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赤月巫女传说
刃鸣之夜次日。
虽然达里姆本尊是逃掉了,北宸也至今没有听到来自鲁伊的类似抓到本尊的捷报,但对外的舆论上,鲁伊依旧对外公布了达里姆的死讯,那具替身的尸体,也被当成了本人用以示众。
至此,矿山都市林贝尔所盘踞的达里姆势力,算是被鲁伊彻底打散了。
鲁伊的带来的军队──青衣骑士团,正在整个城收拾达里姆的残党、接管各类行政设施,安抚不知情的民众,并将达里姆死亡的消息散布开来。
而作为鲁伊保镖的北宸,倒是事不关己地被鲁伊迎进了原先是达里姆的住处,现在是鲁伊临时据点的──媲美小型皇的豪宅。
鲁伊带著黑祸和素劫出去忙碌了,亚晔也不见踪影,原先热闹的灾皇狙杀小队,现在也只剩下向影留在北宸身边而已。
因为外头情势很乱,鲁伊交代北宸不要到处乱跑後就出去忙活了,大概是怕北宸无聊,他把图书库的钥匙丢给了北宸。
北宸也确实不敢在这种节骨眼出去给鲁伊添麻烦,拿到钥匙後,她就在疑似女仆的下人的带路下,来到了豪宅中的图书库。
“……老天,真够大的啊。”
站在门前,北宸歪著嘴叹了一声。──光是那扇华美又亮闪闪的门就有将近五米高,里面肯定更大,该说不愧是达里姆的图书库吗。
女仆无声地退下了,北宸则是一边感叹,一边拿出了钥匙,准备打开图书库的大门。
“咦?没锁?”
北宸疑惑地转头看了一眼向影:“鲁伊不是有说唯一一把钥匙给我让我好好保管吗?这是怎麽回事?该不会趁乱有小偷来光顾了吧?”
向影低头检查了一下锁,嘴角抽了一抽。
“锁被完全破坏了,而不是被撬开,如果说是小偷的话,那这小偷也太嚣张了。”
“呃……不管怎麽说,先进去看看吧。”
两人说罢,用力推开了那扇厚重的大门,走了进去。
“──”
在铺面而来的书香中,北宸无声地赞叹了起来。
六角形的巨大厅堂。中间的穹顶挂著美的吊灯,紧贴四周墙壁的,是高大三米的古朴又致的大书柜,密密麻麻排布著各类的书籍,书架边有著放书的小车,还有用来攀爬书架的小梯子。
书柜很整齐,完全不像是失窃了的样子。
大厅正中是环形的阅读用的书桌,紧邻的是一看上去就觉得坐下去超舒服的,有著柔软的靠垫的沙发型长椅,後面则是用来夜晚加强照明的漂亮立灯。
正对著门的,是巨大的雕花大飘窗,让整个室内光线非常充足。此时,窗帘正在窗外的微风下轻轻飘动,带来了奇异的清香。
“这达里姆真会享受啊。在这种图书室弄上一杯茶看书,简直就是极乐般的人生啊!可恶──”
北宸咬牙切齿地狠狠坐上了沙发,故意弹了几下。
向影立即在一边笑了起来。“主人,需要茶和点心吗?我去给你弄一些吧。”
“好啊!嗯,不愧是我家向影,真是太贴心啦──”
“呃?!这种程度怎麽能算是贴心呢!?至少也该了解主人的呼吸频率,饥饿时间段,喜欢的食物种类,还有生理周期才行啊!”
“啊不……那个,喜欢的食物种类倒是可以,生理期和呼吸频率什麽的就算了吧,真的。”
“这怎麽能算呢!!”
“……”
北宸一阵脱力:“总、总之茶和点心就拜托了?”
“好的,我立即去弄来!”
向影一阵风似的离开了,而北宸则从沙发上起立,开始逛书柜,不过──
“啊啊啊啊!?”
走到正对著门的大飘窗附近,这才发现飘窗的窗台上坐著人,因为有窗帘不停地动来动去,方才并没有发现。
──是亚晔,他手里捧著一本书,靠在墙上闭著眼睛,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养神亦或是晒太阳。不过随著北宸的惊叫,他先是狠狠皱了一下那形状漂亮的双眉,然後嘴里啧了一声,缓缓地睁开眼。
……逆著光,长长的雪白头发随意地从窗台上挂下,白到有点儿病态的皮肤,外加血红的双眼,──有著这样妖魔长相的男人,此时正用一副像是刚睡醒、带点儿憨态的睡眼惺忪的表情,没什麽威慑力地怒瞪著北宸。
这画面简直像是在阳光下午睡的吸血鬼一样的矛盾嘛。当然也很漂亮就是了。
“亚、亚晔先生……你在睡觉吗?果然是昨天消耗了太多体力?”
北宸还没从美景中回神,因为有点心虚吵醒了他所以小声招呼道。
不。等等?
“不对!为什麽你会在这里睡觉啊──门锁是你弄坏的吗?!”
“罗嗦!!”
亚晔一个眼刀过去,北宸立即没出息地闭嘴了。
──话说明明是你不对吧为什麽你可以这麽理直气壮啊喂。
见北宸缩著脖子後退了几步,亚晔从飘窗窗台上跳了下来,一只手抚上颈部活动著自己的脖子,一只手把怀里的那本书丢给了北宸。
“……!!”
《赤月巫女传》。
并不是很厚的书,全黑的封皮上只有几个烫金字标题和简单的装饰花纹。
赤月?看到书名上的字,北宸立即想起了昨天看见那暗红色的月亮之後众人的反应。
那个时候,她说了那句话之後──
鲁伊不由分说地捂住了她的嘴,还紧张地四顾。
黑祸和素劫用完全无法解析的复杂神色,严肃地盯著她。
而向影和亚晔干脆提起了武器绕著四周走了一圈,大有要将附近路过的人杀掉灭口的样子。
北宸这才了解到,自己似乎是说了什麽绝对不该说的话。
所以之後鲁伊冷著脸说“绝对不要对别人说类似的话”之後,她立即猛地点头,答应了。
之後,众人神色才渐渐恢复如常,也再没人提起过这件事,北宸也不敢开口询问怕又说错什麽话,但肚子里却憋著无数个问号。
而现在,亚晔从图书库里故意翻出了这本书,丢给了她。
这之间,一定有什麽联系吧──这麽想著,北宸捧著书走到沙发边坐下,翻开了书。
“……”
每翻过一页,北宸脸上的神色更凝重一分。
这个世界,没有人能看见天上有红色的月亮,而上一个能看见红色月亮的人,出现在一万年前。
她被称作赤月巫女,还有一个称呼则是“灾噩之母”。
她可以看见头顶的赤月,并在其的指引下,掀起席卷世界的绝望风暴。在她出现之後没多久,一场极其可怕的瘟疫,在这世界,以极可怕的速度蔓延开来。
没有医治的方法,没有可以逃避的场所,人们大片死亡,到处是腐烂的尸体,就连风中都带上了恶臭。
据说,只有少数得到她的认可、被她选中的人类,才得以从那次大瘟疫中存活,而这些人,就是现在这世上的人类的先祖。
大瘟疫的最後,世界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沈默期”。
除了植物和虫类,以及少数的“选定之人”,世上再没有其他高等生物。“选定之人”们,熬过了漫长的寂寞而又艰辛的生存之路,终於努力把种族延续了下去。
但随後,“附身月使”这种奇特的生物,就作为世界的新居民,从月亮上落下,并进驻了。
附身月使的食欲旺盛,尤其喜食人类,繁殖(出现)速度也异常地快。它们出现的那一刻起,人类被迫从食物链顶端的位置,被赶了下来,人类好不容易勉强发展起来的数量,又被急剧地削减下去。
这时,赤月巫女又出现了。
她引领那些人,来到了星灵矿的所在之处。
随後,“战器”这一奇妙、强大、却又不得不依附人类的种族,站在附身月使对立的立场上,成为了又一支新居民队伍。
漫长的万年过去,人类、战器、以及附身月使之间的斗争,没有一刻获得过平息。
而赤月巫女,也在彻底消逝於世人眼前之时,给予了令人绝望的预言。
──下一个能看见赤月的巫女出现的时候,世界,将再度陷入由死亡笼罩的无边黑暗之中。
同样,只有她选中之人,才能避过灾难,跟随她进入新的时代。
无人能阻挡,无人能拒绝,无人能反抗。
人们所能做的,只有接受、恐惧、绝望、挣扎、以及臣服。
“……”
北宸手捧著书本,脸色铁青,连向影端著红茶和香气扑鼻的小蛋糕出现都没有在意,而後者则在亚晔的视线提醒下,轻声放下了手中的点心,静静站立在一边,等待北宸的回神。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是这个世界上世人皆知的神话。也是每个人埋在内心深处、最不愿提起和正视的,恐惧的种子。
谁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著,祈祷能看见红月的女人不要出现在这世上。
“……”
但是却出现了,而且就是自己。──北宸无意识地抓住一缕头发用力揪了起来。
为什麽会是这样。
为什麽要在自己下定了想要留在这个世界的决心的时候,告诉自己,能看见那红月的女人的不详传说?
为什麽要在有了想要珍惜的亲友和夥伴的时候,发现自己本不该出现在这世上。
──结果,无论在哪个世界,我都没有容身之所吗?
“主人……”
向影看见北宸的表情,有些不忍地轻叫了一声。
北宸猛地回神,然後无力地笑了一下。
“原来如此,我能理解你们当时为什麽是这样的表情了。”
向影却用力地摇摇头。
“我只是担心主人因此惹来杀身之祸。其他的,我并不在乎。……你应该相信我啊,主人。”
“是,我知道。”
北宸用力抽了一下发酸的鼻子。
“就连身为皇子的鲁伊,都只是用力地提醒我,让我别再说那句话,丝毫没有把我杀掉除去後患的意思。……但就因为这样。”
她一边笑,泪水却一边大滴大滴地从眼眶中滚落下来。
“就是因为这样,我反倒更不敢冒险了,如果真的因为我──如果那红色的月亮真的会纵我做些什麽可怕的事,我怎麽对得起你们?”
“主人──”
向影有点不知所措地上前几步,想要去擦她的眼泪,但她却提早一步用袖子胡乱擦起了脸。
“所以我必须想办法回去了。只要这个世界没有我存在,就还会平稳地走下去。”
“!!但主人你明明说过,你想留在这里的!”
“是啊,我很想留在这里,但这个预言太沈重了,我不是有打破它的魄力的那种人啊。”
“是吗。”
冷不迭地,亚晔的声音了进来。
“我以为你会更有骨气一点的呢,向北宸。”
“……”
如果可以的话,她当然也想振作,但,一旦她决定留下来,那就有和整个世界为敌的可能啊,她真的该这麽做吗?真的可以这麽自私,置无数生命於不顾?
“我不知道你说的‘回去’是指哪里,但既然喜欢这里,被一个一万年前的预言逼著,不情不愿地回去,你就觉得很甘心?”
“不甘心,也没办法啊。我没有那种……和整个世界站在对立面的觉悟啊。”
“……这样吗。”
亚晔冷眼看了北宸一小会,然後轻呼了口气。
“我高估你了。”
他说著,慢步走到图书库的门口,然後停了下来。
“真的想要回去的话,就回去吧。”
亚晔的话,再次让北宸的眼眶红了起来,离开的脚步声远去,北宸总算是克制住了再次流泪的冲动。
──只是回去而已,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趁自己和向影……和黑祸素劫……和亚晔……和辜银岳一行的感情,还没有深到不能分开的时候,早早回去也好。
如果和他们分开,就能保证他们能好好活下去的话──
她捧著书本,疲惫地向後靠倒在沙发上。
“向影。”
“……是,主人。”
“等城里安顿下来,我们出发去找霞血吧。”
“……”
头一次,向影对於北宸的提议,没有给予任何肯定的回答。
窗外的阳光,愈发明亮了。
第二十二章 归路亦有程咬金
“也就是说,你打算回去你自己的世界?”
巨大的休息室中,灾皇狙杀小队聚集一堂,在北宸断断续续说清了事情的原委後,鲁伊首先出声,面无表情地询问了一句。
心情已经平缓安稳下来的北宸平静地点了点头。
“……是的,已经决定了。”
“为什麽?因为觉得自己是下一个世界毁灭者吗?”黑祸在一边不耐地嘲讽道,“都是一万年前的事了,谁知道是真是假?”
“问题不在这里吧,问题在万一不小心小泥鳅的身份暴露的话她可是会被全世界追杀的吧。理智上我倒是支持她回去,理智上。”
很罕见地,素劫出示了和黑祸完全相反的意见,这引来黑祸对他极不满的一瞪。
“真的是这样吗?”
亚晔双手抱看向鲁伊。
“鲁伊皇子,你觉得呢。世界公敌这种事。”
鲁伊捂著嘴沈思了好一会,然後豁然开朗似的──
“亚晔阁下,不愧是活了上百年的前辈啊,把人类看得很透彻呢。”
“哼。……看样子你是明白了啊。”
“嗯,多亏你的提点。”
北宸一头雾水地看著亚晔和鲁伊之间完全不著头脑的对话。
“呃,你们到底在说什麽?”
“没什麽,”鲁伊灿烂地笑著(於此同时北宸反地後退),“不管怎麽说,请你在这里停留一周,我想请你看点有趣的东西。”
“啊……但是我想明天就出发去找霞血──”
“说到魔装剑霞血,他最近做了件相当愚蠢而且意义不明的事呢,不过现在想来原因大概是你吧。”
黑祸一屁股坐在一边的饭桌上,还架起了自己的腿。
“蠢事?”北宸绞尽脑汁,还是想不出来那个浑身带著奇怪的贵气的霞血会做什麽蠢事。
“嗯,邻国拉提亚,最近决定召开全国的灵武司格斗大会,将决出十名优胜者,而第一名的奖励品就是帝王级战器,魔装剑霞血的一个月契约权。”
鲁伊边说边笑,还拿起了茶杯盖玩了起来:“我还奇怪那个眼高於顶,五十多年都不找契约者的霞血怎麽突然人格分裂了──今天听说你的事才明白,他突然暴露自己的行踪和传闻在世人面前,是在呼唤你过去吧。”
“……嗯……也是啊,他不会无缘无故就把我送来这里的,应该是会找我没错。”
北宸低头想了一会,表示同意。
素劫则伸手拿了茶几上的天风果,把自己的一只手指幻化成钩爪的刀刃(据说这是毫无意义的特技,就等同人类能够动耳朵、用舌头舔鼻尖一样),玩起了雕刻:“但是那个灵武司格斗大会还有三个月才召开,你认为在此之前霞血会愿意露面吗?”
北宸有些失望地皱了下眉:“也就是还有三个月才能见到他……?不能提前去看看吗?说不定──”
“哦,提前倒是可以啦。”鲁伊再次微笑,“只要你能先还我违约金──你打算中断护送我去王都的任务不是吗?那首先得支付酬劳的十分之一,也就是万多瑞才行哦。”
北宸一下子被梗得说不出话来:赤月巫女的事一搅,她完全把这事给忘记了!
“不,等等。”
一边的向影却严肃地提出了反对,“确实,因为您经常的把扣工资当做人生乐趣,所以我们收回了先前的万多瑞估价而接受了您的。──但是,我们接受的其实是两个分类委托,已经完成帮助您解除月毒的一部分,也就是说,您得先支付我们这部分的相关报酬,也就是万多瑞,这样的话,剩下的一个任务的违约金应当是万吧,我们足够付了。”
北宸在一边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向影你真是个持家高手!
“那我的酬劳怎麽算?”
亚晔却在一边嘴了。
“我堂堂吸血镰,跟在你们身边这麽多日子,救你们小命无数次,别告诉我没有5000万多瑞就想打发我?想回去可以,把一屁股债还清了,就算你去月亮上我也不拦你。”
“等等问题是你从来就没提过报酬问题吧!”北宸脱力地大叫起来,“你……你这不是强买强卖的黑社会吗!?”
“高级战器来助阵给重金酬谢这需要说吗?”
“……”
“哦,这麽说起来,老弟,我们好像还没找小泥鳅结算那几天的使用费?”
“确实呢,我们貌似还从来没做过免费生意吧,老弟?”
“……”
就连双子战器也出来凑热闹了。
北宸一半哭笑不得,一半又有点感动。
这留人方式也真是……
她环视著众人,努力把这些脸庞印进记忆里,然後轻声问道:
“……你们不怕吗?”
亚晔首先像是被小看似的,不快地哼了一声:“怕?你认为我亚晔会允许自己有这种想法存在吗?”
黑祸紧接著开口:“为什麽你觉得我们会怕?”
“你认为我们会把你当做第二个赤月巫女?”素劫好笑地歪著头看著北宸。
“哈哈……”鲁伊轻笑一声,“其实就算你是真的赤月巫女我也不会怕的。”
“为、为什麽啊!你们就真的能确定那传说完全没有实现的可能吗?!”
“不是的,主人。”
向影将手放在北宸的肩上,温和地开口了。
“我想我大概理解了他们的想法。”
他说著,微笑著与另外几人交换了一下视线。
“说起怕死的想法,只要是生物都会有,但是──主人,你还记得赤月巫女传说中的一段吗?巫女会选中人,避开所有的大灾难,将他们代入新的时代。所以,他们──包括我,并不是不怕死,而是相信如果你是巫女的话,那麽在场所有的其他人,都会是你所选中的人。那麽,还有什麽好怕的呢?”
“……”
北宸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因为她从亚晔、黑祸、素劫,还有鲁伊的眼神中,看见了对向影这番话的肯定。
这些人。
这些人啊──干什麽在这种时候,还要凭空增加她对这里的留恋啊。
趁北宸呆愣的时间,鲁伊上前她的头:“所以说,就听我的,给我一个星期,我让你看些有意思的场面。”
说完,也不管北宸同意不同意,径直离开了房间。
黑祸接著上前,同往常一样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紧跟著素劫上来追加了一记爆栗。
“离拉提亚格斗大会的赛场,这里过去马车大概要走十天,所以剩下两个月二十天,少去想那些不著边际的东西老实呆在这里,知道了吧,小泥鳅。”
“安心吧,假设传说是真的好了,要毁灭世界,就算从现在开始你不吃喝不拉撒也不睡开始破坏,三个月之後世界应该还灭不干净呢。别小看这遍地附身月使和灵武司的世界的战斗力啊。”
“……”
素劫的话,让北宸压抑的心情,稍稍好转了起来。
是啊,毁灭世界,谈何容易,仅仅是一个传说,能赋予她多大的力量呢?当时抬头看到红月的时候,也并没有感到任何的异样吧。
没有电波没有圣衣也没有突然出现的超能力啊。
双子钩爪看北宸的脸色好转,也就不多说,挥挥手离开了。──大概是要跟著鲁伊去办那所谓“有意思的场面”吧。
房间里只剩下三人。
“有空在这里自怨自艾,不如想办法提升自己的实力,你以为你现在的水平,参加格斗大会能怎麽样?小心初选就被打得屁滚尿流倒栽下擂台啊。”
亚晔邪笑著,给了北宸一个轻视的眼神。
“──嗯,如果看到你被打败的没出息的样子,霞血就算一开始有想送你回去的意愿,也会毫不犹豫地收回,让你在这世界自生自灭的吧。”
他说著,傲慢而潇洒地一甩那长长的白发,大摇大摆地出门了。
留下向影和北宸面面相觑。
“主人……听了他们的话,你还是打算回去吗?”
沈默了一小会,向影轻声开口问了。
“……嗯。他们对我越好,我越是必须回去。就算传说是假的,但世人认为是真的啊,有朝一日我能看见红月的事被发现的话──那种时候,我不但自己会遭受危险,连你、亚晔、鲁伊、黑祸素劫、甚至是辜银岳先生一行,再甚至是维尔维斯镇的品华和认识的工会夥伴都会被卷进去的,就算我可以不管自己的安危,但怎麽能不管你们呢。”
北宸一边说,一边紧紧揪住了自己的衣角。
……其实不想回去。其实真的很想留在这些人身边。
就在刚才,就在那些人,用著自己的方式安慰和挽留她的时候,她才发现,要离开这里,自己或许要承受割般的痛苦也说不定。
──是从什麽时候,她已经离不开这些了呢?
以前,并不是这样的啊。
在原来的世界,没有一个亲友,刻意不和任何人深交的日子,她不也照样熬过来了吗──但为什麽现在,一想到要离开这些人,要离开这个已经几乎适应的世界,她的眼眶就不停地发红呢。
“我明白了。”
向影的话,打断了她的思考。
“既然主人已经彻底下定决心的话,我不阻拦,只是我请求主人不要丢下我,主人要回去自己的世界的话,请带我一起回去吧。”
“什麽!?”
北宸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你在开什麽玩笑!?那个世界没有附身月使,你想饿死吗!?”
“那也没关系。”
向影神情严肃地握住了她的手。
“我早该死了,现在还存活著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你赐予的,当然也是属於你的。能陪你到生命最後一刻,是我最希望的事了。”
“但是──!”
“如果你不带我走的话,我就回去维尔维斯地区的战器冢等待死亡。”
向影毫不犹豫地这麽说道,这句话成功地让北宸的表情更为扭曲和复杂──喜悦、悲伤、感动、反对、挣扎──
“我是你的影子,身体没有了,影子还有什麽存在的意义?”
“你太卑鄙了吧!!”
北宸几乎是带著哭腔地大叫了一声,前额用力地撞上了向影的口。
“用这种方式让我留下来吗?!很好!你成功了!!我怎麽可能看著你去死啊!你这卑鄙的家夥……太狡猾了──!!”
她一面大吼,一面扬起拳头狠狠捶著向影的口。
留下来?真的可以留下来吗?
啊啊……至少,留在这世上战死,比在那个世界看著向影饿死要好吧。
“不是卑鄙……”
向影轻叹一声,搂住了北宸微微颤抖的身躯。
“我是认真的这麽认为的。如果主人认为回去真的比较好的话,请回去吧,不过也请允许我跟著你,这是我最後的愿望。……仅此而已。”
没有主人在的世界,和毁灭了也差不多啊。
──长剑·向影·五弦·量化种,在心中偷偷地这麽对自己说道。
“……”
北宸突然不出声了。
向影知道她开始恢复冷静,开始思考了,於是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搂著她,安抚似的轻轻拍著她的背。
“真是的,一个一个都用各种狠毒的方法逼我留下来。好啦,我承认,我不想走,一点都不想。”
好一会,北宸闷闷地在向影怀中开口了。
“但是啊,这不代表我能就这麽理所当然地在这里存在下去了,我赌不起,就算是万万分之一的可能也好──绝对不能让你们因为我而出事,所以……在灵武司格斗大会前,……我会去查,在三个月内,查清楚关於赤月巫女的传说的真相,如果可以确保留在这里也不会出事,那我就留下来,如果传说确有此事,而且无法避免,我会请霞血带你一起回去我的世界。……这样就好了吧?”
“嗯,……谢谢你的成全,主人。”
面对向影的微笑,北宸也用力地擦擦红红的眼眶,灿烂地笑了起来。
……我不会让你死的,在回去、结束契约之前……我会把你托付给值得信赖的使用者,并用烙印命令你,不得因为我而寻死。
──她说谎了。她在心中悄悄地定下了和嘴上所说的,完全不同的誓言。
“那麽接下来,主人打算怎麽办?”
“总之,先去图书库,把所有关於赤月巫女的书找出来看一遍吧!”
“是,主人!”
北宸与向影说著,一起走向了图书库,而另一边,鲁伊在作战指挥室,面带笑容地对著部下发出了一系列的指令,让一边的黑祸和素劫因此笑歪了嘴。
世界级好戏,即将开幕了。
第二十三章 放羊孩战术
达里姆死亡的消息公开八天之後。
一辆巨大的奢华马车,在苏伦图官道上不紧不慢地前进著。
苏伦图官道,从矿山都市直通赫阳国首都阿扎那尔,公整平缓的土路,十米宽,大道两侧还有疑似灯座的东西,上面托著大大的晶体块,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用於夜晚照明的──和原来世界的郊外高速公路倒是有点像。
每隔二三桑玛尔(=公里),可以在官道附近看见类似驿站的小小休息点,有著几排并立的小旅馆,露天的凉棚,下面放这些供人休息的桌椅,并提供一些简单的点心和饮料──当然,比城镇内的价格要高出一些。
此时,在离首都还有三百多桑玛尔的某个小驿站中,那辆巨大而又奢华的马车,在驿站众人诸多视线中,缓缓靠边,停了下来。
这麽奢华的大马车,前方错落排布栓著的,是十二匹极为健硕的黑色大马,车厢用了昂贵的白晶茶木,体积很大,估面积几乎能达到小号民宅的大小,别说是放两张床,就算再在里面放些茶几柜子再来一个厨房也没问题;
车轮很大,外部包著疑似橡胶的用来减缓摩擦的胶体,整个车厢还加上了木和铁混搭的奇妙的防震装置,车厢的四角装点著发热与发冷两组调节内部气温的巨大灵晶,除了动力是马,速度不如跑车快,那舒适度,似乎一点也不亚於原来世界的房车。
人们观察著这辆马车,立即交头接耳起来:这大概是皇室或是什麽大官的车吧?
当然,他们没有猜错,这辆马车的主人,正是这个国家的第三皇子,鲁伊·紫十一·赫阳。
而与他同行的,正是北宸、向影、以及双子钩爪──黑祸和素劫。
他们此时,正在前往首都的路中──结果北宸还是老老实实地继续当她的保镖护送(?)鲁伊回首都了。
首都有著整个国家藏书最全的图书馆,应该可以借用鲁伊的权威看到受到保护的一部分书籍,说不定能找到更有用的资料。而且说不定还能在那里碰到辜银岳一行──虽然离半年之约还早得很。
追杀达里姆的任务并没有完成,但因为他的死讯已经对外公开,鲁伊也就没有理由长期留於林贝尔,追杀工作也转到了地下,交由鲁伊的亲信──青衣骑士团来代为完成。当然仅此还是不能让人放心的,鲁伊和亚晔交头接耳一番後,亚晔破天荒地点头答应了暂时带领青衣骑士团进行围剿工作,留在了林贝尔。
鲁伊和亚晔并没有说别的,他说了他准备执行的那个“有趣的东西”。而亚晔听後,竟然放声大笑了几秒之後,爽快地同意了鲁伊的请求。
──其实让战器来带领一个军队,以常理来说是很难以服众的,但因为吸血镰亚晔是不受人管制的堕暗种,又是个活了上百年的名人,所以把青衣骑士团交给他,鲁伊还是很放心的。
分开之後才没多久,北宸就觉得身边少了那冷嘲热讽笑声,似乎还真的挺不习惯的,对於她这种说法,向影微笑著说亚晔知道她这麽说一定会很高兴,黑祸和素劫却反过来嘲笑她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底的m。
其实北宸的留恋倒是不无道理,因为亚晔在走之前留给她了一组共振灵晶。这是一种神奇的灵晶,两颗为一组,分别由不同的人持有,哪怕这两人相隔再远,只要其中一颗灵晶碎掉的话,另外远在天边的一颗也会碎掉,碎掉的同时,双方可以感知对方的所在地。──这样的灵晶,亚晔给了她不同颜色一整套,用於紧急联络。
白色代表好消息,蓝色代表坏消息,红色代表生命危险,黄色代表非紧急联络──亚晔逼她在十秒锺内把这个背了下来,然後直接把串成一串的灵晶往她怀里一塞,连句道别的话都不说,就嗖地一下不见了。
虽然还是这麽傲慢和臭屁,但他确实挺关心她的──北宸著那带著亚晔体温的共振灵晶,有点感动地笑著。
如果能找到留下来的方法就好了。
“别了,再下去这灵晶都要脱皮了。”
马车中,坐在对面的黑祸没好气地拿鞋尖轻踢了一下北宸的小腿肚,翻了个白眼,一边的素劫也面色不善地轻哼起来:
“怎麽搞得和丈夫出征之後拿著他的定情信物睹物思人的怨妇一样。就算你无视我和素劫,就不担心笨蛋长剑会吃味吗?”
“啊?吃味?”北宸抽了下嘴角,有点心虚地看向向影,“呃,向影,我这麽做会让你觉得不舒服吗?毕竟亚晔他不是我的签约战器,我却收下了他送的东西──虽然是联络用的道具啦。”
“不……怎麽会呢,主人接收谁的赠物是主人的自由啊,我怎麽可能因为主人盯著它看得时间太久而产生挫败感并後悔自己和主人认识这麽多时间却没有想到要替主人买些礼物的愚蠢行为呢。”
……果然还是在吃味吧喂。──北宸外加双子钩爪抽了下嘴角。
“好了好了,”
黑祸和素劫一边一个把北宸和向影从那舒适柔软的大长椅上拉了起来,
“没听到你们的金主鲁伊大人在车下叫我们下车吗,下去透透气吧。”
“唉──”
北宸看了一眼在茶几上放著的假发和头盔。
说说马车停下後的事。
马车停下之後,在众人的视线下,马车前方驾驶(?)区的左右两个车夫下来,一个栓马一个去打水(貌似是给马喝的),紧接著,车厢的门打开,从里面放下了折叠的小木梯,一个衣著素雅、使用面料却极为昂贵的米灰色头发的青年走了下来。
──第三皇子鲁伊。
鲁伊下了车,先是对看向他们的众人礼貌而又随和地微笑了一下,随後便深深地吸了口气,活动了一下四肢,然後对著车厢呼唤起来:
“娅修?娅修?下车休息一下吧。”
娅修是鲁伊给北宸起的假名,不知道为什麽,鲁伊在离开林贝尔之後,就给北宸准备了一个遮住上半边脸的致头盔,外带长长的浅金色假发,顺便给她了一个新的身份──出生於偏远小镇的新锐灵武司娅修。
总之就是不希望北宸用本来面貌与外界接触。
北宸思考後觉得隐瞒真正身份和外貌确实有助於在这世界上生存,至少以後会给以後的跑路增加很多便利,於是便答应了。
但答应归答应,适应却是个问题。
就比如说,鲁伊叫著她的新名字,而她在车上本就没有反应过来被呼唤的是自己,最後还是被黑祸和素劫提醒著,才从车上下来。
於是,人们看见,在青年下车之後一分锺後,又有人从中跳了下来。
首先是一身简单干净的白衣,金色长发及肩,浅灰色眼眸的战器──向影。
接著是有著一模一样的邪气放肆又野的脸,造型风格却大相径庭的双子──黑祸、素劫。
最後是一个体格娇小的少女,全身穿著轻便致的上等战斗装束,一头齐腰的浅金长发在阳光的折下闪闪发光,头戴著有著羽翼造型的漂亮半封闭型盔甲,只能看见尖尖的下巴和秀美的双唇。
这个人,自然就是变装过後的北宸了。
大概半遮半蔽确实会给人带来莫大的神秘感,北宸下车之後,几乎所有人的视线,全部集中到了她身上,让她全身起了一层**皮疙瘩。
“所以说,”
黑祸在一边低下头轻声在北宸耳边揶揄起来。
“人靠衣装啊,小泥鳅,看你打扮了一下还是挺引人注目的嘛。”
“你的意思是我遮住脸的样子比较能看吗,黑祸……”
北宸有点脱力地说了一句,结果只是被黑祸轻笑著拍了一下後脑勺。
不遮住的样子也还不错啦,虽然他们大多数相处时间,她都是个脏兮兮不知道打扮也没有时机上妆的小丫头罢了。
──当然这种话,黑祸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口的。
另一边,鲁伊和向影、素劫已经走入了驿站的小凉棚下,找了个角落的大圆桌坐下,正对著女仆不知道吩咐著什麽。
北宸和黑祸走过去坐下,几人聊了几句,那些放在他们身上的视线,见鲁伊不像是要做些引人注目的事,看了一会大概是觉得无趣了,也就渐渐减少了。
没多久,饮料和点心就上来了。
“主人,这是您的茶。”
向影忙不迭地把茶端了起来,走到北宸跟前,似乎上一次北宸因为看了哪本赤月巫女的书的缘故完全没有心思喝茶让他怨念了很久。
──招待主人喝茶的任务,非得好好完成不可!这麽想著的向影,带著微笑对著茶杯轻吹了几口气。
“嗯,现在这个温度刚好,不会烫口也不会凉胃。请,主人。”
面对向影的无微不至,就算是天天面对他的北宸也红了脸,而一边的黑祸和素劫则是夸张地装模作样抖了抖。
“喂喂,要不要这麽麻啊……你干脆连鼻屎也帮她抠好了?”
“是啊是啊,连指甲垢也一并替她清干净如何?”
向影立马板起了脸。
“黑祸兄、素劫兄,请不要这麽形容主人!主人是没有那种东西的!请称呼那为鼻子中的入侵者和指甲上的恶魔!”
那究竟是什麽东西啊喂!为什麽要把那种脏脏又渺小的东西说得像是怪兽一样啊!
──北宸和双子在内心不约而同地吐槽起来了。
鲁伊在一边抿了一口咖啡,笑著看他们几人胡闹,然後在适当的时候轻敲桌子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嘘。有趣的东西,来了哦。”
北宸几人愣了一下,然後安静了下来。
这时,从其他旅行者坐著的方向传来了并未收敛,甚至是有点刻意拔高的声音。
“喂喂,听说了吗?迪鲁塔公国,出现了自称赤月巫女的女人!”
这句话一出,北宸喝了一半的茶差点直接就喷了出去。
对面的鲁伊笑著对她摇了摇头,她这才要死要活地把茶咽下,然後拍了几下口。
──这到底是怎麽搞的啊?她不得不竖起耳朵倾听那些饭後闲谈了。
“什麽?!赤月巫女?那个毁灭世界的灾噩之母吗?证实了吗?!”
“证实?要怎麽证实啊?她说她能看得见头顶的红月,但我们所有人都看不见,她又要怎麽证明她能看见?”
“也对噢,那她有没有展示神力什麽的?”
“没有啊,只是在一个劲强调自己能看见红月,还在那和神棍一样说著奇怪的灭世论。我看啊,她与其说是巫女,更像是想骗几个信仰者建立新兴宗教的没用野心家罢了。”
“哈哈哈,”隔壁桌的人听了,也忍不住嘴起来,“说不定只是幻想小说看多了,产生臆想症的小女孩罢了。”
“啊啊,就是那种幻想自己会有著左右世界命运神力的妄想狂吧?最近这种不思进取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咯,不好好联系战器的使用技巧,却把希望寄托在莫须有的东西上。”
“哗众取宠罢了。”
“别这麽说人家,人家也只是想出名罢了,希望得到视线的汇集的心情,谁都会有的吧……哈哈哈哈,要原谅人家的年轻啊!”
“嗯,这倒是个炒作的好题材啊──”
讨论声越来越嘈杂,已经没办法详细分辨其中的声音了,北宸只得将头转了回来,用复杂的神色看著鲁伊。
“……是你做的?”
压低声音,用确保不会被外人听到的音量,她这麽问道。
但鲁伊比她更谨慎。
“上马车再说。”
他一口喝掉了杯子中的咖啡,率先离开了小餐桌,上了马车。
北宸再次没了喝茶的心情(向影为此怨念地看了鲁伊的背影一眼),也草草收拾了跟前的餐点,和三位战器一起跟著上了马车。
待到马车开始摇晃了一下、然後平稳地前进之後,鲁伊终於在北宸催促的视线中开口了。
“没错,这就是我想给你看的有趣的东西。”
“……真的是你啊!”
北宸轻叫了一声。
“可是为什麽……?”
“首先,是证明亚晔阁下的观点,要成为世界公敌,并没有那麽容易。──你刚才也听到了吧?人们,确实是害怕赤月巫女的,但是对赤月巫女现身这件事,始终抱著不现实感,没有办法证明的情况下,以人类的复杂,他们会那麽轻易地相信,赤月巫女的存在吗?”
“……”
北宸沈默了。
她突然想起了在原来世界中,在大型讨论社区经常会出现的情形。
如果有一人发起了讨论串,标题名为“我是来自未来的人”然後在内容中写著预告世界会在哪一年灭亡──那一定会引来大量的关注,但绝不会是恐慌。
那麽,人们的回复会是怎样的呢?
“请你出示你的时光机型号以及批次码谢谢,我是时光机制造商的督察人员,我们怀疑你使用了非法贩卖的时光机。”
“哦,那顺便帮我预测一下下个月的六合彩吧拜托了,成功的话分你一半如何?”
“神病院放风时间结束了,赶快回去吧。”
“小丑。”
“想出名想疯了吧?真可怜。”
……诸如此类的回复,肯定会是有的吧。而真正会担忧那个未来人是否是真实存在的人,真的会有吗?几百万里有一个,就算是不错了吧。
啊啊……原来如此,这一点,两个世界是一样的啊。
人类,确实是容易被恐慌所引导的生物,但,首先要出示确凿的恐慌才行──经历过这麽多年生息发展的人类,并不会这麽容易就相信太过离奇的话的。
这一点,就算北宸自身跳出去对著所有人大喊我是赤月巫女,所有人,也会把她当做哗众取宠的妄想狂一通冷嘲热讽吧。
确实,连她自己都没有办法能证明自己能看见赤月啊。
看见北宸豁然开朗的表情,鲁伊笑得更阳光也更奸诈了。
“其次,是一次试验,用来查看赤月巫女的传闻出现後,世界各地会出现怎样的骚动,人们的态度是如何,信的比例和不信的比例是多少。──现在看来,不会有多少人相信的吧?我觉得如果我是局外人,听到这种消息,至多也只是派一个线人去详查一下罢了。”
“鲁伊你的意思是……有了这次,就可以为真的暴露身份的时候做好准备吗?”
“没错。”
“……”
北宸沈默了。
“接下来,这也是我们的提前出击。凭什麽要提心吊胆等著东窗事发?既然这事总会有透明化的一天,为什麽不自己先用最有利於自己的方式将它透明化呢?你看,现在赤月巫女出来了,但是位置在迪鲁塔公国,和你没有关系,那麽你还需要担心什麽?”
“……难怪你说需要七天,你派人去了迪鲁塔公国?”
“是啊,快马加鞭哦。”
北宸都有点不知道如何回应了:“……那麽还有吗?你的考虑。”
“最後,这是一个长期作战,几个月以後,别的国家,会再次发生赤月巫女出现的传闻,再过一年,又会在另外的地方冒出来新的赤月巫女──几次下来,你认为全世界还会有几个人会再重视这类的传闻,到时候哪怕真的出现了你是巫女的证据,我看还是会有好多人把它当做无聊的传闻,挥挥手丢在一边不管的吧?”
放羊的孩子。
北宸脑海中瞬间出现了这个世人皆知的故事。
因为总是谎报狼来了,狼真的来了的时候,就没人会出来管了。
就算这只狼,是有可能毁灭世界的赤月巫女……吗?
确实是有趣的东西,这放羊孩作战,果然也只有鲁伊用一年扳倒一个大贪官的可怕笑面虎,才做得出来吧。
太过大胆,太过放肆,太过疯狂。
但不得不说,或许真的挺有效果也说不定。
只不过──
“为什麽……要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北宸用心地看著鲁伊的双眸,敛神问道。
可惜,他的双眼,是看不出他内心的想法的。
北宸知道,她与鲁伊,结伴行进了将近半个月,羁绊和好感不是没有,但,这真的值得鲁伊为她做出让整个世界都骚动的事吗?
仅仅是为了让她安心地在这世界上生存下去?
鲁伊同样认真地回视她。
“你是这世界上,第一个愿意无条件救我的人。”
“啊……?可是我差点回绝了你不是吗?而且我也收了你的钱。”
“是的,你有著一般人都有的胆小而自私的部分,但你最终还是不忍抛下即将死亡的我,就算我说了我要吃鹿喝露水这种荒唐事,你还是没有反悔。”
“呃……这,毕竟,让一条人命就这麽去了不好,如果是力所能及的话──”
“更何况,”鲁伊笑了笑,“钱这种东西,对我来说,本不算是‘条件’。”
“……”
“在你为了治疗我的月毒症和灾皇拼杀,还因此受伤的时候,我不就说过了吗?这份恩情,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现在,只是在还你的人情而已。”
“可我只是身为灵武司在完成你的委托而已啊……”
“是啊。你是一个灵武司。所以,当我看见你为了保护黑祸和素劫,用自己的身体做盾的时候,我脑海里就有了奇怪的想法。”
“……奇怪的想法?”
“如果你能一直这麽骁勇而果决、温柔又善良地战斗下去,那,我也可以抛弃皇子的立场,以一个战友的身份,没有其他目的地支持你。”
鲁伊说著,再次将手放到北宸的头顶,这几乎已经成为他的习惯动作。
“你大概是我的第一个真正的朋友。所以,就算你是真的赤月巫女,我也希望你能留下来。我身为皇子,同任何皇室成员一样,体内流著希望能够改变世界的鲜血,我并不害怕改变──”
“所以,如果是由你来引领新时代的来临的话,那说不定会是一个很美妙的世界,我想要亲眼看一看。”
“……我……”
北宸完全被鲁伊的一番话震慑住,不知道该说什麽好。
“你的心意我收到了,鲁伊,我很高兴,真的。”
她笑著任由头顶的大手轻轻摇著自己的脑袋。
“可是……你知道我很固执,就算你说了那麽多,也并不能去除我自身有可能带来的危险,我还是不希望自己会让你们受到伤害。不过,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得好好消化一下,最後在做权衡,必要的战斗,我还是会去打的,我不会一直逃到底的。”
“那样就好。”
鲁伊开心地眯起了眼睛。
“怎麽样,是不是很感动?”
“嗯……嘿嘿。”
“感动的话还有一半酬金我可不可以不付了?”
“……”
其实鲁伊你最近资金短缺没错吧?
“那不然到首都我把黑祸素劫那俩吃里扒外的家夥的契约权转让给你?他们俩可是极品烨月种啊,双翼等级时候的战斗力就和普通的五弦烨月种持平了哦。”
预算紧缺皇子为了把自家红杏出墙的战器卖出去不遗余力地推销著,不过黑祸和素劫倒是没怎麽生气,反倒露出了耐人寻味的表情。
──那种明明有点高兴但又死活要装得满不在乎的表情。
这个提议倒是让北宸有些意外也不怎麽排斥,毕竟和黑祸素劫认识也有一阵子了,搭档到後期也渐渐变得很合拍,两人和向影之间的关系也很好。
不过她还是有点犹豫──都没决定是不是留在这个世界,再凭空增加契约战器有点太不负责任了吧?
“主人,我建议你接受这个提议,要参加灵武司格斗大会的话,不准备各类型的战器来应付敌方的进攻是不可能的,单一的战斗方式无法在那种比赛中生存。我毕竟只擅长中短距离的攻击,近距离大杀伤力的突袭,黑祸兄和素劫兄要比我强上很多。”
“这样啊……”
虽然心里还侥幸地打著不参加比赛直接找霞血了事的小算盘,不过北宸还是对著鲁伊点了点头。
算了,哪怕三个月也好,能多和这里的夥伴相处一会也是好的。
黑祸素劫脸上的表情一松,刚要准备上来打个类似“请多关照”的招呼,马车却突然震了一下。
鲁伊神色一变。皇室的马车怎麽可能随便停下来?
“蓝卡特,怎麽了?!”
“回殿下,前方有一辆马车正面过来……似乎是第二皇子·雷狄斯殿下的马车。”
“……”
整个车厢顿时安静了下来,温馨的气氛一扫而空。
第二十四章 维尔维斯矿难
在第二皇子的马车过来之後,鲁伊的马车停了下来。
关照了北宸“绝对不能下车也不能开窗看”之後,鲁伊神色凝重地下了车,直觉告诉北宸有点不妙,所以她立即从桌上拿起了假发和头盔戴到了头上。
因为车厢的隔音效果很好,并不能听见外面说了什麽,北宸有点不安地在车厢内转来转去东张西望,黑祸和素劫看不下去了,於是把她按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好啦好啦,我来说吧。”
黑祸摆摆手,露出了不善的神色看向车门:
“雷狄斯·苍七·赫阳,鲁伊那小子的同父异母的哥哥,和鲁伊那个笑面虎不同,那家夥是个狠绝的独裁主意变态,最大的爱好就是找鲁伊麻烦,而且很受他们的父亲──圣王索蓝特的宠爱,权势远高於鲁伊。”
北宸一惊:“那他是因为听说鲁伊解决了达里姆所以来找麻烦的?”
“多半吧,”素劫的表情也有点危险,“他巴不得鲁伊被达里姆干掉呢,这次听说鲁伊的捷报,肯定是想先父亲一步来确认真伪吧。”
向影听闻後皱了皱眉。
“可是,不是说那个达里姆的替身,从外貌上来看和达里姆几乎是一模一样,完全找不出破绽吗?鲁伊阁下有保存著他的头颅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北宸轻叹了一口气。
虽然并不讨厌和鲁伊呆在一起的感觉,但果然牵扯到皇室,让人气闷而又麻烦的事就一件接一件地撞了上来。
不过,现在的话,不是说想跳出去就能跳出去了吧。
毕竟鲁伊为了她展开了这麽疯狂的作战计划,反过来,她也不想在鲁伊出麻烦的时候丢下他不管。
车厢沈默了一小会,车门突然再次打开了。
鲁伊一脸愠色地跳上车,众人还没来得及说什麽,他身後又上来一个人。
“──”
为了不在皇子面前失态,北宸放在沙发上的手直接把沙发的坐垫捏成了一巴饼。
来者是一个黑发蓝眼的男人,比鲁伊高了半个手指,一身黑色重铠,背後是两把一米长的对称双刀,应该也是和黑祸素劫一样的双子战器;
紧拧的双眉下是一对眼神极冷的凤眼,紧绷的双唇虽然没有上钩,却不知怎麽的散出了霸道而又蔑视万物、略带嘲笑的气息;虽然五官挺好看,但确实一眼就给人一种黑祸说的“狠绝的独裁主义变态”的感觉。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外貌北宸见过。
不、北宸所见到的,并不是这个人,而是────
『主人,怎麽了?』
一只大手不著痕迹地盖上了北宸揪著沙发坐垫的手,遮掩了这有些不自然的细节,她身边的向影一边用关心的神色看著她,一边用心灵沟通频道和她对话。
『不……没什麽,回头安全了我再和你说。』
北宸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乱和烦,她的眼神透过那头盔上的视孔,直直地落在第二皇子的身上。
“放肆,见到第二皇子也不知道行礼吗!?”
雷狄斯的背後突然传来了两道娇美的女声,大概是他的双刀战器在说话。
向影、黑祸和素劫闻言,沈默地站起身来,双手交叠放在额头上,对著这第二皇子鞠了个将近九十度的躬。
看到一直以来就饱受委屈的向影──还有平时这麽嚣张乱来的黑祸和素劫都如此忍气吞声,北宸心里有那麽点难过,但她同样知道不能给鲁伊添麻烦,於是也只能憋著一肚子气,有样学样地行了个礼。
可是雷狄斯却凤眼一眯。
“哦,你倒是有趣,明明身为人类却行战器的礼?不把自己当人看吗?”
北宸暗道不好──她以为战器和人类行礼方式一样啊!该死,鲁伊太纵容她,从来没让她行礼,这下坏了!
“抱歉,皇兄,她是来自图零部落的战士,不了解赫阳的传统礼仪。”
鲁伊在一边垂眸解释道,雷狄斯这才哼了一下,然後走到了主座的位置坐下,但眼神还是紧盯著北宸不放。
“奇怪了,一个圣灵武司级别的,你干嘛宝贝似的带在身边?难道说她的身份不是侍卫而是女人?”
“……是的,我和她一见如故。”
大概是想不出其他措辞,鲁伊只得低声这麽承认道。
“哼,家里已经有三个妻子了,竟然出门杀敌还能带回来一个,你还真是走桃花运呢鲁伊,若是想用荒无度作为保护色那还是免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麽人?”
雷狄斯的话完全不给鲁伊任何面子,但後者也只是脸色铁青地低头笑了笑,完全就是强忍耻辱的憋屈模样。
而看到北宸几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气愤而震惊的神色,雷狄斯反倒是满意地欣赏起鲁伊的表情。
──他是故意在别人面前给他难堪。
“好了,废话说到这里。”
雷狄斯双手抱倒在沙发靠背上,仰著下巴看著坐在他身侧的鲁伊。
“没逮到达里姆本尊就谎报他的死讯,还拿个替身的头来想蒙混过关,你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皇弟。”
雷狄斯此话一出,车厢内其他人都大吃一惊,连鲁伊也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奇怪,他是怎麽分辨出真假的?!
鲁伊本想强词夺理或者抵死不认的,但考虑到雷狄斯的口气如此笃定,他还是打消了这种冒险的想法。
老实承认吧。
“皇兄,我确实让达里姆本人逃掉了,但公布他的死讯之後大部分的达里姆的势力已经全数被我击溃,父皇交代的铲除达里姆势力的任务,我也能算完成了,不是吗?”
“没有杀掉一个势力的最大首脑,能算铲除?”
“……”
鲁伊叹了口气。
“皇兄,你是皇储,注定要继承这个国家的皇位,还是别和达里姆那种人有过深的接触比较好。”
“你这是什麽意思?”
“能这麽快知道达里姆没有死,那就代表你和他还有联系不是吗?为了对付我和那种人站在同一条线上,不觉得背後发寒?”
雷狄斯却用力哼了一声,仿佛听到了什麽好笑的话似的。
“你想错了,鲁伊。首先达里姆要是有你看到的这麽简单他就不可能从你眼皮底下跑掉,你摧毁的也只不过是表层的势力而已;其次我还没有必要要依靠那种家夥来对付你,你以为我真的要杀你的话,还会默许你建立私军?从你出生到现在,我每时每刻都可以把你碎尸万段。”
“……那真是感谢皇兄你的仁慈。”
鲁伊苦笑著接了一句。
“不过放心,父皇不知道达里姆还没死,他现在还挺高兴的呢。”
雷狄斯边说边用眼角斜著鲁伊,而鲁伊也立即明白了他的眼神的意义。
──难怪要先一步出首都来与他会面啊,这个皇兄,大概又想拿此事做要挟利用他做什麽事了吧。
“那麽,皇兄,这次你想要我做什麽?”
“维尔维斯地区的其中一座星灵矿在这次刃鸣之夜发生了大规模矿难。”
雷狄斯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貌似沾著血的东西丢在茶几上。
北宸再次暗暗抽了口气。
──上面画著红色兔子的盾型小肩章,是赤兔工会的识别标志,这还没完,这肩章的兔子耳朵上有一道横过来的划痕──
是辜银岳的肩章!
矿难?星灵矿的矿难是怎麽样的?辜银岳在这星灵矿难上出了什麽事不成?!
北宸心乱如麻地了别在手臂上的,形状一样的肩章。这是鲁伊为了让她划清和皇室的界线,故意提醒她戴上的。
雷狄斯扫了一眼北宸,然後继续开口了。
“我雇用的赤兔工会高级会员被困在里面,只逃出来了一件战器向我求助。”
鲁伊听到矿难的事,神色也不由得认真起来了。
“雇用?……皇兄为什、”
鲁伊说了一半然後停住了──既然不是动用皇家军队而是雇用民间灵武司的话,大概就是想做些不为人查知的私事吧。
“让他们帮忙查些东西而已,哼……说不定和达里姆那家夥也有关系呢。”
北宸终於有点儿明白过来了:雇用人──八成是辜银岳一行吧。
难怪在维尔维斯镇的时候,有人奇怪为什麽辜银岳会出现在那麽偏远的地方,原来是受雇於这个第二皇子啊。
鲁伊沈吟了一会然後抬头。
“皇兄想让我去看看?”
“你能解决这次矿难,我就替你保密达里姆没有死的消息,如何?”
面对雷狄斯狠的诡异笑容,鲁伊也只能无奈地点头。
“我没有说不的权利对吧。”
“知道就好,不用刻意在我面前装可怜。”雷狄斯说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觉得委屈的话,就去怪你那下流又恶毒的母亲吧。”
“……”
第二皇子走到了马车车门边。
“那个报信的重伤战器在我府上,到了首都之後就来把他接走,具体情况他会告诉你们。对了──”
他说著指了指北宸。
“让她来接好了,她也是赤兔工会的吧。”
“皇兄──”
鲁伊皱著眉站了起来,刚想开口就被雷狄斯挥手打断了。
“不管她是否真的是你的新欢,你都不用担心我会怎麽她,我还没无聊到那地步。利用你卖命的把柄,一个就足够用了。”
“……”
面对鲁伊有些自责後悔的神情,北宸只是轻轻对他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受重伤的战器──不是胧云就是那罗迦吧,她倒确实想早点见到他们问清楚辜银岳的情况呢。
而且这个第二皇子──除了眼睛的颜色,和她认识的人长得一模一样,是巧合?
雷狄斯再次冷眼环视了众人一圈,一脚踢开马车门跳了下去。
鲁伊则是捏著眉心靠倒在沙发中,一声悠长的叹息从他口中窜了出来。
“鲁伊,这到底是怎麽了?”
北宸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柔声询问道。──他的态度有点反常,就算对方是权势远大於他的皇储,他毕竟也是那个笑起来就能让人置身冰窟的笑面虎鲁伊啊。
鲁伊笑著转头。
“我没事,北宸,别担心。”
他说著,看向那被踢得大开的门,神情苦涩地上前把门关上。
“一个人恨一个人到极致,真的是杀之而後快吗?”
“……呃?不是杀,那还有什麽?”
“……这是我欠他的。我的母亲用极其狠毒的方式虐杀了他的母亲,所以他不杀我,反倒是变著法子羞辱我,让我难堪,让我在危险中出生入死为他和父皇的国家大业拼命──这就是他的报复啊。”
“……好愚蠢的迁怒。”
北宸的声音冷了下来。
“就算是迁怒也无法避免,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的亲人被人虐杀了,而你报复的对象又只剩下那个虐杀者的後代,你真的能忍住不动手吗?”
北宸愣了愣,然後呐呐地摇摇头。
……是啊,没办法,就算知道是迁怒,还是会忍不住的吧。……多半。
鲁伊笑了,神情渐渐开朗起来。
“所以我其实还是有点感谢皇兄他的,如果我和他的立场颠倒一下,他说不定已经是一堆蛆了,而他至少让我活了下来。──当然,耻辱也好,出生入死也好,不会永远持续下去的。”
话说到最後,鲁伊先前那带著疲态和无奈的语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反倒是变得充满了战意。
“身为皇室成员,不会忍辱负重可不行,所以千万别同情我,北宸。今天的卑屈,只是为了明天的反击罢了,讨人厌的程度,其实我比雷狄斯那家夥要高得多啊。”
“……”
北宸似乎是想说什麽,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所以,这些乱七八糟的皇室纠纷,你就别管了,任务完成之後,老老实实去做个自由的赤兔灵武司,查清楚赤月巫女的事吧。”
“嗯,我知道了。”
思考了几分锺之後,最终,北宸轻声答应,不过却又对鲁伊伸出一只手。
“不过,……如果真的想篡位并且准备充分的话,需要我帮忙可以说。”
她笑著这麽说道,完全无视身边向影和双子钩爪那震惊的神情。
既然你都愿意为了我使用了骚乱全世界的战术,那麽,就算不喜欢趟皇室的浑水,她也绝对不会逃避半分,和身份无关,和利益无关,甚至和正邪无关──只因为这是朋友的事!
北宸心中暗暗地下了这样的决定──反正赤月巫女这麽大的担子都要挑了,也不在乎一个国家的高层动荡了。
这到底是破罐子破摔呢,还是胆量有所提高呢?连北宸自己也不知道吧。
鲁伊的神色在一瞬间露出了真相被揭露的惊恐和狰狞,但在缓过来的几秒之後,他的脸上突然绽出了灿烂的微笑,几步上前把北宸一把搂进了怀里。
明明说得这麽隐晦,却被她发现了。
明明发现了,却决定宁愿和整个国家作对也要帮助他。
这个朋友,他交得值得!
──鲁伊,这个一直被北宸偷偷叫做笑面虎的男人,总算是露出了发自内心的阳光的笑容。
而北宸,虽然被那一抱弄得有点脸红,但还是没怎麽挣扎,只是小声干咳了几下。
激动了一小会,在马车启动的一震之中回神,鲁伊放开了北宸,对黑祸和素劫招了招手,
“吃里扒外二人组,你们就美吧,血拿来,我们解除契约。”
北宸有点意外:“现在就转让契约权吗?”
“怎麽,你别告诉我不愿意?本大爷哪里让你不满了,小泥鳅?”
在一边看著北宸和鲁伊放友情闪光早就有点不耐烦的黑祸冷著脸上前,手上是一道被钩爪割开的口子。
“虽然鲁伊那厮是个皇子,我和黑祸的素质也算是战器中的皇子了啊,别不识好歹!”素劫也不满地开口了。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面对黑祸和素劫,北宸不知怎麽的气焰总是会短上一截──果然是被虐多了?
“那鲁伊从这里到首都这段路,不是没有战器护身了吗?万一这第二皇子半路偷袭你的话……”
“他不会这麽做的。啊,应该是……他本不屑这麽做吧。”
“那,即使不是他……还有第一皇子或者第四皇子……?”
“长皇子的话,四年前就被雷狄斯杀了。第四皇子还没出生呢。”黑祸一边不耐烦地解释,一边对北宸皱起眉头,“怎麽,相比我们,你更关心鲁伊啊?就这麽不想和我们签契约?皮痒了吗?”
“看样子是很想我们描述一下卡亚那大河谷中屁股被螃蟹夹住之後的情形呢。”
“哇哇!!素劫你别说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错了!──等下,我到底做错了什麽啊!?我在关心你们的前任金主诶!他出事的话你们可是没有办法拿工资的哦!”
“……”
“……”
看到北宸那脱力的样子,鲁伊一边用血解除契约,一边无声地灿笑起来:
啊呀呀,看到黑祸和素劫吃瘪,不知道怎麽的非常有快感呢。
向影在这时开口了。
“主人,虽然我是无权过问你的感情走向,但鲁伊阁下已经有三个妻子了,我并不建议主人再去扩充他的妻子阵营。主人是完美的,成为别人诸多妻子之一这种委屈的事,我实在是不想看见。”
“……啥?”
北宸愣住了──怎麽突然扯去了妻子上?她看上去很像要和鲁伊结婚的样子吗?
哦!难道是因为北宸说愿意帮助鲁伊做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所以向影他想歪了?
“呃,向影,你误会了,我和鲁伊之间只是朋友罢了。鲁伊刚才对第二王子承认我是他的情人,只不过是为了保护我而已。────对吧鲁伊?”
鲁伊一边点头一边好笑地看著像是松了口气的向影还有双子钩爪。
“总之,我手头上已经有了这次刃鸣之夜中挑选出来的新战器了,虽然等级还很低。所以不用担心我什麽,和黑祸素劫早些签约吧,我担心进了首都之後会有什麽变故到时候会没有时机交接。”
北宸还没回答呢,黑祸素劫两人已经目露凶光直接把北宸的双手抓住一划!
契约成立了,北宸流著冷汗看著双子明显心情很差的脸。
“现在我们是你的东西了哦──主·人!”
“要是你再敢偏心外人小心我们在你特训的时候拖著你不让你去厕所哦──主·人!”
一黑一白两个恶棍露出狰狞的笑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说你们哪里有把我当主人了啊喂──北宸心里虽然抱怨著却不敢说出来,於是缩去了向影这边。
不过……
“等等,你们明明说过不愿意和向影这样叫我主人的啊?”
“哦,那个啊,”黑祸走到向影旁边哥俩好地勾住了他的肩膀,“我们被小长剑的忠诚所感动了啊。”
“是啊是啊,请放心我们一定会不辞辛苦地为你‘效劳’的哦!”素劫不知道为什麽故意加重了效劳二字的音量。
“……”
北宸脸都绿了:怎麽看都觉得未来的日子不怎麽好过啊。
向影倒是一脸感动:
“是吗……两位终於了解到主人的优点了吗!?太好了!!”
“……”
“……”
“……”
你别真的信啊向影。
不过──不说那些可怕的玩笑,能和黑祸素劫正式搭档,其实是很令人开心的事,毕竟北宸也早就把他们当做朋友了。
想到这里,她还是灿烂地对他们笑了起来,说了一声“请多关照”。但不知道为什麽黑祸和素劫反倒是扭开了头压不回应,尴尬得北宸直抽嘴角。
只有鲁伊在一边笑得肚子疼:恶棍害羞了喂!
闹著闹著,鲁伊好像是烦心事太多,有些睡眠不足,斜靠著沙发睡著了,
向影和双子钩爪跑去一边交流名为“主人服务心得”的听起来没什麽意义还很蠢但向影说得很开心的东西;
北宸则是坐在窗边陷入了沈思。
辜银岳有了麻烦。
以他这麽厉害的身手,到底是出了什麽麻烦呢?自己去帮忙的话,能帮到多少?所谓的星灵矿难又是什麽东西?不过不知道为什麽,北宸很笃定地觉得他还活著──没有理由,就是直觉如此相信著。
钩命银月──才不会这麽容易死呢。
还有那个和故人的面貌如此相似的第二皇子雷狄斯,之後可能得在鲁伊不在场的情况下和他接触,一定要一千万个小心才行啊。
北宸轻轻呼了一口气。
明明是想要查清楚赤月巫女的事,还做好了彻底离开的准备,但为什麽不知不觉反倒是陷得更深了?
就连陪伴在身边的战器,都有一个增加到了三个。
现在能做到的,就是充实地过上每一天直到最後,至少走的时候不要留下太多遗憾吧。
承载著各种不同思绪的巨大马车,在官道上平稳地前进著。
前方,首都阿扎那尔的城墙影子已经若影若现。
第二十五章 好马不吃回头草
赫阳国首都阿扎那尔。
确实很有首都的派头,和维尔维斯所见到的是完全两幅景象。几十米宽人来人往的热闹街道,到处是疑似中世纪建筑但又稍微有些差别的华美而高大的楼房,都城四处外围都有著巨大的迎击星灾的广场,每个面积都是维尔维斯镇的好几倍大,路边有著各种在维尔维斯找不到的、新奇有趣的店铺。
不过,初来乍到的北宸现在,却完全没有心思关注这些。
她在黑祸和素劫的带路下,快步在贵族居住区那华美整洁的干道上走著,身後跟随著的是向影。
鲁伊的预感没有错。
一到首都,鲁伊的部下立即找了上来,说是搜查达里姆的府邸的时候发现了什麽非常重要的东西,鲁伊听部下耳语一番之後,脸色变得不怎麽好,随即就托付黑祸素劫好好保护北宸去第二皇子府邸,然後匆匆离开了。
虽然走之前,鲁伊笑著交代说了“皇兄这个人,如果看人不顺眼就直接一刀捅下去才懒得拐弯抹角找借口,所以放心他不会对你做什麽的。”这样的话,但一想到要面对那个四周弥漫著低气压的男人,尤其对方还顶著故人的脸,北宸总有一种想要逃避现实的冲动。
不过为了得到辜银岳的情报,也没有其他办法,对方既然点名要北宸去接人,那也只有硬著头皮上了。
『对了,主人,你一直没有说呢。』
保持著快步的行进速度,向影突然在心灵沟通频道开口了。
『你见到那个第二皇子的时候,为什麽会有那种反常的反应?』
听到向影这麽说,走在前方的黑祸和素劫也转过了头。
『……怎麽说,笨蛋影?』
貌似和向影互相开了个战器交流会之後,黑祸和素劫对向影的称呼,就从“小长剑”、“笨蛋长剑”变成了“笨蛋影”这样奇怪的东西,不过向影似乎已经习惯被他们叫做笨蛋了,倒没怎麽反对。
『嗯……总之先听听主人是怎麽说的吧,主人好像见过那第二皇子的脸似的。』
『哦?不会吧?你不是异世界的来客吗?』
素劫的声音满是好奇。
北宸低下头,看著在脚步中快速後退的地面。
『嗯,在原来的世界,有一个认识的人,除了眼睛颜色和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连声音和神态都有点类似,当然,这个的气势更猛烈一些。』
『哦,那还真的是很巧啊?』黑祸说道,然後突然又追问了一句:『那个人和你是什麽关系啊?』
北宸抬头对著三位战器尴尬地笑了一声。
『……呃,一定要说吗?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主人……』
传来了向影那低沈的有些委屈的声音。
『主人,你答应过我和我说说过去的事的吧?』
『什麽!小泥鳅你竟然答应过笨蛋影这种事?!什麽时候,太偏心了吧!你还算是个合格的主人吗?!我和素劫会哭的哦!』
『鬼才相信你们会哭咧!……问题不在这里,那个时候你们还没和我缔结契约呢啊。』
『我们一哭会恨可怕的哦,会到处无差别杀人放火偷东西还署你的名的哦。』
『这威胁太过分了吧喂!!你们已经从恶棍进化成德州电锯狂了啊!』
『主人别急,我们只是关心你罢了,』向影在一边温声安慰道,『我们都想多了解一些主人啊。其实不光是主人这边,我也可以做到对主人毫无保留的!主人要是想知道我的任何数据我都会如实相告,无论是出生到现在的所有经历、喜欢的星灵力口味甚至是头发的数量!』
『呀头发的数量就算了吧……我才不想虐待你啊……』
『哼,我们也可以说哦!对吧老弟!』
『是啊老弟,我和黑祸也是,无论是三围还是癖好还是杀过多少人用什麽手法杀,所有细节都可以说哦主人☆』
『不,那个,你说的没有一个是我想知道的素劫……还有你句尾那个五角星到底是什麽意思啊!?恶意卖萌吗!?』
一行人面部神色严肃地走在路上,心灵沟通频道却热闹而又没营养。
不过,经他们一闹,北宸那紧绷的心情倒是放松了许多,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翘了起来。
『嗯,我说吧,不过你们不许笑我。』
北宸轻轻地闭了闭眼,然後睁开。
本来以为那是埋在内心深处的巨大痛苦,但现在将它挖出来,正视的时候,发现也不过如此而已。
……是啊,已经没什麽好害怕和逃避的了。
我现在,身边有著如此优秀的人陪伴著,不会感到孤独,也无暇品味忧愁。
一年,你终於变得不再重要了。
『那个和第二皇子有著一样脸的男人……叫做尹凌思,是我曾经的恋人。』
『──』
三位战器不约而同抽了口气。
『不过,只交往了两个月就分手了。我抛下他,去了别的城市定居。』
『为什麽?』
向影的声音压得很低,语气间带著些奇妙的感情。
『说来话长,』北宸轻叹一口气,『这个,等我们有坐下来好好聊的空隙再说吧,不过总的原因就是……相比爱情,我选择了面包和自己的命。』
『什麽意思?那男的让你遭受了生命危险?』
黑祸的声音,突然变得冷如坚冰。
『甩得好,连自己女人都无法保护的男人,没有流连的价值。』
素劫在一边轻哼著幸灾乐祸。
『那,主人现在还喜欢著他吗?』
向影追问了一句,声音带上了点焦急。
『不,』
北宸果断地这麽回答道。
『你们可以说我无情──事实上,要不是看见了第二皇子,来这世界上的两个月,我几乎忘掉了他。』
『那这第二皇子雷狄斯呢?你会不会因为那张脸,对那段感情有什麽──』
黑祸低声咕哝著,然後突然加大了音量:
『先告诉你,那雷狄斯可是个变态哦,喜欢你的时候还会给几个好脸色,不喜欢的时候直接一刀捅掉!而且有sm嗜好!』
『是啊小泥鳅,你千万得长个眼神,他那张脸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在哪个世界都是渣渣的渣渣脸!他不光喜欢sm还是个双恋尤其喜欢上六十岁的老头外加有被偷窥欲每次洗澡都要安排人偷窥他哦!』
北宸抽了抽嘴角:我说你们这是纯粹的诽谤吧黑祸素劫。
『黑祸兄,素劫兄,你们应该相信主人,既然主人说了不喜欢他,自然不会再对那张脸动心,对吗,主人?』
『嗯……你说的对,向影。』
『是啊!像主人这样的女神,喜欢的应该是有著绝世美貌和无敌的勇武一片赤诚忠心不二学历丰富心思慎密家世庞大德高望重并且要对主人温柔无比无微不至的男人!』
『笨蛋影你确定那种生物真的存在吗?』
『就算有,那种完美的东西也会让人觉得很无趣的吧?小泥鳅的品味有这麽差吗?』
『咳咳──』
北宸尴尬地咳了一声,
『恋爱这种东西,在我决定自己人生道路之前,我暂时不想考虑,──毕竟,现在都还没有决定要留在哪个世界没错吧?所以……』
她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小,有点忸怩。
『我现在最喜欢的,当然是自家战器啦。恋人什麽的,远不及你们可靠,也远不及你们可爱和有趣呢。』
『……』
『……』
『……』
於是三个战器突然沈默不出声了。
倒是北宸,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突然叫了一声。
『奇怪,第二皇子的府邸还没到吗?』
『啊,走过头了,刚才路过的那个路口拐进去几里尔(=分锺)路就到了。』
『……』
於是,总算是顺利地来到了那光是雕花铁门就有五米高的第二皇子府邸前。
大概似乎是第二皇子提前交代过了,北宸他们和门卫一通报,没过多久,第二皇子身後带著一个熟悉的人影从门内走了出来。
“那罗迦!!”
北宸忍不住低呼了一声,而在雷狄斯身後的那罗迦看见带著头盔一头金发的北宸,明显愣了一下,大概是一时没认出来。
北宸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为了不让自己的真名被报出来,她赶紧追上一句。
“我是娅修,还记得我吗!?”
那罗迦似乎认出了北宸的声音,眼中光芒一闪,对著北宸勾唇一笑。
“没想到是你来接我,娅修。”
“等等!你们这些无礼的庶民,叙旧之前难道不应该先问候尊贵的第二皇子殿下吗?!部落来的蛮族到底是蛮族,每次行礼都要人提醒?”
雷狄斯背後的双刀又开始说话了。
北宸一行闻言,只得无奈地再次向他行礼。──虽然向鲁伊学习了人类的行礼细节,但北宸用的,依旧是战器的行礼法。
人类的行礼只需要微微一倾上身,而战器的行礼却需要九十度鞠躬,她现在的实力,无法与一个国家的礼法作对,所以──
无法提高他们的地位的话,
至少,让我和他们承受一样的屈辱,让我降到和他们一样的地位吧。
──这麽想著的北宸,双手贴著额头行完了大礼,面无表情地直起了身子。
这一细节,并没有逃过向影三人的眼睛。
向影皱著眉看著北宸的身影,眼里几乎泛出了隐约的泪光。
黑祸和素劫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看向北宸的时候,脸上带著露骨的喜悦和自豪,然後以浓烈的怜悯的眼神,看向了雷狄斯身後的双刀。
同样是双子战器,我们所跟随的主人陪著我们一起行战器礼,你们却连在主人身边保持人形都不被允许,到底还有什麽好趾高气昂的?
──用这样的眼神,无声地示威道。
那罗迦凝视著北宸,眼神复杂却又带著笑意;
而雷狄斯却脸色不善地哼了一声:
“倒是第一次见到人类如此自取其辱的,算了,你想自贱我不拦你。修理弩那罗迦一共花了25瓶制星灵矿溶,记在鲁伊头上,记得报信。”
北宸一边点头一边替预算紧缺皇子鲁伊流了滴冷汗。
“那麽,是否我们可以将那罗迦带走了?”北宸以谦逊的态度对雷狄斯这麽说道。
“可以。”
雷狄斯转身对那罗迦点了下头,那罗迦便行了个礼然後跑去了北宸身後。
北宸见雷狄斯交人交得如此爽快,心中一喜。
“那麽,如果没有其他的事的话,就恕我们先──”
“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干什麽点名让你来?”
雷狄斯皱著眉双手抱,一只脚提起来微微活动了一下脚腕。
这个小动作让北宸的瞳孔缩了一下。
……如果说,面貌相似还能用巧合来解释,那小动作一样是怎麽回事?
无视她的震惊,雷狄斯开口了。
“拿下头盔让我看看你的脸。”
“……这……”
其实也并不是非要遮住脸不可,现在的乔装只是为了将来买保险而已,但雷狄斯这麽一说,北宸的心里却涌上了莫名其妙的不安。
“再给你五秒锺,不动的话直接治你罪。”
……不愧是独裁主意啊,北宸无奈地将头盔摘了下来。
雷狄斯的表情,在她摘下头盔的那一瞬间凝固了。
然後他猛地上前几步,狠狠地抓住了北宸的手腕,将她拖到了自己的跟前。
“──小宸?!”
“!?”
这下北宸彻底呆住了。
他叫她什麽?“小宸”?那是那个世界尹凌思会用的称呼,而不是这里的皇子雷狄斯该有的叫法吧?!
难道这雷狄斯,并非和尹凌思长的一样,而是……他们俩是同一人?!
不可能啊!
“凌……思?”
她哆嗦著,试探似的,轻声叫出了这一年未出口的名字。
“真的是你!!”
雷狄斯那永远冷冽无比的脸部表情,终於出现了道道裂痕。
“你怎麽会在这里?!不对,那个时候为什麽要不辞而别?!为什麽要离开t市?那个短信是什麽意思?!你知道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那又怎麽样!?”
北宸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尖利而神经质,她用力地一挥手,挣开了他的紧握。
“在我被那个女人欺凌的时候──在我被她百般威胁羞辱像狗一样差遣的时候,在被她派来的人毒打致死的时候,你在干什麽?!你在说她身上有你要的东西,然後利用自己的外貌接近她!我是犯了恋爱中女生的通病才会傻瓜一样相信和依赖你,但这不代表我不会醒悟,尹凌思──不,雷狄斯!”
“小宸,你听我──”
“听你说什麽?说你有你的苦衷?再大的苦衷,有***命重要吗?因为你和她,我所有的幸福和希望都被击碎了!你以为我是为了什麽才辍学离开t市?我已经被她逼得在那里生存不下去了啊!!”
“那你为什麽不和我说!暗地里见面的时候,你从来就没有说过这些吧!”
“我不说你就没有发现吗!?我身上的淤青,说是摔伤的,这种蹩脚的笑话你也会信?你真的重视过我吗?真的值得我为你受这样的委屈?!”
北宸扭曲著脸,那恶意让她的笑容无比狰狞,似乎是因为雷狄斯对她亏欠太多,此刻她已经完全不想去管什麽皇子什麽礼节,而对面的雷狄斯也并未在意她的不敬,只是对她的话,露出了罕见的自责的神情。
“看看我身後的战器们,我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动作,就能让他们担心地追问半天,和他们比,你连蛆都不如!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在一年前喜欢上你!”
“给我解释的机会!再怎麽样,你怎麽能把那几件破烂战器同我相提并论!!”
“哈!?”
几乎是笑歪了嘴,北宸後退了几步。
“破烂的战器?!他们是我目前最重要的宝物!!我真是庆幸我醒悟得早,原来在那个世界呆过的你,竟然也是一个狭隘的种族歧视主义?”
大概是北宸那充满了恶意的眼神让雷狄斯很不适应,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倒是你,雷狄斯,我终於能理解为什麽当时在那个世界你会有那麽多反常的举动,还经常会消失不见了。你才是该回答我啊──你去我的那个世界,到底有什麽目的!?你们这里的人,都能随意打开通往那边的道路吗?”
“……这我不能说。知道了会有杀生之祸的。”
雷狄斯压低了声音,避开了北宸的视线。
“好吧,你不说,这没问题。”
北宸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已经过去了,再大的痛苦,都已经熬过去了。
再深的伤疤,也早已结痂。
现在,自己是幸福的,所以不要这样。
不要露出这种难看又让人同情的样子,让身边的人为自己担心,为自己痛心。
记住说过的话,就算身处再深重的恶意的包围,也不要忘记自己本来的颜色,不要被污染,那种自暴自弃把全世界都当成敌人的样子,本不值得炫耀和彰显。
不要让自己,堕落到和他们一样的等级。
不要让自己的悲伤,变成满足他人畸形快意的饵食。
看清楚世界,但不许为难自己,与其陶醉於自怜,不如多把注意力放在能让自己快乐的东西上面,因为只有快乐,才是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最想要得到的东西。
她转过身,对身後的向影、黑祸、素劫、那罗迦,露出了温柔而又略带悲伤的笑脸,用眼神告诉他们,已经没事了。
“告辞了,第二皇子殿下。”
“小宸!”
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腕,硬生生止住了她的脚步。
“以前是我不上心,现在我们重新开始!”
“那不可能,雷狄斯殿下。”
几乎没有间隔一秒,北宸以最快的速度给出了拒绝的回答。
“你该知道,我们那个世界有句话,叫做好马不吃回头草,你已经是过去式了。”
“别挑战我的耐心,你知道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吗。”
“强者为王的世界没错吧。”北宸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雷狄斯一眼,“别搞错了,雷狄斯,力量再强,能束缚的至多只是人的躯体,我们所有人都向你行战器礼,但你真的认为我们有谁觉得自己低你一等?如果你想继承王位,至少学会尊重二字该怎麽写,这是你的前女友对你的最後忠告。”
她第二次甩开了雷狄斯拉著她的手,再次将头盔戴在头上。
“好说好散吧。看在你没有杀鲁伊的份上,等我真的完全放下的时候,说不定我们还能做个朋友。”
“……”
最後,雷狄斯只能眼看著那个娇小的身影带著四名战器渐渐走远。
“主人,真的就让她这麽走了?”
背後的双刀说话了,口气满是气愤,
“她也太不识好歹了吧,那语气──她真的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吗!?”
“闭嘴。”
雷狄斯平静地开口,双刀立即噤声了。
“魅罗,魅刹,这周的食料补给不许参加,自觉点。”
“……是。”
“……是,主人。”
双刀的声音有些委屈,但却不敢有任何的质疑和抱怨。
向著北宸离去的方向再次看了一眼,雷狄斯已经收起了所有方才流露的不稳表情,恢复成了一直以来的皇子样,慢慢地走回了府邸的门内。
──好说好散吗。
另一边,某条僻静的贵族区小路上,北宸在路上快步走著,而四位战器则一声不吭地跟在她身後。
──她现在需要安静,所以他们都体贴地给出了这样的空间。
但他们也知道,安静不能持续得太久,否则容易越想越多,越回忆越难过。所以,向影轻声开口了。
“主人,你在哭吗?”
“没有哦。”
那罗迦在一边淡笑著开口了,
“那只是戴头盔太久闷出的汗而已,没错吧?”
北宸的身躯顿了一顿,然後伸手想要擦自己的脸颊,结果手背却撞到了头盔的铁片上。随著这动作,她扑哧一声,破涕为笑了。
她停住了脚步,看向身边的几人。
“对不起,让你们看见了我难看的一面,但相信我,……已经没事了。”
“这样啊。”黑祸歪著头笑了笑。“光是这样出汗太没劲了吧。”
素劫跟著点了点头:“是啊,要出汗的话就干脆出个彻底啊。”
“……”
北宸没有说话,只是突然把头盔往地上一丢,扁著嘴扑进了向影的怀里,顺便拿起了黑祸的袖子和素劫的衣角擦起了脸上乱七八糟的体。
黑祸和素劫一脸青筋:我说你该不会是借机报复吧。
不过就算这麽暗地里吐槽著,他们还是没有挣开北宸的手。
而向影,则是轻拍她的背,不停地低声说著“没事了,主人”,换来她用力的点头。
就这麽发泄了大约三分锺,北宸从向影怀中离开,有点尴尬地擦了擦有点红的眼睛,对著那罗迦干笑了几声。
“啊哈哈……对不起,那罗迦,让你看笑话了。”
“没事,不经历过脑残的初恋,女人是没办法从天真愚蠢的小女孩变成看破红尘的大人的。”
北宸抽了抽嘴角:“呃,我还没到看破红尘的地步……”
随即,她慢慢收起了表情,严肃地望向那罗迦。
“该问清楚辜银岳先生的事了──他还好吧。”
“我和他的契约还在,应该是没什麽生命危险,比较担心的是食物供给不足而饿死、或者因为长期呆在星灵矿中,染上月毒而死呢。”
“你是说,他被困在星灵矿中了吗?”
“麻烦并不在那里”那罗迦边说边神色凝重地一皱眉,“星灵矿外围被棘手的敌人堵住了,我就是因此受的重伤。”
“──棘手的敌人?”
“是的,”那罗迦吸了一口气,然後缓缓开口了。
“人型的附身月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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