果将军还没有准备好,我们也不急。不过,我们要取临淄,也请将军行个方便。”
(未完待续。。)
正文 第988章 分化
夏侯霸的眉头挑了起来。
魏兴的话说得轻飘飘的,却像是在他脸上狠狠的抽了一记响亮的耳光,让他的脸火辣辣的。一个火星扔进了油海,“蓬”的一声,烈焰升腾。
“要我行方便,也并非不可。将来我如果要取长安,他能行个方便吗?”
“这事儿得问丞相去。”魏兴笑笑:“如果将军能够踏上辽东一步,我家将军可以将襄平拱手相让。”他瞟了夏侯霸一眼,笑出了声,拱了拱手,拨转马前,扬长而去。
他的心情不错,还哼起了小曲,不知道是蜀歌还是楚歌,在夏侯霸的耳朵里,这和垓下的楚歌很相似。这歌声唱到了他的心里,泛起无限的悲凉。
“世事不可为,将军胡不归?胡不归,胡不归,雕梁画栋,琼楼玉宇,尽数已成灰。墙头杂草,庭前野麦,饥鼠绕床腿……”
不知道霸王当年,是不是被这一首楚歌唱散了十万军,唱散了一腔豪情,这才平生第一次逃跑。
夏侯霸的满腔怒火,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他静静的看着已经远去的魏兴,默默的转回了马头。在将士们立营的时候,他坐在马扎上,将地图摊在地上,久久无语。
魏兴说得没错,世事不可为。仗打到这一步,再守青州已经没有意义。魏霸的大军拦住了他的去路,有足够的实力碾压他。五千重甲骑,这是从未有过的精锐。夏侯霸自己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凭着五十重甲骑。他已经能够随意的凌辱同等数量的对手,五千骑将具有什么样的威力,他不敢想象。
吴军以水师称雄,魏军以骑兵独霸,如今魏霸兼有水师和骑兵的长处,从辽东而来,又有谁能挡得住他?别说他要取青州,就算他要取洛阳,恐怕也没人拦得住他。
司马懿啊,你放走了最后一个机会。现在没有人能够再挽回这个败局。
夏侯霸看着地图。越看越失落,越看越悲怆。
魏霸拦在他的前面,诸葛直和周胤在乐陵攻城掠地,马忠、步骘卷土重来。他很快就会遭到前后夹击。哪里还有余力去救王凌。
可是。不救又怎么行,就这么放弃?
夏侯霸进退失据。
……
一骑快马冲进了马忠、步骘的大营,送来了车骑将军的军令。
魏骠骑将军夏侯霸已经北上。彭城空虚,令镇东将军马忠即刻统兵北上,攻克淮阴、下邳、彭城诸要塞,并北进至青州临淄,协助大军攻击,不得有误。
看完军令,马忠和步骘互相看了一眼,不由得苦笑。
魏霸的军粮不是好吃的,现在要付出代价了。明知这可能是个陷阱,他们也只能往里跳。如果不服从军令,魏霸随时都可以名正言顺的夺去他们的兵权,如今魏霸声名显赫,连战连胜,将士们都愿意跟着这样的将军征战,谁愿意一看到魏军就跑。一旦魏霸宣布免去他们的军职,恐怕除了他们自己的部曲,没几个人会站出来为他们说话。
魏霸甚至会以违令不遵为借口,拿出天子节旄,直接斩杀他们。王平就是例子。
马忠觉得压力很大,他既要执行诸葛亮的命令,不为魏霸所用,又想不出妥善的办法。和魏霸这样的人打交道,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推脱的。
两人说了半天,也找不到什么好办法,只好分头去准备。
步骘离开之后,狐忠提醒马忠道:“步骘有可能会变卦。”
马忠没有吭声。他是个谨慎的人,不用狐忠提醒,他也能感觉到步骘神态的异常。对他来说,他要执行诸葛亮的命令,牵制魏霸。可是对于步骘来说,步骘没有这个义务,他执行的是孙权的命令。在孙权的影响力越来越小的情况下,他不能不考虑步家自己的利益。
赵统是魏霸的师兄,他的妾孙鲁班是步骘的外甥女,步骘的另一个外甥女嫁给了朱据,朱据现在在颍川,据说和诸葛恪相处并不和睦,和6逊走得比较近。
在这样的情况下,步骘有想法,也是很正常的事。
“让步骘主攻。”狐忠建议道:“攻取彭城之后,就由他守城,将军率军北上。”
马忠扫了狐忠一眼,默默的点了点头。让步骘主攻,如果攻不下来,魏霸要先砍步骘的首级。等到完成第一步的战略任务,他再统领大军北上增援,是为了避免步骘趁机投入魏霸的阵营。
这不是一个好办法,步骘不可能感觉不到其中的用意。可是马忠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
步骘回到了自己的大帐,一眼就看到了顾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放慢脚步,缓缓走到自己的席前,转过头道:“你又何必如此。”
“无他,给将军指一条明路而已。”
步骘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将军游宦已久,如今望家门而不能入,不知有何感触?”顾承淡淡的笑着,兴趣盎然的看着步骘,像是看一只困在牢笼中的猛兽。这种眼神让步骘很不舒服,怒气隐隐。顾承看在眼里,却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大军出征,意外在所难免,如果再出现一次铁骑突袭这样的事情,将军恐怕再也没有入家门的机会了。淮阴步家的荣耀,也将勃然而兴,勃然而亡。”
步骘的眼神越来越狞厉,大手紧紧的握着刀环。他一直怀疑上次夏侯霸突袭他,是魏霸的部下放水,现在从顾承的口中听到这样的威胁,更让他认定了这种猜想。可是他不得不考虑一个事实,如果魏霸再次放水,夏侯霸再突袭他一次,他未必有上次那么好的运气。就算他小心防备,他也没有那么强的实力再来和夏侯霸作战了。结果将如顾承所说,步家因他而兴,因他而败。
“不瞒将军说,车骑将军的军令是针对镇东将军的。不过,镇东将军不会束手就缚,他一定会将危险转嫁给将军。”顾承慢悠悠的说道:“将军听的是吴王的将令,如果将军被车骑将军与丞相之间的争斗所牵连,让车骑将军认定大王是丞相一党,吴王怕是无法解释。将军,你觉得吴王这么做,值么?”
步骘凛然惊醒。孙权不可能和诸葛亮一党,诸葛亮行法家之道,最后肯定是要削藩的,孙权为了王位着想,也不会支持诸葛亮。而魏霸则不然,魏霸显然并不打算对孙家赶尽杀绝,他只是担心孙权记仇,不肯结盟,这才转而拉拢孙策一系。这已经逼得孙权很难受了,如果再让魏霸觉得孙权和诸葛亮一系,魏霸还能容忍孙权的继续存在么?
那样的话,不仅步家会倒霉,孙权也会受到牵连。
步骘动摇了。对他来说,选择依附魏霸并不难,他的外甥女婿赵统、朱据都倾向魏霸,他和魏霸本人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唯一让他觉得不方便的是孙权与魏霸并不和睦,他身为孙权的大将,身为步王后的族人,不能像6逊那样明目张胆的给魏霸撑腰。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如果他再一意孤行,很可能会给孙权带来麻烦,这就违背了他唯一的道义出发点。
而且正如顾承所提醒的那样,魏霸这个军令是针对诸葛亮的党羽马忠的,马忠必然会将危险转嫁给他,那他有必要做这个替死鬼吗?
步骘坐正了身子,向顾承微微欠身,作为一个与顾承的祖父顾雍平辈的他来说,这已经是对顾承最大的礼遇。顾承不敢受,连忙避席,还礼。
“我该怎么做?”
“首先,向吴王通报,指明当前的形势,若吴王再不改弦更张,则讨逆将军一系必将代替他在孙家的地位。其次,若马忠令将军先攻淮阴,则向其讨要人马,充实将军的实力。最后,最好能派一个人去和车骑将军见个面,以示诚意。”
步骘连连点头。他看看顾承,又笑道:“你是北归,还是南行?”
顾承笑笑:“离家日久,思亲心切,难得有机会,当然要公私两便,回家看看大父大母。”
“那还请代向顾公问候起居。”
“多谢将军厚意,一定带到。”
两人相视而笑,几句看似寻常的客套话之间,他们已经将各自的心意交待完毕。顾承随即离开了大营,继续南行,渡江去吴郡,要和祖父顾雍商量顾家的前程。步骘则派自己的儿子步玑北上青州,与魏霸会面。
步骘的所作所为,并没有瞒着马忠。当马忠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沉默了很久,最后长叹一声。
“给丞相写一封信。”马忠对狐忠说道:“人心涣散,土崩在即,我们支撑不了太久。”
狐忠默默的点了点头,如丧考妣。他回到自己的营帐,提起笔,却不知道写什么才好。十几年来的经历一幕幕的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当年的他意气风发,为诸葛亮的风采所倾倒,接受了诸葛亮托付的重任。现如今,丞相风烛残年,他的前途也一片黯淡,看不到一点光明。
当初的选择错了吗?狐忠手一抖,笔端的一滴墨滴了下来,在纸上洇成一团。
(未完待续。。)
正文 第989章 不得不低头
东安平,喊杀声震天。
孙绍再一次杀上了城头,他身披重甲,手挥长刀,连声怒吼。长刀电闪之间,连杀三人。趁着敌人一时来不及补位的空档,他飞身扑上,视刺到面前的长矛如无物,只是侧身让开,当长矛在他的胸甲、背甲上划出火星时,他的长刀飞舞起来,再杀两人。
王鹏怒不可遏,飞身扑上,手中长矛连闪,“当”的一声响,一矛刺中了孙绍的胸甲。孙绍狞笑一声,挫后半步,用胸甲顶住王飞枭的长矛,举刀就劈。王鹏无奈,只得收回长矛招架。
“嚓”的一声,长矛被孙绍砍断。王鹏大惊,飞身急退。孙绍一击得手,哪里肯放手,急步赶上,长刀翻飞,“嚓嚓嚓”数声响,王鹏手里只剩下两尺长的矛柄。他大惊失色,连倒数步,被一具尸体绊倒在地,翻身摔下了城墙,被亲卫扶起,仓惶撤退。
孙绍拄刀而定,放声大笑。
攻城数日,他和王鹏交战数合,今天终于有了一个结果。他摸了摸胸甲上的划痕,唾了一口:“竖子,敢坏我宝甲,岂能饶你!”
这一套重甲是重甲士的最新款装备,价格高昂,普通将领都不能装备。孙绍因为在夷州的战功,魏霸送了他一套,一直没舍得穿。这次遇到上了劲敌王鹏,双方旗鼓相当,王鹏又有城墙为掩护,孙绍一直无法得手,只好拿出了这套重甲强攻。有重甲在身。他无需防守,可以全力进攻,果然一击奏效,把王鹏打下了城墙。
在大约半个时辰的战斗中,孙绍都不知道自己被刺了几矛,砍了几刀,又中了多少箭,但是他知道自己现在安然无恙,除了卡在甲叶中的那只箭磨破了皮肉,有些不舒服之外。其他的攻击都没有产生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这套重甲的坚固可见一斑。重甲士被称为最强的步卒,自然也在情理之中。虽然没有亲眼看到过重甲士发威的场面,却可以想象当数百人、上千人排成一排,舞起长刀。向前推进的情景。足让人神魂颠倒。热血,血脉贲张。
“战!战!战!”孙绍举刀狂呼。
“战!战!战!”他身后的部曲将士砍死了最后一个魏军,也兴奋的举起了手中的武器。他们随即冲下城墙。找开了城门。
孙韶率领大军蜂拥而入,他快步冲上了城楼,大声说道:“奉先,奉先……”
孙绍推开了面甲,摘下头盔交给亲卫,笑道:“兄长,我没事,一点伤也没有。”
孙韶松了一口气,责备道:“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你是父亲唯一的血脉,当自珍重。”
“无妨,有此重甲护身,什么人能伤得了我?”
“一物降一物,有坚固的宝甲,就有更锋利的箭矢。”孙韶沉下脸,教训道:“若是遇上千步弩,就算有宝甲护身,又岂能护得你周全。”
“那样的神器,这些魏军怎么会有。”孙绍不以为然,搂着孙韶的肩膀说道:“东安平已下,接下来得攻临淄了吧?”
“不急。”孙韶有些哭笑不得。虽然他和孙绍名为兄弟,实际上他和孙绍相差近十岁,孙策死后,是他在支撑着孙策的家庭,和孙绍之间半是兄弟,半是父子。孙绍被孙权软禁了这么多年,除了一身好武艺,人情事故是一窍不通,都要靠孙韶来指点。“车骑将军攻宛城,都是一鼓而下,临淄虽大,又怎么可能攻不破?此时不攻,不是不能攻,而是不想攻。”
孙绍翻了个白眼:“为何?拖的时间越长,消耗的钱粮不是越多么?”
孙韶耐心的解释道:“车骑将军的意思,是要先截住王凌的退路,然后再瓮中捉鳖。若是让他遁入泰山,以后临淄还能太平吗?”
孙绍点了点头,有些遗憾的说道:“这么说来,岂不是又有一段时间要闲着了?”
孙韶无语。
……
孙韶的分析虽然没错,却对事态的进展不够准确。或者说,他没想到步骘会突然改变阵营。
步玑奉步骘之命,昼夜兼程,赶到了魏霸的大营,向魏霸表达了步骘的善意之后,提出了一个新的建议。
为了尽快解决临淄的战事,避免旷日持久的战事拖延,可以由马忠率部攻击下邳、彭城一带,而由步骘率领大军由海路北上,在东海郡直接登6后,长驱直入五百里,插到临淄城背后,切断王凌的退路,完成对临淄城的包围。
这么做,当然要先解决后勤的问题。一是要有便利的后勤基地,二是要能保障粮道的安全,不能被魏军给劫了。前者好办,东海郡外海中的麋岛就是魏霸大军的后勤基地,完全可以承担起这样的任务。后者也好办,由麋岛到泰山郡,再到临淄城,这段路虽然长,但是沿途没什么魏军驻扎,有威胁的只是夏侯霸率领的魏军骑兵。如今魏霸在骑兵上有明显的优势,只要他把夏侯霸盯死了,不让夏侯霸抽出身,这条粮道就是安全的。
然而,这两点都需要魏霸的点头,魏霸如果不愿意让麋岛提供步骘大军的粮草,步骘就得饿肚子。魏霸如果不肯盯死夏侯霸,步骘就是送到夏侯霸嘴边的肉。换句话说,步骘的这个建议是把自己的命交到了魏霸的手上。
这不是信任,而是投诚。
魏霸打量着步玑,轻声笑了起来:“没想到步将军近过半百,却有一副年青人都难有的果断啊。”
步玑也笑了,魏霸既然这么说,那就是答应了。他拱拱手道:“天下苦战已久,百姓翘足以盼太平。将军威武,虎步青徐,天下一统在即,我父子景仰不已,愿为将军前驱,效犬马之劳。”
“愧不敢当,愧不敢当。”魏霸谦虚了两句,直接问道:“你们还有多少人马?”
“上次淮阴受挫,目前还有不到六千人马。”步玑犹豫了一下,又道:“若蒙将军恩准,我们可以在淮阴再招募一些部曲。”
“临时招募部曲,怕是派不是什么大用场。”魏霸略作沉吟:“这样吧,镇东将军上次没受什么大的损失,让他先拨一部分人马给令尊。一万够不够?”
步玑高兴得差点蹦起来。现在马忠总兵力不到两万,拨一万给步骘,等于将马忠这个主将给架空了。
“够了,够了。”步玑连声说道。
魏霸满意的点点头:“这件事非同小可,我怕一般人当不起这个重任。师兄,你走一趟吧。有监军的身份在,再带上我的节旄,想来马忠不会太过阻挠。”
赵统躬身应道:“喏。”
……
赵统随即和步玑一起返程,魏霸给他们安排了一千轻骑。有这样的武力保护,只要不遇到夏侯霸率领的主力骑兵,他们的安全还有是保证的。赵统日夜兼程,只用了三天就赶到了马忠的大营,当着步骘父子的面,传达了魏霸的军令。
马忠阴着脸,他一看这个阵势就知道,步骘父子反水了,他已经大势已去。他很不甘心,寒声道:“敢问监军大人,若将一万兵调拨给步将军,我哪里还有余力攻打淮阴、下邳、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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