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坡判案 作者:见南山
杭州府平冤1
连日的小雨,让本该熙熙攘攘的杭州府最热闹的街市清河坊冷清了许多。店铺连门,依旧敞开着等候客人,可是街上却人影绰约,零星的几个行人也在油布伞下小步快奔,紧着赶路。街头角,有家商铺,黑匾金字刘老运扇铺,显然是开张时间不长,却是门可罗雀。
刘老运坐于柜台后,愁眉苦脸地看着门前的石板发呆。此时刘父拄着拐杖从里屋出来,来到刘老运的身前。刘老运猛地发现父亲已在身边,忙起身让坐:
&;父亲,你怎么...来了,连日下雨,天气凉,该多穿件衣服才是&;
刘父坐下,却问道:&;还没有客人吗&;
刘老运垂头丧气地:&;下雨天谁会来买扇子&;
刘父叹了口气:&;为父帮你看会儿,你去里屋歇歇吧。&;
刘老运像是没听见,自言自语愁道:&;生意清淡,让我如何拿钱还与张三元。&;
刘父宽慰道:&;儿啊,不急,说不定明天就来个大买主呢,哦,你不是说有个姓方的从京城来的客官,要在我们这里订批扇子吗&;
刘老运:&;都半年了,那姓方的去杳无音信,怕是不会来了。&;刘父眼中的希望又黯淡下来。
刘老运:&;父亲,这里寒潮,你的腿本来就不好,还是回里屋吧,。&;刘老运扶起父亲刚要回里屋,门外闯进人,大声喝道:
&;刘老运,正巧你在。这回你总不至于让我空跑趟吧。&;
刘老运回头看,对方身材肥硕,额宽腮鼓,正是张记绸布庄老板张三元,心里紧,有些巴结地迎上去:
&;张兄,这下雨天,你怎么跑来了,快去里屋暖暖身子吧。&;
张三元不耐烦地推开刘老运:&;去去,少跟我套近乎我是来要帐的,我说刘老运,你欠我绸布庄的货款,打算什么时候还清啊你拖欠的有些日子了,今天总得有个说法吧。&;
刘老运面带难色:&;张兄,不瞒你说,今夏雨水多,扇子受潮,有不少都生了霉点,加之天气凉快,扇子不好卖,我实在无力还钱呀。&;
张三元不依不饶地:&;这个我不管,我就知道你赊了我1000缗钱的绫绢,用来做扇子。借据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还有你的画押,你想赖也赖不掉。扇子卖没卖出去,那是你的事。我最近也正急等钱用,你快快去凑足货款,我在这里等你,今天拿不来,我就等明天,明天不成,我就等到后天,不然我就在这儿坐着,你什么时候凑足,我什么时候走。&;说着,大摇大摆在柜台前坐下,副不要回帐,誓不罢休的样子。
刘老运急道:&;张老板,你这坐,传出去让我如何做得生意。这岂不是砸了小店的招牌。&;
张三元:&;刘老运,欠债还钱乃是天经地义的事,你赶紧把钱还了,咱们两不相干,否则,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刘老运:&;刘某又不是成心赖帐,实在是现下无力偿还啊,您再宽限几日吧。&;
张三元:&;你无力还,他也无力还,我张三元还开不开店。不是做生意那块料儿,就别凑这热闹,现下知道着急了,早干什么去啦&;
刘老运气的说不出话:&;你...&;
刘父上前道:&;这位老爷,容老朽插句嘴行吗&;
张三元斜睨着刘父道:&;你哪位&;
刘父指着刘老运:&;这是小犬。张老爷,不是小儿有意拖欠,实在是生意清淡,客人稀少,我儿每日为这些扇子愁眉不展,日渐消瘦,别人不知,可我这做父亲的却看在眼里。张老爷,小儿绝无赖帐之意,这些扇子他曾挑着去四里八乡叫卖,可无奈天气凉爽,无人问津啊。老朽不敢奢望,只求张老爷卖老朽个薄面,宽限我儿几日,等凑足了所欠银两,定当登门道谢。&;
张三元冷笑道:&;哼,说来说去,还是不还。这几日还不上,再过几日眼见就要立秋,岂能还上你这老不死的以为我张三元是那幼稚的孩童,任由你等哄骗刘老运,你这破扇铺也顶不了多少时日了,我算看出来了,这钱你是还不上了。&;
刘氏父子互望,均不知张三元是何用意。
张三元阴阳怪气道:&;既然还不上...&;
刘老运有些畏惧地问道:&;你待怎样&;
张三元:&;那就别怪我姓张的不客气啦。这店早晚也得被人搬空,到时候我张三元岂不落个无所获,倒不如现在就把最值钱的先与我。&;
刘老运怒喝:&;你敢&;
张三元:&;苦撑着也是赔钱,倒不如早了的好。&;说着,就要动手拿东西。刘老运急忙上前阻拦。
刘父也上前劝道:&;张老爷,使不得,使不得呀。&;
三人推搡中,张三元运劲,刘父被重重推了出去,头撞在门框上,鲜血立时从额角冒了出来。刘老运奔过来,哭喊道:
&;父亲父亲你怎么样&;忙用衣袖止住血。
张三元自知理亏,抢出门外,恶狠狠道:&;刘老运,你给我听好了,若明日再不还钱,我就叫人拆了你这店铺。&;说完跑了出去。
刘父缓缓睁开跟,笑着安慰儿子:&;不碍事,不碍事。&;说着,反用衣袖给儿子擦泪,脸上又现苦涩:
&;儿啊,为父无能啊,你娘亲死得早,你自幼便跟着为父吃苦受累,为父没有让你过天好日子,你不怪我吗&;
刘老运泪眼婆娑:&;父亲这是哪里话,咱家虽然贫寒,可父亲从来没有亏待过儿啊,父亲总是让孩儿吃最好的,自己却吃那糟糠之食,父亲为了让孩儿穿暖的,自己却在冬天不肯做件冬衣,父亲为孩儿吃了无尽的苦,孩儿都铭记在心里,我怎会怪父亲&;
刘父垂泪摆手道:&;莫说,莫说,为父有愧啊,你今年都二十五啦,还没有娶妻半妾,为父有愧啊。&;
刘老运抢道:&;这不怪父亲,是孩儿没出息,用光了父亲的积蓄,开了这扇铺,谁曾想流年不利,竟到被人逼债上门的地步。都是孩儿没用。&;
刘父:&;儿啊,明日张三元带着人来拆店我们该怎么办啊&;
刘老运:&;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
刘父:&;儿啊,我把老骨头了,半截子都埋入土里,死不足息,可刘家无后,我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还有你那死去的娘,我对不起她呀。&;
刘老运:&;父亲,别这么说。是孩儿不孝,不能让您老安享晚年。父亲待我的恩情,下辈子我做牛做马也无以为报。&;
刘父怒道:&;胡说下辈子,你还要做人,做我的儿子,下辈子为父不会再让儿受委屈啦。&;
刘老运抱住父亲:&;父亲...&;
刘父也泪如泉涌:&;...&;
屋外雨已停,雨水似泪滴般嘀哒着从屋檐落下。
刘父驻着拐杖来到门口,回头又看了看屋里正愁容满面的儿子,然后迈出了门槛。
杭州府平冤2
童府门外,高悬喜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童员外站在门外,向鱼贯而入前来道喜的客人拜谢,迎客入门。张三元也独身前来,在门口正巧和从东城赶来的董非碰了个脸,张三元眉头紧皱,并不搭理,转身向童员外高声道:
&;三元向员外道喜了,祝员外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童员外笑逐颜开:&;好说,好说,张老板快里边请。&;
董非不屑地撇了眼进门的张三元,甩衣袖,上前向童员外道:&;董某向员外贺喜,祝员外长命百岁,万寿无疆。&;
童员外:&;董老板,快请。&;
两人进府,家丁童武上前道:&;两位这边请。&;
两人前脚刚进府,顶官轿在门外停了下来。个四十多岁的矮胖子从轿内下来。童员外慌忙迎上去。胖子向童员外拱手:&;员外六十大寿,本府道喜了。&;
童员外忙道:&;啊呀,知州大人可折煞老夫了,大人百忙之中还亲赴老夫的寿筵,实在是老夫三生有幸。得大人光临,也使寒舍蓬荜生辉。大人,快里边请。&;亲自引领知州沈立前往厅堂。师爷周聪跟在后面随之进府。
宾朋满座,寿堂上金鼎呈祥龙香结彩银台报喜凤烛生花,寿礼寿面寿桃寿酒,人人高兴,个个欢颜,喜气洋洋。童员外意气风发站在客厅中央,拱手向宾朋敬谢:
&;今日老夫六十寿辰,承蒙各位不弃,卖老夫个薄面,驾临寒舍。这里向各位致谢了。想老夫年轻时落魄来到杭州,衣不遮体,食不裹腹,全仰仗杭州的父老乡亲接济,方得立足。而后,又蒙在座各位相助,才有今日这般光景。老夫不才,借今日寿辰之际,向在座各位朋友敬酒三杯,以谢昔来之恩惠,先干为敬。&;说罢,举杯饮而尽。宾朋唱和着举杯喝洒。
众宾客纷纷向童员外敬酒。童员外兴致颇高,周旋于宾客之间:&;喝,喝,今日来府,须尽兴而归。&;
张三元看到童员外似有醉态,脸上显出忧虑之色。童员外晃悠着来到张三元这桌,张三元不免上前提醒道:&;员外...&;
童员外拍了拍张三元的肩膀,大着舌头:&;忘不了,忘不了。宴席过后,随我来后堂取便是。&;
张三元听,放下心来。这切被旁的董非看在眼里。
员外又向众人:&;喝,喝,不醉不归。&;
童员外由家丁扶着送客,醉意十足地:&;走好,照顾不周,还望见谅。&;客人们纷纷往外走。张三元却等在边。
董非上前告辞道:&;员外,在下告退了。&;说着正要走,却被童员外把抓住。
童员外道:&;不急,董老板,你我再喝壶。&;
董非:&;时辰不早了,员外还请保重身体,早点歇息才是。&;
童员外板起脸,晃悠着身子:&;你是不给老夫这个面子啦。&;
董非惊,忙道:&;董某不敢,那...听便就是。&;
童员外又露出笑脸:&;这才像话嘛。来来来,与我到后堂,咱们慢慢喝。&;说着左手拉董非右手拉张三元,踉踉跄跄向后堂走去。张三元见董非也同前往,脸上露出不悦之色。
家丁童武端上酒菜。童员外兴致勃勃地给两人斟满,对二人道:&;你我三人皆是同行,生意上互有往来,自不比外人,来,来,来,我们接着喝。&;
张三元面有难色:&;员外,会儿...&;
童员外会意:&;好了,好了,今次就放你马,来,董老板,你我来他个'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哈,哈,哈诶,董兄,你为何也不喝。适才在寿筵上,就没见你喝多少,怎么老夫的寿洒就这么难喝不成&;
董非急道:&;员外误会了,董某不胜酒力,喝多了,实在是怕醉态出丑,搅了员外的兴致。&;
童员外笑道:&;醉醉怕什么,醉了就睡在本府,这里有上好的厢房,你还怕招待不了你吗今日老夫高兴,你却推三阻四,该当罚酒三杯。&;
董非为难:&;这...&;只好饮而尽。
童员外满意地:&;好,好,好,来,再满上。&;又斟满酒。张三元在旁冷笑着看。
没会儿,董非已爬在了桌上。张三元仔细看了看董非,确定已熟睡,对童员外道:&;员外...&;
员外:&;你急什么老夫既然已说要借于你,便借于你,童武,拿上来。&;童武拿上张银票,张三元兴奋地接过来,看得眼里直放光。
童员外:&;张老板,这是千两银票,你借这些银两何用啊&;
张三元的三角眼转,谄笑道:&;听说最近药材生意很火,我想试试水。&;
童员外显然看出对方没有说实话,道:&;钱到你的手里,所做何用,我不管。不过我有事要问,这许多银两借与你,你又用何物做抵押&;
张三元:&;用我那间张记绸布庄。&;
童员外:&;哦,那你可想好了,逾期不还,我可要收了你那绸布庄。&;
张三元:&;员外放心,三个月内,我必连本带息还清。&;
童员外:&;空口无凭。&;
张三元:&;立据为证。&;
童员外:&;童武,拿笔墨。&;
张三元写好借据,又想了想,终于签上自己的名字,交给童员外。童员外看过点点头。张三元将银票塞入怀中:&;员外,在下就此告辞。&;
童员外:&;我送你。&;两人出门。
童员外送张三元来到门口。张三元:&;员外留步。&;
童员外冷笑:&;那就不相送了。张老板以后发了大财,可别忘了童某。&;
张三元笑道:&;员外说笑了。告辞。&;转身离开,童府大门随之关上。
张三元驻足,又回头看了看大门,脸色立变:&;老狐狸,等我把这笔生意做成,只怕连你的铺子也并收了。&;转身消失在夜幕中。
童员外回来,看到董非仍爬在桌上,对丫鬟道:&;找两个人,去把董老板扶去厢房。&;
杭州府平冤3
清晨,夜的喧闹过后,疲惫的杭州城还沉浸在片薄雾当中。街上的行人也是寥寥无几。
童武早来到张三元家门口,喊道:&;张家嫂子,张家嫂子。&;
张三元的妻子何香儿,穿戴着外农走出来:&;谁呀&;打开院门,&;是童武啊。大早的,有何事&;
童武:&;我们店的绫绢不够了,员外让我来你店里取些存货。&;
何香儿想了想:&;你且等会儿,我家官人许是在帐房,待我知会他声。&;
何香儿来到偏屋,推门而进,发现陈设和昨日般,显然没人动过。何香儿疑虑起来:
&;咦,莫不是昨日没回来&;又匆匆走出来,问童武:&;我家官人昨晚上去你府上拜寿,没有留在府上吗&;
童武笑道:&;嫂子说笑了,若留在府上,我干嘛还要大早赶来。&;
何香儿:&;他几时离开&;
童武:&;昨晚他借了我家员外千两银子,子初时方离开。&;
何香儿追问道:&;他是不是喝了很多酒&;
童武:&;没有,张老板顾念要携带银票回家,昨晚滴酒未沾呀。怎么张老板没回来吗&;
何香儿忧虑道:&;这就怪了,他昨晚宿都没有回来呀&;
童武:&;许是怕携带银票夜行不安全,就近住到客栈里去啦。&;
何香儿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你且等会儿,稍待收拾,我们起去找他。&;正要转身进屋。个邻居惊惶失措地跑来,喊道:
&;张家嫂子,张家嫂子。&;何香儿的心下提到嗓子眼,迎上前:&;怎么啦&;
邻居上气不接下气地:&;你家你家官人&;
何香儿急道:&;我家官人怎样&;
邻居:&;适才,我挑了扁担去街上卖货,行至湖边,看到群人在前面围作团指指点点,我好奇,挤进去看,原来是群衙役正在验具死尸,我仔细再看,那人正是...正是...&;
不待邻居讲完,何香儿大呼声:&;官人&;推开邻居,跑了出去。
现场已被州府的衙役控制。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个八字胡的瘦干小个儿从外围拨拉着人群往里挤,喊道:
&;让开,让开。&;正是周聪。后面跟着知州沈立。两人好不容易挤了进去。沈立厌恶地看了眼死尸,转了两圈儿,突然像发现什么似的,俯身在死尸的手旁,地上模糊有个血字。
此时衙役过来:&;大人,适才在附近搜到的。&;衙丁递上块木屑。沈立翻看着。
正在此时,何香儿跑到现场,拨开人群,看到地上躺的正是张三元。何香儿下扑了过去,哭喊道:&;官人,官人啊,你醒酲啊,官人。&;
杭州府平冤4
杭州府大堂之上,胖胖的沈立正襟危坐,目光如炬。沈立旁边站着师爷周聪。下面班衙役各站侧,堂下跪着何香儿和童武。何香儿哭哭啼啼,不停用方巾抹着眼泪。
沈立皱了皱眉头,略带思索问道:&;何香儿,你夫张三元去童府拜寿,夜未归,为何你直到早上童府派人来你家时才知晓。&;
何香儿:&;回大人,我家官人在城西开有家绸庄,生意往来繁多,夜里常常在帐房算帐到深夜,有时为免打搅妾身睡眠,就在帐房睡。昨晚,我家官人说要去童府拜寿。&;
回忆
张三元准备出门:&;我去给童府拜寿,可能回来晚点,你且早点休息吧。&;
何香儿给丈夫穿上外衣,叮嘱道:&;别喝太多了。&;
张三元:&;你放心,今晚上我滴酒不沾,我还要带银子回来呢。&;
何香儿忧虑道:&;你真要与那童员外借钱&;
张三元:&;已经跟那老鬼说好了,今晚就去立字据,把银票取回来。&;
何香儿不无担忧地:&;官人,这大笔生意,我们店小势微,那姓金的为何偏偏看上我们要是有个闪失,你这几年的心血,岂不是...&;
张三元不耐烦地:&;好了,好了,你都说多少遍了,我岂会不知我张记绸布庄虽不比那童老头的店面大,可在杭州城,也算有些名气。京城来的多少官宦显贵都点名要我的绸缎。那姓金的想必是听到旁人的夸赞,才将这笔生意与我,这有何怪况且,听他口气,似乎和京城的内宫有联系。要是能搭上这条线,你还怕以后没生意吗&;
何香儿还是不放心:&;可是,官人...&;
张三元抢道:&;好了,难道你还想让为夫接着受那姓童的老混蛋的气,这些年那老鬼仗着店面大,对我横行打压。还有那东城的董非也不是好鸟。为夫这口气早己忍耐多时,待我做成这几笔生意,羽翼丰满,那董非和童老鬼,就是我鞋上的块泥,任由我踩踏。哼,那老鬼万想不到,借钱与我乃是自撅坟墓。哈,哈,哈。好了,我走了。&;
何香儿倚着门槛忧虑地望着丈夫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大堂之上,沈立又问:&;何香儿,你丈夫生前可曾与人结过怨,有过仇家&;
何香儿抽泣道:&;大人,我家官人老实本分,与人为善,守着份祖业,勤勤恳恳兢兢业业,这在街坊四邻都是有口皆碑的,官人他从来不与人红脸,更没有仇家。还望大人为我家官人主持公道。&;说着,又哭起来。
沈立又问童武:&;童武,昨晚张三元几时从你府上出来&;
童武不慌不忙道:&;大约子初时。&;
沈立疑道:&;当晚酒席亥正时已散,我从你府上出来的时候,人也走得差不多了。怎么张三元子初时才离开&;
童武:&;昨晚散席后,我家老爷兴致高,又拉了董非和张三元起接着喝酒,而且那张三元还向我家老爷借有1000两银票,才碍到子初时。&;
沈立立时瞪起金鱼眼,探着身子追问道:&;你是说张三元离开你府上时,带着1000两银票&;
童武:&;正是。&;
周聪上前道:&;大人,尸首身上没有发现银票。&;
沈立似有所悟,捋着胡须,自言自语道:&;这么说是谋财害命。&;又问周聪:&;仵作验的怎么样&;
周聪:&;己验毕。&;
&;传仵作。&;
仵作上堂来:&;回禀大人,下官刚才奉命验尸,经细察:死者身上有处伤口,位于背部右侧,宽约寸两分,前胸无贯穿伤口。凶器刺入体内,伤及肝脾肾脏,系出血过量致死。刀伤之处,下窄上宽,呈斜上之状,照此看来,应是把短刀。死者临死前...&;
沈立不耐烦地打断道:&;好了,好了,你下去吧。&;忤作似乎还有话要说,见沈立的神情,话到嘴边只好咽了回去。下堂去。
沈立又问周聪:&;现场可曾找到凶器&;
周聪:&;不曾找到凶器。&;
沈立眯起小眼睛,捋着胡子凝思起来。
童武突然说道:&;禀大人,当晚张三元在我府上后堂向我家员外借千两银子,写有借据,当时小人和东城绸布庄的董非董老板都在场,可以证实。董非当晚还睡在...&;
正在此时,何香儿像突然想起什么,大喊声:&;啊&;众人皆是惊。
何香儿秀眸圆睁:&;大人,我想起来了,我家官人最近确有与人结怨。&;
沈立下来了精神:&;哦,张三元果然有仇家。&;
何香儿:&;昨日下午,我家官人回来跟妾身说,曾去清河坊的刘老运扇铺索债,期间与那刘老运发生口角,还不慎打伤了刘老运的父亲。&;
沈立吃惊:&;竟有此事&;
何香儿:&;大人,我家官人最近生意多,急等钱用,可能催债时紧了点,可他绝对不会故意伤人,是时失手啊。&;
沈立略想,对衙役命令道:&;快去清河坊刘老运扇铺,把那刘老运给我抓来。&; .b2.
杭州府平冤5
刘老运扇铺,位客人刚买了扇子从店里出来,刘老运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数着手上的银子。此时两个捕快闯了进来。指刘老运:
&;你可是刘老运&;
刘老运看是官差,有些疑惑:&;在下正是,二位官爷有何贵干&;
二人不容分说,上前给刘老运套上枷锁:&;走,跟我们回州衙去。&;
刘老运惊道:&;官爷官爷小民所犯何罪,为何要抓小民&;
位捕快:&;犯没犯法,你自己心里最清楚,走。&;此时,刘父听到声音也从里屋赶了出来,慌道:
&;官爷,我儿平素奉章守法,你们万不可随便抓人呐。&;
位捕快冷笑道:&;奉章守法奉章守法就不该多条人命。&;
刘老运下懵了:&;人命你是说小民杀人了&;
刘父喊道:&;冤枉啊,大人,我儿怎会杀人&;
捕快推开刘父:&;冤枉不冤枉,知州大人自有定夺,走。&;押着刘老运出门。
刘老运拼命挣扎着回头喊道:&;父亲,父亲,药熬好了,就在灶上,趁热喝了,放心,孩儿不会有事儿的。&;
刘父奔到门口,立足不稳,摔在地上,望着儿子的背影,哭喊道:&;儿啊,我的儿...&;
捕快押着刘老运上大堂来,将其推,跪在地上。沈立大喝声:
&;堂下之人,可是刘老运。&;
刘老运战战兢兢:&;小人正是刘老运。&;
沈立:&;那你应该知道为什么押你来这里吧&;
刘老运:&;小人不知&;
沈立:&;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看看那边躺着的人,你可认识&;
刘老运顺着沈立指,发现旁边有副担架盖着白布,其上似躺有人。他跪着爬去,掀开白布角,不由惊:&;张三元&;
沈市冷笑道:&;演得还挺像,可惜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本府。刘老运,本府问你,张三元昨日下午可曾去你店里索债&;
刘老运有些懵:&;确...确曾来要债。&;
沈立:&;可曾发生口角,并打伤你父亲&;
刘老运:&;这...这有何关系&;
沈立:&;到底有没有&;
刘老运:&;有。&;
沈立:&;那张三元昨晚从童府拜寿回家,路上携带着1000两银票,被人用刀刺死在湖边。你该明白了吧。如果你还装糊涂,本府就给你讲讲。昨日,张三元去你店里索债,而你赖帐不还。双方发生争执,仓促间,将你父亲打伤。你对张三元怀恨在心,伺机报复,而且也为了长期赖帐不还,遂起杀心。
当天晚上,你得知张三元要去给童府拜寿,料到他必会很晚才回家。于是你就携带把短刀,静静守候在童府附近。等到子时,那张三元终于带着银子从童府出来。你偷偷尾随其后,等到那张三元行至湖边,你跟上前去,将其刺死。顺手将1000两银票偷走。怎么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刘老运目瞪口呆:&;大人,你这说的是小人吗&;
沈立冷笑:&;难道这不是事实吗&;
刘老运大呼:&;大人,冤枉啊,小民冤枉。小民虽家境贫寒,身无长物,也无点滴才识,可自幼父亲也曾教得安分守己本分做人的道理。我虽恨那张三元霸道,可却从无杀他之念。大人何以口咬定是小民所为。&;
沈立得意道:&;本府断案最讲究重证据实。本来,你的嫌疑最大,本府还不能确定凶手就是你,可是那张三元在临死前,用血手写下个字,却将凶手暴露无疑,为本案提供了最重要的线索。&;
沈立:&;你可知他写下的是什么字&;
刘老运愕然,等着沈立的下文。
沈立:&;他写的是个'文'字&;
刘老运满脸不解:&;他写的明明是'文',这和我有何关系,大人为何口咬定我,小民实在不解。&;
沈立大怒:&;大胆刘老运,你还敢在这儿狡辩。那张三元在临死前,本想写下你的名字'刘老运',可终因失血过多,力气不济,只写下'刘'字的前半,这就是那个用血写的'文'字。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想抵赖不成&;
刘老运大惊,急呼:&;大人,冤枉啊,大人,小民对天起誓,绝没有杀人,大人,小民冤枉啊。&;
沈立严辞:&;好个大胆的狂徒,我大宋律法,若不严惩你这样的刁民,百姓何以为安,国家何以为盛。来呀,与我用刑,我就不信,撬不开这个刁民的嘴。&;
衙役端上刑具。沈立最后问道:&;你招是不招&;
刘老运吓得浑身发抖:&;大人,小民是冤枉的。&;
沈立呼地站起,干干脆脆:&;用刑&;
夹棍拉,刘老运声惨叫,疼得死去活来,十指血流如注。
沈立又问:&;招不招。&;
刘老运嘴硬:&;小民无罪。&;
沈立暴怒:&;掌嘴,狠狠给我打。&;
&;啪啪啪&;只竹片在刘老运脸上抽来抽去。转瞬,刘老运的脸己血肉模糊。刘老运头栽在地上。
周聪上前:&;大人,我看今日就审到这里吧,容他想上夜,明日再作定夺。&;
沈立不解气地:&;给我押下大牢,明日再审,退堂。&;
杭州府平冤6
夜色初降,府衙后堂,周聪陪在沈立旁,恭维道:&;大人英明,要不是那刘老运熬刑诡辩,抵死不认罪,我们本该今日就将此案具结,上报提刑司批点。大人日破案的神奇,又当成为段佳话。&;
沈立听,气就不打处来:&;这刁民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周聪:&;大人,明日再审,如若那厮还不招认,我们就用大刑,不怕他不招。&;
此时名衙役进来报道:&;大人,吏部来的官堞。&;
沈立急忙拆开信函,读着。旋即放下信,迟疑道:&;是他&;
周聪忙问:&;大人,官堞中说些什么&;
沈立:&;圣上委派苏轼来本州出任通判职。&;
周聪惊道:&;可是苏轼苏子瞻&;
沈立厌恶地:&;除了他还会有谁&;
周聪:&;听说那苏子瞻文章冠誉京城,和其父苏洵,弟弟苏辙并称'三苏',很得京城文官的赏识,欧阳修更数次向皇上力鉴苏子瞻,皇上也很欣赏他。京师如同北斗,天下州县不过拱北的众星。苏轼弃中枢而赴边陲,难道真是淡泊名利&;
沈立冷笑:&;这个你有所不知,当今圣上年轻气盛,又临政不久,想有所作为,跟宰辅王安石搞了个三司条例司推行新法,结果得罪了批老臣。那苏轼不识时务,正是反对新法的主要人物,皇上锐意进取,岂能容他在眼前,我看他这次是被贬出京。&;
周聪:&;这苏子瞻的诗词被广为流传,在民间倒有不少的人缘。此来,只怕会夺了大人的风头。&;
沈立不屑地:&;哼,个被贬的京官儿,怕他作甚想当年我在皇上身边知制诰的时候,他不过是个直馆阁的小书吏。靠写两首酸诗,沽名钓誉,浪得虚名,不值提,哼,能有什么政绩&;
周聪:&;属下倒是听说那苏轼在凤阳任签判的时候,洗冤禁暴,屡破奇案,颇得老百姓的拥戴,还得了个'苏贤良'的美名。&;
沈立不服地:&;'苏贤良'哼。&;
周聪:&;大人,现在...&;
沈立不耐烦地打断师爷的话:&;现在他也不过是个六品的通判,我是五品知州,新法推行,本府积压案件众多,我倒要看看这苏轼有什么通天的能耐&;
日色晴朗,清河坊热闹的街市上,走着个身着青衣的中年人,身材高大,相貌伟岸,显得格外引人注目。旁边跟着个书童打扮的少年。正是苏轼和书童墨郎。
墨郎:&;老爷,咱们都来杭州两天了,怎么也不见你去州府赴职。您从京城急着赶来,不就是想尽快到任,好展自己的抱负吗&;
苏轼摇扇笑道:&;磨刀不误砍柴工,这点道理你都没听过吗&;
墨郎叹气道:&;想来夫人和小月,现在应顺江东下,欣赏沿途美景,还可以尝遍两岸的美食,我们就没有这样的眼福口福了。小月那妮子,见了我又该向我炫耀了。&;
苏轼:&;杭州不美吗怎可说没饱眼福&;
墨郎幽怨地:&;杭州是美,可老爷既然来这里做官,以后游玩的机会多着呢,不急此时。而沿途的美景,只怕再也没机会看了,两相比较,小月那妮子又压我头。&;副不服气的神态。
苏轼笑道:&;孩子气。&;
两人走在街上,看着人流如川,车马如龙的热闹。苏轼不由感叹道:&;这杭州果然地阜人丰,繁华竞不下于京城。&;
此时,湖边艘画舫传来委婉的歌声,歌词是刘永的颦海潮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崛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
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
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墨郎听,道:&;老爷,是柳三变的词。&;苏轼点头。
墨郎:&;常听人们说'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在京城的时候我还不信,没想到柳三变的词在杭州这么有人缘。&;
苏轼:&;过去人们常说刘三变填的词俗气,所以京城的酒宴,歌妓从无唱他的曲。但今日听来,唐人的佳句也不过如此啊。&;
紧接着又艘画舫传来歌声,声音婉转动听,甚是迷人。
只见附近几个行人呼喊道:&;是朝云姑娘在唱啦,快去听。&;几人快步跑到岸边。歌词传来,正是苏轼的别子由:
小饮胡为醉兀兀,此心已逐归鞍发。
归人犹自念庭闱,今我何以慰寂寞。
登高回首坡垅隔,惟见乌帽出复没。
苦寒念尔衣裳薄,独骑瘦马踏残月。
路人行歌居人乐,僮仆怪我苦凄恻。
亦知人生要有别,但恐岁月去飘忽。
寒灯相对记畴昔,夜雨何时听萧瑟。
君知此意不可忘,慎勿苦爱高官职。
墨郎急呼:&;老爷老爷是你的诗。&;
苏轼早已热泪盈眶,感叹道:&;难得啊,难得,此时此地竞有如此佳人,这般真切理解苏某的诗,真可谓山高水长,知音难觅啊。&;
墨郎:&;老爷,不如上船与佳人叙。&;
苏轼:&;不急,以后会有机会,先办正事。&;两人走开。
闹市街边座茶楼,客人进进出出,生意很是红火。
苏轼和墨郎在茶楼的偏角坐下,茶楼小厮上来:&;客官,喝点什么&;'
苏轼:&;小二,你这里有什么荼&;
小厮笑道:&;二位是刚来杭州吧&;
墨郎好奇:&;你怎知道&;
小厮面有得色:&;凡是杭州的老客,怎会不知小店别的茶可说没有,西湖龙井乃是天下第。当今皇上喝的白云茶,就是西湖龙井中的。&;
苏轼笑道:&;就来龙井。&;
小厮:&;好咧这就满上。&;提长嘴茶壶,在离茶桌数步站定,瞄准桌上茶盏,茶壶倾,滚沸的茶水从数尺长的壶嘴中注射到茶盏中,竟无半点溅出。
苏轼不由鼓掌:&;好功夫。&;
小厮谦恭:&;见笑。&;提茶壶离开。
两人品着茶,渐被临桌两个茶客的对话吸引。
茶客甲:&;喂,城西绸布庄老板张三元命案,你可曾听说&;
茶客乙:&;怎么没听说,现下全城都在说这个案子。听说那张三元死得好惨,被人大卸八块,连手都没有找到。&;
茶客甲道:''现下知州大人己找到凶手,你可知是谁&;
茶客乙追问道:&;凶手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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