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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2 部分阅读

作品:笑傲江湖|作者:云落晴|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6-03 14:06:23|下载:笑傲江湖TXT下载
  了清规戒律。幸好你只碰到我头皮,没摸到我脸,否则观音菩萨定不会饶你。“他想这女人少在外间走动,不通世务,须得吓她吓,免得她用剃刀在自己身上乱割乱划。那婆婆道:”我斩下你的手脚脑袋,也不用碰到你身子。“令狐冲道:”要斩脑袋,只管请便。“那婆婆冷笑道:”要我杀你,可也没这般容易。现下有两条路,任你自择。条是你快快娶仪琳为妻,别害得她伤心而死。你如摆臭架子不答应,我就阉了你,叫你做个不男不女的怪物。你不娶仪琳,也就娶不得第二个不要脸的坏女人。“她十多年来装聋作哑,久不说话,口舌已极不灵便,说了这会子话,言语才流畅了些。令狐冲道:”仪琳固然是个好姑娘,难道世上除了她之外,别的姑娘都是不要脸的坏女人“那婆婆道:”差不多了,好也好不到哪里去。你到底答不答应,快快说来。“令狐冲道:”仪琳小师妹是我的好朋友,她如知道你如此逼我,她可要生气的。“那婆婆道:”你娶了她为妻,她欢喜得很,甚么气都消了。“令狐冲道:”她是出家人,发过誓不能嫁人的。动凡心,菩萨便要责怪。“那婆婆道:”倘若你做了和尚,菩萨便不只怪她人了。我给你剃头,难道是白剃的么“令狐冲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原来你给我剃光了头,是要我做和尚,以便娶小尼姑为妻。你老公从前这样干,你就叫我学他的样。“那婆婆道:”正是。“令狐冲笑道:”天下光头秃子多得很,剃光了头,并不就是和尚。“那婆婆道:”那也容易,我在你脑门上烧几个香疤便是。秃头不定是和尚,秃头而又烧香疤,那总是和尚了。“说着便要动手。令狐冲忙道:”慢来,慢来。做和尚要人家心甘情愿,哪有强迫之理“那婆婆道:”你不做和尚,便做太监。“

  令狐冲心想:这婆婆疯疯颠颠,只怕甚么事都做得出,须要先施缓兵之计,说道:“你叫我做太监之后,忽然我回心转意了,想娶仪琳小师妹为妻,那怎么办不是害了我二人世吗”那婆婆怒道:“咱们学武之人,做事爽爽快快,言而决,又有甚么三心两意回心转意的和尚便和尚,太监便太监男子汉大丈夫,怎可拖泥带水”令狐冲笑道:“做了太监,便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了。”那婆婆怒道:“咱们在谈论正事,谁跟你说笑”令狐冲心想:“仪琳小师妹温柔美貌,对我又是深情片,但我心早已属于盈盈,岂可相负这婆婆如此无理见逼,大丈夫宁死不屈。”说道:“婆婆,我问你,个男子汉负心薄幸,好色无厌,好是不好”那婆婆道:“那又何用多问这种人比猪狗也不如,枉自为人。”令狐冲道:“是了。仪琳小师妹人既美貌,对我又好,为甚么我不娶她为妻只因我早已与另位姑娘有了婚姻之约。这位姑娘待我恩重如山,令狐冲就算全身皮肉都给你割烂了,我也决不负她。倘若辜负了她,岂不是变成了天下第负心薄幸好色无厌之徒不戒大师这个天下第的称号,便让我令狐冲给抢过来了。”那婆婆道:“这位姑娘,便是魔教的任大小姐,那日魔教教众在这里将你围住了,便是她出手相救的,是不是”令狐冲道:“正是,这位任大小姐你是亲眼见过的。”那婆婆道:“那容易得很,我叫任大小姐抛弃了你,算是她对你负心薄幸,不是你对她负心薄幸,也就是了。”令狐冲道:“她决不会抛弃我的。她肯为我舍了性命,我也肯为她舍了性命。我不会对她负心,她也决不会对我负心。”

  那婆婆道:“只怕事到临头,也由不得她。恒山别院中臭男人多得很,随便找个来做她丈夫就是了。”令狐冲大声怒喝:“胡说八道”

  那婆婆道:“你说我办不到吗”走出门去,只听得隔房开门之声,那婆婆重又回进房来,手中提着个女子,手足被缚,正便是盈盈。令狐冲大吃惊,没料到盈盈竟也已落入这婆娘的手中,见她身上并无受伤的模样,略略宽心,叫道:“盈盈,你也来了。”盈盈微微笑,说道:“你们的说话,我都听见啦。你说决不对我负心薄幸,我听着很是欢喜。”那婆婆喝道:“在我面前,不许说这等不要脸的话。小姑娘,你要和尚呢,还是要太监”盈盈脸上红,道:“你的话才真难听。”那婆婆道:“我仔细想想,要令狐冲这小子抛了你,另娶仪琳,他是决计不肯的了。”令狐冲大声喝采:“你开口说话以来,这句话最有道理。”那婆婆道:“那我老人家做做好事,就让步,便宜了令狐冲这小子,让他娶了你们两个。他做和尚,两个都娶;做太监,个也娶不成。只不过成亲之后,你可不许欺侮我的乖女儿,你们两头大,不分大小。你年纪大着几岁,就让仪琳叫你姐姐好了。”

  令狐冲道:“我”他只说了个“我”字,哑岤上麻,已给她点得说不出话来。那婆婆跟着又点了盈盈的哑岤,说道:“我老人家决定了的事,不许你们罗里罗唆的打岔。让你这小和尚娶两个如花如玉的老婆,还有甚么话好说哼,不戒这老贼秃,有甚么用见到女儿害相思病,空自干着急,我老人家出手就马到成功。”说着飘身出房。

  令狐冲和盈盈相对苦笑,说话固不能说,连手势也不能打。令狐冲凝望着她,其时朝阳初升,日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桌上的红烛兀自未熄,不住晃动,轻烟的影子飘过盈盈皓如白玉的脸,更增丽色。只见她眼光射向抛在地下的剃刀,转向板凳上放着的药瓶和绷带,脸上露出嘲弄之意,显然在取笑他:“好险,好险”但立即眼光转开,低垂下来,脸上罩了层红晕,知道这种事固然不能说,连想也不能想。

  令狐冲见到她娇羞无邪,似乎是做了件大害羞事而给自己捉到般,不禁心中荡,不由自禁的想:“倘若我此刻身得自由,我要过去抱她抱,亲她亲。”

  只见她眼光慢慢转将上来,与令狐冲的眼光触,赶快避开,粉颊上红晕本已渐消,突然间又是面红过耳。令狐冲心想:“我对盈盈当然坚贞不二。那恶婆娘逼我和仪琳小师妹成亲,为求脱身,只好暂且敷衍,待得她解了我岤道,我手中有剑,还怕她怎的这恶婆娘拳脚功夫虽好,和左冷禅任教主他们相比,那还差得很远。剑上功夫决计不是我敌手。她胜在轻手轻脚,来去无声,实施偷袭,教人猝不及防。若是真打,盈盈会胜她三分,不戒大师也比她强些。”他想得出神,眼光转,只见盈盈又在瞧着自己,这次她不再害羞,显是没再想到太监的事。见她眼光斜而向上,嘴角含笑,那是在笑自己的光头,不想太监而在笑和尚了。令狐冲哈哈大笑,可是没能笑出声来,但见盈盈笑得更加欢喜了,忽见她眼珠转了几转,露出狡狯的神色,左眼眨了下,又眨下。令狐冲未明她的用意,只见她左眼又是眨了两下,心想:“连眨两下,那是甚么意思啊,是了,她在笑我要娶两个老婆。”当即左眼眨了下,收起笑容,脸上神色甚是严肃,意思说:“只娶你个,决无二心。”盈盈微微摇头,左眼又眨了两下,意思似是说:“娶两个就两个好了”令狐冲又摇了摇头,左眼眨了眨。他想将头摇得大力些,以示坚决,只是周身岤道被点得太多,难以出力,脸上神气,却是诚挚之极。盈盈微微点头,眼光又转到剃刀上去,再缓缓摇了摇头。令狐冲双目凝视着她。盈盈的眼光慢慢移动,和他相对。两人相隔丈许,四目交视,忽然间心意相通,实已不必再说句话,反正于对方的情意全然明白。娶不娶仪琳无关紧要,是和尚是太监无关紧要。两人死也好,活也好,既已有了两心如的此刻,便已心满意足,眼前这刻便是天长地久,纵然天崩地裂,这刻也已拿不去销不掉了。两人脉脉相对,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听得楼梯上脚步声响,有人走上阁来,两人这才从情意缠绵销魂无限之境中醒了过来。只听得个少女清脆的声音道:“哑婆婆,你带我来干甚么”正是仪琳的声音。听得她走进隔房,坐了下来,那婆婆显然陪着她在起,但听不到她丝毫行动之声。过了会,听得那婆婆慢慢的道:“你别叫我哑婆婆,我不是哑的。”仪琳声尖叫,极是惊讶,颤声说道:“你你你不不哑了你好了”那婆婆道:“我从来就不是哑巴。”仪琳道:“那那么你从前也不聋,听听得见我我的话”语声中显出极大的惊恐。那婆婆道:“孩子,你怕甚么我听得见你的说话,那可不更好么”令狐冲听到她语气慈和亲切,在跟亲生女儿说话时,终于露出了爱怜之意。

  但仪琳仍是十分惊惶,颤声道:“不,不我要去了”那婆婆道:“你再坐会,我有件很要紧的事跟你说。”仪琳道:“不,我我不要听。你骗我,我只当你都听不见,我我才跟你说那些话,你骗我。”她语声哽咽,已是急得哭了出来。那婆婆轻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好孩子,别担心。我不是骗你,我怕你闷出病来,让你说了出来,心里好过些。我来到恒山,直就扮作又聋又哑,谁也不知道,并不是故意骗你。”仪琳抽抽噎噎的哭泣。那婆婆又柔声道:“我有件最好的事跟你说,你听了定很欢喜的。”仪琳道:“是我爹爹的事吗”那婆婆道:“你爹爹,哼,我才不管他呢,是你令狐大哥的事。”仪琳颤声道:“你别提别提他,我我永远不跟你提他了。我要去念经啦”那婆婆道:“不,你耽会,听我说完。你令狐大哥跟我说,他心里其实爱你得紧,比爱那个魔教任大小姐,还要胜过十倍。”令狐冲向盈盈瞧了眼,心下暗骂:“臭婆娘,撒这漫天大谎”仪琳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不用哄我。我初识得他时,令狐大哥只爱他小师妹人,爱得要命,心里便只个小师妹。后来他小师妹对他不起,嫁了别人,他就只爱任大小姐人,也是爱得要命,心里便只个任大小姐。”令狐冲和盈盈目光相接,心头均是甜蜜无限。那婆婆道:“其实他直在偷偷喜欢你,只不过你是出家人,他又是恒山派掌门,不能露出这个意思来。现下他下了大决心,许下大愿心,决意要娶你,因此先落发做了和尚。”仪琳又是声惊呼,道:“不不不会的,不可以的,不能够你你叫他别做和尚。”那婆婆叹道:“来不及啦,他已经做了和尚。他说,不管怎么,定要娶你为妻。倘若娶不成,他就自尽,要不然就去做太监。”

  仪琳道:“做太监我师父曾说,这是粗话,我们出家人不能说的。”那婆婆道:“太监也不是粗话,那是服侍皇帝皇后的低三下四之人。”仪琳道:“令狐大哥最是心高气傲,不愿受人拘束,他怎肯去服侍皇帝皇后我看他连皇帝也不愿做,别说去服侍皇帝了。他当然不会做太监。”那婆婆道:“做太监也不是真的去服侍皇帝皇后,那只是个比喻。做太监之人,是不会生养儿女的。”仪琳道:“我可不信。令狐大哥日后和任大小姐成亲,自然会生好几个小宝宝。他二人都这么好看,生下来的儿女,定可爱得很。”

  令狐冲斜眼相视,但见盈盈双颊晕红,娇羞中喜悦不胜。那婆婆生气了,大声道:“我说他不会生儿子,就是不会生。别说生儿子,娶老婆也不能。他发了毒誓,非娶你不可。”仪琳道:“我知道他心中只有任大小姐个。”

  那婆婆道:“他任大小姐也娶,你也娶。懂了吗共娶两个老婆。这世上的男人三妻四妾都有,别说娶两个了。”仪琳道:“不会的。个人心中爱了甚么人,他就只想到这个人,朝也想,晚也想,吃饭时候睡觉时候也想,怎能够又去想第二个人好像我爹爹那样,自从我妈走了之后,他走遍天涯海角,到处去寻她。天下女子多得很,如果可以娶两个女人,我爹爹怎地又不另娶个”那婆婆默然良久,叹道:“他他从前做错了事,后来心中懊悔,也是有的。”

  仪琳道:“我要去啦。婆婆,你要是向旁人提到令狐大哥他他要娶我甚么的,我可不能活了。”那婆婆道:“那又为甚么他说非娶你不可,你难道不喜欢么”仪琳道:“不,不我时时想着他,时时向菩萨求告,要菩萨保佑他逍遥快活,只盼他无灾无难,得如心中所愿,和任大小姐成亲。婆婆,我只是盼他心中欢喜。我从来没盼望他来娶我。”那婆婆道:“他倘若娶不成你,他就决不会快活,连做人也没有乐趣了。”仪琳道:“都是我不好,只道你听不见,向你说了这许多令狐大哥的话。他是当世的大英雄,大豪杰,我只是个甚么也不懂,甚么也不会的小尼姑。他说过的,见尼姑,逢赌必输,见了我都会倒霉,怎会娶我我皈依佛门,该当心如止水,再也不能想这种事。婆婆,你以后提也别提,我我以后也决不见你了。”那婆婆急了,道:“你这小丫头莫名其妙。令狐冲已为你做了和尚,他说非娶你不可,倘若菩萨责怪,那就只责怪他。”仪琳轻轻叹了口气,道:“他和我爹爹也般想么定不会的。我妈妈聪明美丽,性子和顺,待人再好不过,是天下最好的女人。我爹爹为她做和尚,那是应该的,我我可连妈妈的半分儿也及不上。”

  令狐冲心下暗笑:“你这个妈妈,聪明美丽固然不见得,性子和顺更是不必谈起。和你自己相比,你妈妈才半分儿不及你呢。”那婆婆道:“你怎知道”仪琳道:“我爹爹每次见我,总是说妈妈的好处,说她温柔斯文,从来不骂人,不发脾气,生之中,连蚂蚁也没踏死过只。天下所有最好的女人加在起,也及不上我妈妈。”那婆婆道:“他他真的这样说只怕是是假的。”说这两句话时声音微颤,显是心中颇为激动。仪琳道:“当然是真的。我是他女儿,爹爹怎么会骗我”霎时之间,灵龟阁中寂静无声,那婆婆似是陷入了沉思之中。仪琳道:“哑婆婆,我去了。我今后再也不见令狐大哥啦,我只是每天求观世音菩萨保佑他。”只听得脚步声响,她轻轻的走下楼去。过了良久良久,那婆婆似乎从睡梦中醒来,低低的自言自语:“他说我是天下最好的女人他走遍天涯海角,到处在找我那么,他其实并不是负心薄幸好色无厌之徒”突然间提高嗓子,叫道:“仪琳,仪琳,你在哪里”但仪琳早已去得远了。那婆婆又叫了两声,不闻应声,急速抢下楼去。她赶得十分急促,但脚步声仍是细微如猫,几不可闻。

  第三十八章 聚歼

  令狐冲和盈盈你瞧着我,我瞧着你,时之间百感交集。阳光从窗中照射过来,剃刀上闪闪发光。令狐冲心想:“想不到这场厄难,竟会如此度过”

  忽然听得悬空寺下隐隐有说话之声,相隔远了,听不清楚。过得会,听得有人走近寺来,令狐冲叫道:“有人”这声叫出,才知自己哑岤已解。人身上哑岤点得最浅,他内力较盈盈为厚,竟然先自解了。盈盈点了点头。令狐冲想伸展手足,兀自动弹不得。但听得有七八人大声说话,走进悬空寺,跟着拾级走上灵龟阁来。

  只听人粗声粗气的道:“这悬空寺中鬼也没有个,却搜甚么可也忒煞小心了。”正是头陀仇松年。西宝和尚道:“上边有令,还是照办的好。”

  令狐冲急速运气冲岤,可是他的内力主要得自旁人,虽然浑厚,却不能运用自如,越着急,岤道越是难解。听得严三星道:“岳先生说成功之后,将辟邪剑法传给咱们,我看这话有九分靠不住。这次来到恒山干事,虽然大功告成,但立功之人如此众多,咱们又没出甚么大力气,他凭甚么要单单传给咱们”说话之间,几人已上得楼来,推开阁门,突然见到令狐冲和盈盈二人手足被缚,吊在梁上,不禁齐声惊呼。“滑不留手”游迅道:“任大小姐怎地在这里唔,还有个和尚。”张夫人道:“谁敢对任大小姐如此无礼”走到盈盈身边,便去解她的绑缚。游迅道:“张夫人,且慢,且慢”张夫人道:“甚么且慢”游迅道:“这可有点奇哉怪也。”玉灵道人突然叫道:“咦,这不是和尚,是是令狐掌门令狐冲。”几个人齐转头,向令狐冲瞧去,登时认了出来。这八人素来对盈盈敬畏,对令狐冲也十分忌惮,当下面面相觑,时没了主意。严三星和仇松年突然同时说道:“大功件”玉灵道人道:“正是。他们抓到些小尼姑,有甚么希罕拿到恒山派的掌门,那才是大大的功劳。这下,岳先生非传我们辟邪剑法不可。”张夫人问道:“那怎么办”八人心中转的都是般念头:“倘若将任大小姐放了。别说拿不到令狐冲,咱们几人立时便性命不保,那怎么办”但在盈盈积威之下,若说不去放她,却又万万不敢。

  游迅笑嘻嘻的道:“常言道得好,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不做君子,那也罢了,不做大丈夫,未免可惜可惜得很”玉灵道人道:“你说是乘机下手,杀人灭口”游迅道:“我没说过,是你说的。”张夫人厉声道:“圣姑待咱们恩重,谁敢对她不敬,我第个就不答应。”仇松年道:“你到这时候再放她,难道她还会领咱们的情她又怎肯让咱们擒拿令狐冲”张夫人道:“咱们好歹也入过恒山派的门,欺师叛门,是谓不义。”说着伸手便去解盈盈的绑缚。

  仇松年厉声喝道:“住手”张夫人怒道:“你说话大声,吓唬人吗”仇松年刷的声,戒刀出鞘。张夫人动作极是迅捷,怀中抽出短刀,将盈盈手足上的绳索两下割断。她想盈盈武功极高,只须解开她的绑缚,七人便群起而攻,也无所惧。刀光闪处,仇松年刀已砍了过来。张夫人短刀嗤嗤有声,连刺三刀,将仇松年逼退了两步。

  余人见盈盈绑缚已解,心下均有惧意,退到门旁,便欲争先下楼,但见盈盈摔在地下,竟不跃起,才知她岤道被点,又都慢慢回来。游迅笑嘻嘻的道:“我说呢,大家是好朋友,为甚么要动刀子,那不是太伤和气吗”仇松年叫道:“任大小姐岤道解,咱们还有命吗”持刀又向张夫人扑去,戒刀对短刀,登时打得十分激烈。仇松年身高力大,戒刀又极沉重,但在张夫人贴身肉搏之下,这头陀竟占不到丝毫便宜。游迅笑道:“别打,别打,有话慢慢商量。”拿着折扇,走近相劝。仇松年喝道:“滚开,别碍手碍脚”游迅笑道:“是,是”转过身来,突然间右手抖,张夫人声惨呼,游迅手中那柄钢骨折扇已从她喉头插入。游迅笑道:“大家自己人,我劝你别动刀子,你定不听,那不是太不讲义气了吗”折扇抽,张夫人喉头鲜血疾喷出来。

  这着大出各人意料之外,仇松年惊退开,骂道:“他妈的,龟儿子原来帮我。”

  游迅笑道:“不帮你,又帮谁”转过身来,向盈盈道:“任大小姐,你是任教主的千金,大家瞧在你爹爹份上,都让你三分,不过大家对你又敬又怕,还是为了你有三尸脑神丹的解药。把这解药拿了过来,你圣姑也就不足道了。”六人都道:“对,对,拿了她解药,杀了她灭口。”玉灵道人道:“大伙儿先得立个誓,这件事倘若有人泄漏半句,身上的三尸脑神丹立时便即发作。”这几人眼见已非杀盈盈不可,但想到任我行,无不惊怖,这事如果泄漏了出去,江湖虽大,可无容身之所。当下七人齐起誓。

  令狐冲知道他们起完誓,使会动刀杀了盈盈,急运内功在几处被封岤道上冲了几下,却全无动静。他心中急,向盈盈瞧去,只见她双妙目凝望自己,眼神中全无惧色,当即心中宽:“反正总是要死,我二人同时毕命,也好得很。”仇松年向游迅道:“动手啊。”游迅道:“仇头陀向来行事爽快,最有英雄气概,还是请仇兄动手。”仇松年骂道:“你不动手,我先宰了你。”游迅笑道:“仇兄既然不敢,那么严兄出手如何”仇松年骂道:“你奶奶的,我为甚么不敢今日老子就是不想杀人。”玉灵道人道:“不论是谁动手都是样,反正没人会说出去。”西宝和尚道:“既然都是样,那么就请道兄出手好了。”严三星道:“有甚么推三阻四的打开天窗说亮话,大伙儿谁也信不过谁,大家都拔出兵刃来,同时往任大小姐身上招呼。”这些人虽然都是穷凶极恶之辈,但临到决意要杀盈盈了,还是不敢对她有甚么轻侮的言语。游迅道:“且慢,让我先取了解药在手再说。”仇松年道:“为甚么让你先取你拿在手中,便来要挟旁人,让我来取。”游迅道:“给你拿了,谁敢说你不会要挟”玉灵道人道:“别挨时候了挨到她岤道解了,那可糟糕。先杀人,再分药”刷的声,拔出了长剑。余人纷纷取出兵刃,围在盈盈身周。盈盈眼见大限已到,目不转睛的瞧着令狐冲,想着这些日子来和他同过的甜蜜时光,嘴边现出了温柔微笑。严三星叫道:“我叫二三,大家同时下手,二三”他“三”字出口,七件兵刃同时向盈盈身上递去。哪知七件兵刃递到她身边半尺之处,不约而同的都停住不前。仇松年骂道:“胆小鬼,干么不敢杀过去就想旁人杀了她,自己不落罪名”西宝和尚道:“你胆子倒大得很,你的戒刀可也没砍下”七人心中各怀鬼胎,均盼旁人先将盈盈杀了,自己的兵刃上不用溅血,要杀这个向来敬畏的人,可着实不易。仇松年道:“咱们再来这次谁的兵刃再停着不动,那便是龟儿子王八蛋,表子养的,猪狗不如我来叫二三。二”这“三”字尚未出口,令狐冲叫道:“辟邪剑法”七人听,立即回头,倒有四人齐声问道:“甚么”岳不群以辟邪剑法在封禅台上刺瞎左冷禅,轰传武林,这七人艳羡之极,这些时候来日思夜想,便是这辟邪剑谱。令狐冲念道:“辟邪剑法,剑术至尊,先练剑气,再练剑神。气神基定,剑法自精。剑气如何养,剑神如何生奇功兼妙诀,皆在此中寻。”他念句,七人向他移近半步,念得六七句,七个人都已离开盈盈身畔,走到了他身边。仇松年听他住口不念,问道:“这这便是辟邪剑谱吗”令狐冲道:“不是辟邪剑谱,难道是邪辟剑谱”仇松年道:“你念下去。”令狐冲念道:“练气之道,首在意诚,凝意集思,心田无尘”念到这里便不念了。西宝和尚催道:“念下去,念下去。”玉灵道人却口舌微动,跟着念诵,用心记忆:“练气之道,首在意诚,凝意集思,心田无尘。”

  其实令狐冲从未见过辟邪剑谱,他所念的,只是华山剑法的歌诀,将“华山之剑,至轻至灵”这八字改成了“辟邪剑法,剑术至尊”而已。这本是岳不群所传的“气宗”歌诀,因此有甚么“先练剑气,再练剑神”的词句。否则令狐冲读书不多,识得的字便已有限,仓卒之际,如何能出口成章,这等似模似样但仇松年等人来没听过华山剑法的歌诀,二来心中念念不忘于辟邪剑法,已如入魔般,听有人背诵辟邪剑法的歌诀,个个神魂颠倒,哪里还有余暇来细思剑谱的真假令狐冲继续念道:“绵绵汩汩,剑气充盈,辟邪剑出,杀个干净”这“杀个干净”四字,是他信口胡诌的,华山剑诀中并无这等说法,他念到此处,说道:“这个,这个下面好像是杀不干净,剑法不灵,又好像不是,有点记不清楚了。”西宝和尚等齐问:“剑谱在哪里”令狐冲道:“这剑谱可决不是在我身上。”面说,面眼望自己腹部。这句话当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言既出,两只手同时伸入他怀中摸去,只是西宝和尚的,只是仇松年的。突然间两人齐声惨叫,西宝和尚脑浆迸裂,仇松年背上枝长剑贯胸而出,却是分别遭了严三星和玉灵道人的毒手。严三星冷笑道:“大伙儿辛辛苦苦的找这辟邪剑谱,好容易剑谱出现,这两个龟蛋却想独占,天下有这等便宜事”砰砰两声,飞腿将两人尸体踢了开去。

  令狐冲初时假装念诵辟邪剑谱,只是眼见盈盈命在顷刻,情急智生,将众人引开,只盼拖延时刻,自己或盈盈被点的岤道得能解开,没想到此计十分灵验,不但引开了七人,而且逗得他们自相残杀,七人中只剩下了五人,不由得暗暗心喜。游迅道:“这剑谱是否真在令狐冲身上,谁也没瞧见,咱们自己先砍杀起来,未免太心急了些”他言未毕,严三星已翻着怪眼,恶狠狠的瞪着他,说道:“你说我们心急,你心中不服,是不是只怕你想独吞剑谱了”游迅道:“独吞是不敢,像这位大和尚这般脑袋瓜子开花,有甚么好玩不过这剑谱天下闻名,大伙儿齐开开眼界,总是想的。”桐柏双奇齐声道:“不错,谁也不能独吞,要瞧便起瞧。”严三星向游迅道:“好,那么你去这小子怀中,将剑谱取出来。”游迅摇头微笑,说道:“在下决无独吞之意,也不敢先睹为快。严兄取了出来,让在下瞧上几眼,也就心满意足了。”严三星向玉灵道人道:“那么你去取”玉灵道人道:“还是严兄去取的好。”严三星向桐柏双奇二人望去,二人也都摇了摇头。严三星怒道:“你们四个龟蛋打的是甚么主意,难道我不明白你们想老子去取剑谱,乘机害了老子,姓严的可不上这个当。”五人面面相觑,登成僵持之局。令狐冲生怕他们又去加害盈盈,说道:“你们且不用忙,让我再记记看,嗯,辟邪剑出,杀个干净,杀不干净,剑法不灵不对,不对,剑法不灵,何必独吞糟糕,糟糕,这剑谱深奥得很,说甚么也记不全。”

  那五人心意志在得到剑谱,怎听得出这剑法的语句粗陋不文,反而更加心痒难搔。严三星单刀扬,喝道:“要我去这小子怀中取剑谱,那也不难。你们四人都退到门外去,免得龟儿子不存好心,我伸手,刀剑拐杖,便招呼到老子后心。”桐柏双奇言不发,便退到了门外。游迅笑嘻嘻的也退了出去。玉灵道人略迟疑,退了几步。严三星喝道:“你两只脚都站到门槛外面去”玉灵道人道:“你吆喝甚么老子爱出便出去,不爱出去,你管得着吗”话虽如此,终于还是走到了门槛之外。四人目不转睛的监视着他,料想这灵龟阁悬空而筑,若要脱身,楼梯是必经之途,不怕他取得剑谱之后飞上天去。严三星转过身来,背向令狐冲,两眼凝视着门外的四人,唯恐他们暴起发难,向自己袭击,反转左手,到令狐冲怀中摸索,摸了会,不觉有何书册,当下将单刀横咬在口,左手抓住令狐冲胸口,伸右手去摸。左手只这么使劲,登时觉得内力突然外泄,他惊之下,急忙缩手,岂知那只手却如粘在令狐冲肌肤上般,竟然缩不回来。他越加吃惊,急忙运力外夺,越运劲,内力外泄越快。他拚命挣扎,内力便如河堤决口般奔泻出去。令狐冲于危急之际,忽有敌人内力源源自至,心中大喜,说道:“你何必制住我心脉我将剑诀背给你听便是了。”嘴唇乱动,作说话之状。玉灵道人等在门外见了,还道他真在背诵剑谱,自己句也听不到,岂不太也吃亏,当即涌而入,抢到令狐冲身前。令狐冲道:“是了,这本便是剑谱,你取出来给大家瞧瞧罢”可是严三星的左手粘在他身上,哪里伸得出来玉灵道人只道严三星已抓住了剑谱,不即取出,自是意欲独吞,当即伸手也往令狐冲怀中抓去,碰到令狐冲的肌肤,内力外泄,只手也给粘住了。

  令狐冲叫道:“喂,喂,你们两个不用争,将剑谱撕烂了,大家都看不成”桐柏双奇互相使了个眼色,黄光闪处,两根黄金拐杖当空击下,严三星和玉灵道人登时脑浆迸裂而死。两人死,内力消散,两只手掌离开令狐冲身体,尸横就地。令狐冲突然得到二人的内力,这是来自被封岤道之外的劲力,不因岤道被封而有窒滞,自外向内加冲击,被封的岤道登时解了。他原来的内力何等深厚,微使力,手上所绑绳索立即崩断,伸手入怀,握住了短剑剑柄,说道:“剑谱在这里,哪位来取罢。”

  桐柏双奇脑筋迟钝,对他双手脱缚竟不以为异,听他说愿意交出剑谱,大喜之下,齐伸手来接。突然间白光闪,拍拍两声,两人的右手同齐腕而断,手掌落地。两人声惨叫,向后跃开。令狐冲崩断脚上绳索,飞身跃在盈盈面前,向游迅道:“剑法灵,杀个干净游兄,你要不要瞧瞧这剑谱”饶是游迅老巨猾,这时也已吓得面如土色,颤声道:“谢谢,我我不要瞧了。”

  令狐冲笑道:“不用客气,瞧上瞧,那也不妨的。”伸左手在盈盈背心和腰间推拿数下,解开了她被封的岤道。游迅全身簌簌的抖个不住,说道:“令狐公公子令狐大大大侠,你你你”双膝屈,跪倒在地,说道:“小人罪该万死,多说多说也是无用,圣姑和掌门人但有所命,小人火里火里去,水里水里去”令狐冲笑道:“练那辟邪剑法,第步功夫是很好玩的,你这就做起来罢”游迅连连磕头,说道:“圣姑和掌门人宽宏大量,武林中众所周知,今日让小人将功赎罪,小人定当往江湖之上,大大宣扬两位圣德不,不,不”他说到“圣德”二字,这才想起,自己在惊惶中又闯了大祸,盈盈最恼的就是旁人在背后说她和令狐冲的长短,待要收口,已然不及。盈盈见桐柏双奇并肩而立,两人虽都断了只手掌,血流不止,但脸上竟无惧色,问道:“你二人是夫妻么”桐柏双奇男的叫周孤桐,女的叫吴柏英。周孤桐道:“今日落在你手,要杀要剐,我二人不会皱皱眉头,你多问甚么”盈盈倒喜欢他的傲气,冷冷的道:“我问你们二人是不是夫妻。”吴柏英道:“我和他并不是正式夫妻,但二十年来,比人家正式夫妻还更加要好些。”盈盈道:“你二人之中,只有人可以活命。你二人都少了手足,又少了”想到自己父亲和他二人样,也是少了只眼睛,便不说下去了,顿顿,道:“你二人这就动手,杀了对方,剩下的人便自行去罢”桐柏双奇齐声道:“很好”黄光闪动,二人翻起黄金拐杖,便往自己额头击落。盈盈叫道:“且慢”右手长剑,左手短剑同时齐出,往二人拐杖上格去,铮铮两声,只觉肩臂皆麻,双剑险些脱手,才将两根拐杖格开,但左手劲力较弱,吴柏英的拐杖还是擦到了额头,登时鲜血长流。

  周孤桐大声叫:“我杀了自己,圣姑言出如山,即便放你,有甚么不好”吴柏英道:“当然是我死你活,那又有甚么可争的”盈盈点头道:“很好,你二人夫妻情重,我好生相敬,两个都不杀。快将断手处伤口包了起来。”两人听大喜,抛下拐杖,抢上去为对方包扎伤口。盈盈道:“但有事,你两个须得遵命办理。”周吴二人齐声答应。盈盈道:“下山之后,即刻去拜堂成亲。两个人在起,不做夫妻,成成”她本想说“成甚么样子”,但立即想到自己和令狐冲在起,也未拜堂成亲,不由得满脸飞红。周吴二人对望了眼,齐躬身相谢。游迅道:“圣姑大恩大德,不但饶命不杀,还顾念到你们的终身大事。你小两口儿当真福命不小。我早知圣姑她老人家待属下最好。”盈盈道:“你们这次来到恒山,是奉了谁的号令有甚么图谋”游迅道:“小人是受了华山岳不群那狗头的欺骗,他说是奉了神教任教主的黑木令旨,要将恒山群尼齐擒拿到黑木崖去,听由任教主发落。”盈盈问道:“岳不群手中有黑木令”游迅道:“是,是下属仔细看过,他拿的确是日月神教的黑木令,否则属下对教主和圣姑忠心耿耿,又怎会听岳不群这狗头的话”盈盈寻思:“岳不群怎会有我教的黑木令阿,是了,他服了三尸脑神丹,自当听我爹爹号令,这是爹爹给他的。”又问:“岳不群又说:成事之后,他传你们辟邪剑法,是不是”

  游迅连连磕头,说道:“岳不群这狗头就会骗人,谁也不会当真信了他的。”盈盈道:“你们说这次来恒山干事,大功告成,到底怎样了”游迅道:“有人在山上的几口井中都下了迷药,将恒山派的众位师父起都迷倒了。别院中许多未知内情的人,也都给迷倒了。这当儿已然首途往黑木崖去。”令狐冲忙问:“可杀伤了人没有”游迅答道:“杀死了**个人,都是别院中的。他们没给迷倒,动手抵抗,便给杀了。”令狐冲问:“是哪几个人”游迅道:“小人叫不出他们名字。令狐大侠你老老人家的好朋友都不在其内。”令狐冲点点头,放下了心。盈盈道:“咱们下去罢。”令狐冲道:“好。”拾起地下西宝和尚所遗下的长剑,笑道:“见到那恶婆娘,可得好好跟她较量下。”游迅道:“多谢圣姑和令狐掌门不杀之恩。”盈盈道:“何必这么客气”左手挥,短剑脱手飞出,噗的声,从游迅胸口插入,这生猾的“滑不留手”游迅登时毙命。两人并肩走下楼来,空山寂寂,唯闻鸟声。盈盈向令狐冲瞧了眼,不禁噗嗤声,笑了出来。令狐冲叹道:“令狐冲削发为僧,从此身入空门。女施主,咱们就此别过。”盈盈明知他是说笑,但情之所钟,关心过切,不由得身子颤,抓住他手臂,道:“冲哥,你别别跟我说这等笑话,我我”适才她飞剑杀游迅,眼睛也不眨下,这时语声中却大现惧意。令狐冲心下感动,左手在自己光头上打了个暴栗,叹道:“但世上既有这样位如花似玉的娘子,大和尚只好还俗。”

  盈盈嫣然笑,说道:“我只道杀了游迅之后,武林中便无油腔滑调之徒,从此耳根清静,不料嘻嘻”令狐冲笑道:“你摸摸我这光头,那也是滑不留手。”盈盈脸上红,啐了口,道:“咱们说正经的。恒山群弟子给掳上了黑木崖后,再要相救,那就千难万难了,而且也大伤我父女之情”令狐冲道:“更加是大伤我翁婿之情。”盈盈横了他眼,心中却甜甜的甚为受用。令狐冲道:“事不宜迟,咱们得赶将上去,拦路救人。”盈盈道:“赶尽杀绝,别留下活口,别让我爹爹知道,也就是了。”她走了几步,叹了口气。令狐冲明白她的心事,这等大事要瞒过任我行的耳目,那是谈何容易,但自己既是恒山派掌门,恒山门人被俘,如br >