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世子爷这么多年了,可是看着世子爷长大的,世子爷性子纵然再冷,也不至于一点都不同情她。赵宁祥家的感受到世子爷关切目光,在心中万分庆幸的想:她就知道,世子爷是在乎她的。
赵宁祥家的忐忑的等待晏世子说点什么,兴奋地手心都有点出汗了。一想到世子妃新婚第二天就吃瘪了,她高兴的连挨过板子的屁股都不觉得疼了。
“挨了四十板?”禾晏皱眉询问。
赵宁祥家的楚楚可怜的抬首,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对上了世子爷询问的目光,慢慢地重重的点头,称是。
“可是打轻了,若换我罚你,你恐怕早断腿下不了床,别提此时还能走路了。”禾晏轻笑一声,替赵宁祥家的庆幸。“世子妃慈善,你走运了,趟上个好主子。”禾晏说完这话,带着身后的两名侍卫干脆地走了。
赵宁祥家的呆愣愣的跪在原地,傻了。这大夏天的,到处燥热着,为何她觉得这般心寒这般冷?
赵宁祥家的回过劲儿来,气得伸手抓起地上的土,嚎啕大哭起来。管家赵宁祥带着两个小丫鬟到处找媳妇,终于找着了,连忙扶着媳妇起来。
管家皱眉瞧着灰头土脸吃了一嘴泥巴的媳妇,料知这妇人耍了什么心思没得逞,心里又气又恨,骂道:“想作死滚回你娘家作去,别在这给我丢脸!真是不想活了,挨了板子不吃教训,还想在世子爷跟前露脸告状?就不怕你这两条腿瘸了!”管家瞧见自己媳妇后头的裙子一片殷红的血色,话说的更狠了。
赵宁祥家的本就一肚子气,屁股挨了板子也就罢了,又被世子爷和自己丈夫狠骂了,没个可怜她的,立时想不开了,闹着要去上吊。
管家不想丢人,捂住媳妇的嘴,叫人架着她回去。他都想好了,回去就把这个作死的娼妇手脚捆住看起来,看她还老不老实。
清玉等了一会子,不见禾晏回来,便叫人照着禾晏当初的吩咐去竹舍找他,却是扑了个空。清玉猜测必是有什么大事儿了,她便拿着那本医术看,边研究那上头的内容边等禾晏。眼见着天快黑了,清玉便叫暮雪等出去瞧一瞧,若是世子爷回来,也可以迎迎他。偏巧暮雪等走远了,正好瞧见管家媳妇跟世子爷告状那幕,暮雪不敢怠慢,当即就转身跑回来给清玉报信儿,好让主子提前有个心里准备。
“这个赵宁祥家的早就走了,主子特意叫似红似绿扶她回去的,这会子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世子爷必经的路上,她分明就是故意要告您的状。”小豆子抱不平道。
“他有别的事儿烦,不会管这个。”清玉知道禾晏是个明是非的人,不过这个管家媳妇还真是不知好歹,早知如此,当初叫人打板子的时候便不该给她手下留情。转念之间,清玉眼前一亮,又笑了笑。
小豆子见主子这表情,挠挠头,摸不着头脑。此时有缪嬷嬷在就好了,她老人家绝对是个好手,一个顶四个,主子也不会刚嫁进门就管家管得这么艰难。
傍晚,清玉和禾晏沐浴之后,便互相依偎着静静的百~万\小!说,谁也没打扰谁。清玉读了几页之后,放下手里的书,抬首看禾晏。禾晏依旧冷冷的盯着书,半晌,他才意识到清玉的目光,疑惑的看着她。
清玉笑着拿走禾晏手里的书,钻进他的怀里。禾晏笑了笑,温柔的抱住她。
“晏竹可有烦心事?”
“何以见得?”禾晏惊讶的问她。
“好夫君,你盯着这页书两柱香功夫了,没见你翻下一页,可见你的心思不在这书上。”清玉笑着解释道。
禾晏捧住清玉清丽的小脸儿,轻轻地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因我想你呢。”
清玉见禾晏不想说,也不逼他,对他俏皮的笑了一下,打了个哈欠。
“睡吧。”禾晏笑着摸摸清玉的脸蛋,闭上了眼。清玉很高兴禾晏懂了她的暗示,心里暗暗松口气,经昨儿的一番折腾,她真的需要休息。今儿个白天在竹舍的时候,她还真怕……
“刺客,抓刺客!”一记嘹亮的呼喊打破了永安王府宁静的深夜。
清玉被惊醒,身子微微抖了一下,睁开眼,随即她感觉自己的腰被宽厚儿温暖的手臂紧紧地揽住。清玉回首,正对上禾晏黑亮的眸子。看来,他早就醒了。
“醒了?”禾晏拍了拍清玉的头,似乎在安慰她不必怕。
清玉做起来,转头看着红色帐幔外的今晚才点燃的龙凤烛,已经燃尽大半了。
“刺客?王府里以前也遇到过刺客么?”清玉见禾晏那般淡定,纳闷的问他。
禾晏轻笑着摇摇头,起身下了床。这时候守在外屋的暮雪和春白听见动静,便进来伺候世子爷穿衣。清玉也睡不着,所幸也起来了。当她和禾晏穿戴好的时候,外头也传来信儿了,说是刺客此刻已经制服了。
禾晏抬脚便走,走了几步之后,他发现清玉没跟着,转头看她:“你不好奇?”
“好奇归好奇,我怕不合适,跟着世子爷反倒添麻烦了。”清玉客气道。
禾晏一笑,也没跟清玉多说,只是走回来,直接牵着她的手,带清玉直接走。
“遇刺客这种事儿,王府里百年难遇,咱们碰见了,自要一起去见识见识。”禾晏同清玉一通走到竹舍的时候,竹舍四周已经被近百名围得水泄不通,里里外外每个人手中都拿着火把,把整个竹舍照得跟白天一样明亮。而那个刺客,正跪在院中央,一身黑衣,凤目里透满了倔强和不服气。他还想要挣扎着伺机逃跑,奈何压着他的侍卫墨棋功力太高,令他根本没办法钻空子。
侍卫们见世子爷和世子妃来了,早准备好两把椅子,在距离那此刻两丈远的石阶之上摆放好了。
禾晏携清玉坐下后,冷笑着打量跪地的刺客,目光从刺客的左手扫向他仅露出的那双风眼。“你叫什么?”
“哼!”刺客瞥一眼禾晏,扭头,狠劲儿的挣扎起来。身后的侍卫墨棋见他不老实,照其后背很打一拳。刺客闷声吃痛,不得不乖顺了。
“把他手上的东西拿给我!”禾晏命令道。
墨棋立即要掰开刺客的手,那刺客就像疯牛一般,站起来,就那么被绑缚着手足使劲儿的往周围的刺客身上撞,不知死活。侍卫们殴打了他一通,重新制服了他。墨棋直接扯掉他脸上的黑布,叫他彻底暴露长相,无所遁形。
禾晏见着这么一张刚毅而英俊的脸,冷笑着眯起眼睛。
清玉微微惊讶的看着那此刻的眉眼,立即垂下眼眸,眉头微微蹙起。
“这是我的东西,你没资格抢!”刺客紧紧握着手里的玉佩,“我只是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本以为你跟我留着相同的血脉,是个通情达理的人物,没想到,哼,你比传闻中还要不堪,你竟然叫人偷了我的身份凭证。是不是你怕了?不敢认我?”
禾晏冷冷的盯着他:“本世子何曾见过你?”
“你——就算没见过怎样,我就是你大哥,你得认!”刺客不服气的吼道,脸都喊红了。
清玉眨眨眼,看着眼前这位比禾晏年长至少五六岁的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真想弄清楚眼前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就是禾晏的大哥。如果真是,那这位冒出来的大哥又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
“按律例办!”禾晏一脸讽刺的看着眼前这个眉眼跟他长得有些相像的男子。
墨棋应是,这就带人走。那厮却不干,突然大呼道:“你不是想知道我叫什么么,我这就告诉你,我叫禾玄,玄晏的玄。不管你认不认,我就是你大哥,我才是永安王的嫡长子,真正的永安王世子!”
正文 97第九十七章
缪嬷嬷听了暮雪说的这几处地方,蹙起眉头来。“大太太这分明是两面三刀,面上一套,背后一套!”
“不稀奇。”清玉握着这几张地契,垂眸沉思。
缪嬷嬷恨得险些咬破了唇:“这气咱不能就这么受着,王妃,咱得告诉大老爷和老太太,叫他们知道知道大太太的真面目。瞧瞧这嫁妆单子,看似齐全丰厚,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对您怎么好怎么慈善呢。主子您嫁的风光长脸,给她赚了多少好名声,什么深明大义,纯善温柔……我呸!”
这几日趁着四姑娘出嫁,缪嬷嬷没少受大太太身边的人耳提面命的“教育”,她因心里头死记着清玉先前的嘱咐,故才强忍着。可这窝着一肚子的怨气可不会因为忍受而消散,反而越来越烈,以至于此时此刻缪嬷嬷的火气彻底爆发了。
清玉从没见缪嬷嬷这般就激动过,她赶忙拉着缪嬷嬷在自己的身边坐下,紧张的看着她。“嬷嬷,你和我说,我不在的时候,是不是有人叫你受委屈了?”
缪嬷嬷愣了下,摇摇头。“王妃,你看我这身子骨不好好地,哪有什么苦,我这不是为主子您抱不平么。王妃,这事儿咱可不能忍,我这就去詹府告她一状!”
“不必了,有人曾教训过我,无能的人才会用告状来解决问题。”清玉笑着眯起眼睛,对缪嬷嬷解释道,“大太太既然敢这么干,肯定早就准备好了几套说辞,又或者,她想故意引我回去闹。不论如何,皆不能让她如愿了。”
缪嬷嬷刚才有些激动过头了,倒没往更深一层想。主子说的太对了,这嫁妆既是大太太一手准备的,以她的谨慎的做事风格,怎么可能露出这么大的把柄叫人去抓,除非是故意下套……
缪嬷嬷哀声叹气,心里把大太太从里到外诅咒了十八遍,方稍微解了气。她发愁的看着主子手里的握着的这几张地契。这可是上千亩的地,却是一文不值!
清玉见缪嬷嬷怨气十足的死盯着地契,赶紧叫暮雪把这几份有问题的地契分开收起来。“总会有解决的办法,就算这没法子弄了,你们也放心,我以后也会保证有你们的饭吃的。”
“噗,主子,我们可不担心这个。”暮雪掩嘴失声笑道。
缪嬷嬷也跟着笑了,主子都这么劝她了,她没有再生气的道理。
清玉算了下日子,吩咐道:“暮雪,去叫人多备些香烛。”
暮雪应声,转头就去办。缪嬷嬷有点不大明白主子的意思,转念想想香烛等物的用处,只可能是去庙里祭拜。可是主子刚大婚,怎好去庙里祭拜,这不是犯忌讳么。
“正好可以趁十五去庙里的时候,顺路瞧瞧那几处地方。我倒好奇,这沙地到底是什么样的。”清玉叹道。
缪嬷嬷心里拿不准,却因今儿个自己的鲁莽,不太敢再乱言扰了主子的心境。她信自己的主子是个有分寸的,遂选择闭嘴不多言。
禾晏刚回府之后,便被侍卫墨棋请走了。清玉这边事儿都商量完了,仍不见禾晏回来。她料知必是禾晏被什么难事儿绊住了。清玉招来小豆子,附耳对其说了几句,随即叫她捡两盘子的八珍糕往邻府送去。
不一会儿,小豆子连跑带颠的回来,气喘吁吁道:“主子,大事儿!我刚在靖远侯府打听着的,今儿个一大早青天府衙门就开审咱府那刺客的案子,那人不招供不说,案子刚开审,便有个妇人击鼓鸣冤,递了状子要告死去的老王爷停妻再娶!”
“那妇人就是那刺客的母亲么?”清玉抬眼问小豆子。
小豆子机灵的点头,瞪眼惊讶道:“我这还没说呢,主子你怎么就料到了。”
“若非这般复杂,也不会绊住了王爷。”清玉攥紧拳头,目光没有焦距的看着地面,似乎在发呆。
小豆子莫名的怕极了,不敢扰了主子,悄悄地退了。出门后,便撅着小嘴悄悄地告诉缪嬷嬷和暮雪,叫她二人想想办法劝一劝主子。
缪嬷嬷眉头皱狠了,沟壑深的差不多都能夹死一只苍蝇。“这都什么事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可不是,好容易盼着主子嫁到这来,本指望着她能说的算了,却没想到刚嫁进门就碰见这样那样的事儿。要说这王府里的人口简单,就王妃和王爷,怎么事儿反倒比在詹府的还多。”春白失声叹道。
“别瞎说!主子万福,必然洪福齐天,什么麻烦都能摆平!”缪嬷嬷几乎可以预料在未来的日子里,永安王府又会被推向风口浪尖了。婚前是乱七八糟的诅咒威胁的流言蜚语,婚后又莫名其妙的冒出个什么“嫡长子”来抢爵位。
“王、王爷!您什么时候——”小豆子掩嘴失声叫道。
缪嬷嬷惊讶的回头,果然瞧见门口露出一角朱红色锦缎,光凭这质地和颜色必是王爷无疑。缪嬷嬷心里感慨小豆子眼见的同时,已然看见踱步进门而来的禾晏的全貌。他冷着脸,眸中流露出一派淡泊高远之相,周身凌厉异常,霎时四周寒气四起,令人不敢靠近。
缪嬷嬷和其她丫鬟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方跪地行礼。按理说平日里大可不必行这样的大礼,如今缪嬷嬷等不约而同的下跪,皆因她们心虚刚才的那些谈论,也不知道王爷站在门口到底听了多少。下人们妄议主子是非,在王府细论起来可是大罪!
禾晏背着手,没看这些人,直接迈步进了里屋。缪嬷嬷等人皆松了口气,大家互相递眼色,最后都乖乖的一直跪着,没人敢擅自起来。
清玉喝干了碗中的茶,欲转头叫人,才看见已然进屋不知道多久的禾晏。他在盯着自己,清玉恍然,摸了摸自己的脸,轻笑问:“怎么了?”
禾晏扬起嘴角,没说什么,在清玉的身边默默地坐下来。
清玉刚才虽然走神了,可恍惚中还是听见外面那些不安分的丫鬟议论什么,刚才突然安静了,这些小妮子八成是被禾晏抓个正着。清玉笑了笑,叫人上茶。暮雪这才起来,带着人过来奉茶。
清玉弯着眼看她:“奉茶完了,回去继续。”
暮雪一愣,规矩的点头,转身回去继续下跪。
“我知道你驭下严格,怪我平日给她们惯坏了的。叫她们乱说,今儿个正好趁机罚一罚她们!”清玉跟禾晏商量道。
“都起来吧!”禾晏对门口喊了一声,转而看着清玉,自嘲道:“怎能怪你,她们是你身边的,担心你自是应该的,这般忠心的奴仆,恐怕也只有你能养出来。”禾晏说完,把手覆在清玉的手背上。“你刚嫁进门,就让你操心了。”
“晏竹何出此言,咱们是夫妻。”清玉微笑着对上禾晏的冷眸,直到从他的眼中读到了温度,才俏皮的眨眼。“王爷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那对母子的事我已经派人去查,不过还需要些时候,他们母子打从勐泐而来,路途遥远。至于那日他所言,不知真假。”禾晏眨了下眼睛,嘲讽的扬起眉毛,召刘伯进来。
刘伯是一位头发胡须苍白的老人,脸上沟壑纵横,显然上了年纪。他颤悠悠的走进屋的样子,竟有些阴森的感觉。清玉一瞧他,就想起当初詹三爷詹祀曾跟她提过的,他头一次拜访永安王府事,据说开门的就是个‘面目可憎的满头诡异白发的老伯’。
“刘伯是王府里资历最老的。”
禾晏简单地一句介绍,却叫清玉从中悟出了大量的信息。也就是说这个刘伯知道很多关于死去永安王的历史,更加有可能知道这位突然冒出来的禾晏大哥是怎么回事。也就是说,从他老人家口里的说出来的事儿八成是做准的了。
清玉突然明白禾晏把刘伯介绍给自己的缘故了,禾晏这是叫她提前有个心理准备。难道说那个刺客真的跟禾晏有关系?真的是亲兄弟?
禾晏对刘伯点点头,似乎早已经和刘伯商量好似得。
“老王爷未娶王妃之前,在勐泐戍守七年。去勐泐的第二年,老王爷刚好二十又三,正直血气方刚的年纪。老王爷爱上了一位勐泐当地族长的女儿,并意欲取其为妻。老王爷书信回来,告知了老太君。老太君却不同意,回信否决了老王爷的请求。后来老王爷一直没有音信,谁知两年后,老王爷不仅擅自娶了那位女子,还和她有了儿子,至此才书信告知老太君。老太君看在孙子的份儿上,不得不同意,并允诺在老王爷凯旋之时给其补办大婚之礼。可是世事难料啊,就在老王爷追击蛮族之时,勐泐后方反被突袭,那母子二人在□□中失踪了。老王爷苦找了三年,却查到他们母子半点消息;后来,老王爷奉旨回朝与柳府联姻,王爷您就是在那时候出生的。”
“我知道。”禾晏冷冷截话道。
刘伯露出为难的神情,无奈地叹口气。“当年,老王爷找了那么多年,以为他们母子早就死了,万万没想到啊,时至今日,她们母子竟然主动找上门了。”
正文 98第九十八章
清玉默默地听着刘伯感慨,没说话。
屋子里静极了,连主子们清浅的呼吸声都能听得见。刘伯突然意识到自己多言,吓得心慌慌,冒了一头的虚寒。他俯首,老老实实地,在不敢多言。低头等了许久,就在他觉得自己脖子要断了的时候,方听见王爷命其退下。
出了门,刘伯懊悔的抖起手掌,朝着自己的友脸狠狠地拍两下子。“不要命的玩意儿,下次管好自己的嘴!”
“王爷该吃药了。”清玉叹了一声,便有丫鬟端来水和药,伺候禾晏服下。
禾晏皱眉瞧着药丸,本不喜欢吃,引瞧着清玉眼看着自己,勉强用下了。“清儿,你心里有数便好。”
“妾身已经命人备好了香烛,这月十五妾身陪王爷一起去永安寺。”
禾晏惊讶的看着清玉,平摊在桌上的手指微微向内弯曲。“他们,还配让我祭拜么。”禾晏不知道清玉是怎么了解到自己每月初一十五去庙里祭拜父母的事,不过他也不会去追问。詹清玉素来是个聪明人,他从见她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了。
“老王爷和王妃虽没有亲手抚育您,生育之恩总归是有的。那些流浪的瘦的跟猴子似得乞丐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那才是真正的不幸。”清玉仿若回想起当年她同母亲流浪的日子,眼眶泛红。
禾晏发现清玉的情绪不对,眯着眼瞧她那双水灵的眸子,竟是写满了悲悯之情。“你说这话,好似你亲身经历过似得。”
“不过偶然一次出行,撞见了个饿得发昏的小人儿。我那时候钱不多,全舍给他了,却不知道他后来是生是死。”清玉想起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来,禁不住笑了。那长脸若是洗干净了,说不准是个英俊清秀的人物。
禾晏仿若一阵冷风,突然刮到了清玉跟前。他用手轻捏着清玉的下巴,认真地低头看着她。“不许想别的男人,小孩子也不行。”
清玉错愕的看着他,惊讶于禾晏的敏锐力,他怎么知道自己所说的‘小人儿’是个男孩,其实,那个男孩还比她大。不过,这已经是上辈子的事儿了,跟现在毫无干系可言。清玉无奈地笑了笑,没想到禾晏还这么霸道。
禾晏扬眉瞧她:“看来那厮给你的印象很深。”
“绝对没有!”清玉撇清道,直视禾晏的双眸。“晏竹的醋吃的也太怪了些,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儿了,再说,将来若是妾身生个儿子,为人母者难免惦念着他,你这个做父亲的,也要吃味?”
“孩子可以放养。”禾晏轻笑一声,在清玉的身边坐下来,握着她的手却一刻没松。
“放养?”清玉不大理解这个词的具体意思。
“比如我,我就是被放养了,偶尔住在宫里,偶尔在靖远侯府,有时候也会去柳府。”禾晏解释道。
清玉惊悚的看着禾晏:“王爷,你不会也让自己儿子这么过吧”
“老子就这么长大的,他怎么不行!”禾晏不解道,回首盯着清玉。“我的儿子,必须行!”
“王爷,您有点蛮不讲理。”清玉笑了笑,没把禾晏的话当真,他还没当过父亲,自然不晓得这其中的感受。
“谁跟我讲过理。”禾晏冷哼一声,不愿回首自己不堪的童年,接着叹道,“所以爷如今也不跟他们讲理。”
清玉不大明白禾晏后来的话暗指什么,她思索着是不是跟那个被送进衙门的禾玄有关。本来这是家事,按理说该内部处理,禾晏似乎是故意把他弄进青天府,就不想跟他‘讲理’似的。永安王府突然冒出个长子的事情,应该会惊动宫里头的太后。这件事太后恐怕知道的不会比刘伯少,毕竟她是老王爷的长姐,而且当时是皇后,禾家的老太君若是有麻烦肯定会找她做主心骨。禾家当年的事情,太后保不准会知道的更多。这两日四和殿那边,恐怕也不会安生了。
青天府的案子本是私下审理,然禾玄之母突然击鼓鸣冤,大张旗鼓告状之后,这个案子就成了街头巷尾不得不说的话料了。迫于舆论压力,此案有皇帝亲允转为公开审理。本着两点意图:若此母子二人是假冒,可以迅速破除谣言;若此二人身份属实,那也该公之于众,广而告之禾玄的身份。
一夜之间,永安王府再次成为百姓口中所津津乐道的对象。
这一日,清玉照例起得很早,沐浴之后,便听说了缪嬷嬷那些打听来的消息。什么私生子,什么掉包计,更有传言说老王妃早就爱慕老王爷,故意派人趁机毒杀禾玄极其母亲等等。缪嬷嬷边说边气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把外头那些夏传话的人的嘴全都给撕烂了。
“叫府里下人们守住嘴巴。”清玉嘱咐一句,那边小豆子就过来知会她王爷醒了。清玉便进屋伺候禾晏穿衣,特意给他选了一件翠衫。禾晏穿上这一身清凉养眼,自己瞧着也心情舒畅。
趁着下人备早饭的功夫,禾晏照例跟清玉一起去外头溜达。盛夏的清晨,清凉适宜,倒是很适合散步。
禾晏牵着清玉的手,走着以往走过的路。他的风景就是清玉,不过,禾晏并不晓得清玉每日坚持出来游走的目的是什么,故而问她。
“王爷不觉得每日出来走走,心情会开阔很多么,许多烦忧也就抛之脑后了。”清玉笑道。
禾晏赞同的点点头,近来他是觉得心情顺畅很多,尽管有那对母子的事儿捣乱,可却没影响他的身体。他的气喘病最近也貌似好了很多,好像是自从清玉嫁进门之后,发作的越来越少了。禾晏目光灼热的盯着清玉,认定这个女人就是自己的福星。
二人饭毕之后,清玉督促禾晏吃药,方笑着目送他进宫。今天太子突然派人找他,也不知道是何事。
今日正逢十五,清玉便带着禾晏那份,一个人去永安寺烧香拜佛,左右顺路,清玉也便去拜了拜求子观音。回来的路上,马车特意绕到了河边那几处田地。如今地里头种着花生,这东西原本在沙土中生长的好的,偏偏在这地方不管用了,秧子死了大半,有几颗活着的也是长得瘦,打蔫,半死不活,秋天的收成可想而知。
“原本也是一片沃土,后来因为河水改道,发大水,这片地不知道怎么就留不住好土,只剩下流沙了。”缪嬷嬷叹道。
马车停在了河边一会子,约莫有一炷香的时候,清玉方叫人打道回府。缪嬷嬷同清玉乘一辆车,一路上瞧着路两边的荒凉的田地,连连叹气,偶尔路过农户的住处,见着他们住着残破的草房仍旧每日辛苦的在荒田里劳作,更加唉声叹气了。都是贫苦出身的人,缪嬷嬷自然能感同身受。
“所幸父亲给我的两个庄子今年收成会好,算上王府的几处,粮食且都留着,分给这些荒田的农户们。叫他们别种地了,这地种了只会赔的更多。”
“主子,那那些指靠这废田吃饭的农户们可怎么办?”缪嬷嬷问。
“我这有别的事儿交给他们,暂且不能给他们交代。不论如何,我会保证他们能吃饱饭,每月还会发月钱给他们,但前提是他们得干好我交代的活。只要不偷懒,勤劳肯干的,我自不会亏待。”清玉琢磨该弄个什么样的法子,能够提高农户们的积极性,促使这个活计赶在入冬前完成。“具体的法子容我回去再想想,你且先知会这些庄子的管事儿的,种地补苗子的都别弄了。谁想留下就留下,不想留的,趁早回詹家给大太太报信去。”
“您这一句话出口,估计有点能耐的都撒丫子跑回去了。留下的,也就是什么法子都没有,到哪儿都两手空空的贫农了。”缪嬷嬷道。
“这样的人留下最合适,这叫置死地而后生。”清玉解释道。
缪嬷嬷皱眉想了想,摇摇头还是不明白。清玉笑了笑,也没再跟她解释,只告诉她到时候就明白了。
当天下午,缪嬷嬷便召集来这些管事,把主子的吩咐传达给这些人。管事儿们都是从大太太手里转到这边的,他们多数是拿了两份月钱的,只管自己死活。如今突然听王妃不要废田了,心里也都明白,可在明面上还是闹腾了几下,表示了不满,寻思可以趁机捞点补偿银子。
缪嬷嬷听着众人纷纷抗议,坏脾气的摔了个茶碗,高声道:“这田地是王妃的嫁妆,才接手几天?你们有怨气就找原主子去,王妃可不是赶你们走,王妃可说了,地不种了,各位管事想走就走想留就留,自愿,不拦着。走的不会给银子,留的也未必有好处,都好好想想,再不走,以后死在那地儿可就没人管了。”
有几个管事一听这话,吓得哆嗦,纷纷登记上名字,表示不愿留下。
缪嬷嬷点头:“明儿个你们便可回詹府去,卖身契今晚就会转交过去。还有人么?早决定早好过,你们都是管事,可都知道那几片地的情况,好好想想吧,过了今儿个可就在没机会了!”
余下的人一听,皆动摇了,纷纷过来报名字。
赵宁祥家的好容易养好了屁股,叫小女儿翠玲扶她出来走走,正碰见缪嬷嬷在院子里打发管事。赵宁祥家的起了好奇心,她找了块石头靠着,吩咐女儿去打听了一遭儿。当她得知王妃的嫁妆是一片片贫瘠的沙土之后,顿时乐开了花,眼珠子转转,催促女儿扶她赶紧回去。
正文 1o1第 1o1 章
禾晏目光炯炯的盯着清玉,笑着帮她理了理耳际的碎发。他们俩才刚开始相识相知,不着急。
清玉不解的禾晏目光里的意思,但心里多少有几种猜测。她笑着伸手环住禾晏的腰,脸颊慢慢地贴在他的胸膛,笑意止于嘴角。
……
再说詹家老太太没事儿悠闲地在屋子里喝茶,美滋滋的想着自己的两个孙女嫁的人家。三丫头冰玉虽说不是皇子正妃,却先于正妃怀了孩子,又是男胎,只要这孩子保住了,三丫头的地位就不会倒。至于四丫头清玉,是有点麻烦,但好在她能好好地活着,还占着永安王妃的位置,只要她人在,詹府就能靠上永安王极其背后的势力,就詹家的千秋万代来讲,这也算是一桩不错的联姻。对于清玉在王府里怎么样,过得好不好,老太太就没处操心去。她现今对清玉的期盼就一点,稳稳的做住王妃之位即可。
老太太叹口气,有点美中不足的感觉。她还是期望清玉这孩子能有点出息,不单能在永安王府站稳脚,最好能放聪明点,为詹家所用。
“母亲可了不得了,青天府衙那案子,宫里头有消息传出来。听说太后十分重视,已经派人去勐泐查证了。”二太太进门急急地道,都没来得及行礼请安。
老太太蹙眉,动脑子寻思了一会儿,叹气道:“这可不是个好消息,太后既肯派人去查,便是信了那妇人所言。若是身份属实,那妇人还有正经的婚书,岂非这桩停妻再娶案子属实了?若是这般,这郡王的爵位八成得让贤了,那我们清玉岂非白嫁了!”老太太露出一副万分惋惜的神情。
“您消消气,事情许没那么坏呢,就算是真的如何,咱们不是还有冰玉么。”二太太口气有几分得意道。
大太太得了消息就来,一进门就听见弟妹说这话,低低的嗤笑一声。她微笑着进门,大方的给老太太请礼。
老太太皱眉看大太太:“王府案子的事儿你听说了?太后已经派人去查实了。”
“亏得弟妹传信,媳妇已经知道了。”大太太笑着看眼二太太,见她扬眉瞧自己,大太太笑得更灿烂了。“母亲,您也别急,我看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就算事儿是真的,纵然青天府府尹铁面无私,真去照着律法去判,那也要顾及人情。小王爷可是太后娘娘瞧着长大的,感情自不必说,还有那柳府,他们能让劲儿么,柳家大老爷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死去的嫡亲妹妹,转眼间就从王妃变成妾了吧。媳妇还想过,就算是这些都诡异的被摆平了,真把爵位让给了那个叫禾玄的,太后和皇上也必不会让小王爷受委屈,回头再赐个侯爷爵位什么的,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嗯,你分析的有理。倒是我一着急,脑子糊涂了。这门亲事是个好的,再不济就是个侯爷夫人,清玉也嫁对了。”老太太算是松了半口气,脸上露出几丝笑容。
大太太贤惠的笑着,对于老太太的夸赞,没有半点骄躁。二太太干笑两声,嫉妒的瞪向大太太。
这功夫外头已有两个婆子等着回大太太的话。老太太见几次三番掀帘子探头的嬷嬷们,笑着打发大太太去忙。
“祀儿的婚事你得亲自督办,细致些,排场大些,万不可亏待了郡主之女。”
大太太喜气洋洋的点头,看眼二太太,而后告辞。
出了门,在外头候着的孟大强家的赶忙凑到大太太身边,刚才屋子里主子们的话她多少都听见了,替自己主子抱不平。“不就是做了个皇子侧妃,瞧给她狂的。”
大太太笑着看眼孟大强家的,口上斥责她不该那般说二太太。孟大强家的一乐,点头称是。大太太又笑了,把手放在孟大强家的手背上,由着她扶着自己走。
二太太随后也从老太太院里出来,怀着一肚子的不爽快。她瞪向远处大太太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范老六家的晓得主子心气儿不好,悄悄地跟着不知声。
大丫鬟红衣劝二太太道:“任凭她怎么说,三姑娘嫁的也比四姑娘好。”
“废话!嫡女还比不过庶女了,岂不成了笑话!”二太太没好气的骂道。
红衣立马噤了声,识趣的低头认错,下次她可不好心去劝了。范老六家的看眼红衣,使眼色给她,叫她别介意。红衣瞟一眼范老六家的,抿着嘴。
二太太可没功夫管身边的人有什么小表情,一味的发泄心里的不爽快。这些年她被大房压制够了,也该翻身了;可就算是冰玉给自己争气了,那个大房还是骑在自己的头上。二太太只觉得心里头闷的要死。“当她是个慈母,当人面儿那般替她的庶女说话呢,真把自己当成是个多贤惠大度的嫡母呢。但凡有点脑子的人,谁不知道她一肚子的猫腻儿!鬼才信她对四丫头是真心的,当年宋姨娘死的那么容易,保不准谁干的呢。”
“主子,这事儿咱回去再说。”范老六家的小声道,她怎么听着这附近有杂音。
二太太也觉得不对劲,止住了话。她立在原地听,觉得有脚步声传来。二太太眼珠子动了动,打发红衣带人去瞧瞧,不大会儿,红衣气喘呼呼的跑过来,告知二太太是庄子里的几个管事找大太太。二太太转转眼珠子,觉得不对劲儿,打发范老六家的去把那些管事叫她院里去,她有话要问。
大太太回屋后,屁股才坐热乎,处置了几个件杂事,就听说老太太又让她过去一趟。她头疼的揉一揉脑,喝了口水,这便起身再去老太太哪儿。
大太太本欲直奔老太太住的卧房,却被告知她老人家在正堂等她。大太太心里奇怪,纳闷这老太婆又准备瞎折腾什么。她屏住呼吸,谨慎的迈进正堂,刚一进屋的功夫,她就看见屋子正中央跪着几个管事,大太太当即认出两个背影来,心里又是一惊。
大太太暗观老太太脸色不大好,安分的先给她请安,然后低着头不说话。
老太太见一眼她,冷哼一声,指着地上跪着的几个管事,责问大太太怎么回事。大太太不解的看向老太太。老太太又是一声冷哼,随即示意其中一名管事说话。
“大太太,王妃不打算要那几个庄子,小的几个没法靠庄子过活了,便回来讨生活。”
“不要庄子?”大太太皱眉。
“是……是!”管事头低的更深了。
大太太见状,知道这厮刚才肯定跟老太太交代什么了。没想到清玉接手庄子这么样快,这才几天的功夫就把沙地的事儿调查清楚了。大太太本以为她就算是发现了,也得找机会才能回娘家诉苦,万万没想到她直接玩起打发管事的招数,算她聪明。看?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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