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拘束,自报家门,原来是某个小学的副校长,姓戴。
宣怀风自己曾经教过书,免不了多打量了他几眼。
台面摆的是上八珍席,酒选的是京里有名的玉柳酿,白雪岚素日看惯了这场面,也就是意思意思,挑着爱吃的菜,随意动了两筷子,旁边两个艳丽女子殷殷切切给他添酒。
宣怀风身边也被安排了yi名女子,见宣怀风安静得过头,只偶尔夹yi筷子放到嘴里慢慢咀嚼,酒却是yi杯也不饮,笑着劝了几句没用,便扭着身子不肯依,斟了酒,用手帕托着递到宣怀风嘴边,闹
得宣怀风颇为尴尬。
白雪岚看着倒笑了,就着旁边酥手递过来的杯子饮了,朝宣怀风说,「英国人讲的是绅士风度,我们中国人讲另yi套,叫怜香惜玉。你这样让人家姑娘干坐着,不是伤她的脸面吗又不是毒药,你
饮yi口何妨」
众人顺着白雪岚的意思,都笑着起哄。
那女孩子被他们盯着,手伸到宣怀风嘴边,如果宣怀风硬不赏脸,下去后倒真的要被姐妹们取笑,挪过来yi些,软声软语央告,「好爷,您就喝这yi杯,全了我的心愿吧。」
亭亭玉立站起来,改用双手捧杯,楚楚可怜待着他。
宣怀风不忍扫她颜面,无可奈何饮了。
「好」众人都大声喝彩。
宣怀风知道白雪岚存心捉弄自己,看白雪岚在yi旁笑吟吟瞧着,趁着众人不留心,狠狠剐了他yi眼。
那女孩子挣了脸,高高兴兴端了空杯子坐下,又斟了满满yi杯,宣怀风怕她再闹yi次,不料她说话却十分得体,轻声道,「不敢让爷再为难,您爱饮就饮。多饮两杯,是我的福气,不愿饮也无妨,
我知道,您这种贵人是很会保养身子的。」
宣怀风为她体贴,反而不好拂她美意,柔和地瞅她yi眼,拿起杯子痛快饮了。
女孩子喜之不尽,为宣怀风斟酒布菜,如yi朵解语花,越发温柔娇媚。
至此,大家饮性都上来了。
yi番杯觥交错,个个都正有了几分微醉,外面帘子忽的被人轻轻yi掀,走出个着宫装的女孩子。
十五六的年龄,巴掌大的脸,眉目鼻梁都长得精致,要说相貌,比在座几位女子都好。
怀里抱着yi具琵琶,到了白雪岚跟前,深深蹲了个万福,抿着嘴不说话。
白雪岚打量她两眼,问隔着两个位的那人,「王老板,这是哪位」
王老板指着她笑道,「这是我新收的干女儿,嫩人儿yi个。今年刚满十四岁,虽然不大老成,但性子还温婉,弹得yi手好琵琶,小调也有几曲拿手的。众人都说她小巧,帮她取了个名,叫小飞燕。
要是白总长赏脸,让她给你唱上两首,如果入了您的法眼,以后就要拜托您多疼她了。」
白雪岚笑道,「免费曲子送到耳边,哪有人不笑纳的挑yi曲拿手的来听听。」
小飞燕yi直低着头,娇怯羞涩得很,听白雪岚应了,又蹲个万福,才抱着琵琶坐在靠墙那头的横凳子上,调了调弦,细细嗓子唱起来,居然是广东小调。
白雪岚yi听,叫了yi声好,目光转到宣怀风身上,兴致颇高地说,「乍闻乡音,有没有亲切之感」
王老板问,「原来宣副官是广东人」
白雪岚道,「正是。」
宣怀风却没有他们那么好兴致,看那小飞燕两眼,俏丽玲珑,是个美人坯子,可惜竟免不了当玩物的下场,暗暗感叹。
小飞燕唱完了yi曲,众人都叫好。
她不敢仍坐着,站起来,又盈盈蹲个万福,抱着琵琶站在yi边,让男人们评头论足。
王老板朝她招招手,要她站到白雪岚边上去,笑嘻嘻地问,「白总长,怎么样这丫头可还算伶俐忙时要她端茶递水,闲了叫她唱两首,还是顶乖巧的。」
白雪岚放了筷子,yi只手撑着下巴,含笑瞅了她两眼,「干净吗」
王老板忙正容道,「绝对清清白白,要是不干净,也不敢往您眼皮子底下送。」
白雪岚嗯了yi下,把小飞燕白嫩的小手拉过来,握在掌心里慢慢揉着,心里不知道想什么。
宣怀风看他意思,似乎打算收下,这真是糟蹋人的事,忍不住把身子侧了侧,对着白雪岚轻声劝道,「总长,这孩子是不是年纪小了点」
白雪岚闲适地说,「是吗我还想着,难得是你的老乡,带回去伺候你也不错。你要是想家,叫她给你唱两首广东小调,也能解解乡愁。」
众人都顺着白雪岚的话,「正是正是,要是宣副官看得上眼,那是她的造化。宣副官这么yi表人才,又是留学过的绅士,能伺候上这样的男人,哪个女子不千肯万肯」
宣怀风不料矛头yi下子掉转到自己身上,正色道,「万万不可,我从不做这种事。」
众人还要劝,白雪岚把话头轻轻揽了过来,「怀风是大家子出身,规矩多,你们别为难他。王老板的盛情,白雪岚心领。只可惜这小飞燕太灵巧,凡夫俗子无福消受。」
王老板见白雪岚回绝,无可奈何,只能不再提,拿起杯给白雪岚敬酒。
小飞燕臊了yi脸,悄悄退到墙边站着,两眼红红地泛着泪光,忍着没掉下来。
宣怀风不知为什么,反而歉意大起。
只是既然已经回绝,亦不好意思再招惹她,唯有默默拿着杯闷饮。
几杯下肚,听着桌上谈笑风生,尽说些风花雪月,没有yi丝公务的影儿,宣怀风渐不耐烦,只是脸上不好带出来,扫了yi圈,忽然瞧到那姓戴的副校长也是默默的,显然和他yi样,对这种场合不太
自在,不禁和他挑个话头,问他说,「戴先生,你就职的学校是在什么地方」
戴民正憋得难受,见宣怀风下问,松了yi口气,忙带着几分谨慎礼貌地说,「鄙人在职的是yi所义务学校,里头都是些贫家孩子,有yi部分还是孤儿,校名叫新生小学,规模甚小,说句不好意思的
话,简陋孤僻得很,校址在」报了yi个地址。
那地方宣怀风听都没有听过,知道是非常偏僻的位置。
心里奇怪。
不知道这人怎么也会掺和到这种场合来。
不过直接问出来,又让对方下不了台,抿了抿唇,没有往下说。
他不像白雪岚那么会藏心事,戴民看他神色,大概也猜出几分,主动地说,「其实我这次来,是搭顺风车的。有点关于鄙校的小事想烦扰yi下白总长。」
宣怀风好奇起来,「学校不是归教育部管吗你怎么找上海关了」
其他人见他们聊起,也都旁听起来。
「是这样的,鄙校情况,和他校有点不同,学生家里大多贫困,学校少不了常给他们减免yi些学费,孤儿更是如此,尽量提供吃住,这样yi来,开销也大。教育部每年给的经费,往往年中就差不多
用尽了。」戴民白净的脸上透出yi抹不好意思,瞧了瞧不做声的白雪岚,硬着头皮往下说,「前几年多赖上任海关总署的薛总长,他家夫人爱做慈善,每年都给鄙校捐yi笔款子,学生们也有个安生之所
只是,现在薛夫人跟着先生到上海去了」
宣怀风yi边听,yi边默默点头,偏头看看白雪岚,「总长,这事您怎么看」
白雪岚夹yi筷子菜在嘴里慢悠悠吃了,似笑不笑地说,「做慈善当然是大好事,不过,我名下早有几个每年认捐的差事,像妇女书画协会,提倡尊重女性的,两个女学生拿着本子到我海关总署yi求
见,立即逼得我每个季度贡献yi笔钱,闹得我都怕了。不是我白雪岚没有善心,现在要捐款的地方太多,海关总署又不是银库,难道我把国家的钱都发出去给大家过年再说,那位薛太太我只见过yi面
如今只因为我接了她先生的位置,就要我把她做开头的善事通通认领了,这也叫我太为难了点。」
周围人纷纷附和,「正是,拒绝又不是,应允又不是,实在够让人为难的。」
戴民yi张口就被人挡了回来,十分尴尬,脖子都红了,默默片刻,低声下气地说,「白总长,我们办教育的人,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不会丢了这张脸皮来向人家打秋风。去年过冬,学校发不出薪
水,教员走了大半,下着这么大的雪,连买煤的钱都拿不出来,又冻坏了几个学生。眼看新学期到了,小孩子有家的还可以拿出yi些纸笔费,那些无父无母的,yi张纸都没有,实在可怜。」
宣怀风难得见到这样不错的校长,不忍他又被白雪岚泼yi头冷水,不等白雪岚开口,插进来道,「戴先生,你的事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具体如何,等我们总长回去考虑yi下,要有答复,我亲自打电
话通知你。你能留下个联络方式吗」
「怎敢劳您大驾」戴民感激不尽地看他yi眼,连忙从口袋掏出纸笔,写了yi个电话,双手递给宣怀风,「我栖身的会馆里有电话,宣副官要有什么吩咐,要伙计留话告诉我时间地方,定必登门拜
访。」
宣怀风把电话号码放进衣袋,说,「你放心吧。」
眼角yi瞅,正好瞧见白雪岚玩味地扬着唇浅笑,显然知道宣怀风回去要求他,正在高兴。
戴民的事既然料理了,其他人趁着这机会,心里藏着事的,当即也赶紧提出来。
王老板在这些人里面似乎是个头脑,赶过去给白雪岚敬了yi杯,试探着问,「白总长,最近这海关税金,是不是要调整啊」
白雪岚失笑道,「你们耳朵真尖,这么快就听见风声了是不是给我哪个下属塞了钱,让他漏了风」
众人连忙赔笑,七嘴八舌否认。
「我们哪有这样的胆子」
「谁不知道白总长年轻有为,励精图治,自从上任以来,改革制度屡见成效。」
「少年精英,前途不可限量。」
「只是这海关税金调整,可是个大动作。街外传言,说可能要取消国外购货价计税,改用国内售货价计税,啧,这实在是不容易。」
宣怀风听到这里,才知道这场酒宴目的何在。
暗暗惊讶。
没想到白雪岚手脚这么快,他只提了yi几句,白雪岚竟真的着手起来。
看来旁人说白雪岚雷厉风行,颇为实干,也不全是谄媚。
「哦」白雪岚搂了身边的姑娘,让她坐在膝上,摸脸抚肩,漫不经心地问,「什么地方不容易」
「这个」
「譬如吧,我这是开染布厂的,」对面姓周的老板小心翼翼地说,「好几种高级染料,要从印度进口,上好的白坯布呢,又数日本货最好。每年光进口这几样东西,花的钱就不少。现在市场竞争激
我们这些苦干了多年的,唯yi可以凭靠的,就是和外国人交情厚yi些,他们给我们的价钱,也比别的同行便宜yi些。这样yi来,海关税金也稍低,成本还算勉强过得去。现在要是真的改了海关税
金的老法子,我们可就连这yi点点压压本钱的好处都没了。最后,还是要从客人身上赚回来。」
「对,就是这个道理。」
「白总长,您是大佛啊,」王老板露着笑脸奉承,「跺跺脚,地面就要震三震,您上头随便改个规矩,到时候街上物价飞涨,人人都叫苦哦。」
白雪岚任凭他们左yi句,右yi句,只是不哼不哈的,拉着坐膝上的女孩子调笑。
等众人说得唇都干了,他才yi哂,笑笑,「算了吧,你们yi个个家里金银满仓,还少几块钱税金那些外国商人,有几个是见钱不眼开的为了长期做你们的生意,赚我们中国人的钱,你们要他开
多少金额的票据,他们自然就开多少金额。那些花花绿绿随手写的票据送到我们海关总署来,别说真实金额的yi半,依我看,连三分之yi都不到。」
众人连叫冤枉,个个都说,「天地良心,票据实实在在,绝没有少写yi分钱。我们都是做了多少年生意的人,yi等良民,还不明白缴税是为国的道理再怎么想钱,也不省国家该收的税金。」
「和你们说句玩笑话,你们就认真了。」白雪岚哈哈yi笑,随意摆了摆手,「先不要急,到底怎么样,我还要在想想。你们只管好好做自己的生意,别听信谣言。」
宣怀风本来正赞叹白雪岚竟然也有风骨,忽然听见他转了口风,不禁yi怔。
那头众人却早就欢悦起来,掏袋子的掏袋子,咳嗽的咳嗽,打眼色的打眼色,或自己亲手奉上,或门外家丁早就准备好了捧上来。
「白总长,yi点心意,不成敬意。」
钞票,古玩,珍珠链子yi色玩意,堆满了桌上小半块地方。
其中yi尊六寸高的翡翠骏马,通体翠绿,没有yi丝瑕疵,前蹄高抬,人立仰首,栩栩如生。
连宣怀风看了也暗暗吃惊,这群人出手竟如此大方,此等珍品应该是从皇家流失出来的,就随随便便送给白雪岚
白雪岚扫了yi眼桌前的琳琅满目,淡笑道,「太客气了。」
弹弹手指。
身后站着的几个护兵有两人走向前,把桌面上的东西yiyi收起来。
将要连那匹翡翠骏马也拿起来时,白雪岚忽对护兵道,「这个先别动。」
让膝上的姑娘站到yi边去,扫了在场人yi圈,才问,「这份大礼,是哪yi位送的」
yi个穿着黑短褂,看样子挺精干的男人站起来,拱拱手道,「是我们周当家,叫在下带过来孝敬总长的。」
宣怀风认出来,他就是自我介绍时,说自己是做小生意,言辞含糊的其中之yi。
白雪岚把翡翠骏马拿起来,掂量掂量,「这是难得的东西,嗯,yi整块的上等翡翠,这匹马有八两重吧」
那人笑着说,「总长真神了,听我们当家的说,这是清朝宫里流出来的东西,从前还被慈禧老佛爷赏玩过呢,刚好八两八钱。放在白总长府上,添点趣意,也是我们yi片孝心。」
白雪岚不在意地小叹yi口气,「东西是好东西,可惜,我不能收。拿回去,替我多谢你们周当家。」
对方脸色yi变,强笑着问,「白总长,这话怎么说」
「我早就说得清清楚楚。」白雪岚眼里闪过强悍的光芒,冷冷道,「什么都能将就,唯yi不能容的就是鸦片海洛因。你们当家也是聪明人,听我yi句劝,早点把手底下几家大烟馆改头换面,开开夜
总会,或者麻将馆,不yi样带着兄弟们賺钱何必硬要走这条绝路。」
那人脸yi沉,冷笑着说,「白总长,自从您走马上任,我们可是yi路以礼相待,什么时候不恭恭敬敬您若是要孝敬,开口就是。俗话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何必硬把兄弟们的生路堵绝了兔
子急了还咬人呢,您说是不是」
yi边说,眉间已经隐隐露出煞气来。
房里空气蓦地yi凝,人人噤声。
白雪岚身后几个护兵悄悄移上来,环形围在白雪岚身后,手都按在枪匣子上,眼睛瞪得老圆。
只有白雪岚最从容,盯着那人眼睛,yi字yi字道,「我是大佛金身,兔子要咬我,还是先掂量yi下自己的分量。总之,只要我白雪岚在这位置上yi天,烟土的路子我就堵yi天。外国鸦片要闯我的海
关,不怕枪子的尽管来。」
说完,长身而起,对在座人等拱拱手,笑道,「打扰各位,这顿酒喝得不错,来日再由我还席罢。」
领着宣怀风和护兵走出房。
yi干老板和姑娘们都匆匆送出来,只有那穿黑褂的男人留在屋里。
正下楼,忽然听见上面恶狠狠骂了yi声「他娘的」,接着轰yi声巨响,乒乒乓乓碎声不绝。
看来yi整桌子酒菜,都被那人翻了。
大家都呆了呆,讪讪呆笑。
白雪岚却丝毫不以为意,yi边和左右旁人谈笑,yi边往下走。
那个央宣怀风喝酒的女孩子也陪送到大门口,宣怀风知道她们过日子全靠客人打赏,在口袋掏了掏,才发现出门前白雪岚往他口袋里塞的钱全是十块yi张的。
心忖白雪岚的钱,也用不着心疼。
抽了两张十块的,放到那女孩子手里。
她想不到宣怀风这样阔气,喜出望外,接了钱,依依不舍拉着宣怀风的手问,「爷,你明日还来吗」
宣怀风说,「你别老是叫我爷,听着别扭,叫我宣副官就好。」
女孩子应了,笑着问,「那你明天来不来」
宣怀风摇头。
女孩子也不沮丧,撒娇般的牵着他的袖子轻摇,「宣副官,你明天不来,后天来吧。不然日后经过,也进来坐坐再走,要是来了,和伙计们说找梨花就好。」
yi直把宣怀风送到轿车旁,车门关上,还猛猛朝里面挥着丝手帕。
这顿饭吃得辛辛苦苦,又喝了好些酒,宣怀风见轿车沿着来路悠悠驶回去,呼出yi口气,倚着座背微微闭目。
白雪岚yi下子把他捞到怀里,笑着调侃,「你倒会占便宜,拿着我的钱乱花不心疼,yi下子就给那女人二十块。」
探过手,慢慢摩挲他透出红晕的脸颊。
宣怀风喝了酒嫌气闷,上车就把半边车窗摇下来,车yi开,风吹到人热脑门上,醉意立即更深了几分,便没有平日那么锐气,轻挥开白雪岚弄得脸颊痒痒的手,蹙起眉说,「你刚才贪赃枉法收了这
么多东西,连二十块钱给个苦命女子都舍不得小心得意过了头,栽个大跟头。」
白雪岚叹道,「她得你另眼相看,又摸小手又递钞票,有什么苦的我反而羡慕她。你要是对我像对她yi样,偶尔怜惜yi分,或者让我喂你几杯酒,那就好了。」
宣怀风不肯和他就这些事胡搅蛮缠下去,撑着手勉强离他坐远yi点,问他,「刚才那个人,看起来是黑道的,你不怕他报复你」
「小喽啰yi个,我怕他什么要是他那个当家老大不老实,我照样收拾了。」
「你这么厉害」
白雪岚故意让他离远了,猛yi下又倾身过去,把他拖回怀里,贴着他发热的耳垂低笑,「我的厉害,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宣怀风察觉下身被人隔着西裤缓缓摸着,顿时酒醒了大半。
推开白雪岚,猛然坐直,瞪着他正色,「你别太过分了」
白雪岚心里大怒,可是见轿车正走在大街上,前面又有司机,又不肯太伤宣怀风面子,让他日后难抬头做人。
笑了yi笑,忍着坐到自己那边位子上,没再说话。
到了白公馆,白雪岚yi路跟着宣怀风脚步进了房,把门yi关,饿虎擒羊般扑上,不管宣怀风怎么痛骂挣扎,手探到下面,把玉茎软囊当面团似的玩弄,施尽绝招。
宣怀风眼眶里泪珠滚来滚去,百般无奈地泄了几次,见白雪岚还不罢休,实在熬不住,只好屈辱地开口求饶。
白雪岚半真半假地笑骂, 「叫你享受,你倒好,好像受刑yi样。如果我这手是长在那姓林的身上,你不知叫得多欢呢。」
强按着宣怀风,扎扎实实做了几回。
握住宣怀风颤巍巍吐出不少白液的那根东西,问宣怀风,「林奇骏要是知道你我之间这些事,他还肯看你yi眼」
宣怀风又惧又气,闭着眼咬牙。
白雪岚早猜到他会做出这副样子,冷笑几声,「你放心,只要你别动不动就把我当废物yi样地往外推,我感激不尽,自然为你保密,连年宅的事也不漏风声。」
从那晚起,白雪岚便改了原来的作风,每晚都到宣怀风房里过夜,宣怀风反抗越大,他弄得就越凶,威吓c用蛮c灌酒,喂chun药无所不用其极。
不但自己扬眉吐气,还必要蹂躏得宣怀风那里吐得yi滴不剩,才算心满意足。
宣怀风和他奋战了两个多月,叫天不灵,叫地不应,筋疲力尽,心里也明白自己陷在这魔王手掌心里翻不出去,只能接受下来,渐渐不再像带刺的yi样。
白雪岚暗地里早就牵心连肝地怜惜,见宣怀风有点认服了,态度立即大为好转,耍尽手段地百般温柔。
凡宣怀风所求,yi律答应。
只有yi件例外。
每晚的欢爱,是绝不能免的。
第十九章
这日,宣怀风记挂姐姐,要了yi天假回年宅看看,吩咐司机把轿车准备好。
换好yi身深黑色长衫,正要走,那个叫张戎的听差赶过来把他截住,说,「宣副官,总长请你过去书房yi趟。」
宣怀风顿时心里老大不痛快,「什么事急着现在说」
「不知道。总长正等着,您快去吧。」
宣怀风知道白雪岚有事无事都想刁难yi下自己,临出门又被他绊着,很不乐意,无奈几个护兵在大门把张戎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严严实实守着。
只好跟着张戎到了书房。
跨进门,瞧见白雪岚就问,「你找我」
白雪岚把头yi扭,看他yi眼,「谁得罪你了yi脸不高兴。」
宣怀风冷冷把眼睛垂下,「你已经准了我今天的假了。要是有公事,等我看过姐姐回来,yi定尽快给你办。」
「果然男要俏,yi身皂。」白雪岚盯着穿上崭新黑缎子长衫那修长俊逸身子,踱步过来,细细打量,竟yi时挪不开眼,「上次要你穿了这身和我赴宴,你偏不肯,现在总算让我享了yi回眼福。嗯,
你的腰杆子也太细了。」
手往腰间yi探,宣怀风簌地退了yi步,沉声说,「你昨晚答应过,白天再也不碰我的。」
白雪岚yi笑,「你想起昨晚了」
宣怀风顿时尴尬起来,狠狠地别过脸不做声。
俊脸飞红yi抹。
「你到底有什么事时间不早,我该出门了。」
「是有点事,你过来。」白雪岚知道他急着走,不再和他胡搅蛮缠,把宣怀风叫到书桌旁和他yi道半跪着,掀了书桌下面yi块木板。
露出yi个嵌在里面的小保险箱。
白雪岚问,「这东西你会用吗」
宣怀风点点头。
这东西他家从前也有,yi般大户人家,有点家私的都难免装yi两个这样的保险箱在家。如今虽说有银行可以存钱,其实世道真乱起来,还是手边有点现货比较方便。
白雪岚说,「你看着我开。」
扭着保险箱上的转盘,慢慢地转了几个数字,折腾yi会,拉着门上的把手yi提。
嗒的yi声,保险箱的门就开了。
白雪岚转过头扫他yi眼,问,「密码你记住了吗」
宣怀风看得清清楚楚,那密码分明就是自己的生日,不知道为什么白雪岚会用到这么要紧的地方,又特意把密码告诉自己。
隐隐觉得白雪岚有几分可恶,偏偏又说不出他究竟可恶在哪里。
心里朦朦胧胧yi股说不出的感觉,yi闪而过。
如果要问,恐怕又会被白雪岚趁机调侃讥讽。
索性假装不在意,点头说,「记住了。」
白雪岚似乎没察觉他在想什么,探手进去,捧出yi个很新潮的心形盒子,上面覆着薄薄的丝绒,看起来华丽可爱。
打开搭扣,翻出来,原来是yi条白金链子,底下坠着小指头大小yi颗珍珠,滑着黑油银般的光,个头倒也罢了,这种颜色却很少见。
另外还有配成yi套的耳环,也嵌着同样色的珍珠,只是个头更小点。
这样yi套东西,估计所费不菲。
「你在这里谋了差事,总不能像从前yi样,总是空着手回家,连我的面子都不好看了。这套东西带给你姐姐,我瞧她的肤色和你yi样,挺白嫩的,戴着这个yi准好看。你过去yi趟,也好好讨她欢喜
yi下。」
白雪岚把首饰连盒子,yi块递到宣怀风手里。
宣怀风不肯要,「这东西太贵重。」
把盒子又塞回给白雪岚。
白雪岚握住他的手腕,斜眼瞅了他yi下,唇勾起若有若无的yi点笑,问他,「你这是要表态和我划清界限还是嫌我的东西不够林家的好」
宣怀风暗暗yi凛。
知道他看起来好好的,却随时可能翻脸。
这家伙位高权重,心绪比谁都难猜,有时候yi直气他,他都做小伏低顺着你,但有时候只是说错yi个字,他就好像火山yi样毫无预兆就爆了,非用滔滔熔岩把看不顺眼的人都活活烫死不可。
宣怀风这yi阵被他每夜每晚地折腾够了,想起他那些欺负人的手段,也实在没胆子和他硬顶,僵僵地站着半天,才说,「真要送,你为什么不亲自送她也乐得做个人情。」
白雪岚眼眸蓦地yi厉,转瞬又消了下去。
不觉有些灰心。
费了这么多功夫,现在宣怀风不和他当面对着干,却只是怕他。
就像特意打发人去准备这套东西,原本是想让宣怀风高兴yi下。
没想到弄巧反拙,蠢到家了。
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到了这人面前,偏偏就做些蠢事。
想着想着,不觉也意兴索然,把那丝绒盒子往书桌上yi扔,冷冷道,「七百多块的东西,我找不着人送吗你爱要不要,随便。」
宣怀风yi时也摸不着他的意思,又闷闷站了半晌。
最后听白雪岚没再说话,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才不得不开口。
嘴yi张,就问,「我可以走了吗」
白雪岚腾地yi下,yi股子火从脑门直钻到头顶,烧得他眉角直抽,恨不得把宣怀风拖过来狠揍yi顿。
或狠狠欺负yi顿也成。
偏偏自己昨晚才答应过白天不碰他的,转眼食言,以后再骗他就不灵了。
只能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忍着。
亏他城府深,内里刀绞肠子yi般,看上去脸色只是略沉了点,对宣怀风说,「没别的事,你去吧。」
宣怀风赶紧出了书房。
白雪岚yi个人呆着,隔yi会,yi个听差跑进来,说,「总长,宣副官打发小的过来问yi下您,今晚他能不能在年宅过夜。宣副官说,明天yi准大早就回来,不会误了工作。」
「不准」白雪岚大吼yi声,猛地yi掌扫到桌面,把电话连那套首饰盒子都扫到地上,「不准不准不准」
听差吓得不知所措,连声说「是,是」,矮着半截身子往外面溜,要去告诉宣怀风。
走到门外,又被白雪岚叫回来。
「去,和宣副官说」白雪岚喘了yi回气,半天才累了似的叹,「算了,让他过yi晚,叫他明天早点回来,不要又让这边三催五请才动身。」yi只手强压着起伏的胸口,深深呼出yi口气。
「是。」
「我生气的事,yi个字也不许漏。」
「是,总长。」
宣怀风在公馆门外得了白雪岚的回答,颇有些惊喜。
心里又暗暗担心,不知道为了这点小恩小惠,回来之后要怎么被白雪岚要挟。
不过也不是眼前的事。
上了轿车,不用吩咐,司机已径直朝着去年宅的方向开。
今天太阳好,气候也宜人,经过平安大道,街道两旁铺子都把门开得大大的,yi路看过去,墙上高高挂着横横竖竖的招牌,不然就贴着大幅的香烟美人广告。
做小生意的也纷纷钻出来,在街上占位置,摆两张长木凳子,yi张四方小桌,就是个豆腐脑摊。
其余卖刀削面c馄饨c肉包子c糖葫芦c面人的,摊摊点点,把两旁马路占得水泄不通。
正逢上班上课时分,不少行人又被逼到马路上占着车道匆匆走。
恰好几辆轿车yi来,就被塞在路上了。
司机看着紧挨着的人力车堪堪过去,差点擦到车皮,按着喇叭大骂。
护兵也跳下车,恶狠狠吆喝着赶前面挡路的人。
宣怀风却觉得很亲切,叫住护兵,要他们不要吓到旁人,自己开车门下来。
护兵赶紧跟过来问,「宣副官,您这是去哪」
宣怀风指指不远处的yi家糕饼店。
白雪岚说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总不能每次去看姐姐都空着两手,姐姐爱吃枣泥糕,买两盒回去给姐姐吃。
还有张妈,送她yi盒莲蓉酥,不知要开心多久。
走了两步,宣怀风回过头,「我也不到别的地方去,你们站这里就能瞧见,用不着跟着。」
那个护兵头对着普通人凶神恶煞,对着他却只管笑呵呵的,「总长和我们说您少yi根头发我们也要赔命。宣副官,我们是奉命行事,您别见怪。」
照样亦步亦趋。
宣怀风知道他们被白雪岚叮嘱过,骂也骂不跑,打也打不走的,只能由他们去。
只是,领着几个高大凶恶的护兵朝那糕饼店yi站,不像买东西的,倒像砸店的了。
yi行人未到时,糕饼店的伙计已经暗暗警惕,yi看见他们真的过来,吓得赶紧进去找掌柜。
宣怀风往柜台前yi站,人家掌柜就立即从后面出来了,躬着身笑,「长官好,有什么吩咐」
「买点糕饼。」
「哦哦」掌柜yi听是买东西,悬起的心放了半颗下来,赶紧亲自要了糕夹,开柜去夹,「是买给夫人吃的吧要哪些」
「有枣泥馅的没有」
「有,小店里金丝枣泥酥c蜜枣笑米佛都是老招牌。」
「每样要yi盒。」
掌柜连忙挑了两盒上好的,封在yi旁,「长官,还要点别的没有」
「莲蓉酥也要yi盒。这就够了。」
「好咧莲蓉酥。」
掌柜又赶紧挑了yi盒莲蓉酥,交给yi旁伙计,自己又转身,手脚麻利地挑了柜子里精致漂亮的五六样糕点,总共算了九盒,印着糕点花样的硬纸皮盒子,扯yi条红绸绳四四方方扎紧了,递到护兵手
里。
宣怀风忙说,「不要这么多。」
掌柜瞅瞅他身后护兵,人人都挂着枪匣子,眼前这人不知道什么来路,不过,和yi般长官是没得比的了,哪敢怠慢。
做生意的最怕遇兵痞,这些大爷每次上门不费他五六十块钱如果只要几盒点心,那真是谢天谢地了。
掌柜堆着笑小心翼翼说,「长官辛苦了,为国为民辛劳,我们这些小店能孝敬几盒子小玩意,那是福气。这些不成敬意,家里的太太小姐要是喜欢,日后随时叫个人过来取几盒子就是。」
格外殷勤地把yi大摞盒子塞到宣怀风身边护兵手里。
宣怀风还在问多少钱,伙计们都不敢答。
那护兵却是打惯秋风的,老实不客气就收了。
因为这里有几个带枪的护兵,又有yi位实在俊俏优雅的年轻长官,周围不知不觉围了yi圈人,有人看这热闹,有人看这漂亮人,店里变得越来越挤。
护兵们不许别人挨近,伸手就推,嚷着,「走开走开长官买糕点有什么好看的再看抓回去啦」
有人被推倒了,砰地撞在门角上,只能自己摸摸脑袋避开。
宣怀风不想生事,皱了皱眉,和那掌柜说,「这不像话,你是做生意的,小本买卖都这样白送」
也不啰嗦,从口袋里掏了两张十块,估量大概足够付这几盒点心钱了,放在柜面上,转身就往轿车方向走。
护兵拎着糕点盒子,也赶紧从后面跟上来。
刚出了店门,忽然身后脆生生的喊,「宣副官」
宣怀风回头,yi个穿着淡黄色裙子的女子从人群里挤出来,到跟前,没说话就露齿笑了,喜滋滋地说,「真是巧了,竟然在街上遇见您。有两个月了吧怎么不见您到我那儿坐坐」
竟是舒燕阁的梨花。
护兵见梨花毫无忌惮地靠近,照例又是不问情由,伸手要推。
宣怀风刚才见过他们粗鲁的样子,不想梨花也被推跌了,忙伸出手制止,叫着,「住手。」
护兵退到yi边。
梨花就势挽住他的手,仰头朝他露了个灿烂的笑脸,叫了声「宣副官」,亲亲密密地问,「你瞧我今天穿的新西洋裙子,好不好看」
宣怀风从英国留学回来,倒真的学了几分英国人对女士的礼貌,这样被yi个大姑娘挽着手,贸然甩开伤了她的脸面。
自己倒尴尬起来,只能说,「好看。」
思忖着怎么要梨花松手。
梨花被赞得咯咯直笑,摇着他的胳膊撒娇起来,「那是你的车吗真阔气。」
「不是。是海关总长的座驾,我只是借来用用。」
「哟,你连海关总长的车都可以借用啊」
「嗯。」
梨花虽然年轻,却是从小入行的,什么人没见过。
yi瞅宣怀风,就知道是那种千年难得yi遇的好主儿,脾气温顺,涉世不深,口袋里钞票又多。
无论如何不能轻易放过。
「宣副官,我们在这平安大道上走走,好不好」
「我还有事。」
「人家盼了你两个月,你连影子都不露,走走又有什么呢」
宣怀风和这些姑娘交道打得少,第yi次见识她们主动的魅力,甚感惊讶,还没来得及推搪,就被梨花挽着胳膊走到豆腐脑小摊上去了。
梨花问,「请我吃碗豆腐脑,好不好」
这个倒没什么。
宣怀风花yi毛钱,请她吃了yi碗豆腐脑。
梨花吃完了,抽着手绢细细抹了抹嘴边,还有别的打算,甜笑着说,「我平日被妈妈束缚紧了,好不容易今天出门,又遇到你,这不是缘分吗听说这平安大道最热闹,有许多漂亮玩意,你陪我去
看看好不好」
宣怀风实在不想和她纠缠,苦笑道,「下次吧。我今天真的有事」
梨花做了yi副俏丽可爱的表情,两手合掌地央求,「就yi点工夫嘛。大兴洋行就在前面,走几步就到。平日我yi个人进去,总被里头伙计看不起,瞧定我买不起似的。今天有宣副官陪着,我也算扬
眉吐气yi下。宣副官,好嘛,好嘛。」
「大兴洋行」四个字钻进耳膜,宣怀风立即就颤了颤。
心好像被鱼钩勾到,微微抽起来。
他往前面看。
果然,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大兴洋行的大招牌露出yi个黑底金漆的角,其余都被垂下来的前檐给挡住了。
奇骏。
奇骏
这yi段日子,他yi直思念着c压抑着c回避着c期望着又失望着。
对自己失望,还是对这段关于奇骏的梦想失望,都说不上。
宣怀风知道,是自己的错。
和白雪岚搅在yi块,好像陷进了沼泽,不知不觉就万劫不复。
宣怀风从前崇拜岳飞,文天祥,这些古人们有风骨,宁死不屈。
文天祥说,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宣怀风很信这yi句。
可是,他现在才知道,有风骨真的很难。
针刺到肉上,才知道疼。
很多事不是空想就行的。
例如对白雪岚,每晚他都暗暗发誓要抗争到底,每晚却又无可奈何地投降。他太软弱了,白雪岚抱他的时候,他好像被丢进了喷发的火山口。
被丢进火山口,浸在熔岩里的人,还能有什么理智
剩下的只有本能。
但是,本能又被白雪岚牢牢掌控着。
白雪岚让他疯,他就疯。
白雪岚让他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