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少爷一怔。
他突然有点醒悟了。
非亲非故的前提下,陆烨对他真的是太好了。
不像朋友,更像亲人。
会训斥,会嘲讽,也会毫无界限的包容娇纵。自然而然的不见外,理所当然的肆意妄为。
可陆烨不是他的亲人。
他也不像他那些狐朋狗友,酒肉朋友。
说聚就聚,说散就散,来了固然高兴,没了也不见舍不得。
于洛不懂什么叫舍不得。
他生来要什么有什么。
就像小时候的玩具,没了这个还会有下一个,有什么舍不得的?新买的书撕破了,再买一个就是。新衣服脏了,那换身干净的。吃的不合口味,换一桌子再尝尝。
有钱,任性,他没有什么可舍不得的东西。
可如果真的没有,他又为什么非要求着人把陆烨调过来?
一次酒驾的仇,错还在他身上,根本不至于。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舍不得陆烨的好,也舍不得陆烨嘲讽讥诮的斥责,还舍不得陆烨……
他就是舍不得陆烨啊!
爱情史一片空白的于小洛在这一刻恍然大悟,一脚踹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这他妈就是爱情啊!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于少爷犹如打通了全身经脉,精神抖擞,飞快地掏出手机,决定紧急召回陆警官并告个白。
但拨号键还没按出去,陆警官就回来了。
而且还是坐车回来的,救护车。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更新,日更
第18章 18。
陆局长这小。三十年坐过的救护车次数真要数起来,其实还挺多。
但像这次这么奇葩的,还是头一回。
不管架势再怎么像,刀工再怎么好,也不能掩盖陆烨这是第一次做饭的事实。菜的品相很好,但味道,陆局长摸着良心说一句,真的是贼鸡儿难吃!
为了防止于少爷识破他的真实手艺,那时候年纪尚轻还处在装逼阶段的陆局长忍痛把自己炒的菜全扒拉嘴里了。
这个行为很冲动,这个后果也很严重。
所以在一阵阵他并不在意的腹部绞痛后,陆烨成功胃出血,倒在了附属医院的大门口。
赶巧一辆救护车从外边回来,司机师傅方向盘还没打利索,就看见一个大小伙子头一垂,就要往他车轮子底下扎。
这厉害的,还来医院门口碰瓷儿了。
司机师傅气势汹汹下车,气喘吁吁将人抬上来。
医院大门离急诊科还有不近的一段距离,司机师傅送佛送到西,警报一拉,车屁股就甩到了急诊科门口。
救护车外边加了个油,还捎回来个赠品,急诊科又躁动起来。
手机听筒传来嘟嘟的忙音。
难得乖巧坐在床上的于少爷正纳闷陆烨怎么不接电话,一转眼,就看见陆警官被风驰电掣般推了进来。
于洛从来不知道,原来看到一个人躺在病床上,会是这么害怕,这么恐惧。
像所有的情绪在刹那被抽干拔净,只余下空茫茫的绝望在抓挠着耳膜尖叫。
“陆烨——!”于少爷甩开吊瓶就冲了上去,“陆烨你怎么了?医生!医生求你救救他!求你救救他!他还年轻,他不能死啊!”
急诊室内的空气似乎微妙地凝滞了一秒。
陆烨差点把胃里的血喷出来:“……我只是胃出血,没事……你回去输液。”
自己做的饭,吃到胃出血,就算有熬夜工作、不规律饮食两件事打底儿,这个锅陆烨也背得牢牢的。但他很庆幸,当时感觉不对,没让于少爷继续吃,不然现在那小崽子不知道要难受成什么样。
于少爷在医院陪了陆烨两天,就被于爸爸催着放了寒假。
这次的事之后,陆烨住院,于少爷回家,告白计划还没开个头,就被掐死在腹中了。
后来于少爷再没看见过陆烨下厨做饭,直到今天,他被允许登堂入室,来到陆局长的家里。虽然早就知道陆局长的厨艺不知不觉实现了跨越式飞升,但于少爷还是很好奇这个飞升渡劫的过程。
于是,吃完面的于少爷不耻下问。
正在清理爆炸后的厕所的陆局长头也不抬:“你大三点的外卖是不是比大二的好吃点?”
“你怎么知……”于少爷维持着瘫在沙发上的姿势,凝固了。
几年前的陆烨与现在并不一样。
他比现在笨拙,也比现在骄傲。
在尝过第一次装逼下厨的失败之后,陆警官坚持不懈,再接再厉,历时许久,他的厨艺终于达到了人类能吃的基本水平。
陆烨那时候年轻英俊,很会和人打交道,一来二去就跟于少爷学校门口的那家小饭馆混熟了,经常过去偷师。
这个大学附近相当荒凉,就这么一家农家小炒店,屹立在十三家麻辣烫包围的小吃一条街上。
于少爷爱吃炒菜,爱吃面,经常点这家的外卖。
陆烨会很巧地出现在外卖小哥的必经之路,或者直接堵在后厨,来个偷梁换柱,把外卖换成自己做的饭菜。
货不对板,为此,农家小炒多次惨遭于少爷投诉。
不过后来,这家的饭越来越好吃,于少爷就慢慢将这件事忘了。偶尔送错了自己点的菜,于少爷也不投诉了,还吃得美滋滋的。
陆烨也摸透了于洛的口味,不断调整着,到了现在的水平。
所以,并不是现在的陆局长做饭好吃到五星级水准,让于少爷欲罢不能,而是他的厨艺就是为了那个胃量身定制的,当然能处处搔在痒处。
于洛一时有点说不出话来。
陆局长手脚利索,收拾完厕所,冲了澡,切好果盘放到于少爷跟前,捏着他的后颈按到怀里:“发什么呆?”
于少爷抬起头,千言万语哽在喉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以为陆烨早就烦透他了,忍这么多年都是看在于爸爸的面子上。
但没想到。
本以为是一颗冰坨一般凝霜带雪的心,结果捧到手里才发现,竟然这么柔软,这么滚烫。灼得他眼眶通红,眼瞳酸涩。
于少爷把手按在陆烨手背上,两只手上的戒指碰在一起,在灯下熠熠闪光,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郑重:“陆烨,我们结婚吧。”
说结婚就结婚,于少爷一直都是行动派。
但在结婚之前陆局长还得攻克自己的老丈人。
于少爷矿工许久,在第二天依依不舍地爬出了被窝,上班去了。
陆局长在于少爷走后,利用午休时间,去了于家。
于爸爸马上要退二线,清闲时间多,又在浇花。
陆烨走进去,这次没拿紫砂壶,也没拿好茶砖,就拎着一个档案袋,工工整整往于爸爸面前一放,“过了两年,我还是希望您能允许我犯这次错误。”
于爸爸水壶一抖,水流断了,不客气道:“两年了,也没想清楚,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拿回去,我不看。我们老了,你们年轻,折腾吧,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只是有一句丑话我老头子要说在前头。”
他转头看向陆烨。
老花镜下的双眼比起两年前染了点浑浊,但仍旧炯炯有神,压迫力十足,“你跟小洛,不管谁先退出这段关系,另一方都不能再纠缠,各过各的日子,世上没那么多后悔药吃。”
陆烨沉默地敬了个礼。
于爸爸看着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滚蛋滚蛋!别在这儿碍眼,等孩子他妈回来非得拿擀面杖捅死你不可!”
陆烨一笑,一个凌波微步闪没影儿了。
于爸爸的妥协是陆烨早有预料的。
但妥协不意味着接受和支持。
陆烨敏锐地从于爸爸的话里辨别出了他的另一层意思——他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可以长久而稳定地和另一个人生活在一起,忍受日复一日枯燥的柴米油盐。
过日子,与谈恋爱不同。
两个完全独立的人,性情、观念、成长经历、家庭环境、社会定位完全不同,要忍受多么钝痛的打磨,才能与对方完全契合?这个打磨的过程,会有争吵,会有冲突,会有无数琐碎的以前从未出现的蚁虫噬咬人的神经与耐心。
曾经的爱情都会千疮百孔。
于洛早有一天会厌倦,陆烨早有一天会疲惫。
没有一纸结婚证维持的关系,脆弱得一掰就散。
于爸爸说得没错,两年过去了,都不再年轻了,两个奔三的大男人,却还执迷地相信爱情这个玩意儿,果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但陆烨可以欺骗别人,却不能欺骗自己。
他想和于洛去尝试。
哪怕会争吵,会冲突,坎坷与牵绊,荆棘或刺丛,有人并肩,就能走下去。从来不是于洛一味地依赖着他,而是因为有于洛,他才有勇气从那个胸无大志平凡庸碌的青年,变成现在的陆烨。
陆烨刚一出于家大门,就掏出手机打给了于少爷。
“老丈人同意了。”
于少爷差点把办公桌掀了:“卧槽真的吗?!于阎王的嘴你都能掰开,陆烨我爱死你了!搬家搬家搬家!我现在就搬家!”
于少爷半刻也等不了,冲到他的小公寓,收拾了一个行李箱就奔回了陆烨家里。
原本干净到甚至有些空旷的房子被塞得满满的。
就如同一颗空荡的心,被塞满了蜜糖。
不管怎么说,于少爷的“八年抗战”在这一天正式结束了,他跟陆局长的同居生活,也终于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另:不虐,调剂甜文,俩人都有性格缺陷,会慢慢变好的。
第19章 19。
一大早,陆烨的局长办公室前就堵满了人。
办公桌后,陆局长八风不动地敲着钢笔,眼神朝门口一压,笑了:“都这么喜欢看热闹,不如进来看个够?”
围观群众脖颈发凉,将脑袋甩成了拨浪鼓,作鸟兽散。
只留下大队长李皓一人晚了一步,被陆烨一个眼神定在门口,悻悻地走进来,小心翼翼地绕开摆了满地几乎把整间办公室塞满的玫瑰花,直面领导如寒风般的面孔:“陆局,我汇报汇报工作。”
陆烨“嗯”了声,“坐吧。城南的案子有进展了?”
李队长屁股挤了挤,勉强从芬芳的花朵之中抢占一小块沙发,将手里的材料递上去,道:“已经确定嫌疑人了,明天凌晨进行抓捕时机最佳,您看到时候要不要亲自出马?”
陆烨翻看了下,点头:“这是上面交待下来的要案,不能出错,我会跟进你们的抓捕行动。下午开个短会,把你们的行动方案过一遍。”
“好的。”李皓起身准备撤退,但撤出去的前一秒,到底没管住自己这张八卦嘴,蹦出来一句:“陆局,啥时候喝喜酒啊?”
陆局长冷笑:“已婚人士,没得喝。”
大队长缩了缩脖子,捂着自己仨瓜俩枣的工资去跟办公室的同事们报喜了。
警局上下奔走相告,欢天喜地,陆大局长秘密结婚,不办酒席,大家的份子钱可以省了,快过冬了,终于有钱买秋裤了。
陆局长将材料看完,大半个上午就过去了。
他靠在椅子上端详了会儿满屋子的玫瑰花,最后捂着额头无奈地笑了笑,打了个电话让人打包送回家。
刚挂电话,于少爷就打进来了。
“陆烨,张白杨说为了庆祝我脱单,办了个派对,你来吗?”于少爷的声音还带着朦胧的睡意,比往日的清越多了丝沙哑的绵软。
即便什么也看不见,陆局长也能想象出于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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