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里多出来一把扇子,对着穆曼君扇着风,凉风吹在身上,也没有那么痒了。
“我妈妈在闷热的夏天夜里总这样为我扇风,有时候我迷迷糊糊睡过去了,还有风在耳边,蒲扇的声音呼啦呼啦,有时候我看她其实也睡着了,但是手里还一直对我扇着风。”
付云景忽然说不下去了,穆曼君拍了拍他的手背:“小哥哥,你一定很想她吧?”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在内陆等着你接她来,到时候和你住在一起,她还会为你扇风的。”
“那个时候,应当是我为她扇风了。”
“小哥哥,你说舅母会不会喜欢我?”
“你这么懂事,她一定很喜欢你。”
穆曼君满足地笑,她渴望被人喜欢被人在意。
“舅母是不是很好看?”
“我不知道。”
穆曼君指了指他挺直的鼻子,说道:“你这么好看,舅母一定也很好看。”
“谁说我长得好看?”
“曼丽说你好看!你去我们家接我,走的时候我看曼丽一直盯着你看。穆家有那么多哥哥,却没有一个疼我的,你是我哥哥,以后会疼我吗?”
穆家的孩子很多,虽然穆三夫人有大致的介绍,可是付云景听她说起,却对穆曼丽全然没有印象。
她不过是那些穆家大小姐里的一个,她们都不是她。
这世上只有一个穆曼君,懂事得让人心疼。
“当然,我当然疼你。”付云景说道,他回答的很笃定。
第008章 两小无猜(下)
穆曼君不会因为身体不舒服就每天愁眉苦脸,她忽然问他:“小哥哥,人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她一直在考虑着成长的问题。
付云景思索了下,回答道:“当一个人能决定自己人生的时候,就是真正地长大了。”
他心里有一搓火苗在燃烧着,渴望自己成为一个能决定自己人生的人。
穆曼君说话说累了,歪倒在床上睡着了。
当她半夜醒来的时候,看到付云景的手在朦胧的月光下摇着扇子。
风徐徐地吹在身上,她翻了个身,触碰到了身上的伤口,轻轻“嘶”了一声。
付云景立刻就醒了,他说道:“很快一切都会好的。”
“嗯,我知道,小哥哥快睡吧。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他说道:“曼君,你一点也不吵。”
童年无忧无虑,身上的伤痛阻止不了玩乐。
没有受到管束的穆曼君在别院里撒欢地玩儿,身上的毒素慢慢地排了出去。
有了付云景的悉心照顾,她全身的过敏症状都渐渐消散了。
只有毛毛虫沾染的那块肌肤留下了一点烧灼的红痕,一个小小的伤疤,没有留下严重的后果。
穆曼君又成了个白皙粉嫩的小女孩,她高兴地对着镜子转了几圈。
之前那个可怕的样子终于消失了,照着镜子再也不会难过了。
病是都好了,却还是没有回穆家去。
付云景有晨练的习惯,穆曼君也起来很早,兴致勃勃地跟他一起。
他们手牵着手爬山看日出,半路的时候穆曼君累了,虽然她不说,却红着脸气喘吁吁。
付云景注意到后,直接俯身背起她,她在他的背上欢乐地唱着儿歌,迎着朝霞吹着晨风,大声地笑,笑声如银铃,那么欢快。
这样的每一天都很快乐。
付云景写字的时候,穆曼君在一旁看,看他写她的名字,一笔一划地写“穆曼君,是个好孩子”
她收起那张纸,笑着背出诗词来让他写。
穆曼君最爱的游戏就是捉迷藏,平常从没人陪她玩过这样的游戏。
她喜欢躲起来,然后等着付云景来找,不管她躲得再隐秘,他也能找到,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少年长得很快,长高后身形修长,面颊丰满起来,声音也不是原来的公鸭嗓,慢慢变得清朗悦耳。
穆曼君躲在角落里,她能听出付云景脚步,他的脚步声轻盈,每一步都很有节奏。
藏匿与寻找,是两个人最专注的时刻。
因为两个人都相信彼此能寻找到对方。
只有一次,足足一个下午,付云景也没找到穆曼君。
他找遍了所有的房间,所有她曾躲藏过的地方都没有找到她。
他穿梭徘徊在别院的长廊上,推开一扇又一扇的房门,心里越来越焦急。
寂静炎热的下午,佣人昏昏欲睡,少年的脚步越来越快,他期待找到那个小小的身影,期待如同平时,不经意推开一扇房门,在门后或是桌子下找到她。
她笑着扑到他怀里,脆生生地叫他“小哥哥”。
那个时候的少年已经隐隐约约地意识到,穆曼君在他的人生中占据了怎样的地位。
她是他仅有的安慰和温暖。
他找到她,是在阿公生前的卧房。
老人去世,三年房间不变。卧房里的一切如同阿公生前的样子,房间内打扫地纤尘不染。
付云景打开了柜橱,老式的橱柜高大而结实,里面没有放置东西。
小小的女孩抱着膝盖蜷缩在柜橱里,穆曼君睡着了,她的脸贴在膝盖上,呼吸轻轻的。
他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来,专注地看着她。
穆曼君的脸肉呼呼粉嘟嘟,笑起来就会露出两个酒窝,她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所以皱着小小的眉头。
付云景让闻讯而来的女仆退下,半跪下身体,尝试温柔一点,不惊动她而将她从柜橱里抱出来。
当他触碰到她,她就缩了缩,随即喊出声来:“别留下我一个人!”
然后穆曼君一下子惊醒了,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环顾四周,待到看清楚是付云景,才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小哥哥!你怎么这么久才找到我?”
壁橱里又黑又暗,什么都看不到,她在黑暗中等待了太久。
就好像以往无数个黑暗的夜里,她独自睡在床上,家里没人愿意和她说话,也没人愿意理她,她所做的一切都没有得到回应,害怕和伤心都没有人知道。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面前的少年高大俊朗,他微笑着看着她:“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她摇了摇头:“不是。”
付云景说道:“我没能找到你,这次你赢了。赢了的人应该得到奖励,你想要什么?”
穆曼君想了一会儿说道:“我还没有想到要什么。”
“那就慢慢想,想好了告诉我。”付云景说道。
没人能注意到,一向清冷的少年眼底深处的那抹宠溺。
“我想要什么奖励都可以吗?”
他蹲下来和她说话,认真地点了下头:“是,只要我做得到。”
“小哥哥,你最好。”穆曼君开心了起来。
之后,他欠下很多类似这样的奖励,她每次都说不知道要什么,说日后再讨要。
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真正讨要的时候是另一番情境和心情。
穆曼君在别院里恢复的很好,被素妈一日三餐喂养得白白胖胖,娇憨可爱。
这段日子以来,付云景的样子也开朗了不少。
素妈感慨道:“兄妹两人的感情好着呢!这才是血亲,骨子里带来的亲。”
等到穆家人来接的时候,付云景送她上车。
他还是那身简单的白色衬衣黑色长裤,头发长了些。
比起她第一次见他,付云景已经全然不同。
他的个头疯长,笔挺地站在那儿,如同挺拔的树木,原本瘦削的面庞多了些肉,整个人看起来很是俊朗。
少年的脸型逐渐长开,褪去眉宇间的稚嫩,当他沉默不语的样子颇有几分阿公昔日的影子。
可是现在付云景就微笑着站在那儿,眼神里是暖的,看着穆曼君坐在车上冲他招手。
“小哥哥我会想你的!”
她给他寂寥的少年生活带来太多的欢乐。
穆曼君走后别院里再度平静下来,付云景又如同之前那样,一个人安静地读书习字,眉宇间一派淡然。
他虽然不舍得穆曼君离开,却也知道她还要读书上学,而这些事,他无法陪同。
在一个想法思虑成熟之后,付云景召集了万隆、万显和素妈,他们是付冬青指派下在他身边的人。
“我想挑人在身边,然后出去读书。”少年从容地说道。
万隆叔公问道:“少爷想从哪里挑人?随从的少年仔有半路加入的,也有自小养的。这些人日后要跟着你做事,我觉得自小挑养在身边的,无父无母的用着才放心。”
只有素妈的神色严肃:“云少爷您想要出去读书?”
“我是有这个打算。”
“云少爷,外面没有别院里安全,出去的话太危险了!”
“素妈,我不可能一辈子呆在院子里不出去,我总要面对这些事,迟来或者早来又有什么区别。保卫工作不是有万显阿叔负责,他应该有把握保证我的安全。”
万显话少,却在这一刻表示了支持:“云少爷说的有道理,我会尽力保证云少爷的安全。”
素妈无奈:“若是云少爷决心这样,随从的事我会安排下去。”
“辛苦素妈。”付云景躬身致谢。
一连多日,付云景都在挑选他想要的人,零零碎碎也挑拣了十多个到别院中接受训练。
这一日来到一家拳馆,馆长是当年打遍东南亚的泰拳高手,从小就培养拳手去参与地下拳击赛。
拳击赛往往都是有大的势力控制,万安会控制的拳赛就与这家泰拳拳馆有不少关联。
正好赶上穆曼君放假,他带着她一起去,身后万显安排的c组贴身保卫。
擂台上正有两个少年拳手在对打,擂台下围着一群半大的孩子在观看,馆长本想呵斥一声,却被付云景阻止。
两个少年,一个高大强壮,拳拳有力,动作迅捷威猛。
另外一个则瘦弱的多,一直在竭力地避让。
两人水平高下立见,高大强壮的少年拳手才一记生猛的左勾拳,将瘦弱的拳手重重打倒在地上,场下爆发出一阵叫好声,高大强壮的少年面露得意,趁势追击,想要再来一记肘杀,却不料躺在地上的瘦弱少年在他那记重肘压下之前灵活翻身而起,整个人都弹跳起来冲撞强壮少年的腰部,将他顶得后退了几步。
高壮少年大怒,左右开弓,拳头砰砰砰地落在瘦弱少年的身上,一记重踹将他踹翻在地上,用脚踩住瘦弱少年的胸口:“越南仔,你还不服?”
躺在地上的瘦弱少年喘着粗气,鼻子和嘴角都流出血来,眼神却极度倔强,缓缓摇了下头。
“雷哥打得好!越南仔,你起来啊,刚来的时候不是很嚣张吗?”
“他都三天没吃饭了,还能嚣张得起来?”
“死越南仔,不给他点颜色看看就是不行。”
下面的小弟们叫嚷道。
馆长吼了一声:“别吵吵了,都给我过来站好!”
少年拳手们纷纷回头,擂台上的高壮拳手看到拳馆负责人,松开踩着越南仔的脚,一跃而下走了过来:“师父。”
“过来见过云少爷。”
少年拳手们立刻排成了两排站好,瘦弱的少年摇摇晃晃地从擂台上爬起来,默默擦着脸上的血往队伍的末端走去,他的额头破了,还在滴滴答答地往地上滴着,穆曼君觉得他很可怜,走上一步递上了一方手帕。
付云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越南仔没有接手帕,也没有回答,他讶然地睁着眼睛看着他们。
少年和女孩都是干干净净的,跟他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哥哥在问你名字,你回答他啊。”穆曼君总是为别人的尴尬解围,她阻止了快要动手的馆长,将手帕塞到他手里,笑了下:“擦一擦吧,你都流血了。”
越南仔紧紧地抿着嘴唇,过会儿才比划了下。
他的动作让付云景和穆曼君明白到,原来他不能说话。
“阿南,你叫阿南?”恰好付云景懂得手语。
越南仔点了点头。
穆曼君摇了摇付云景的手,他即刻会意:“馆长,这个人我想带走。”
馆长很惊讶:“云少爷,这里能打的少年人多得是……”他说着,就见几个少年都挺了挺肌肉疙瘩的胸膛,“这个是偷渡过来的越南仔,仗着有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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