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
“请赏光,你不会白白浪费这些时间的。”
她喜欢男人,而且桑迪长得不错,穿戴比多数顾客好得多。她翻了翻烤肉器上的鸡块,又沏了些咖啡,然后对主管说,她要离开一会儿。
桑迪坐在小餐室的一张桌子旁边耐心等候,身后是啤酒冷却器和制冰机。“谢谢。”她坐下后,他说。
迪纳四十几岁,圆脸,抹了些淡妆。
“你是新奥尔良的律师?”她问。
“是的。不知你有没有从报上看到或听说这样一个案子。在沿海地区他们逮住了一个偷了巨款的律师。”
不等他继续往下说,她便摇头。“我从来不看报,亲爱的。每周我在这里干6o个小时,家里还有两个出世不久的孙子。我丈夫在看管他们。他的背部有残疾。我从不看报,从不看电视,只知上班干活,下班洗尿布。”
桑迪几乎后悔问了那些话,多么令人沮丧的情景!
他尽可能简洁地叙述了帕特里克的经历。起初她觉得有趣,但快到结尾时她的兴趣逐渐减退。
“这样的人应该处以死刑。”她插话。
“他没有杀人。”
“可你说他的汽车里有人的残骸。”
“那残骸原本是死尸。”
“他先前杀死了一个人?”
“不,他只是偷了一具死尸放在汽车里。”
“嗯。瞧,我得回去干活了。请允许我提一个问题,这一切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偷的尸体是你的祖父克洛维斯·古德曼。”
她的脑袋顿时开了窍。“他烧了克洛维斯!”
桑迪点点头。
她觑起细眼,竭力理顺自己的思路。“这是为什么?”她问。
“他得制造死亡的假象。”
“但他为什么要选择克洛维斯?”
“他是克洛维斯的律师和朋友。”
“很不错的朋友?”
“是的。要知道,我不可能把一切都讲得很明白。这事是四年前发生的,离开你和我都很遥远。”
她用一只手的手指轻叩桌子,同时咬着另一只手的指甲。似乎这个坐在对面的律师很精明,哭哭闹闹是无济于事的。究竟采取什么方法,她心里没有底。还是让他先说吧。
“你打算怎么办?”她问。
“毁尸是重罪。”
“应该这样。”
“而且可以根据民法有关条例提出起诉。这就意味着克洛维斯·古德曼的家属可以控告我的委托人犯有毁尸罪。”
哦,是的。她不由得挺直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着她笑了笑,说:“我明白了。”
桑迪也笑了笑。“因为这样,我才来这里。我的委托人希望同克洛维斯的家属悄悄达成协议。”
“家属是哪些人?”
“现在还活着的配偶、子女和他们的子女。”
“看来我就是家属。”
“你的哥哥呢?”
“死了,两年前卢瑟死了。酗酒,吸毒。”
“那么你是唯一有权控告他的人。”
“多少钱?”她控制不住,脱口而出。随后她为自己这句话感到尴尬。
桑迪倾身向前。“我们准备给你25万美元,马上就给。支票在我口袋里。”
她也正在把身子凑上前。听到钱数,她猛地一愣,眼眶里出现泪珠,下唇在颤抖。“啊,天哪。”她说。
桑迪环顾四周,“真的,给你25万美元。”
她从桌上的纸巾筒里扯下一截纸巾,不料碰翻了调味瓶。她揩干眼泪,又擤了鼻涕。桑迪仍在扫视周围,看有没有人注意他们。
“全归我?”她好不容易才说了一句。她的嗓音低沉、沙哑,呼吸急促。
“是的,全归你。”
她又擦拭眼睛,然后说:“我需要喝杯可乐。”
迪纳默默地喝着一大杯可乐。桑迪一面啜饮劣质咖啡,一面注视来去的顾客。他并不着急。
“我想了想,”终于她开了口,恢复了镇静,“既然你找上门,很爽气地说给我25万美元,那么实际愿意给的数字也许不止这么多。”
“我是不准备讨价还价的。”
“我要是告状,也许对你的委托人不利。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陪审团会根据我的证词认定你的委托人是为了窃取9ooo万巨款而焚烧克洛维斯的尸体。”
桑迪呷了口咖啡,点了点头。他不得不佩服她的领悟力。
“我要是替自己找个律师,也许得到的钱多得多。”
“这是可能的,不过打官司也许得花五年时问。此外,你还有其他不利条件。”
“什么不利条件?”她问。
“你和克洛维斯的来往不密切。”
“也许是这样。”
“还有,你为什么不参加他的葬礼?这在陪审团面前是很难说得通的。要知道,迪纳,我是来和你协商的。如果你不愿意协商,我马上开车回新奥尔良。”
“你最多可以出多少钱?”
“5万美元。”
“成交。”她把自己沾有可乐液体的粗壮右手伸了出来,紧紧握住了桑迪的手。
桑迪从口袋掏出一张空白支票,在上面填写了5万美元的数字。接着,他又掏出两份文件。一份是简短的协议书。另一份是迪纳给地方检察官的信。
两份文件很快签好了字。
终于,傅卡运河边有了动静。只见那位瑞典姑娘匆匆把行李放进阿历西亚那辆汽车的行李箱,然后,驱车箭一般地离去。他们跟踪她到迈阿密国际机场。在那里,她等了两个小时,登上了去法兰克福的飞机。
他们将在法兰克福等待。他们将继续耐心监视,直至她犯错误。然后他们就能找到阿历西亚。
39
卡尔放弃审理该案前所做的最后一项公务是在办公室即兴听审各种未明确之事。听审时被告律师和检察官均不在场。案卷将载明无听审记录。在三个司法助理的护送下,帕特里克急速穿过法院的后门,悄悄地上楼进了卡尔的办公室。卡尔正在那里等候,他没有穿法官的黑袍。由于没有举行审判,法院显得相对平静。不过凌晨四位知名律师的被捕引起了强烈反应,流言正在各办公室迅速蔓延。
帕特里克穿着宽松的浅绿色手术服。这一方面是因为伤口尚未拆去绷带,不能穿紧身服装,另一方面也是提醒众人,他在住院,并非是在押的罪犯。
门被锁上,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卡尔递给帕特里克一页纸,“你看吧。”
这是由法官卡尔·赫斯基签署的一项法院指令,上面仅有一段话,内容是:根据他本人的提议,取消其审理密西西比州起诉帕特里克·拉尼根一案的资格。指令从中午12点起生效,离开此时还有一个小时。
“今天上午我和特鲁塞尔法官谈了两个小时。事实上,他刚走。”
“他会关照我吗?”
“他会尽量做到公正。我对他说,照我的看法,这不是一级谋杀案的审判,他表示十分欣慰。”
“不会有审判,卡尔。”
帕特里克注视着墙上的挂历。卡尔老是用挂历来做记事牌。只见1o月的每一天都排有听审和审判。他出庭的次数比其他任何一个法官都多。“你还没买电脑?”他问。
“我的秘书有电脑。”
数年前卡尔和帕特里克在这个办公室相识。那时帕特里克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律师,正为一个在车祸中惨遭不幸的家庭打官司。主持该案审判的正是卡尔。三天审判期一过,两人成了朋友。陪审团判处保险公司赔偿帕特里克的委托人23o万美元。在当时,这是沿海地区赔偿额最大的裁决之一。该案上诉期间,博根等人违反帕特里克的意愿,同意以2oo万美元的赔偿额同保险公司和解。该法律事务所收取了三分之一的诉讼费。这笔钱除去还债,添制若干设施,剩下的由四个合伙人瓜分。帕特里克当时不是合伙人,他们被迫给他25万美元的奖金。
正是在这场审判中,克洛维斯·古德曼表现得极其出色。
帕特里克看到墙角有剥落的油漆,又发现天花板有黄澄澄的水渍。“你应该叫县里来整修一下。这个办公室同四年前没有什么两样。”
“再过两个月我就要卸任了,何必操这份心?”
“还记得胡佛那场官司吗?我第一次在你主持的法庭当辩护律师,那是我最辉煌的时刻。”
“当然记得。”卡尔叠起双脚搁在办公桌上,又叉起两手的指头托着脑袋。
帕特里克向他说起了克洛维斯的故事。
故事快结束时,响起了有力的敲门声。午饭来了,非拿进来不可。一个司法助理拎着硬纸盒走了进来,办公室顿时飘起香味。帕特里克站在旁边,看着司法助理把硬纸盒里的东西放到办公桌上:秋葵汤和蟹螯。
“马奥尼餐厅的鲍勃送来的。”卡尔说,“他向你问好。”
马奥尼餐厅不仅是星期五下午律师和法官聚会的场所,还是沿海地区最古老的餐馆。那里有美味可口的食物和出名的秋葵汤。
“请替我向他问好。”帕特里克说着,伸手去拿蟹螯,“不久我要去那里用餐。”
正午,卡尔打开了安放在一排书架中央的小电视机。两人默默地看着四个知名律师被捕的爆炸性新闻。这四个律师均保持沉默,没有谁发表看法。事实上他们已经锁上了办公楼的大门。令人惊讶的是,莫里斯·马斯特也表示无可奉告,联邦调查局的答复也是这样。由于没有任何材料,播音员只能使出惯用伎俩,大谈小道消息和传闻。正是这时候,帕特里克被牵扯进去了。她声称据未经证实的消息,这四个律师的被捕是拉尼根案件的延伸和拓展。为此屏幕上特地出现了帕特里克去比洛克西法院听审的连续镜头。接下来她的热心的同事以神秘的口音宣称,此时他站在参议员哈里斯·奈在比洛克西的办公室的门外。唯恐观众不知道该参议员是查尔斯·博根的大表哥,他还特地加了注。奈先生已去吉隆坡开展贸易活动,以期给密西西比州百姓创造更多的能维持基本生活的就业机会,所以他不可能就此事发表看法。办公室里的人从来不过问任何事,所以都无可奉告。
这则新闻持续了1o分钟。
“你笑什么?”卡尔问。
“今天我很开心。我只希望他们有勇气揪出那位参议员。”
“听说联邦政府已经撤销了对你的一切指控。”
“不错,昨天我在大陪审团面前作了证。我很高兴,因为终于把隐藏多年的包袱通通卸掉了。”
看电视新闻时,帕特里克已经停止进食。他突然有了厌食感。卡尔注意到,他仅吃了两只蟹螯,没有喝秋葵汤。“吃吧,你已经瘦得皮包骨了。”
帕特里克拿了一块咸饼干,向窗户走去。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吃不下东西。”卡尔说,“离婚问题解决了。联邦政府撤销了一切指控,已经同意只让你交还9ooo万美元,外加很少的一些利息。”
“总共是113亿美元。”
“由于不存在谋杀,也就不存在一级谋杀指控。密西西比州不能控告你盗窃,因为联邦政府已经提出了这方面的起诉。两家保险公司的诉讼均已撤销。佩珀还活着,在远离这里的某个地方生活。汽车里被焚毁的实际上是克洛维斯的尸体。这留下了一个该死的盗墓罪。”
“别说了,那叫毁尸。刑事法典里能找到。到现在,你该熟悉这个词的。”
“不错。我想,这属于重罪。”
“比较轻的重罪。”
卡尔一面搅动自己的秋葵汤,一面注视着清瘦的朋友边吃饼干边凝视窗外的情景。无疑,他又在思考下一步计划。
“我能跟你去吗?”他问。
“去哪里?”
“你去哪里,我也去哪里。你从这里出去,会女友,取钱,逛海滩,开游艇,我也想跟在后面开开心。”
“那还早着呢。”
“但一天天地近了。”
卡尔关掉电视机,将吃剩的东西移开。“我很想了解一件事。”他说,“克格维斯死了,后来被埋葬,或者被形式上埋葬。这当中的时间你干了些什么?”
帕特里克扑哧一笑。“你想知道详细情况,对不对?”
“我是法官,看重事实。”
帕特里克坐下来,把自己的一双光脚搁上了办公桌。“要知道,偷一具尸体是不容易的。我差点被发现了。”
“我相信你说的是真话。”
“克洛维斯在世时,我再三要他对身后安葬之事作出安排。我甚至在他的遗嘱末尾加了一段关于殡葬要求的附注——不用无盖棺材,谢绝向遗体告别,不奏放音乐,守灵持续一夜,用简单的木棺,安葬礼仪从简。”
“木棺?”
“是的。克洛维斯喜欢那种尘归尘土归士的殡葬方式。用廉价的木棺,不建墓岤。他的祖父就是这样安葬的。反正,他死后,我继续呆在医院,等候威金斯的殡仪馆老板开灵车来拉尸体。这人叫罗兰,确实和常人不一样,他拥有全城唯一的殡仪馆,还出售寿衣等全套设施。我把克洛维斯的遗嘱给他看,该遗嘱授权我处理一切殡葬事宜。罗兰看了并不在意。这时到了下午3点左右。罗兰说过需要几个小时做尸体防腐处理。他问克洛维斯有无寿衣。这事我们从未考虑过。于是我说没有,没看见他有寿衣。罗兰说他那里有几套旧的,这事他会去办。
“克洛维斯想葬在自己的农场上。我反复向他解释,在密西西比州,这是办不到的。死后必须葬在经政府核准登记的公墓。他的祖父曾在南北战争中打过仗,而且据他说,是个了不起的英雄。他7岁那年,祖父死了。家人按照传统的方式,给他祖父守了三天灵。他们将他祖父的棺材搁在前厅的桌子上。各位乡亲排成队,依次和遗体告别。克洛维斯喜欢这样。他决定做些类似的事。他要我发誓,一定为他守一天灵。我把这些说给罗兰听了。罗兰说了几句话,大意是,这种事他见得多,并不奇怪。
“我坐在克洛维斯的家门口等候灵车。天刚黑,灵车来了。我帮助罗兰把棺材卸下车,搬进屋,搁在电视机前面。我记得当时还想过棺材的分量为什么这样轻。克洛维斯死前已经不到1oo磅了。”
“这儿就你一个人?”罗兰看了看四周。
“是的,只守一天灵。”我说。
“我请他开棺,他迟疑了一会儿。我对他说,我忘记把南北战争的纪念品放入棺内。克洛维斯希望有这些东西陪葬。我在一旁看他用什么工具打开棺材。那是一把普通的小扳手。有了它,什么棺材都能打开。克洛维斯看上去和以前没有两样。在他腰部,我放上了他祖父的步兵帽和一面破烂的密西西比十七团的团旗。罗兰重新关上棺材后就走了。
“没有其他人来守灵。除了我,什么人也没有。半夜时分,我关了灯,锁上门。开棺工具不过是一把普通的扳手,而我早就买了一套。不一会儿,我打开了棺材,把克洛维斯搬了出来。尸体很轻,已变得僵硬,脚上无鞋。我想你就是出3ooo美元也无法给他配一双鞋。我把他轻轻放在沙发上,将四块煤渣砖放进了棺材,然后合上了棺盖。
“我把克洛维斯搬出屋,放到我的汽车的后排座位,驱车去我的狩猎小屋。一路上我很小心。倘若碰见巡逻的警察,那将是无法说清的事情。
“一个月前,我买了一只旧冰柜,放在小屋的门廊下面。我刚把克洛维斯的尸体塞进冰柜,就听见树林里有什么动静。原来是佩珀,悄悄地走了过来。虽说这是凌晨两点,但他察觉我到了小屋。于是我对他说,我刚刚和妻子大吵了一通,情绪很坏,请他不要打扰。我认为他没有看见我把尸体搬上小屋的台阶。在这之后,我将冰柜上了锁,遮了一块油布,并叠上几个旧箱子。我一直等到天亮,因为佩珀就在附近某个地方。然后我溜出小屋,驱车回家,换了衣服,于上午1o时回到了克洛维斯家里。罗兰兴冲冲地来了。他想知道昨晚守灵的情况。挺好,我回答说,悲痛已经控制到最低限度。我们一道把棺材放回灵车,去了公墓。”
卡尔凝神倾听,一面微笑,一面慢慢摇头。“你真是个狡猾的家伙。”他轻声说。
“谢谢。星期五下午,我去小屋过周末。我先是和佩珀一道搜索了一会儿火鸡,然后打开冰柜察看克洛维斯的尸体。他似乎躺在那里很安宁。星期天,我没等天亮就出了小屋,藏好了山地摩托车和汽油。接着,我驱车送佩珀去杰克逊的汽车站。天黑后,我把克洛维斯的尸体从冰柜搬了出来,放到壁炉旁边化冰,并于1o时左右装入汽车的行李箱。过了一小时,我就死了。”
“有没有感到害怕?”
“当然了,这是可怕的。但我已经决心失踪,总得想出一个办法。我需要一具尸体,又不能去杀人。事实上,这样安排是合情合理的。”
“无懈可击。”
“克洛维斯一死,我失踪的时候也就到了。很多事情是碰运气,要不然,我不会这么顺利。”
“你一直很走运。”
“到目前为止,是这样。”
卡尔看看手表,又拿了一只蟹螯。“以上说的有多少可以告诉特鲁塞尔法官?”
“你可以把一切告诉他,但克洛维斯的名字暂时保密。”
4o
帕特里克坐在谈判桌的下首。他没有在面前摆放任何材料。而坐在他右侧的辩护律师桑迪,按照交战的需要在面前摆放了两个文件夹和一小本拍纸簿。他的左侧坐着特里·帕里什。这位检察官不仅备有一本拍纸簿还带来了一台笨重的录音机。帕特里克允许他使用录音装置。虽说今天的谈判没有其他人参与,但由于所有的好律师都需要核查事实,双方均同意录音。
联邦政府的指控既已撤销,向帕特里克讨回公道的担子就完全落到州政府身上。对此帕里什已经感觉到了。为了扳倒一个参议员,寻求更大利益,他们把帕特里克卸给了他。不过这个被告现已提出一些意想不到的新情况,帕里什也只能听任其摆布了。
“你可以忘掉一级谋杀,特里。”帕特里克说。尽管差不多人人都叫他特里,但这称呼出自一个他以前并不很熟的被告之口,听起来还是有点刺耳。“因为我没杀任何人。”
“汽车里被烧毁的是谁?”
“一个死了四天的人。”
“这个人我们认识吗?”
“不,他是个老头,你们谁也不认识。”
“这个老头因何而死?”
“因年老而死。”
“死的地方。”
“密西西比州。”
帕里什在拍纸簿上写了几行字,标上了记号。联邦政府的指控一撤销,通往自由的门就敞开了。帕特里克正朝门外走去。没有脚镣,没有手铐。什么羁绊都没有。似乎没有什么能阻挡他。
“这么说你烧毁了一具尸体?”
“不错。”
“你们带来这方面的成文法规了吗?”
桑迪将一纸文件沿着桌面推了过去,帕里什迅速看了一遍。“请原谅,我们平常很少接触这种罪行。”
“有关法律条文都在这里了,特里。”帕特里克的冷漠的话语中带着十足的自信。多年来他一直在思索这次会面。
帕里什无言以对。不过没有哪个检察官会轻易认输。“看样子一年监禁是起码的。”他说,“在帕奇曼蹲一年监狱应该对你有好处。”
“这不错,但我不打算去帕奇曼。”
“你打算去哪里?”
“某个地方,而且我要乘坐飞机的头等舱到那里去。”
“别慌,尸体问题还没解决呢。”
“不,特里。没有尸体问题。你不知道谁被火化,我也不会告诉你,除非我们做交易。”
“什么交易?”
“你撤回诉讼,我放弃申辩,双方鸣锣收兵。”
“哦?不错嘛!我们逮住了银行抢劫犯;他说你们别指控,我把钱交出来;于是我们和他和解。这对我手中的其他4oo名被告真是好消息呀。我相信他们的律师也会照此办理。法律秩序由此得到了维护。”
“我可不管其他4oo名被告,他们肯定也不管我。这就是可悲之处,特里。每个人只管自己。”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在报纸的头版出现。”
“哦,我明白了,你是担心舆论。下届选举在什么时候?明年吗?”
“我没有对手,用不着担心舆论。”
“恰恰相反。你是政府官员。担心舆论是你的职责。正因为这样,你应该撤销对我的起诉。你不可能胜诉。你不是担心报纸头版的舆论吗?倘若你败诉的消息在那里登出来,该是怎样的情景?”
“受害者家属不希望提出起诉。”桑迪说,“而且他们愿意将此公之于众。”他举起一份文件,挥了几下。言下之意:我们掌握着证据,我们掌握着受害者家属。我们知道他们是谁,而你们不知道。
“受害者家属的要求在报纸头版登出来。”帕特里克说,“那就有好戏唱了。”
你们塞给他们多少钱?帕里什想反问,但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这问题与他不相干。于是他又在拍纸簿上涂了几行字,同时估量自己还有多少讨价还价的余地。与此同时,录音机录下了一片沉默。
帕特里克既已把对手逼到拳击台的围绳上,下面就该将他击倒了。“瞧,特里。”他诚挚地说,“你不能告我谋杀,这已成了定局。你也不能告我毁尸,因为你不知道谁的尸体被毁。你什么证据也没有。我知道,这是一颗难以咽下的苦果。但事实如此,也没有办法。你会受到一些责骂。但工作嘛,谁能不出点差错?”
“谢谢你的忠告。要知道,我能告你毁尸。我们可以说你烧毁了一具无名尸体。”
“这具无名尸是男是女?”桑迪问。
“怎么说都行。我们还可以查阅所有在1992年2月初死亡的老头的记录,到他们家里去,看他们的家属是否和你通过话。我们甚至可以让法院下令挖开一些坟墓。我们拖延时间,慢慢地挖。而这期间,你将被转移到哈里森县监狱。无疑,治安官斯威尼会满足你的需要,给你配几个好的同室囚犯。我们反对保释。没有哪个法官会同意,因为你有逃跑的习性。几个月一过,夏天到了。监狱是没有空调的,你还要掉几斤肉。我们继续慢慢地挖,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能找到那座没有尸体的坟墓。我们要拖满九个月,到了起诉后第27o天,才打这场官司。”
“你怎样证明我干了这件事?没有证人,只有一些次要的证据。”
“那也差不离。不过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假如我再在起诉时拖延一下,还能增加你两个月囚禁。这样审判尚未开始,你差不多在县监狱蹲了一年。对于一个很富有的人来说,那可是非常漫长的时问。”
“我能对付。”帕特里克直视帕里什的眼睛,他希望首先躲避对方目光的不是自己。
“有可能,但你依然存在着被定罪的危险。”
“你交个底吧。”桑迪说。
“你们也不睁开眼睛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帕里什挥舞着两只手说,“我们不是傻瓜,帕特里克。一旦联邦政府和你们秘密达成协议,州政府就没有多少余地了。你们总得给个下台的台阶。”
“我让你定罪,特里。我将上法庭,面对法官,听你的诉讼。然后我承认有罪,同意所指控的毁尸的罪名。不过我不会被判监禁。你可以向法官解释,由于受害者家属不希望提出起诉,建议判缓刑、罚款等等。你还可以提到我所遭受的严刑逼供和其他磨难。这些你能办到,特里,而且看起来干得根漂亮。我的要求是:不蹲监狱。”
帕里什用手指轻击桌面,细细思索帕特里克的话。“你将告知受害者的名字?”
“是的,但只能在达成交易之后。”
“受害者家属已经授权我们掘坟开棺。”桑迪说完,挥了挥另一份文件。然后他把该文件放回文件夹。
“请从速决定,特里,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我需要同特鲁塞尔商量。要知道,这事必须经过他同意。”
“他会同意的。”帕特里克说。
“你是不是同意和我们做交易?”桑迪问。
“就我本人来说是同意的。”帕里什说完,关掉了录音机。他拿起拍纸簿,放进公文包。帕特里克朝桑迪使了个眼色。
“哦,差点忘记了。”帕里什说着,止住脚步。“顺便问一声,你能给我们说说佩珀·斯卡博罗的情况吗?”
“我可以提供他的现用名和社会保险号。”
“这么说他还活着?”
“是的。你可以查明他的下落,但不能马蚤扰他,他没做任何错事。”
这位地区检察官二话没说,离开了房问。
两点钟,她和德意志银行伦敦分行的高级副总裁见了面。此人是德国人,但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他穿着剪裁非常得体的蓝色双排扣上装,动作僵硬,微笑不自然。他先是朝她的两腿瞄了一眼,然后着手办事。该客户要求将113亿美元的存款,立即从德意志银行苏黎世分行汇往美国银行华盛顿分行。她出示了银行账号和汇款指令。这位副总裁一面吩咐用茶水和饼干招待她,一面到内室同苏黎世分行通电话。
他回来时变得热情异常。“没问题,皮雷斯女士。”他笑嘻嘻地说,并替自己拿了一块饼干。当然没有任何问题,她早就预料到了。
电脑打印机嘶嘶作响,结算单据出现了。他把单据递给她。除去所汇的钱,结余19o万美元,外加一些零头。她把单据对折一下,放进了新买的名牌挎包。
在瑞士的一家银行和大开曼的一家加拿大银行,她还分别存有3oo万美元和65o万美元。有4oo多万美元被用于百慕大投资。目前还有72o万美元暂时存放在卢森堡,正准备转移。
此事办完后,她离开银行,发现司机已将汽车停在附近。她将给桑迪去电话,开始下一步的行动。
本尼·阿历西亚的逃亡生活是短暂的。他的女友在法兰克福过夜,然后继续乘飞机,于正午前后到达希思罗机场。因为他们知道她要来,查验她的护照时特别严,拖延了好一会才让她过去。她戴着深色太阳镜,两手颤栗。这一切全被监视仪摄了下来。
在等候出租汽车时,她又莫名其妙地遭到一个警察的拦截。此人似乎负责维护乘坐出租汽车的秩序。他要她走过去,站在另两位女士的后面。给她开车的是一位真正的出租汽车司机。不过片刻之前,他被简单布置任务,配备了一个小型无线电话筒。
“我要去皮卡迪利大街雅典娜宾馆。”她说。他一面驱车离开煕熙攘攘的机场,一面若无其事地用无线电话筒报告这个目的地。
他故意拖延时问。一个半小时之后,他送她到了这家宾馆的门口。在登记处,她又等了一会儿。副经理向她连声道歉,说电脑出了故障。
当消息传来,她的房间里的电话机已被装了窃听器时,他们给了她一把钥匙。听差领她到了那个房问。她打发走听差,锁上门,直奔电话机。
他们窃听到的最初几句话是:“本尼,是我,我到了伦敦。”
“谢天谢地。”阿历西亚说,“你好吗?”
“我很好,只是吓坏了。”
“有人跟踪吗?”
“没有,我想没人跟踪,我非常小心,”
“好极了。听着,唐宁街附近的布里克街有家很小的咖啡厅,离你住的宾馆仅两个街区,一小时后你在那里和我会面。”
“好。我很怕,本尼。”
“没事,亲爱的。我恨不得马上见你。”
她到那家咖啡厅时,阿历西亚并不在那儿。她等了一小时,然后惶恐不安地回到了自己的宾馆。他没来电话,她坐了一个晚上。
次日上午,她收集了门厅里的所有报纸,一面在餐厅喝咖啡,一面翻看。终于,在《每日邮报》中间,她找到了一则报道。该报道以两段文字介绍了美国逃犯本尼·阿历西亚被捕的情况。
她收拾行装,订了一张去瑞典的机票。
41
由于卡尔·赫斯基悄悄打了招呼,亨利·特鲁塞尔确定优先处理拉尼根的问题,以便尽快结案。有关交易的传闻已在比洛克西法律界闹得沸沸扬扬,紧接着又传出了更多的关于博根等人的流言。事实上,整个法院大楼的交谈话题已被这两件事所垄断。
特鲁塞尔一开始就召来特里·帕里什和桑迪·麦克德莫特,让他们述说最新情况。原定很短的会谈持续了几小时。在此期间,特鲁塞尔三次打电话给帕特里克商量问题。帕特里克用海亚尼大夫的移动电话作了回答。眼下,这两个人——病人和医生——正在医院的自助食堂下棋。
“我看他天生就不是坐牢的料。”在第二次打电话给帕特里克之后,特鲁塞尔咕哝了一句。显而易见,他很不情愿让帕特里克如此轻松地脱身。然而定罪遥遥无期,欲待审理的贩毒案和儿童性马蚤扰案又多如牛毛,他不想在一个众所注目的毁尸案上浪费时间了。所有的证据都不是主要的。考虑到最近帕特里克办事缜密的声誉,特鲁塞尔怀疑很难将他定罪。
经过争辩,申诉协议书的条款出来了。首先是双方共同请求降低对帕特里克的指控,继而是同意准备新的起诉书,最后是同意接受认罪申诉。在讨论时,特鲁塞尔用电话同治安官斯威尼、莫里斯·马斯特、乔舒亚·卡特、汉密尔顿·杰恩斯等人进行了联系。此外,他还和卡尔·赫斯基面谈了两次。为方便起见,卡尔特地呆在隔壁的办公室。
特鲁塞尔、卡尔,还有帕里什,均受到四年一次普选的约束。特鲁塞尔从无敌手,自认是政治上的中间派。卡尔打算离职。帕里什对政治很敏感。尽管他能力很强,但代表着传统的持强硬态度的一面,不顾及公众反应。三个人从政多年,都悟出一个基本教训:凡采取不受欢迎的行动,速度要快。犹豫只会制造事端。而报界获知后,就会大肆攻击,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
一旦帕特里克向众人作了解释,克洛维斯的问题就非常清楚了。他将告知受害者姓名,交出受害者家属同意掘坟开棺的授权书。如果棺材里没有尸骸,那么申诉协议书生效。反之,申诉协议书无效,而且帕特里克仍将受到一级谋杀罪指控。由于他在解释时显得极为肯定,每个人都相信棺材里将无尸骸。
桑迪驱车到了医院。他的委托人正躺在床上,让海亚尼大夫清洗包扎伤口,旁边围着一群护士。事情很急,桑迪说。于是帕特里克对医生、护士致歉,请他们暂时离去。随后,两人细细琢磨协议书的条款,推敲每个词。帕特里克在上面签了字。
桑迪注意到帕特里克的临时书桌旁边有只硬纸箱,里面放着帕特里克向他借的一些书。这位委托人已在收拾行装,准备走路了。
午饭时,桑迪已出现在卡米尔套房。他拿了块三明治,一边吃一边看秘书重新打印一份文件。两个律师助理和另一个秘书都已返回新奥尔良。
话铃响了,桑迪拿起了听筒,对方自称是杰克。斯特凡诺,来自首都华盛顿。桑迪觉得这名字耳熟。哦,他想起来了。眼下斯特凡诺正在楼下门厅,很想和他谈几句话。完全可以。特鲁塞尔规定他和帕里什返回的时间是两点左右。
桑迪和斯特凡诺坐在狭小的书房里,隔着一张没有收拾的咖啡桌相互对视。“我是出于好奇到这里来的。”斯特凡诺说。桑迪不相信这是他要求会面的目的。
“你应该一开始就道歉。”桑迪说。
“是的,你说得对。我的人是有点做过头了,他们不应该对你的委托人那么粗暴。”
“这就是你的道歉?”桑迪问。
“对不起,我们错了。”显然,这句话是被迫说出来的。
“我将把这话转给我的委托人,这对他肯定很重要。”
“对,呃,朝前看吧。当然,我再也不会充当打手了。我和妻子正要去佛罗里达度假,我特地绕道和你谈一会儿。”
“他们逮住了阿历西亚?”桑迪问。
“是的。几小时前,在伦敦。”
“好。”
“他不再是我的客户了。我和普拉特—罗克兰德公司的事没有一点关系。他们雇我寻找那笔巨款,我的职责是找到它。我这样做了,得到了报酬。这事已经了结了。”
“那么你为何还要来找我?”
“有件事令我感到特别惊奇。我们能在巴西找到?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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